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妖與友人(5)
因為的場家的藏書太過豐富,足夠越前打發大把的時間,他暫時未把去找尋夏目的計劃提上日程。更何況,最近一段日子他和的場有了一個共同的目标,那便是挖掘那個上古妖怪更多的資料。
至于的場,從初次感受到妖怪的氣息後便下定決心要将其收為己用,為達目的更是對越前各種引誘,說服他随自己同行。的場這麽介意越前是否同去,其實是有原因的——這些日子,他刻意用式神去測試過越前,發覺這個完全不會使用妖力的小孩可能擁有另一種旁人想都想不到的能力,禁魔。雖說尚不能完全确定,但他覺得這一次面對上古大妖,是徹底弄清楚越前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天賦的絕佳機會。
越前性格單純,自然不是的場的對手,幾次三番的誘騙下來,他終于答應了,并且還是心甘情願的那一種。
既然彼此已達成了共識,的場找了一天便帶着越前出發了。還是按原路前往那個山洞,在走上最後一段山路時,他突然道:“上次提到的夏目那只貓,也是一只非常強大的妖怪,我也很感興趣呢。”
雖不明白的場為何在此時提起這個話題,可對于夏目,越前初見時便覺對方友善,立時皺眉道:“你想做什麽?你的式神還不夠多嗎?我不許你亂來。”
“只不過是想到了,就說給你聽聽,何必那麽敏感?”見越前如此維護一個只見過一面的人,的場眼底飛閃過一抹陰沉,面上卻若無其事。輕握住他細瘦的手腕,稍一用力将他拉上陡峭的山坡,的場微微勾起唇角,道:“我說過了,有你在,其他妖怪我暫時都看不上眼了。”
的場是不是在借機暗示什麽,越前暫時不打算去想,也沒有機會再想,因為他從站到洞口那一刻開始,便察覺到交織着不同妖力的氣息從裏面傳來。帶着幾分疑惑,他回頭看看的場,壓低嗓音道:“你感覺到了嗎?”
的場當然是感覺到了,并且還識得其中有他熟識之人。目光微微閃動,他道:“看來是有人先到一步了。”話音微頓,他沉思了片刻,又道:“我先進去看看,你守着這裏,不管是人還是妖出來,都趕緊給我發信號。”
直覺山洞裏面危機四伏,越前本不欲讓的場單獨行動。可轉念一想,又認為的場是對的——萬一那只妖的封印被解開,又不能很好控制的話,還是守住出口最為穩妥。想到這裏,他點點頭,道:“我知道了。”見的場轉身便走,他又認不出輕叫一聲,略顯不自在的嘟哝道:“你自己也小心點……不要受傷了……”
為着這一聲叮囑,的場冷靜的瞳裏浮起微微的暖意,眸光在精致的面孔上停留了一陣,他柔聲道:“你也是。”
山洞到底有多深,越前不知道;他只知道等得都有點不耐煩了,的場還是沒有從裏面出來。想要跟進去,又擔心會放走了裏面危險的存在,他萬般無聊的在洞口走來走去,走動的範圍也越來越大。就這樣不知走到了什麽地方,他突然感覺腳下一空,還來不及作出反應便開始下墜。
好在下墜的時間并不長,身體素質也比人類要強悍,越前落地後也只是感覺屁股有點疼,其他倒也沒什麽。一邊揉着痛處,一邊擡頭望去,他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充滿驚訝的聲音:“怎麽會是你?你也是從上面掉下來的?”
想不到還有倒黴鬼跟自己遭遇一樣,越前回頭一看,也愣了。“夏目?你怎麽會在這裏?”
事實上,夏目身邊還有一個年紀與的場差不多的年輕男人和一只圓滾得不像話的貓,他們正和一個年輕的女人對峙着。看到那個女人,越前又是一怔,不覺站起來向前走了兩步,皺眉輕聲問:“你怎麽也在這裏?的場先生不是說你暫時引退休養去了嗎?是他派你來的?”
“是你……”認出眼前的少年是那時在場那麽多人裏面,唯一對自己表示出同情的,女人面上飛閃過一抹猶豫,但随即又恢複了冰冷。高高舉起手裏的刀,她不管不顧的朝越前的面門刺下,口中凄厲的喊道:“那天,的場靜司專門派他的式神保護你,你對他一定很重要吧!我也要他嘗嘗失去的痛苦!”
“小心!”原本護着夏目的男人眼疾手快沖過來,将越前拖過來掩在身後,緊蹙着眉對女人道:“高山,他只是個孩子,你就算恨極了的場,也不應該拿一個孩子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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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願的場被誤會,越前皺了皺眉,不顧夏目正死命抓着自己,站起身道:“的場先生事前并不知道七濑會拿你的式神當誘餌,你不要誣陷他,他不是那樣的人。”
可能沒料到居然還會有人替的場辯解,而且這個人還是一個眼神如此清澈的少年,女人微微一愣,同時也明白了。深吸一口氣平複住恨意,她眼裏透出嘲弄直勾勾看着越前,冷笑道:“他不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小鬼,我看你是被他騙了吧。用除妖人的式神當做誘餌去收服更強大的妖怪,這是他的場靜司一貫的手段,不信你問問與他熟識的名取周一,看看到底是誰在說謊!”
名取周一便是剛才護住越前的男人,此時被點到名,又見漂亮的琥珀金眼眸滿是疑惑的看向自己,他只得嘆了口氣,道:“她說得沒錯……”
“你不信也關系,反正我已經找到更強大的妖怪來對付他了。只不過,喚醒妖怪所需的鮮血不夠……就拿你們的吧!”冰冷的笑容漸漸變得猙獰,女人一擡手扔出幾張符紙,召喚出幾個低階的式神朝越前身後的夏目襲去。
看着式神手裏明晃晃的利刃,越前想保護夏目,夏目也想保護越前,而名取為了阻擋式神的進攻顧得了這個便顧不了那個,場面一時間有些混亂。在這危急關頭,夏目身邊的貓動了,一個空翻露出威武雄壯的狼形本體,一口便将一個式神咬得粉碎。
“你們以為就這些嗎?我還有很多呢……”翻手再灑出一疊符紙,符紙落地後變成更多的式神,女人的笑聲裏充滿了瘋狂和仇恨。
然而,這些式神尚未對越前他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就被幾支破空而來的羽箭盡數殲滅,的場出現在了另一條通道口。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清理完式神之後并不停手,有幾支箭朝着夏目和他的貓飛去。
“老師!”眼見箭已飛至面前,而露出本體的貓在這狹小的空間根本無法躲開,夏目急了,飛身撲了過去。一支流矢擦破了他的手臂,最後還是穩穩釘在狼妖的肩胛骨處,一朵血花從銀白色的皮毛下漸漸沁了出來,一滴一滴,落到地面。
“住手!你這個混蛋!”絕沒想到的場竟會此時生亂,越前急紅了眼,撲過去将夏目掩在身下,回頭恨恨瞪視着略微流露一點驚訝的暗紅鳳眼。
“對,他就是這樣的混蛋,看到高階的妖怪,忍不住要露出本來面目了。”似乎對越前與的場就此反目感到極為快意,女人爆發出一陣大笑,同時意味深長的看着微微蹙眉的的場,陰恻恻的道:“不過,你已經來不及了……我已經收集到了足夠的鮮血,馬上就要喚醒上古大妖了!而你,将成為它的第一口食物!”
伴随女人開始念動咒語,地上的法陣開始泛光,擺放在周圍罐子裏和落在地上的血液頓時就像活了一樣,蠕動着,像一個個蝌蚪游向越前等人身後的暗處。夏目還在焦急的勸阻因受傷而陷在暴走邊緣的狼妖,越前的目光則追随着那些游動的血液,看它們争先恐後的游進石壁上被封印着的大妖的嘴裏,充滿好奇又難掩緊張熱切。
地面在顫抖,頭頂落下大量的石塊,那大妖在咒語結束後開始動了。不再理會名取拖着夏目和越前,和已變回了貓的外型的狼妖四處找地方躲藏,女人眼裏閃動着形同瘋狂的光芒,沖到大妖面前,聲嘶力竭的喊道:“是我釋放了你!你必須聽我的命令,給我立刻殺了那個人!”
已同夏目一起跑到了一條岔路的入口處,越前回頭一看,恰巧看到女人顫抖了手指直直指向的場,心中沒由來的一慌。他确實怪的場冷酷無情,欺騙自己,卻也不想看到對方被妖怪傷害,轉身就想往回跑。不料名取先一步緊緊抓住了他,疾聲道:“他既然敢來,就說明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你不用擔心!先随我們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可是……”
見的場對已可以自由活動的妖怪視若無睹,只靜靜的看着自己,越前在這一瞬間有些猶豫。而也就是這一猶豫,他看到妖怪并未理會女人的命令,反而像嫌她阻擋了去路一般,一巴掌将她狠狠揮倒在地。
“名取先生,我們不能丢下她。”夏目向來心善,自然不願見到女人就此喪命,哪怕自己就是她引來這個地方的。
“啧……”名取對夏目還算了解,深知如果不去救人,他是絕對不肯離開的,無奈之下也只得同他一起返身跑了過去,趁妖怪不注意将暈倒的女人合力拖了出來,沿通道飛快撤離。一邊跑,名取不忘囑咐還在不時向後張望的越前:“那妖怪會噴出毒霧,你千萬別吸進去了。”
一直跑到可以看到光亮的地方,見妖怪并沒有追上來,他們終于放慢了腳步,将幽幽轉醒的女人放到地上,急促的喘息。沒一會兒,的場也不緊不慢的跟出來了。看到越前,他淡淡道:“那只妖怪根本聽不懂人言,不能用了,我們回去吧。”
“你讓我來,根本就不是為了研究,而是打着那個妖怪的主意,是吧?”無視向自己伸來的手,越前動也不動的看着的場,怒意到了極致後唇角反而揚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從唇縫裏擠出兩個字——“騙子”。
這時,女人的意識也恢複了,掙紮着想要撲向的場,又被夏目和名取抓着,她發出凄厲的哭喊:“你這個殺人兇手!我竟然沒能殺了你!沒能殺了你……”
充耳不聞這充滿了恨意的哭聲,的場只是靜靜回望着越前,許久才朝女人投去冷淡的一睹,道:“我殺的從來都是妖,是你自己混淆了人和妖的界限。身為除妖人,卻對妖怪産生了感情,注定只能以悲劇收尾。”說完,他再次轉眼看住越前,眼底閃動着欲言又止的複雜,微啞着嗓音道:“看來,你是不會跟我回去了。”
“我怎麽可能再和一個騙子相處,我以後都不想再看到你了!”忍着胸口莫名的悶堵,越前扭頭看向夏目,輕聲問:“我可以跟你們一起走嗎?”
“當然。”沒有忽略清澈的貓眼中隐隐的請求,夏目微微一笑,語氣中充滿了安撫的意味。這溫和的笑容并沒有維持多久,當地面再次傳來震動時,他面上浮起一抹緊張,回頭焦急的對名取道:“名取先生,我們必須把裏面的妖怪重新封印起來,不然整個鎮子都會有危險。”
知道的場是不可能去收拾這副爛攤子的,名取默默嘆了口氣,點頭道:“好,你跟我一起去吧。”說完,他不動聲色的看了看仍在低低哭泣的女人,對正試圖去舔傷口,卻因太胖怎麽都舔不到的貓道:“饅頭貓受傷了,也幫不上什麽忙,就留在這裏吧。”
“越前,你別去。你不知道怎麽使用妖力,去了也幫不上忙。”見越前也想跟上,的場一把抓住他,又被狠狠揮開了手。
這一揮拍在手上不是很痛,可心髒卻像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傳來綿密的不适,讓的場緊緊抿起了薄唇。深知越前倔強的性格,也明白若在此時繼續表現出對越前的在乎只會讓恨極了自己的女人抓到把柄,他面無表情的看了看蒙上寒冰的貓眼,轉身漠然道:“随便你吧。如果你想回來,的場家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