第4章
關岳從鎮長家回來沒看到縮在角落那個男孩的身影，但聽到房間裏夏初雲叽裏呱啦的笑聲，伴随着時不時一句叫喊，吃俺老孫一棒。
他推開門走進去，那個本來在大堂的男孩現在正蹲在夏初雲床邊，靠着床沿，盯着地板一聲不響。
“雲雲，他怎麽在這？”
夏初雲發現關岳回來，赤着腳從床上跑過去，“爸，我的西瓜糖和汽水呢。”
關岳去找鎮長說小孩的事，鎮長老婆告訴他鎮長去城裏親戚家吃喜酒了，要過幾天回，關岳沒辦法只好打道回府，一路上琢磨小孩的事，把答應夏初雲買西瓜糖給忘了。
“呃，爸給忘了，等會出去給你買，你先告訴我他怎麽到房間裏了？”出門前這小孩還一副要在大堂角落坐化的樣子，轉眼就挪了地。
問起這個，夏初雲可驕傲了，挺起小胸脯道，“剛才他在大堂幹的暈過去了，我用稭稈給他喂了水，醒過來之後就跟着我屁股後面走，走到哪跟到哪。”
關岳低頭看床邊的小男孩，臉頰凹陷，衣服下面空蕩蕩的身軀估計也沒幾斤肉，嘴唇上全是幹裂後留下的血痂，也不知道這小孩經歷了什麽，看着怪可憐的。
算了，等鎮長回來再說吧，這麽小的孩子養幾天也吃不了幾口米。
關岳想着女兒剛病過一場，給好好做頓飯補補身子，剛準備去肉鋪剁點排骨回來熬湯，礦上的夥計就來了。
一口一個關老板喊着，點頭哈腰的，好不谄媚。
現在關岳可不是以前那個賠了全部身家買礦，自己親自下礦幹活，在人面前低三等的關岳，昨晚那場暴雨和震天響的炸礦聲，讓關岳徹底脫胎換骨，他貸款壓下的這座礦，炸出值錢玩意了。
雖然還沒來得及驗純度，單從昨晚炸出的好東西來看，關岳這是賭對了，往後他和女兒的好日子長遠着。
夥計站在關岳面前跟他說事，昨晚剛炸出好東西，礦上人都等着他過去拿主意。
關岳回頭看了看坐在床上看電視的女兒，轉頭對夥計說，“你先回去和礦上人說，我一個小時後過來。”
夥計忙說好，打了招呼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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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岳從屋檐下推出摩托車，騎上就往肉鋪趕。
下午快一點，關岳端着瓦罐從廚房出來，身上的圍裙還沒取下來，他朝房間喊，叫夏初雲出來吃飯。
夏初雲病了一遭，從早上醒到現在還沒吃東西，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聞着香味就竄了出來，身後跟着那個男孩，像道影子似的。
桌上擺放着四道菜，辣椒炒肉，黃瓜炒火腿，大白菜還有骨頭湯，關岳骨頭下的足，湯都熬出奶白色了。
夏初雲饞的直流口水，端着椅子就在桌子邊坐下，看見蹲在她旁邊的小男孩，她跳下椅子又搬了把板凳放在一邊，示意男孩坐。
男孩沒有反應，依舊蹲在她身邊，跟條小狗似的。
關岳盛好飯出來，給夏初雲一碗，另外一碗放在桌上。
“诶......”他想叫男孩坐上桌吃飯，一時不知道叫什麽，停頓了會，“坐桌上吃飯，蹲在旁邊像什麽。”
夏初雲接過他爸給的飯，往嘴裏扒拉兩口，鼓着腮幫子嘟囔，“他不坐，我剛才都跟他說了。”
關岳發現男孩除了會跟着夏初雲腳步走，其餘時候還是像個呆子，對外界任何事都沒反應，嘆了口氣，把男孩那只飯碗夾上菜，又盛了點湯，放在小板凳上擱男孩面前。
做完這些，關岳取下圍裙，洗了把手，夏初雲看見問道，“爸，你不吃嗎？”
“礦上有事，爸要過去，你自己乖乖在家吃飯別亂跑，西瓜糖我給你買回來了放在房裏，飯後記得吃藥，爸晚上就回。”
夏初雲聽到關岳要走，幹飯都不香了，抱着碗噘嘴，女兒長得像她媽，關岳從小當眼珠子看，夏初雲噘嘴不高興，關岳只好上前哄人。
“雲雲，爸答應你不下礦就在礦上做事，你聽話，爸晚上回來陪你吃飯好不好？”
夏初雲知道關岳忙，要掙錢，也只是耍耍小性子，沒想真攔着關岳不讓走，聽到關岳答應自己晚上回來吃飯，夏初雲這才把撅起的嘴巴收回去。
又跑到廚房拿了個海碗，把桌上的飯菜倒了一半進碗裏，然後從櫃子裏翻出個紅塑料袋裝好。
“爸，你帶礦上去吃。”
關岳看着面前這個大紅塑料袋和那一海碗，沉默幾秒後接過來。
“好，爸走了，你進去吃飯。”
關岳走後，家裏就剩下夏初雲和那個存在感極低的男孩，夏初雲三下五除二迅速完成光盤行動，連喝兩大碗排骨湯，小肚皮都鼓起來了，撐的她下地走路都要扶着肚子。
蹲在她旁邊的男孩不知道是被飯菜香吸引還是被夏初雲吃飯吃得香吸引，緊握在胸前的一只手慢慢松開，但另一只手還是死死攥住寶貝玩意，他試探的拿起放在一旁的筷子，蜷縮太久的手指都變得僵硬，五指緩慢張開收攏，像久不用生鏽的零件，動一下都費勁。
夏初雲看着他都着急，蹲在他對面，拿起筷子往他手裏一塞。
“吶，這不就拿住了嗎？”
下一秒，啪嗒兩聲，筷子從指縫掉到了地上。
......
夏初雲撿起來擦了擦，繼續塞男孩手裏，啪嗒，又掉了。
這樣周而複始的塞了四五六遍，把夏初雲自己氣翻了，一屁股坐在男孩對面，拿着自己筷子，往空氣中夾了兩下。
“就這樣就這樣！你不會嗎？你是傻子嗎？怎麽筷子都不會拿？”
剛說完，男孩手裏筷子又掉地上了，男孩擡頭看他，漆黑的眼神裏莫名透露出一絲無措。
夏初雲從他手裏把筷子拿走丢在桌上，起身跑到廚房舉着個什麽東西回到小板凳面前。
“吶！這你總會用吧。”
一個小鐵勺被塞進男孩手裏，男孩這次動了動手指，握住了，眼神亮了一瞬猛地擡頭看向夏初雲。
夏初雲嘻嘻笑了下，自誇道，“我可真厲害。”
誇完趕緊催男孩，“趕緊吃趕緊吃，都涼了。”
男孩似乎聽懂了，不熟練的握着勺子，雖然勺子使的還不是那麽熟練，但至少能把飯塞進嘴巴裏。
夏初雲撐着下巴在對面看男孩吃飯，嘴裏一邊逼叨逼。
“你怎麽連筷子都不會用呢，你爸媽沒教你嗎？”
“哈哈，你都多大啦，居然吃飯還掉飯，宋奶奶家孫子才三歲吃飯都不掉飯了。”
“你慢點吃慢點吃，待會噎暈過去，又讓我用稭稈給你喂水喝，我可不管你了。”
過了幾分鐘，夏初雲找了個小碗，舀了碗湯放在小板凳上。
“我是怕你被噎死。”
平時總是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在家的夏初雲，好不容易家裏多了個人，雖然不會說話也不會給她任何回應，但夏初雲還是開心的像只小鳥，不停地叽叽喳喳。
吃完飯，夏初雲熟練的收拾桌子碗筷，男孩依舊跟在她身後，夏初雲在廚房轉個身功夫差點撞上他。
“你幹嘛一直跟着我啊，蹲你的大堂去！”
夏初雲手上還端着盤子碗，生怕把碗給砸了，男孩默不作聲看着她收拾，雙手握着胸前東西，但之後稍微拉開了點距離，好歹沒妨礙夏初雲做事。
飯後，夏初雲回房間看電視，之前她被關岳禁電視好長一段時間，這下過足瘾，躺在床上胸前挂着西瓜糖的袋子，一邊看一邊摸西瓜糖往嘴裏塞。
吃了半天，覺得口幹，去摸櫃子上的水杯，發現水杯早空了，被她喂男孩時喝完了。
夏初雲不想動，伸腿踢了踢蹲在床邊的木頭，“喂，你去給我倒杯水，我口幹。”
她也就動動嘴皮子，沒想過能使喚動這個二愣子，夏初雲翻個身都準備自己下床了，沒想到蹲在她床邊的木頭居然動了，慢慢站起來，一只手拿過櫃子上的水杯走出去。
夏初雲愣在床上，看着消失的背影。
“什麽啊，他聽得懂人話啊。”
沒過多久，男孩端着杯水走進來，放回櫃子上，又繼續他的蘑菇蹲。
夏初雲拿水喝了口，緩解了口幹，舒服不少，繼續躺回床上看電視。
這之後她又使喚男孩好幾次，倒水拿紙丢垃圾，男孩都一一照做了，夏初雲越發滿意自己撿來這個男孩，她悄悄在心裏把他小弟的位置拔了拔。
從四弟排到三弟，小胖又成了最後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