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代明君9
首任欽差,百裏舉走馬上任,第一站便是滄瀾北州。
滄瀾北州有一條河道貫通,全州以種植業為生,全國的糧倉裏幾乎有五分之一來自滄瀾北州。
然而滄瀾北州天災突降,暴雨傾盆,洪水肆虐,生生淹了滄瀾北州眼看就要作物成熟的幾十萬畝良田,死傷數百人。
武元帝得知此事後命長廣校尉護送救災物資前往滄瀾北州,可物資到了滄瀾北州,竟是所剩無幾。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百裏舉主動請命,去調查救災物資之事。
半個月後,他風塵仆仆,将一衆官員羁押回朝,當朝審問。他去徹查救災物資去向,卻意外發現了洪水之禍另有隐情。
洪水是天災所致,卻也有人禍為輔。滄瀾北州被淹的是下游地區,當夜暴雨傾盆,上游的四個攔截大壩同時開閘放水,四條洪流一往無前,滾滾彙入主道,下游河床狹窄,如何支撐得住?
州長在大殿上還在狡辯,“陛下,若當時微臣未命人開閘放水,水壓大壩,大壩傾塌,損失的便不僅僅是下游村鎮啊。”
武元帝性格乖戾,卻不代表他是個昏君,他認真看了看百裏舉呈上來的奏折,臉黑得像塊木炭,“朕現在問的是暴雨來前,為何不提前開閘放水,為何要大壩齊開而不是當初不放水後果如何!前朝普惠君為博美人一笑烽火戲諸侯,自此朝廷公信驟降,再無人相信朝廷。我朝建國百年,從父輩乃至到朕一直兢兢業業,這才挽回朝廷形象。現在卻險些因為你,将我等百年輝煌毀于一旦!瞧瞧,瞧瞧這上邊寫的,故意關緊閘門讓下游旱季買水?多人勸誡提前開閘放水避耳不聞?是誰給你的勇氣這麽膽大妄為、肆無忌憚啊?!”
…………
滄瀾北州的州長秋後問斬,以儆效尤,以平民憤,以慰亡靈。
赈災物資也被百裏舉追回,就放在滄瀾北州州長另置的府宅之中。
滄瀾北州緊靠沿海,一旦那個地方□□,外敵便可乘虛而入,後果不堪設想。武元帝想到那種後果,心中便不由後怕。
大周國幅員遼闊,地大物博,貪污之事時有發生。水至清則無魚,自古以來帝王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直至兵臨池下,方知碩果之中蟲腐泛濫,已成爛果。
此事一了,武元帝便将百裏舉單獨叫到了書房。
短短半月,百裏舉變化頗多。溫潤的眸中充滿堅毅,白玉的肌膚變成了健康的小麥色,周身滿是風塵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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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手怎麽樣了?”武元帝越看這個孩子就越是欣喜,簡直喜歡的不得了,“可有舊傷複發?”
“父皇放心,當初離開時傷口已經愈合。此次前去兒臣格外注意,并未傷到。”
掌心兩道深壑的疤痕直連虎口,武元帝嘆了口氣,“朕這段時間廣發告示,希望能有人可以治好你的傷。”
“勞父皇費心了,兒臣的右手已經大好,已可執筆書寫。”
“那朕便放心了,你母妃近些日子常常念叨你,你去拜見她吧。”
“是,兒臣告退。”
送走了百裏舉,武元帝喚來暗衛,“查到了什麽?”
“滄瀾北州的州長曾是前太子連王門客,赈災之物雖是出現在州長家中,卻是被臨時放進去的。”
武元帝沉吟片刻,突然冷笑,“前太子連王,呵,當年真該一刀殺了他永絕後患。去查,查連王的關系網,看看還有誰在朝為官。”
“還有一件事情有些蹊跷,”暗衛道,“臣去滄瀾北州時發現災民十分冷靜。經過一番詢問才得知譽王剛一落地,便有數位義士憑空出現。有的排查疫情,有的施放粥糧,有的廣發棉被,這才讓失去救災物資的災民能安然度日,配合譽王調查。等譽王将救災物資尋回發給災民,那群義士又憑空消失,不見了。譽王查到洪災真相,衆人皆言‘聖上英明’。”
武元帝輕笑兩聲,“朕從不反對自己的孩子培養自己的人,但是要物盡其用。這一點上,舉兒做的不錯。”
那群義士若不是舉兒的人,只能說明舉兒運氣好,天時地利人和,沾了那群義士的光。
若是他的人,也說明舉兒十分聰慧,懂得韬光隐晦。若他直接聲明那些人是他的人,那在滄瀾北州一帶,誰還知道他這個武元帝的存在?
以朝廷身份查出真相,以江湖義舉壓下民憤,将功勞歸功于朝廷,挽回朝廷聲譽,這個做法真的是恰到好處、無懈可擊。
…………
百裏舉走到錦繡宮前,正巧從裏面走出來一名宮女。
自從他們跟着去了次避暑山莊,一回來內務府便塞了八個宮女加十個太監進來。
娘也不推辭,全部收了下來。
小宮女正托着一方托盤往外走,看見百裏舉趕緊行了一禮。百裏舉正要擺手免禮,突然看到了托盤中的一件東西。
他連忙将一件孺衣拿起端詳,只見在藍色孺衣的下擺,赫然破了一個邊角,“拿着這些衣物去哪兒?”
小宮女趕忙回道,“啓禀譽王殿下,尚衣局為娘娘做了一批新衣裳,沒有地方放,春紅姐姐為娘娘收拾櫃子,就将許久未穿過的舊衣服找出來,命奴婢扔了。”
百裏舉抽出這件藍色孺衣,笑得溫和,“這件衣服母妃極為喜歡,你若是扔了母妃雖嘴上不會責怪你,難免傷心一陣子。這件衣服就交給我吧。”
小宮女臉頰緋紅,哪敢說不。
百裏舉拿着孺衣,徑直朝着屠容容的寝宮走去。
屠容容正在邊嗑瓜子邊算這個月的營業額,因為滄瀾北州洪水肆虐,她免費為當地提供物資藥品,短短半月,把一年的營業額又賠進去了。
[又是一年的營業額,宿主大人心疼嗎?]
[這次倒是不心疼,]屠容容算盤又撥弄了幾下,[我不心疼錢,我是心疼浪費錢。錢也是有尊嚴的,只有花在刀刃上才能讓它們死得其所好不啦。]
百裏舉推門而入,将藍色孺衣直接放在了屠容容的貴妃榻旁,“娘,這件衣服可是您的?”
屠容容正在算賬,狀似不經意見掃去一眼,便皺起了眉頭,“這哪個大膽的奴才把衣服扔進我的衣櫃了,不是我的,我沒見過。”
百裏舉挑起眉,将衣服翻開了一角,“那這“婷”字,娘也不認識?”
屠容容手一抖,撥錯了一個算珠,[完了,掉馬了。]
王貴妃你說好好的衣服,閑的沒事兒你刺什麽刺繡?
百裏舉又繼續道,“娘,七年前我曾身中劇毒,命不久矣。恍惚間,曾有一人出現在我面前,喂了我一粒丹藥,從此之後我便發現自己百毒不侵。當時我陷入昏迷,那人為了讓我吞藥硬生生将我喚醒,您知道她是怎麽把我叫起來的嗎?”
他笑意盈盈,語氣溫和,屠容容卻是又抖了三下,“定是用春風扶綠柳姿态溫柔喚醒你的吧?”
“這綠柳不是綠柳而是春花,這春風也不是春風而是辣手。娘,您自己的所作所為,當年怎麽就好意思笑話我的巴掌印呢?良心不會痛嗎?”
眼看着這個馬甲掉幹淨了,屠容容只好幹笑兩聲,“那不是為了洗刷我的冤屈,怕你當時冤枉我才笑話你的嘛。”
百裏舉笑了:“冤枉?我冤枉你了嗎?是誰做的誰的心裏還沒點數了?”
言外之意便是承認了自己就是那個神秘人,百裏舉見屠容容承認,又繼續道,“當日我去滄瀾北州,一批義士憑空出現。當時我雖覺得蹊跷,也只是以為是江湖。後來突然有個醫師來到我面前,賜了我一粒丹藥。”
他從懷裏取出一個瓷瓶,将一粒乳白色丹藥倒出,“他告訴我,此物可肉死骨,生活筋。如此神藥,還是免費送給我的,娘眼熟嗎?”
屠容容攥緊自己胸前的衣服,媽呀,百裏舉怎麽這麽吓人,上輩子是柯南嗎?這個馬甲可是萬萬不能掉了,“不眼熟!”
“是嗎?”百裏舉掃了屠容容的手一眼,“娘有個小習慣,會用小指無意識地搔刮下巴,別人應該沒告訴過娘吧?好巧不巧,那位醫師也有這種習慣。”
“我大周泱泱大國,人多如牛毛,其中有一兩個小習慣相似的又有什麽可奇怪的。再說我這一段時日都在宮中,陛下便可為我作證,我又怎會出現在宮外呢?而且長相肯定不一樣吧?”
百裏舉沉吟片刻,右手放在左手手背上摩挲幾下,“兒臣在夢中曾看過幾本志怪話本,其中一本講的是個猴子帶着一個和尚去西天取經。那個猴子神通廣大,可化七十二變,一根毫毛便可變成一個人。我當時看到這個本子時就在想,若娘是那個猴子的話,兒臣就是那個和尚。”
你才是猴子,你們全家都是猴子。
百裏舉步步緊逼,屠容容退無可退,“都說了是志怪小說,還是在夢裏,怎可信以為真。”
百裏舉沉默良久,意有所指道,“若真有此事,該被當成妖怪抓走了,你說是吧,娘親。娘親,你真的是王貴妃嗎?”
“我自然是王貴妃,”屠容容猛地伸手抓過百裏舉的手就往自己臉上放,“我可沒有易容,你好好摸摸,我是不是王貴妃。”
一聲托盤墜地之聲,小宮女連忙跪地告罪,每一個字節都透着怕死的顫音,“奴婢,奴婢什麽都沒看見,求求娘娘和殿下饒了奴婢!”
屠容容一愣,這才發現剛才的一拖一拽,自己和乖兒子竟然以一種暧昧的姿勢趴在了貴妃椅上。
冤枉啊!!這才是天大的冤枉!
她瞪了百裏舉一眼,“你進來沒關門?”
百裏舉很是無辜,“娘,兒臣光想着來核實恩人身份,情急之下忘記關門了。”
核實恩人身份?
呸,明明是來興師問罪!
作者有話要說: 武元帝:一群從天而降的義士?查,給朕查!
屠容容:呵,我一個人,就可以包攬奧斯卡所有獎項。
百裏舉:娘,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