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尾巴
徐青青聽到這個問題後立刻打個激靈, 這就好像她正在溫泉裏舒服地泡澡,突然就被人丢進了冰水裏。
氣氛好好的,幹嘛問這種送命題?
這要是糊弄一般男人, 盡管只誇眼前的男人好就能過關。但燕王可不是一般男人 ,性情最叫人琢磨不透。再者說, 盡管燕王嫌棄書生,可書生畢竟是他的一部分, 如果被外人全盤否定,那就也等于否定他, 他會高興才怪。這就好比女人可以說自己長得醜,但是如果別人說她醜, 那必然要不高興。
朱棣修長的手指勾着徐青青下巴,慢慢下滑,似**一般, 滑至她的脖頸。徐青青白皙的脖頸在他寬大的手掌之下,顯得纖細而易折。
雖然對方動作很輕柔沒用力,但徐青青覺得下一刻如果自己真惹得燕王不高興了,說不定燕王立刻就會下狠手把她的脖頸掰斷,就跟他當初掰玉佩一樣幹脆!
有句俗語說得好, ‘自古奸情出人命’,雖然她和燕王是合法夫妻,卻玩得跟真有奸情似得。
好在她學過一招,遇到難回答的問題, 就反問回去,轉移話題。
“這還用問麽?”徐青青試着握住朱棣撫着自己脖頸的手。
“若本王和書生是兩個人, 都掉進河裏,只能救一個, 你救誰?”
徐青青:“……”
果真不愧是燕王,居然問出了最最最經典的送命題!
徐青青一個頭兩個大,她用指尖輕輕戳着燕王的掌心,裝着可憐巴巴地樣子,聲音又軟又糯地跟他打商量,“能不能不回答?”
朱棣一雙幽深的眸子黑黢黢的,他安靜地盯着徐青青,對于她撩人式的撒嬌,沒作出任何反應。
徐青青就把手勾在了朱棣的袖口處,纖細的手指捏着他的袖子輕輕地來回拽了拽,祈求的意思明顯,睫毛微微顫抖着猶如蟬翼,充滿機靈勁兒的雙眸楚楚動人地仰望着他。
“答好了就給你。”朱棣輕笑一聲,将徐青青撈進自己的懷裏,手摩挲着她的臉頰,依舊執着地要等待她的回答。
徐青青賭氣地一把推開朱棣,背對着他,立刻道:“我不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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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眼底驟然冷卻,他拾起才剛被他丢到一邊的書——
“小孩才做選擇,我偏要魚和熊掌兼得。”
朱棣拿書的手一頓,冷嗤道:“你倒是貪心。”
“王爺和書生分明是一個人,王爺是他,他也是王爺。即便要選的話,也應當選一整個人,完整的王爺。”
“這就像喜歡一個人一樣,不僅僅要喜歡這個人好的一面,他的小毛病和缺點也一樣要接受。一個人的好和壞是沒辦法割裂開來的。”
“王爺這問題問得不對,還非要人回答,太強人所難了。”
徐青青垂着頭,悶悶地把話說完後,就起身匆匆往門口去。結果門還是推不開,徐青青就喊朱棣快放她走。
朱棣剛欲起身,就聽哐當一聲,徐青青竟然沖動地推開了東窗,直接跳窗了。門外侍衛不明情況,忙來請示王爺。
“罷了,讓她走。”
朱棣看眼桌上那盅冷掉的參湯,端起來一飲而盡。
徐青青跑出去後,确認身後沒有人跟着,去廚房拿了一個蘿蔔出來,邊啃着吃邊往回走。
剛才那一下,她料到了燕王會揪着問題不放,所以她才會欲擒故縱,先來一出深情地勾引,再因為燕王的‘無理取鬧’而被掃興。可謂是戲很足了,走的時候特意誇張了一下,裝成一副特別受傷的樣子。
燕王或多或少應該會有點愧疚吧?
切,敢拿送命題考她,她就敢戲精上身戲弄他。
此後三日,徐青青特意繞着燕王走,也不跟他一起放鵝了,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絕對沒有她。
雖然那之後的兩天她依舊在犯色病,徐青青給自己配了一劑清心安神湯,多少能有一點點緩解。實在忍不住了,她就去瞅兩眼晉王,晉王長得漂亮,一樣可以解饞。而且她有正大光明的理由,看着他幹活。當然監工的時候,旁邊會有楚秋和碧螺等人陪着,既避嫌了,也不會引起懷疑。
“四弟妹最近是不是和四弟吵架了?”晉王早就察覺到倆人最近好像不對,割完豬籠草後,他特意好事地跑來問。
“好着呢。”徐青青冷臉道。
“喲,我怎麽沒看出來,瞧你這臉黑的。雖說家醜不可外揚,但咱們可是一家子,親兄弟之間有什麽好瞞的。跟我說說你倆出了什麽問題,三哥給你出個主意,或幫你勸一勸四弟?”晉王友好地表示道。
“行啊,那就麻煩三哥幫我給王爺帶個話。”徐青青見晉王賴着甩不掉,突然笑着應承。
“沒問題,你說吧。”
“勤勉思學,多做少問。”徐青青小聲說罷,就對晉王淺淺行禮,轉身告辭了。
朱棡剛聽這話愣了下,轉即哈哈笑起來。四弟妹一如既往,當初在聲鵲樓不知道他身份就罵他便罷了,如今知道他的身份還敢借機教訓他,當真膽量不一般。
再看徐青青那抹嬌俏的背影,朱棡用手指戳了戳身邊的朱樉。
“二哥,你說——”
“閉嘴,那可是你弟妹。”朱樉立刻制止。
朱棡蹙眉,“想什麽呢,我就想問你,猜猜看她有沒有求我的一天?”
“讓你閉嘴了。”朱樉氣道。
“二哥你說你腦子裏就不能想點正常的,都說了不是你想的那方面,我是指她單純求我。”朱棡急急地辯解道。
“瞧你平日裏的浪蕩樣兒,我怎麽把你想正常?”朱樉沒好氣地反問。
“我玩的不過是些玩意兒,如何能拿你我之妻又或四弟妹相比。放心吧,你三弟不是不懂分寸之人。”朱棡委屈了,他有那麽差勁麽,一個個都覺得他不正經。
朱棡一氣之下召來屬下,命其将他随行帶來的女眷全部都遣送回去,一個不留。
幾日後,皇帝得知老三遣送美人回京的消息,頗感欣慰。他這三兒子聰明歸聰明,卻也好色混賬。當初打發去鳳陽的時候,再三叮囑過要他學會修身養性,卻還是死性不改地帶了諸多美人随行。如今竟突然轉性了,想來是老四媳婦兒帶他們在道觀學吃苦的結果。
皇帝十分高興,想起自己之前曾承諾過要将天下醫術都賞賜給老四媳婦兒,遂立刻命人着手安排此事。因書籍數量巨大,短時間內肯定看不完。皇帝很細心地命人将多數醫書都運往燕王藩地的府邸,另餘下兩百本書直接送往平安觀,供老四媳婦兒閑來無事時先看着。
徐青青收到醫書後很開心,發現裏面有很多醫書孤本,在後世根本沒有機會看到。她像是餓了很久終于找到書吃的書蟲,便開始整日呆在房間裏啃書。三位王爺歷練的安排已經步入正軌,自有親軍的張千戶和楚秋幫忙料理,不需要她特別操心。
這一日,徐青青讀完了孤本之後,正琢磨藥方,楚秋特意來告訴徐青青,公輸陵回來了。
“我跟他說了觀裏現在的情況,他現在就要告辭。”
“行,讓他走吧。”徐青青命楚秋拿一頂黑紗草帽給公輸陵,畢竟王爺們都想拉攏他,他既然不願意,還是隐藏容貌比較好。徐青青交代完,便繼續垂首寫藥方。
不一會兒,楚秋折返,告訴徐青青公輸陵人已經走了。
“我瞧他拿了草帽之後,幾度欲言又止,似乎是有話想對你說,奈何不得機會了。”
楚秋見徐青青還在琢磨藥方,仿佛沒聽見她講話,就不再多說,默默退下了。
朱棣得了有關于公輸陵的通報之後,當晚就來到了徐青青的房間。
徐青青還在埋頭苦讀,聽到聲響後,擡頭看見朱棣,愣了下。
算算日子,他們倆好像有小半個月沒見面了。起初徐青青還洋洋自得地以為自己能等來朱棣的主動賠罪,後來等久了,她才明白過來,皇帝的兒子除了在皇帝跟前是兒子,在天下所有人面前那都是老子。高傲如燕王,怎麽可能會跟她道歉,指望這個都不如指望母豬上樹。
再後來,醫書就來了,徐青青只顧着鑽研醫書把這事兒給忘了,甚至連自己是燕王妃的事兒都給忘了。
“王爺怎麽有空來?”徐青青對于朱棣的到來很意外,出于禮貌給朱棣送了杯茶。
朱棣落座後,打量徐青青一眼,膚白秀美,容色極好,與半月前沒什麽不同。
“王鐵匠來了鳳陽,交貨。”朱棣垂眸,端起了徐青青剛剛給他倒好的茶。
京城大通鐵匠鋪的王鐵匠居然跑來鳳陽交貨?這事兒有點蹊跷,看來這生意不一般,居然親自出馬送貨。
徐青青很感謝朱棣能特意來通知她一聲,“那咱們可得好好看着,這接頭之人很可能跟胡百天有關,他可是幾次三番派人刺殺過王爺。”
“嗯。”朱棣應承一聲,将茶杯送到嘴邊,輕輕飲了一口。
“這茶涼了,我給王爺換壺熱的。”徐青青雙手去捧茶壺,突然被朱棣按住了手。
“是本王不對。”
徐青青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燕王在為那日的事道歉。
她驚訝地看向朱棣,這才發現他容顏略有清減,眼底蒙着一層淡淡的青色,似乎一直熬夜沒睡好覺。
燕王該不會是因為感覺到歉意,才茶不思飯不想,清減了吧?她那天有玩得那麽大麽?
“青青。”
“呃……嗯?”徐青青呆呆地擡頭,再次對上朱棣的眼睛。她有點緊張,她擔心如果燕王發現她那天是在演戲……
屋子裏的氛圍漸漸變得很微妙。
朱棣目光下移,發現徐青青整個身體都在僵硬。
“沒事,你去吧。”
徐青青在廚房折騰了足足兩炷香時間才折返,屋內果然早就沒有了燕王的身影。徐青青暗暗地松了口氣。
才剛有一瞬間她真有點怕燕王會發現破綻——
徐青青伸個懶腰,覺得自己真有些乏了,邊往裏屋走邊打了個哈欠。
“茶呢。”
熟悉的男聲突然傳來,把徐青青吓了一跳,打哈欠的嘴半張着都沒來得及閉上。
狗男人竟然沒走,還躺在她的床上在看書!
徐青青完全愣神在原地,反應了半天之後,才慢吞吞地把茶端給他。
“我還以為王爺走了呢。”徐青青悻悻道。
“王妃的這口茶,本王還等得起。”
朱棣喝完茶後,瞥一眼徐青青,此時的她像極了一只鹌鹑,縮着脖子立在床邊,好像在怕什麽事。
朱棣輕笑了一聲,把茶放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讓她過來。
又玩兒這招!
奈何她現在可沒犯色病,她、不、需、要!
徐青青依舊站在原地巋然不動,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手指,假裝沒看見狗男人的召喚。
“王妃可知圈養外男算什麽罪?”
裝鹌鹑的徐青青倏地擡頭,疑惑不解地看向朱棣。他這話什麽意思?
“鳳陽鑼鼓街,宋銘宋钰。”朱棣悠悠道。
徐青青讪笑:“王爺別開玩笑了。”他們早就被官府帶走,脫了罪籍,跟她沒有任何關系了。
“房子在你名下,宋氏兄弟如今正住在那裏,逢人便說在等他們的女恩人。不是你又是誰?”朱棣再問。
徐青青笑容瞬間僵硬在臉上,這發展完全出乎她的預料,她沒想到宋銘宋钰兄弟被脫了賤籍後,會繼續回到那宅子裏住。賣身契已經不再有效了,他們只管領回朝廷抄沒的財産,過他們自己的小日子就是,還回頭找她幹嘛?
“王爺這是個誤會,我真不知道他們在那……”
“聽不見你說什麽。”
朱棣平靜地看一眼徐青青,目光似無意間瞟過他曾經拍過的位置。
徐青青識趣地坐在床邊,又跟朱棣解釋了一遍。心裏直嘆氣,她怎麽會有這麽多把柄被狗男人抓住。
屋子裏靜得落針可聞,氣氛再度尴尬了。
徐青青還想再解釋點什麽,可是該解釋的話她都已經解釋過了,如果再重複強調的話,反而像是在掩飾什麽。
再說剛剛燕王剛才那些話,已經側面透露出一個信息,他對于她買兩個伶官的情況了解得非常透徹。
燕王在套路她之前,就知道她買過伶官,還不是照樣娶她了。成婚以後的這段時間,她一直跟燕王在一起,哪可能跟宋銘兄弟有奸情。燕王現在又開始拿這些說事,分明是又要套路她。
但最悲催的一個真相就是,她明知道對方要套路自己,卻還得乖乖上套。誰叫她理虧,沒掃好尾巴,道籍的事已然算一樁了,這又來一樁,有理也說不得理了,何況她本就沒理。
“不如擇日就将他們領回道觀。”朱棣接着道。
“別啊,我知道錯了,回頭我便讓我師姐幫我把這事處理了,絕對不會留尾巴給王爺丢人。”徐青青保證道。
“你留的尾巴還少麽。”
“我錯了。”徐青青委屈巴巴地低下頭,“以後我在言行方面我一定會注意,王爺的病我也一定會盡早想辦法治好,不再給王爺拖後腿。”
“這麽想被我休棄?”朱棣反問。
徐青青覺得自己又獲得了一個送命題。
徐青青忙笑着擺手:“沒有沒有,我這不是怕王爺擔心自己的病會被發現麽,早點治好了,就不會有被人抓包危險了。”
“這麽說,你願意跟本王在一起?”朱棣再問。
“願意,當然願意,王爺人多好呢,還幫我爹爹報仇,一起對付胡惟庸。”
徐青青順嘴應承,心裏卻吐槽個不停:願意你個頭!誰跟你這個性情叵測總愛抓人尾巴的活閻王一起過日子,誰倒黴!
“本王便勉為其難地答應王妃的請求,讓你跟本王一直在一起,”朱棣補充一句,“條件作廢。”
诶?
什麽……條件作廢?
徐青青呆滞地看向朱棣,見他自顧自地更衣躺在了床上,她才後知後覺的理清思路。當初在大婚之夜說好的條件,燕王居然要給作廢了,這怎麽行!
“王爺是不是誤會什麽了,我其實……我沒……”
“大婚之夜,你其實什麽都沒做,你沒主動?”朱棣以他的理解方式,把徐青青說的半截話給填完整了。
大哥,這不是填完形填空!能不能不提大婚當晚的事了!
徐青青欲再講明,就見朱棣突然看過來,那涼涼的眼神跟刀子似得,把徐青青要說的話都給堵住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并不是燕王誤會她的話才作廢條件。分明就是燕王自己想作廢條件,順着她的話當借口。
因為她留的尾巴太多,把他給惹生氣了,所以他也想讓她不痛快?這未免太睚眦必報了,不過燕王還真就是這個德行。
徐青青去沐浴更衣回來,見朱棣還躺在床上看書,她小心地詢問:“王爺打算今晚在這睡?”
“以後都在這。”
朱棣淡淡應承一聲,便繼續翻書下一頁,仿佛應答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徐青青差點打個趔趄,狗男人改主意真比翻書還快。
徐青青在原地躊躇了片刻,琢磨着自己離開的可能。燕王本來就睚眦必報,如果這會兒她再耍脾氣硬離開,後果肯定不是她所能承受的。封建社會,以夫為綱,以男人為天,何況她這位名義上的夫君将來真能只手遮天。
睡就睡呗,反正又不是沒睡過。
徐青青搬了個凳子,把油燈放在上面,就放下帳幔,先鑽進床裏,再把油燈吹滅。抓被子的時候,徐青青反應過來一件事,她只有一床被子。徐青青松開抓被子的手,直挺挺躺在榻上,反正天兒也不是那麽冷,就這麽湊合一夜也行。
徐青青聽到書本合上的聲音,馬上解釋:“我忘了問王爺還要不要繼續看書,我再把油燈點亮?”
“不必。”
徐青青聽不出他聲音裏的喜怒,應承一聲後,就側身背對着朱棣躺着,整個身體還是繃得很僵硬。小心翼翼等待了一會兒後,徐青青發現朱棣其實什麽動作都沒有。
漸漸地,聽到身側人呼吸聲變得緩慢,徐青青悄悄扭頭看了一眼,确認朱棣真的睡着了之後,總算放下心來,也閉上眼睡了。
兩炷香後,朱棣突然睜開眼,将被子在徐青青身上蓋好,見她嘴裏咬着一縷發,再把那縷頭發抽走。
這睡相,跟她的吃相倒有一拼。
……
徐青青大清早從暖融融的被窩裏醒來,她呆愣地看着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完了,她是不是搶被了?
徐青青馬上扭頭去瞧燕王的所在,人已經不在床上了。
徐青青知道燕王有早起練武的習慣,松了口氣。不過燕王修養還挺好的,起床的時候居然沒吵醒她。
徐青青在嫁給燕王之前,被宮裏的女官教過不少規矩,這嫁進王府後怎麽伺候王爺就是第一課。王爺起身,她便不能睡了,要伺候其穿衣。朱棣從來沒有在這方面要求她,也算是頂好的一個優點了,畢竟有什麽比睡懶覺更讓人覺得幸福的事。
徐青青打個哈欠,又貓進被窩裏,今天的被窩比往日要更暖和舒服,她要再睡一個回籠覺。等睡醒了,就好好琢磨怎麽哄燕王高興,讓他撤掉睚眦必報的報複,恢複他們之前談好的條約。
朱棣從後山練武回來後,發現徐青青還在睡,便兀自去了通達苑處理事務。小半個時辰後,他聞到了飯香,擡眼就見徐青青拎着食盒笑着進門,喊他吃飯。
“給王爺做了銀耳蓮子百合粥、芸豆卷、糟茄子、酸爽蘿蔔和涼拌絲瓜苗。”徐青青雙手奉上筷子,請朱棣嘗一嘗。
朱棣狐疑地看一眼徐青青,倒是有點奇怪她今天的表現。昨晚明顯不樂意同床共枕,怎生今早倒歡樂地讨好起他來了?
“有事便說。”朱棣道。
“我能有什麽事,不過是因為自己留的小尾巴讓王爺操心了,做點力所能及的事,聊表歉意,希望王爺不要跟我這個小女子一般計較。”徐青青樂呵呵道。
“是沒計較,若計較哪有你今天。”朱棣受得起徐青青的話,倒是心安理得用了早飯。
徐青青心裏哼哼了會兒,狗男人得了便宜還賣乖。
晌午的時候,徐青青正揉面準備給朱棣做面條,楚秋突然匆匆跑來,急得臉色都轉白了。
“怎麽了?”
“別提了,我正準備去鳳陽城幫你解決鑼鼓巷的事兒,便見那兩名小倌,不對,現在不是小倌了,是宋氏兄弟來道觀了!”
徐青青驚訝不已,“他們怎麽會知道我們是平安觀的道姑?”當時明明蒙着面,不應該認出來才對。
“他們瞧見我了,倒是沒認出我來,此刻正在前頭的大殿上香。”楚秋問徐青青該怎麽辦。
“既然沒認出你來,或許是巧合。快些把人打發走,回頭燕王回來若瞧見他們,我可沒命活了。”
徐青青打發楚秋趕緊去辦,馨兒就颠颠地跑來,舉起手裏草編的螞蚱。
“燕王爺給馨兒編的,師姐,好看麽?”
徐青青和楚秋互看一眼,慘了,燕王已經回來了。
楚秋馬上去把人安排走,徐青青則立刻飛奔去找朱棣,以确認他不會發現宋氏兄弟上門。
昨天他們剛為這事兒鬧不愉快,今天如果再來事兒,這‘睚眦必報’就會沒完沒了了,她甭指望能恢複之前的條約了。
朱棣剛淨手完畢,見徐青青匆匆跑進來,滿腦門子汗。
“這麽急作甚?”
“我正在做午飯,着急想問問王爺的意思呢。”徐青青嘿嘿笑,便問朱棣中午吃面條行不行,見他點頭了,又問他吃雜醬面還是陽春面。
“皆可。”
徐青青見朱棣要出門,忙拉住他。
朱棣看眼被徐青青拉住的手,疑惑打量她,“有事?”
“王爺去哪兒?”
“随便走走,瞧着今日香客挺多。”朱棣道。
徐青青一聽他提香客,料知他可能要往前頭的大殿走,忙擋在他前頭,攔住他的去路。
“作甚?”
王爺的路豈是随便能攔下的,如果沒有正當理由,就等着倒黴吧。
徐青青猛地撲進朱棣懷裏,環住他的腰,哭唧唧的嗓音帶着幾分缱绻,“我想你了!”
“哦?”
朱棣發出的這一聲疑惑,表現得明明白白,他顯然是不相信。
“嗯,我今天越想越愧疚,覺得自己做了好多蠢事對不起王爺,王爺還能如此寬容大量的原諒我,想想就讓人感動,我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才能遇到王爺這麽好的人。所以我越反思就越想王爺,想盡快跟王爺道歉!對不起!”
徐青青說完,便對朱棣深鞠躬,深鞠躬之後又覺得這禮節不夠誇張,不足以完全吸引朱棣的注意,幹脆跪下了。
朱棣的确被徐青青這一跪完全吸引了注意,本來他還在琢磨着徐青青在作什麽妖。當下卻不及想那麽多了,直接伸手将她提起來。
“以後不許這樣。”
“王爺別生我的氣好不好?”徐青青握住朱棣的手,祈求地看他,睜大的杏目閃閃動人。
朱棣只看了一眼,便移開目光,輕咳了一聲。
“別鬧了,我陪你去廚房做面。”
徐青青一聽朱棣要陪他去廚房高興了,随即又客氣了一下,“君子遠庖廚,讓王爺陪我去廚房好像不太合适。”
“書讀得不精。”朱棣本還懷疑徐青青讀《資治通鑒》,有藏拙之嫌,如今聽她這話,才知道她讀書有些囫囵吞棗。
“什麽?”徐青青撓頭。
“原話為何?”朱棣再問。
徐青哪記得原話,她只是知道這一句名句而已。
“君子之于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朱棣道,“本意在孟子勸誡齊宣王行仁術,而不是真的叫人不去廚房。”
“哇,王爺真厲害,長見識了!”徐青青誇贊道。
朱棣一點都不覺得這值當贊美,不過見徐青青倒是真心在誇贊他,輕笑一聲略過,便随徐青青一同去了廚房。
許是因為親眼見徐青青一步步做陽春面的關系,知道這一碗面付出了做飯者不少辛苦,所以朱棣第一次覺得一碗簡單的清湯面會如此好吃。
用飯完畢後,徐青青收拾碗筷去廚房,楚秋才趁着這時候跟徐青青回禀。
“他們好像有意在打聽你,得知你是燕王妃後,吓得不行,馬上就走了。”楚秋道。
徐青青立即想到所有房屋的買賣都要過手續,報備衙門。
“許是托人查了府衙那邊的記載。”
徐青青覺得這件事棘手了,如果宋氏兄弟不知道她的身份還好,直接把房子悄悄轉手,再讓新房主變相把他們二人打發走,此事就算了了。但是宋氏兄弟居然想法子,從府衙那便打聽了房契內容,進而查到平安觀,發現了她是燕王妃。
這事兒如果捅出去,不光她的名聲廢了,還會連累整個魏國公府,甚至燕王也會聲名不保。随便想想就知道到那時候,外面的人會怎麽笑話燕王,肯定懷疑他能力不行,所以燕王妃才會在外圈養外男。這對一個男人,特別是皇子來講,那可是莫大的恥辱,很可能被人戳一輩子脊梁骨。
昨晚上她還保證會把這尾巴掃幹淨,結果第二天就發現不好收場了。
徐青青焦急地在院中徘徊,琢磨辦法。正巧晉王朱棡拎着一筐鵝蛋路過,瞧見她這般,特意笑問她為何事發愁,大有幸災樂禍的意思。
徐青青瞧晉王笑得燦爛漂亮的樣子,就一肚子邪火,這事兒要是被這位祖宗知道了,他指不定會怎麽笑話燕王。到那時候,燕王肚子裏的邪火肯定比自己現在多百倍千倍,‘殺妻正名’指日可待。
關鍵她當初買伶官的時候,根本料到自己會有當燕王妃的一天。
“我倒有一個辦法,把事兒推我頭上。”楚秋提議道,“就說那宅院本就是你的,因為你不常在鳳陽,我便借來用了。”
“很多時候,空口無憑的解釋并無用,抓你把柄的人只會拿證據說話,別人也都更相信白紙黑字的證據。沒什麽比毀了府衙的存檔更安全,就如當初王爺焚毀我的道籍存檔一樣。”
看來這件事只能求王爺了,畢竟鳳陽府那邊她實在是插不上手。雖說她認識羅通判,但他們之間的關系你不過是泛泛之交,還不到讓人家為自己冒險去違法的程度。
傍晚的時候,徐青青主動伺候朱棣吃飯,伺候更衣,伺候端茶,又問他在外放鵝累不累,要給他捏肩捶背按摩腿。
朱棣冷眼看着徐青青一個人熱鬧地折騰,卻沒多嘴問一句,由着她折騰。直到深夜,快安寝了,卻見徐青青眨着亮晶晶地眼睛看他,不肯熄燈。
“終于要說了?”朱棣放下手裏的書,看向徐青青。
“尾巴的事兒稍微有那麽一丢丢棘手。”徐青青見朱棣臉色沉下來,馬上補救道,“不過好在王爺英明神武的,發現得早,只要現在及早解決了,絕對不會給外人留把柄,也不會影響到王爺的名聲。”
“說。”朱棣耐心地聽完,不耐心地催促一聲。
“地契買賣的時候,在府衙那邊會有記載,只要把這個解決了,別的都不是事兒。”徐青青馬上保證道。
朱棣冷冷地看着徐青青,問她是不是有什麽事發生。
“也沒什麽大事,就是好像他們知道了宅子的主人是我……”
“嗯。”朱棣擡手,示意徐青青不必說了,他自會處置。
徐青青瞧朱棣那副涼薄的态度,擔心他會殺人滅口。想到宋銘和他年幼的弟弟宋钰,徐青青忙道:“王爺,只要把那份兒存檔毀了就行。沒證據,最多不過各執一詞。再說我見他們的時候蒙着面,他們從未曾見過我的真容。”
朱棣沒說話。
徐青青料定他真打算要将宋氏兄弟滅口,畢竟這很符合他燕王在外一貫的兇戾作風。徐青青着急之下,揪着朱棣的衣袖,懇求他千萬不要殺人。
“我們才新婚不到一月,不吉利。”
“一月後就可殺了?”朱棣問。
“放過的人已顯慈悲之心,被天上的神君們看到後會賜福報,如果再重新殺,神君們會以為我們在騙他,這樣更不吉利,會連年走黴運。”徐青青沒別的法子,開始胡編亂造。
“想求情直說。”朱棣冷嗤一聲,便躺在榻上閉目了。
徐青青馬上給他蓋上被,湊到他身邊繼續道:“王爺,我才不是給他們求情,我是擔心殺兩個無足輕重的人會影響王爺的氣運。氣運可是個非常玄妙的東西,可令人置死地而後生。我有一位師妹的氣運就特別好,你也知道的。”
“誰?”朱棣第一個想到的是楚秋,只覺得徐青青不過胡扯。
“劉靈秀。”
朱棣聽到這個人,倒是有幾分信了,這劉靈秀的确是個運氣不一般的人。
“我瞧着王爺将來也是有大氣運的人,不過現在在蟄伏着,還沒顯出來呢。所以現在得保護好它,該忌諱的都要忌諱。”徐青青繼續游說道。
徐青青低頭說話的時候,長發從肩背出滑落,帶着淡淡的蘭花香,時不時地掃着朱棣的耳際發癢。
朱棣揪住徐青青的頭發,想令她安生躺着。
徐青青沒料到朱棣居然會扯她頭發,撲通一下跌在了朱棣身上。
“疼,不要亂揪女孩子的頭發。”徐青青忙把那縷頭發從朱棣的魔爪裏奪回,然後就坐在朱棣身邊捋頭發。
“呵,女孩子?”朱棣攬住徐青青的腰,直接吻住了徐青青的後頸,一路上移,含住了她的耳垂,接着便貼着她的耳際吐着溫熱的氣息,“看來時間過太久了,王妃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麽成為婦人了,本王倒不介意幫王妃重新溫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