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成功逮捕
所有人都緊張焦灼的時刻, 事故中心的焦點人物江枕棉反而過分從容,還有心情和人閑聊。
——她全然相信自己可以被救出去,面對這幾個人販子, 自然不慌不亂,甚至覺得好笑。
“你是怎麽想着去……從事這個行業的呢?”江枕棉略有好奇地問。
她是真的好奇。
人販子, 似乎已經抛棄了身為人類的同理心,對受害人的悲慘遭遇沒有絲毫憐憫,而看到因丢失子女破碎的無數家庭, 他們也沒有任何同情。
他們是殺人犯, 殺掉人的未來,殺掉人的靈魂,把一個個美滿的家庭拆分,變成行屍走肉。
倘若販賣野生動物的,單純為了錢財, 人和動物之間沒有語言可以溝通, 無法和動物共情, 可以讓人稍稍理解,那麽販賣自己的同類, 又是怎樣的一種動力驅使他們的行為?
“你是一點兒都不害怕嗎?竟然還有閑心和我聊天?”趙虹訝異地挑了下眉,身子向後靠在椅背上。
“你的親媽剛剛還說,要賣掉她的外甥女,你就沒什麽感想?”
“她連自己女兒都能賣, 外甥女又有什麽不能的。”江枕棉聳了下肩, 有些不以為意地說。
何況這人說的一定是假話, 江母根本沒有外甥女, 更別說長得比她還漂亮的。她在江家的顏值可謂是鶴立雞群一枝獨秀, 根本沒有第二個人比得上。
“況且害怕也沒有用吧, 只是給自己增添沒有必要的心理壓力,我既不能把你們都幹掉跑出去,也不能突然變身超人,為什麽不讓自己放松一點兒呢。”江枕棉說,“你還沒說為什麽做這行?”
“來錢快,這個原因還不夠嗎?”趙虹輕笑一聲,用手支着下巴,瞧着心情不錯的模樣。
“我接下來的問題可能會有一點兒尖銳,但絕對不是冒犯的意思,是發自內心的好奇和疑惑。”江枕棉徐徐說道。
“你問吧。”
以往抓來的人不是歇斯底裏大吵大鬧就是又哭又怕縮成一團,沒有一個像江枕棉這樣冷靜的,趙虹覺得很有意思。
就像是獵人抓到了心儀的獵物,面對獵物的各種小動作,她完全不介意展現出自己的寬容,畢竟它很快就會被榨淨最後的價值。
“你看到那些女孩子被賣進山溝裏,過着不是人的生活,心裏不會覺得愧疚嗎?”江枕棉盡量語氣真誠地發問。
“愧疚?”趙虹像是聽到了什麽好聽的笑話,她肩膀顫抖,哈哈大笑,笑彎了腰,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過了好一陣,她才直起身子,擦了擦眼角的淚珠,“我知道你想聽什麽,這個問題,有兩種答案。”
“複雜一點兒說,這個社會,誰不是在吃人,誰不是在搞壓迫,難道現在外面看似正常生活的人就真的過得幸福嗎?他們真的有未來嗎?拿你舉例,有這樣一對父母,你覺得開心嗎?”
趙虹哼了一聲,“被親人逼迫,被工作逼迫,被社會生活逼迫,誰不是行屍走肉,誰不是出賣身體,被我賣掉不過是換一種方式罷了。”
“這樣說是不是很有思想?”趙虹忽地換了個語氣,笑吟吟地說,“簡單一點的回答就是,我不在乎啊。”
“他們好不好,和我有什麽關系,我自己過得好不就行了。”
“我就是個沒有人性的壞人啊,小妹妹。”
“我發現了。”江枕棉點了點頭,很贊同的樣子,“你的自我認知還挺準确的。”
趙虹聞言頓時咯咯笑了起來,她略略前傾着上半身,感慨道:“哎,你真的很有意思,賣出去的價格要再定高一點才行。”
“啊,謝謝。”江枕棉也笑了一下,“我的确很有價值,可惜,你應該享受不到了。”
江枕棉耳中聽着系統的實時播報,露出勝券在握胸有成竹志得意滿小人得志的笑容。
下一刻,緊急剎車的慣性讓車廂裏的所有人都往前倒去,趙虹驀然變了臉色。
她猛地起身撲倒駕駛座後面的小窗那兒,拉開擋板向外望去。幾輛面包橫在車頭前面,完全把路堵死了。
從車裏下來幾個人,穿着便衣,手裏雖然沒拿家夥但趙虹眼力尖,一下就看到了他們鼓囊囊的衣兜。
“怎麽辦!趙姐,好像是警察?!”駕駛座的人慌裏慌張地說。
眼看着幾個人越來越近,趙虹心中一狠,使勁拍了一下擋板,“撞過去!”
“什麽?”駕駛員哆嗦着說。
“我說撞過去你沒聽到嗎!”趙虹喝道,“要是被抓住我們都完了,趕緊撞!快走!”
為首的警員已經走到車子旁邊拍着車門,喊他下來,駕駛員惡向膽邊生,閉着眼睛猛地一踩油門,發動機轟鳴着,輪胎在原地打了兩個轉,發出尖銳的摩擦聲,整輛車仿佛一頭橫沖直撞的鐵牛直直沖向攔路的面包車。
轟地一聲,伴着巨大的撞擊聲,車也劇烈晃動起來,車廂裏的人都抓住身下的椅子,江枕棉被捆着手,根本無處着力,咕咚就從椅子上滾了下來。
她的肩膀一下撞到了車廂鐵皮,腦袋也直接磕了上去,甚至還往前滑了一段,額頭頓時傳來火辣尖銳的疼痛。
“靠!”江枕棉一邊呲牙咧嘴一邊在心裏罵了句,“磕死我了!完了,我不會破相了吧!”
其他人都緊張地觀察着外面的情況,壓根沒人管倒在地上的珍貴貨物。江枕棉想了想,忍着肩膀的痛楚,往邊上滾了滾,抵着車廂側面半坐了起來。
她其實很想一直躺在地上,萬一又急剎車一次,豈不是又要遭殃?
但覺得地面實在太髒,也有可能因為躲閃不及而被其他人踩到,還是撐着坐了起來。
一輛車頭破爛的貨車和幾輛面包在無人的公路上上演了一場你追我趕的追逐戰。
貨車的速度雖然比面包車遜色一些,但它仗着自己體型大,動不動就試圖撞向旁邊的小車,面包車只能一邊躲避,一邊用大喇叭朝車裏喊話。
“裏面的人聽着,不要做無畏的掙紮,馬上停車,襲警罪加一等!如果你們不停車,我們将進行射擊,停止抵抗!立刻停車!”
慌過頭的人販子根本聽不進去,他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快點兒開,把這幫警察甩掉,坐上船,就安全了。
為首的警長沉着地下達指令,“開槍。”
當然不是射擊駕駛員,這樣野蠻速度下的貨車要是失去控制出了車禍,可不是警方想看到的。
槍支射擊的是車輪。
砰砰的槍響連續不斷宛如炸雷,聽在江枕棉耳朵裏卻和煙花炮仗一樣——都是帶來喜慶的好東西。
又是一陣左搖右晃,在刺耳的剎車聲音響起後,貨車停了下來。
趙虹幾人癱坐在地上,“完了。”
江枕棉很想大笑,忍住了,怕刺激到這幾個人,窮途末路時候的罪犯最是危險。
要是他們一個怒火中燒,把她砍了怎麽辦。江枕棉縮手縮腳,假裝自己是個影子人。
不多時,車廂後門就傳來開鎖的聲音,鐵門被拉開,陽光湧了進來,照亮昏暗狹窄的空間。
幾個警員舉着槍沖裏面大喊道:“不許動,把手放到頭頂!”
一個皮膚被曬成褐色的警員沖江枕棉說道:“快出來吧,你安全了。”
江枕棉彎着腰,灰頭土臉地跳出車廂,由衷地發出感慨:“謝謝,謝謝。”
一個人連忙把她扶到另一邊去,解開她胳膊上的繩子,帶她回車上坐着,又拿出紙和創可貼幫她處理額頭上的傷口。
江枕棉道了謝,用後視鏡看了看自己,幾乎可以說是哀嚎一聲:“完了,我的臉蛋……”
車裏的小警員頓覺無語,經歷了綁架拐賣的一天,好不容易被救下來,這人竟然只想着自己的臉!
這合适嗎?
江枕棉看懂了他臉上的表情,幽幽嘆了口氣。
一看他就沒有女朋友。
幾個人販子都被帶上手铐排排坐進車裏,臉色仿若冬天的墓碑,冷硬灰敗。
“你們是怎麽找到我的?”江枕棉問。
“你手機裏有定位器,多虧了它,我們才能在最短時間追上這幫人,不然等到了海上,想要抓人就難了。”警員臉上挂着笑容,這種信息沒有隐藏當事人的必要,他就直接說了。
定位器?
她的手機被警方拿了回來,剛剛還給了她,是從其中一個嫌疑人身上搜到的。
手機像新的一樣,什麽功能都是初始化狀态,應該是被刷機了,這人看她手機是新款,就刷了以後拿去用。
裏面根本沒有手機卡,是拿什麽定位的?
江枕棉:“系統,你掃一下這個手機,看看有沒有定位器。”
一秒鐘沒到,系統就給出了答案,“有。”
現在的手機都是一體的,沒有工具很難打開,別說裝個定位器,就算裏面有一堆微型生物拿電子板築巢她也不知道。
所以……這是顧知白裝的。
“哇哦……”江枕棉低聲呢喃道,“真刺激啊。”
一個慣常溫柔的人露出了不為人知的另一面,名為掌控欲無形織網悄然顯露出一個邊角,就好比你發現養的溫順兔子竟然每餐胡蘿蔔吃得飽飽的以後,會在晚上偷溜出去獵殺田鼠,将可憐的小東西啃得皮幹骨淨,再回到窩裏,對着毫不知情的主人展現自己的可愛。
江枕棉不覺得隐私受到侵犯,也不覺得對方或許表裏不一很是可怕。
指腹輕輕滑過手機後殼,一想到裏面正嵌着一枚小巧的電子設備,正時刻向顧知白報備她的行蹤,這種被窺探被掌控的感覺,讓江枕棉頭皮發麻,舌根發癢,她的心跳不可避免地加快了。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興奮。
疾馳的車廂後座上,江枕棉緊緊握住失而複得的手機,像是握住了無法言說的隐秘,細小的聲音悄悄鑽進她的耳膜。
多麽美妙啊!
在內心深處,她渴望掌控,也渴望被掌控,想要操縱,也想要被操縱。她最理想的舒适關系,充斥着最危險的捆綁糾纏。
就像兩個人被一條繩子懸挂在崖壁樹幹的兩邊,你能掌管我的生死,我同樣也能掌管你的。
她從警車上下來,就見到狀态很差的顧知白怔怔地站在門口,她仿佛一下憔悴了好多,板挺的衣裙也褶皺起來,瞧着狼狽極了。
不過比起江枕棉此時亂七八糟的模樣,還是後者帶來的反差更大,也更讓人難以接受。
起碼顧知白是這樣的想的。
她快步走過去,張開雙臂緊緊将自己的愛人擁在懷裏,全然不顧不合時宜的地點,不管她們正在警方的大院裏,周圍還有來來往往的警員。
就只是貪婪地,旁若無人地擁抱。
“讓你擔心了。”江枕棉同樣環過她的身軀,輕輕拍着她的背。
她在突然面臨險境時,雖然知道自己會無事,但仍舊不可避免地心慌,那一無所知的顧知白,只能被動地等待着,猶如緊緊抓住稻草繩的懸空者,倉惶地恐懼着即将到來的墜落,空茫的黑暗中,迎接她的或許是宣軟的棉花,也可能是堅硬的地面。
未知後果帶來的恐慌使她哪怕抱緊了懷裏的人——意識到對方已經成功脫離險境,回到她的身邊,身軀仍舊在止不住地輕微顫抖。
“我回來了。”她的愛人這樣說着,語氣舒緩又溫和,落在額間的輕吻亦是如此。
顧知白稍稍平複下來,又提起一口氣,“你受傷了?”
江枕棉的臉一下垮了起來,“蹭了一下,我不會留疤吧……”
細密的條狀傷口長短不一,一看就是被沙子碾過,雖然不再滲血但仍是通紅一片,有些地方皮肉翻卷起來,像是不規則的鋸齒,或是被什麽擁有尖利犬齒的野獸啃食過,傷口殘缺散亂,好似一個大寫加粗的符號,又像是嵌了一塊磁石,将顧知白的視線牢牢地吸在上面。
心疼的情緒便彷如驟然翻起的海浪,将顧知白撲倒在水裏,使她胸腔憋悶,恍若窒息。
“去醫院。”顧知白拉住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還沒錄口供呢。”江枕棉使力把人拉回,又叫住一個偷偷看戲的警員,“請問我什麽時候錄口供?能不能盡快安排一下。”
警員臉上露出一絲被抓包的尴尬,撓了撓頭,“我去問問頭兒。”說着就着急忙慌地跑了。
顧知白很是不快,握着江枕棉的手,一直悶悶不樂地站着,直到那個小警員又跑回來,說可以明天再來做筆錄,今天回去好好休息一番,她才稍微舒緩一些,帶着江枕棉上車。
本來想去醫院的,被江枕棉連忙制止了,就只是磕破了皮,完全不用這麽麻煩,找個診所拿點兒酒精棉球蹭蹭消毒就行了。
其實要江枕棉的想法,直接回家從醫藥箱裏拿紅藥水來塗塗就好,只是顧知白非要找專業人士處理,江枕棉也只好由着她去。
額頭上貼了塊紗布後,江枕棉回到家裏,看到跑來跑去嘤嘤叫的狐貍,揉了揉它的狗頭,“今天是不是沒有遛狗?”
顧知白也有點兒愧疚:“我忘記了。”
她去收拾了狐貍的尿墊,又開了幾個罐頭給它當晚飯,回來的時候,江枕棉正在廚房下速凍餃子。
“稍微對付一下,好嗎?”江枕棉說。
顧知白哪有胃口吃東西,不過想到江枕棉折騰了一天,怎麽也得吃一點兒,才點了點頭,打算陪她一起。
她走進廚房,咕嘟咕嘟的水聲中,江枕棉把餃子倒進鍋裏,沸騰的水一下平靜下來,白白的餃子圓滾滾的,仿佛小小的湯圓。
蒸騰的熱氣中,江枕棉仿佛閑聊般輕聲說道:“對了,我聽警員說,是通過手機裏的定位器找到我的。”
她側過身,就見顧知白的神情瑟縮了一下,好似犯了大錯被發現,她張了張嘴,“我……”
作者有話說:
不知道為什麽寫的時候我一直在想番外,就是普通人顧知白撿到流浪狗江枕棉的這麽一個人外的故事,是的這還是個同人番外,有點荒謬。
但好想寫啊……一個目光警惕又疲累的,皮毛淩亂的流浪狗,這是顧知白第三次在自家小區門口見到它,它的毛發濕淋淋的,像是剛從水裏撈上來,尾巴垂在腿間,甚至懶得擺上一擺。它看了她一眼……
總之就是這樣的啊啊啊啊,我真的在發癫感謝在2023-03-23 20:29:28~2023-03-24 20:06: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栾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