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是母愛
俞父接過紙巾, 對江枕棉有些歉意地笑了笑。
他長相儒雅,人到中年但保養得宜,身姿挺拔, 唇邊留了兩撇小胡子,修理得整整齊齊, 粽褐色的眼瞳裏蘊藏着慈愛與溫和的目光。
江枕棉和他的鼻子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俞母情緒失控,過了好一陣才緩過來。
俞文鶴用口型輕聲說了句抱歉,江枕棉搖了搖頭, 表示不介意。她瞧着這位因痛哭而失去優雅形象的婦人, 心裏也莫名難過起來。
她上輩子是孤兒,這輩子不是孤兒勝似孤兒,家庭的溫暖是從未享受過的,母愛親情對她而言,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事。
看到這位母親情緒外露的一面, 江枕棉只覺得手足無措, 好不真實。
俞母剛剛擦淨眼淚, 瞧見不知所措的江枕棉,一想到自己就這麽把人晾在一邊大哭, 不知道要給這孩子帶來多少負面影響。
——她會不會覺得自己的親媽是個瘋婆子?
一想到這兒,俞母又悔恨起來。
眼看着自己的另一半又要陷入無止境的自責怪圈中,俞父連忙經驗老到地低聲說:“打起精神,你若是再這樣, 她要怎麽辦?你不是準備了見面禮給她的嗎?”
俞父的話可謂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俞母頓時轉移了心力。對, 對, 她還有禮物要給……
俞母連忙從手提的挎包裏拿出一個扁扁的小盒子來, “給你的, 快,快收着啊。”
裏面裝的是什麽?江枕棉接過盒子,說了句謝謝。
顧知白在一旁說道:“還是先回去吧,坐一上午的飛機,一定累壞了。”
她一開口,江枕棉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頓時松了口氣,附和道:“對,先回家。”
回去的路上,江枕棉坐副駕駛,俞家三口坐在後排。過了剛見面的那段時間,大家都冷靜不少。
這樣稍微隔開一點兒距離的相處,江枕棉也松快許多。
“我是不是剛剛忘了介紹,這位是顧知白,我的女朋友,我們現在正同居。”
她是這樣想的,如果俞家人不贊同她們的戀愛關系,覺得她吃軟飯丢人,那就不用回家了,直接開回機場,送他們回首都。
“我們已經知道了,顧小姐是非常優秀的一位女士,她的事跡,我們早有耳聞。能将顧氏起死回生,将飛花鎖品牌發展到現今的規模,顧小姐可謂功不可沒。”俞母娓娓而談,言語間都是對顧知白的贊揚之意。
“說起來我們家同顧小姐也算有些緣分,推廣傳統文化的提案,正是父親一力推動的。”俞文鶴接道。
“現在顧小姐同……枕棉是愛人關系,不得不說,這緣分真是求也求不來的巧妙。”
俞母頓了頓,試探着問,“我能叫你枕棉嗎?”
“可以的。”江枕棉點了下頭。
那你能叫我一聲媽媽嗎……這話被俞母咽回肚子裏,見到了牽挂了十幾年的女兒,她的精神好了不少,頭腦也逐漸清明起來,知道這事兒急不得。
逼迫太過,反而會把人推得越來越遠。俞母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補償她,補償她這些年丢失的母愛。
顧知白早就給阿姨發了信息,告訴她今天家裏有客人,讓她午餐多準備一些菜。
按理說待客應該外出去餐廳,可考慮到這四個陌生的親人此時需要的不是高檔的環境與精致的菜肴,不需要那些形式主義,而是家的溫馨感。
有什麽比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更溫馨的事呢?
幾人剛一進門,狐貍就汪汪叫着跑過來,剛要纏着主人撒嬌,卻發現她們兩個身後還跟着三個陌生人。
怕生的邊牧立刻停下腳,站到門廊口處歪着頭瞧。
狐貍吃得好,長得也快,迅速抽條起來,到了邊牧的尴尬期——身子長了,毛還沒長的時候。但它樣貌可愛,盡管如此,瞧着也不醜。
“你們還養了狗?”俞母看着豎起耳朵的狐貍說。
糟了。
俞家父子對視一眼,完全忘了這回事。
俞母生平最讨厭這些帶毛的寵物,又吵鬧,又掉毛。她抑郁症剛查出來的時候,父子倆本來打算在家裏養個寵物,讓她舒緩心情,挑了性格最是溫順粘人的布偶,到家沒待上兩天,就讓俞母送給別人了。
俞文鶴到過別墅,知道她們養了狗,但是回首都一忙,就把這事兒完全給忘了,這下怎麽辦!
江枕棉一見到狐貍就笑起來,走過去撸了好幾把狗頭,“對呀,它叫狐貍,是不是很可愛?”
父子兩人正想着對策,就聽俞母說:“長得怪激靈的,它幾個月了?”
“剛四個月多一點兒。”江枕棉說,“來狐貍,表演一個轉圈。”
話音剛落,狐貍就追着尾巴原地轉了兩個圈。
“好聰明的小家夥。”俞母走過去,也跟着江枕棉蹲在地上,柔聲說,“我能摸摸它嗎?其實我也很喜歡小動物,只是沒有心力養,一直覺得很遺憾。”
“當然可以了!”江枕棉有些驚喜地說。
眼看着俞母毫無芥蒂地伸手摸狗,俞家父子二人都驚呆了。
還說什麽喜歡小動物……天上要下紅雨了是嗎?
不過一瞧兩個人湊在一起聊和狗有關的各種事,主要是江枕棉說,俞母聽,父子兩個又明悟釋然了。
為了和失而複得的女兒多親近一些,多說說話,俞母什麽原則都可以放棄。
顧知白招呼着父子兩人坐到沙發上,又倒了水,不緊不慢道:“午飯要是不嫌棄,就在家裏吃吧,阿姨已經去買菜了,很快就過來。”
“那就太好了,顧小姐真是有心了。”俞父面帶笑容地說。
“不過有一件事,我想應該先告訴你們一聲。”顧知白看那對母女聊得正開心,江枕棉還去拿了狗零食想讓俞母喂一喂狐貍,趁此機會,她打算把江家的事說一下。
瞞是肯定瞞不了的,況且也沒有必要,她們兩個想趁早先去把口供錄了就是不想兩件事撞到一起,到時候在警局鬧起來肯定不太好看。
俞家和顧家都不是等閑人家,要是被有心人拍了照會很麻煩。
顧知白壓低聲音快速把昨天的事說了一遍,末了說:“我瞧俞伯母容易難過,這件事還是先瞞着她比較好,等以後再說。”
兩父子一聽江枕棉竟然被自己的養父母綁架了不說,甚至他們還要把她給賣了,登時氣得怒火中燒。
“他們怎麽敢!”俞文鶴劍眉倒豎,氣得渾身發抖,控制着音量咬牙切齒。
俞父外表看着沒他那麽激動,面色卻冷肅非常,眼中滿是恨意。他手指在腿上敲了敲,沉聲說:“這件事的漏網之魚我們會想辦法的。”
俞文鶴擰着眉,像是想到了什麽,“我好像,有一個嫌疑人選,但我也不确定,只是有這種可能。”
“是宋輕淼,不知道父親還記不記得,是二姑家的那個女兒。”
“有點印象。”對于這個妹妹,俞父心裏有點兒厭煩又有點兒懷念,畢竟對方已經去世了,生前再大的矛盾也煙消雲散。
他們家不是不讓自由戀愛,阻止她和宋父在一起是單純看後者不是什麽好人。宋父第一次到老宅去,眼裏的貪婪與算計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唯獨自己這個妹妹看不清,滿腦子都是情啊愛啊,還真的相信這人對她是真愛。
家裏怎麽勸都沒用,她一生氣,直接跑了,說要跟家裏斷絕關系,還罵父親是封建,老古董,是阻撓她追尋幸福的大惡人,父親氣得一下就病倒了,可她一次也沒去探望過。
久而久之,家裏人都對她失望了,從此再也不提她,只當沒有這個人。不是要追尋真愛嗎,那就去吧,以後再也沒有人管着她。
聽說她是病死的,因為什麽病,俞家也不清楚,沒去問也沒去查。是俞文鶴見宋輕淼這個堂妹長得有些像家裏人,他想到自己走丢的妹妹,多有移情,才和她有些聯系。
宋輕淼前些日子找他針對顧知白和江枕棉,他見到江枕棉,知道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明白宋輕淼是無理取鬧,在飛回首都之前,就嚴詞拒絕了她的請求,還把她訓了一頓,讓她走走正道,不要總想着陷害別人。
宋輕淼當時就氣得不行,說了一堆他沒有用的話。
“她挂電話之前說,我要是不幫她,她就自己想辦法。”俞文鶴低聲說。
“你們幾個聊什麽呢,神神秘秘的。”俞母走過來,臉上挂着笑,看起來高興極了。
三人對視一眼,默契地閉上嘴。
俞父起身挽着她的手,把她扶到沙發上,笑着說:“沒什麽,我們在聊這兩個丫頭是怎麽認識的。”
“怎麽不等我一起?”俞母嗔怪道,“我也想知道。”
“讓枕棉再說一遍就是了。”
當着人家父母的面,總不好用一些寶貝、親愛的之類的愛稱,顧知白便也叫上了枕棉。“正好,讓大家都知道知道你的豐功偉績。”
江枕棉迎上顧知白意有所指的目光,頓時手忙腳亂地反駁,“什麽,我沒有!你不要憑空無人清白!”
“是嗎?是誰為了接近我,故意去公司應聘的?”顧知白故意用有些調侃的語氣說。
“是我。”江枕棉無法反駁,哼了一聲。
至于顧知耀在其中的作用,被她們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省略了。
阿姨提着兩大兜子的菜走進廚房,俞母瞧着有些意動:“我也去做兩道拿手菜吧,枕棉還沒嘗過我的手藝呢。”
“不用不用,廚房比較小,就兩個鍋,人多了就擠不下了。”江枕棉趕緊把她攔下,“何況你剛下飛機,還是先休息休息。”
“枕棉說的對,以後有的是機會。”俞父也跟着勸道。
俞母的身體狀況,他是最了解的,大喜大悲下,能堅持到現在還有精神,靠得不過是一股韌勁,真要讓她去做飯,油煙一熏,怕不是立刻就要昏倒了。
俞母被攔住,還有些不高興,“就是做兩道菜而已,有什麽累的。”
她轉過頭又用溫柔慈愛的眼神注視着江枕棉,像是怎麽也看不夠似的,“我做的蟹黃豆腐可香了,還有甜品,甜品是我最拿手的,我還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吃櫻桃乳酪,每天都纏着我要吃,這怎麽行,吃多了牙要壞的。”
“我不給你做,你就假裝生氣,還跟文鶴告狀,說要合起夥來孤立我,非要我答應不可。”俞母又是懷念,又是感慨,說着說着,眼圈又濕了。
江枕棉一個頭兩個大,她靈機一動,“我,我在樓上有畫冊,放在房間裏,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真的嗎?”俞母驚喜地重複,“我還沒見過你畫的畫呢。”
幹什麽都好,只要別再哭了,再哭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了……江枕棉偷偷呼出一口氣,帶着俞母上了樓,給顧知白留了一個哀怨的目光,看得她忍俊不禁。
過了一陣,幾人看到江枕棉輕手輕腳地下樓。原來俞母心神耗費太大,在床上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是該睡一覺了,她昨晚幾乎沒怎麽睡着。”俞父嘆了口氣說。
随後他将目光轉向江枕棉,語氣沉穩又不乏寬厚,“我知道,突然得知自己的身世,又遭遇了那樣的事,對任何一個人而言都很難接受,真的謝謝你在這種時刻仍然願意遷就她。”
“或許你看出來了,她的精神狀況有一些脆弱。當年得知你被人抱走以後,她太過悲痛,因而患上了抑郁症,常年依靠藥物,這些年,過得一直不太好。”
俞父笑了下,神情柔和,“不過好在我們都足夠幸運,重新找到了你。”
“應該給我記頭功才對。”俞文鶴說。
寬厚的,溫和的父親,慈愛的、關心她的母親,以及和善的兄長,這種家庭是真的存在的嗎?
但事實就擺着。
江枕棉沐浴在這樣的目光下,忽然覺得暖洋洋的,不是和顧知白在一起時那種血液沸騰的灼熱感,就像是雪地跋涉的人找到了一家溫泉旅館,熱水煨暖了四肢,朦胧上升的白色蒸汽烘着腦袋,有了熱度的保護,冰涼的雪花就變成了能夠自如欣賞的景色,再也不能帶給她半分寒意。
“我想,也許我才是幸運的那一個。”江枕棉說。
“你們都是很好的親人,只是,我無法一下就做到毫無隔閡的親密,抱歉,我需要一點兒時間。”
“沒關系。”俞父用充滿包容的視線望着她,“沒關系,你不要急,我們也不急,慢慢來,慢慢相處。”
“謝謝。”江枕棉發自內心地說。“啊對了,還有一件事,就是江家的事兒。”
“剛剛顧小姐已經和我們說過了。”俞父說,“我們一定會幫你找到幕後主使的。”
哇……這就是有靠山的感覺,江枕棉再次道了謝。
“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俞文鶴說,“你放心吧。”
到了吃飯的時間,江枕棉上樓把俞母叫下來,五個人圍着餐桌坐成一圈,江枕棉左手挨着俞母,右手挨着顧知白,兩個人都在給她夾菜。
沒過一會兒,她面前的盤子裏就裝滿了菜,顧知白就習慣性夾了兩次,看到俞母也在夾,她就停手了。
這是何等飽滿的愛啊,江枕棉吃完飯偷偷揉了揉胃,太飽了,真的吃不下了。
吃過飯,休息了一會兒,俞母問她下午通常都做什麽。
江枕棉:“遛狗。”
“那我們一起去遛狗吧。”俞母說。
她期待地看着江枕棉,讓她想不出拒絕的話來。
“正好飯後也該走動走動,消消食。”顧知白往前一步,将手輕輕搭在江枕棉的肩膀上,鼓勵地拍了拍,“我們一起去吧。”
聽到遛狗兩個字,最開心的是狐貍,它小跑着用前爪勾開櫃子,叼出裏面的牽引繩,哼唧着放到江枕棉的腿前面。
昨天一整天都沒出門,真是給它憋壞了。
對上這樣的眼神,感覺要是不答應它,仿佛犯了天條般罪大惡極。
外頭天氣不錯,小區路面上的雪都被清理幹淨了,三個女性走在前頭,兩個男人走在後面,像是兩個保镖。
牽引繩是可拉伸的,最長有五米,這兒的小區本就沒有那麽多人住,喜歡下樓閑逛的就更少了,所以江枕棉索性放開了長度,任由狐貍撒歡亂跑,看到人了她再把繩收回來。
走了一會兒俞母突然說道:“你要不要去首都家裏看一看呢?”
啊?
“回家裏,把戶口遷回來,好不好?”俞母半是懇求半是忐忑地說,“我不是不讓你和現在的家裏聯系,不是讓你和他們斷絕關系的意思,但把戶口遷回來好嗎?畢竟,畢竟我是你的親生母親啊……”
啊哦……糟糕了。
俞母還對江家的遭遇一無所知呢。俞文鶴告訴她的時候,只說她被一家人收養了,壓根沒告訴她江家人是個什麽德行,更別提現在,江家都沒了。
江枕棉欲言又止,俞家父子也欲言又止,顧知白更是說不出話。
“我不是不同意,事實上,我很高興,也很願意把戶口遷過去,就是,這個……”江枕棉卡殼了,再一次把求助的視線投向顧知白。
“因為我們兩個在一起,她的父母一直頗有微詞,所以枕棉和家裏人吵架了,已經好一陣沒有聯絡了。”顧知白瞬間就想出了合适的借口。
“遷戶口的話,只要帶上戶口本就行了吧。”顧知白看向俞父,後者點了下頭,表示就是這樣,哪怕還需要別的手續,他也會偷偷搞定。
“家裏有枕棉的戶口本,到時候一起帶過去就是了。”
“對,就是這樣。”江枕棉順着顧知白的話接下去,發揮她的優良演技,悲傷地嘆了口氣,“家裏不想認我這個女兒,我也不想認他們這對父母了。反正他們的眼裏只有弟弟,哪還在意我呢?”
“他們對你不好嗎?”俞母頓時抓到了華點,有些生氣地說。
“也不是不好。”江枕棉的大腦飛速運轉,斟酌着詞句,力圖把自己的慘狀控制在一個合理範圍內,“就是他們有點兒重男輕女,更喜歡弟弟,對我一直不冷不熱的。”
“沒事兒,我都習慣了。”她故作灑脫地笑了笑,“而且這有什麽關系,雖然他們對我不好,可是我現在有了新的真正的父母,一定會對我好的,是不是?”
“沒錯!”俞母充滿愛憐地握住江枕棉的手,“媽媽一定會對你好的。”
江枕棉說得輕描淡寫,可這話落到俞家兩個男人耳朵裏,卻像是故作堅強,為了不惹俞母傷心,故意隐瞞情況。
這下給他們兩個感動得眼淚汪汪,眼眶發紅——多堅強多懂事的孩子啊!
而顧知白聽到這段熟悉的話,一下就想到了之前江枕棉跟她回家,在沙發上談心的時候。
多麽熟悉的說辭,多麽相似的情況。
看着大為感動心痛的俞家人,顧知白眸光複雜,心裏笑罵了一句:小混蛋。
雖然她的确很慘,可是故意利用自己這一點去獲取同情,實在是讓人在心疼的同時,又忍不住想要擡起手,給她一點兒愛的教育。
好不容易把江家的事糊弄過去,晚上俞家三口睡到了隔壁別墅,俞母臨走前還說,要她們兩個明天去隔壁吃早餐。
送走她們,江枕棉回來就癱倒在沙發上,像是剛跑完馬拉松似的,發出一聲長長的呻.吟:“天吶……要命。”
“怎麽啦?”顧知白見狀不由得笑了下,蹲到她面前,揉了揉這人的臉,“瞧你這樣兒。”
“處理家庭關系,真的好辛苦哦。”江枕棉将手搭在對方的手背上,蹭了蹭人手心,“我知道他們真的有很多的愛和關心,但是太可怕了。”
“這種關懷,太可怕了……”江枕棉心有餘悸地說。
就好像救助站的好心人收養了一只流浪狗,給它多多的食物,它卻只會擔心這人會不會再一次遺棄它。
對于流浪狗而言,這種友好是不合常理的。
親人的寬和與疼愛,在江枕棉眼裏如同摻了糖霜的毒藥,看起來很甜,吃着也很甜,但萬一她真的吃了,愛上了這個味道,在猝不及防下被毒死要怎麽辦呢?
如果不曾得到愛,那就永遠不會失去它。
江枕棉抱住顧知白的腰,将臉埋進對方懷裏,悶悶地說:“我害怕。”
“還記得你說過什麽嗎?”顧知白擡手扶住她的後腦,輕輕順着頭發,“當人生處在低谷時,不管朝哪個方向走,都只會更好。”
“何況你還有我,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去試着接納他們吧。”顧知白說,“我相信你會越來越幸福的。”
作者有話說:
江枕棉:招數不怕老,管用就行!
顧知白:都是套路,我真是看透了。
卡文,好痛苦,卡文,好痛苦,卡文,好痛苦。但寫番外,好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