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王權戰争(13)
急急忙忙從吠舞羅離開,雖說一部分原因是與周防繼續相處下去難免尴尬,但越前的确是為了調查一些東西才前往scepter4的。
抵達scepter4門口時恰巧遇到宗像的副手淡島世理,得知宗像有事外出之後,越前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那個叫伏見猿比古的……在嗎?”
和越前相處過幾個月的時間,淡島對他的印象不錯,也了解他的性格,自然相信他此次前來的目的絕不是因為伏見。淺淺一笑,示意越前跟随自己前行,她邊走邊道:“伏見的能力非常出衆,很受室長的重視,除了特務隊的工作外還負責一切資料的收集管理。”
“看來以前在吠舞羅,他沒有被物盡其用嘛。”聽得出淡島的話裏有明顯的欣賞,越前想起某些吠舞羅成員,不自覺撇了撇嘴,哼道:“也對,不是誰都受得了成天像打了雞血一樣喊打喊殺的日子。”
似乎不曾料到越前會說出這樣的話,淡島微顯詫異的挑了挑眉,勾唇淺笑道:“我還以為,你再怎麽也會幫那邊說點話的。”
“我為什麽要幫他們說話?要怎麽選擇是伏見先生自己的事,誰也沒資格指責吧。”擡頭看看淡島,越前不知怎麽的,突然想起周防似笑非笑的臉,莫名感到一點不自在,垂眼嘟哝道:“反正也沒人說過什麽。”
“聽到沒有,伏見?”說話間已走到scepter4日常工作的地方,淡島一眼便看到聽見聲音朝這邊看來的伏見,唇角微揚,道:“室長不在,你先幫我接待一下越前吧,等下送他到室長的辦公室。”
“啧,我為什麽必須要做這種事情?”眼底浮起一抹不加掩飾的不耐煩,伏見擡手輕輕一推鏡框,看向越前的目光裏多出一份嘲弄。“既然沒人說什麽,你就不用多管閑事了吧?”
對于伏見,越前還停留在聒噪的八田身邊那個幾乎不怎麽開口,即使說話也通常不太合群的印象上,此時見對方穿着scepter4筆挺的藍色制服,倒覺得非常合适。只是他從不願意主動誇獎誰,更不喜歡伏見一來就冷嘲熱諷的,遂冷淡一哼,扭頭漠然道:“只不過是留個證據罷了,別自作多情。”
意料之外的答案惹得伏見不禁微怔,默默盯着精致的側臉好一會兒,他吸了口氣,皺眉問:“證據?什麽證據?”
回頭看住有些陰郁的瞳,越前唇角扯開一抹輕嘲的弧度,懶懶道:“八田先生知道我要來scepter4,非逼着要我狠狠罵你一頓。我要不來和你見上一面,萬一你們将來碰面對峙,反倒變成我的錯了,我才不要。”
所以,這家夥特地讓淡島帶過來,就是為了這個所謂的證據?這樣的認知讓伏見有些哭笑不得,才想說點什麽扳回一城,卻不料越前已經轉身走了。久久注視逐漸遠去的纖瘦背影,他若有所思——似乎,他稍微能夠明白青王宗像禮司為什麽要把這個少年從赤王那邊帶走了,這的确是個能叫人另眼相看的孩子。
從伏見那邊離開之後,越前特地去訓練場找善條剛毅比試了一場,結果仍然輸得一塌糊塗,又不情不願當了一回擦背的苦力。等到他一身香噴噴的從浴場出來時,宗像已經等在訓練場了,見到發絲還滴着水、一臉郁悶的少年,不覺一笑,道:“禦前終于肯把你放出來了,可看來你也沒什麽長進。”
他去那邊又不是為了鍛煉身手的!瞪視唇角噙着一縷滿足揚長而去的善條,越前氣惱的皺皺眉,對宗像道:“你有空嗎?”
“如果我說沒空,你會善罷甘休嗎?”走去旁邊的更衣室找了張幹淨的毛巾,宗像坐到廊下,招手示意越前過來,一邊擦拭着濕漉漉的墨發,一邊淡笑道:“說吧,找我什麽事?”
适中的力道讓越前覺得很舒服,不自覺朝宗像靠了靠,眯眼打了個哈欠,神情十足像極了一只慵懶的貓。等到頭發差不多幹了,他仰頭看向含着淺淺笑意的清俊面孔,道:“帶我去看看伽具都隕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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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突然想到去那裏?”唇角的笑意微微隐去,宗像眼裏泛起些許狐疑,看住清澈漂亮的貓眼,沉聲問:“有什麽特別的理由嗎?”
若說特別的理由,越前不過是想親眼見識一下達摩克利斯之劍墜落所造成的影響究竟有多大罷了。這兩年多的時間,他一直忙于研究德累斯頓石板,其他事情都無暇顧及,直到今日看到周防,感覺到對方身上的力量變化,他才想起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理論數據上,而真實存在的災難現場,他卻從未去面對過。但這個要求,卻是不能向十束等人提起的,因為很容易讓他們聯想到周防的力量是不是出現了問題,造成無端的恐慌,他唯一能求助的只有宗像。
思及此處,越前稍微沉默了一下,垂頭道:“先去,不然天黑了就什麽都看不到了。”
提到伽具都隕坑,又見越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宗像自然會猜測與周防有關。微蹙眉宇,他思考了片刻,點頭道:“好,我去換套便服,你在大門口等我。”
市區距離伽具都隕坑大概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當車子行進了一半過後,窗外便開始出現廢棄的屋舍,風景越來越荒涼。盡量控制着車子在早已無人使用的道路上行駛得平穩,宗像偷空看了一眼眉心漸漸緊擰的少年,淡淡道:“這裏曾經是這個國家最繁華的地方之一,但現在,它已經不适合居住了……當然,曾經居住在這裏的人們,也早已化作了塵埃,永遠留在了這片土地上。”
凹凸不平的道路最後也消失在了廢墟當中。再向前,大地仿佛被生生劈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痕,深坑被填進了海水,把所有的一切都淹沒在了墨藍的水面之下。不等宗像把車停穩,越前已心急的跳下了車,快跑幾步站到裂痕的邊緣,借着落日的餘晖舉目眺望——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被海水淹沒了,遠處有些地方,還有未曾完全傾倒的建築露出水面,就像時間也無法徹底磨滅的記憶一般,默默訴說着這片土地經歷過的災難。
起風了,冰冷的晚風嗚咽着在大地上穿行,宛如逝去的亡魂在哭泣,控訴着那一場突然降臨在它們頭上的無妄之災。看着眼前的荒涼,越前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又像是被風吹得站立不穩一般,纖瘦的身體在懸崖邊搖搖欲墜。直到一雙溫暖有力的手臂将他緊緊環住,他這才慢慢回過頭,望着流露深切哀恸的瞳,啞聲道:“真的,死了70萬人嗎?”
“那只是不完全統計的數字,這背後意味着遠超這一數字的人在承受傷痛。”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可一開口卻發現沙啞得難以克制顫抖,宗像深深吸了口氣,嘆道:“如果不是善條果斷擊殺了前任青王,這個數字還要翻倍不止……你看到了吧,這就是王權爆發所帶來的災難,還僅僅是一位王。”
是的,看到了,看到之後才明白僅靠言語描述有多麽蒼白無力,越前緊緊咬着發顫的嘴唇,目光落到宗像身後。他的目力遠超人類,能夠看到更遠的地方,目力所及之處無一不是殘垣斷壁,雜草荒蕪,将他的胸口壓得沉甸甸的。沉默良久,他努力吞咽了一下喉結,低聲道:“他的威絲曼偏差值已經很危險了。”
“他”是誰,宗像在一瞬間便想到了。狹長的鳳眼微微一眯,飛閃過一抹冷冽,他應道:“不用擔心,若事情真到那一步,我會殺了他。”
這才是最擔心的好嗎?聽了宗像迸發出冷意的回答,越前抿了抿唇,皺眉瞪過去,道:“弑王是要付出代價的,你想做第二個羽張迅嗎?”
“若情勢不可轉還,那也是必須的了。”毫不回避迎上寫滿責備的貓眼,宗像唇角揚起淺淡的弧度,指尖在越前被夜風吹得冰冷的臉頰上滑過。脫下外套包裹住纖瘦的身體,他深深看住夕陽餘晖中無比瑰麗的琥珀金瞳,用無比輕柔的語氣道:“你在禦前那裏待了兩年,想必也是對石板進行了詳細的研究。可我看你的樣子,也是沒能找到辦法,不然你不會來找我的,對吧?”
對方說的都是事實,但越前生性倔強不肯承認,垂下眼不語許久,這才低低開口道:“我來找你,不是讓你去殺了他。我會好好看住他的,絕對不會讓他的情況繼續惡化下去。”
少年微微暗啞的嗓音裏充滿了不可撼動的堅決,以及對周防的維護,聽得宗像心底無端騰起一種難言的苦澀。眉心凝起淺淺的結,他抿直唇線默默看着越前,突然背轉過身冷冷道:“以周防尊的性格,你覺得自己看得住他嗎?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他看似對什麽都不在意,其實格外看重那些臣屬,你能保證他不會為了他們肆無忌憚的使用力量嗎?”
這一點越前的确不能保證,因為宗像說的是不争的事實。正在氣惱又從反駁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耳垂上微微的震動,他反射性的擡手一按,接通了來自德川和也的,已漠視過無數次的通訊請求。懊惱已經來不及了,他只能盯住全息投影,皺眉道:“你找我做什麽?”
似乎是在自己家裏,德川的裝束顯得比較随意,面孔也沒那麽冰冷。深紫色的瞳以一種極其漠然的神色掃過宗像,他定定看住越前,平靜道:“千星學院已經開學了,你打算什麽時候回來?”
“跟你沒關系吧。”不知是不是讨厭德川看向宗像時那種高高在上的眼神,越前對他沒什麽好臉色,扭頭道:“媽媽說會讓龍雅幫我辦理修學手續,我暫時不會回焦點星了。”
越前說的一點沒錯,德川自己心裏也明白,可這些日子以來他就是忍不住想起這個性子驕傲別扭的少年,總期待着他們之間的交際能夠繼續下去。看着少年連正眼都不願瞧自己一眼,他感到有些失落,微微一抿唇說出早已準備好的說辭:“越前龍雅并未回焦點星,若他再不回來,議事處其他成員将要對他發起彈劾了。”
“彈劾就彈劾吧,反正他在的時候也沒做什麽正事。”撇撇嘴表示無所謂,越前拉緊外套抵禦寒冷的晚風,有點不耐煩的道:“還有什麽事嗎?沒事我就先挂了。”
“一旦彈劾成功,惡魔族将不再擁有議事處的席位,無法參與今後關于焦點星的任何決策。”向來沒什麽表情的面孔上流露出一絲罕見的不悅,德川看了越前一會兒,心知這樣的話題若繼續下去,可能連再見都聽不到就會被直接切斷聯系了。微頓了片刻,他努力把語氣放得溫柔一些,輕聲道:“你還好嗎?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本想立刻說“沒有”,轉念間卻想到已困擾自己多時的難題,越前歪着頭看了看德川,嚅嗫了一陣,小聲道:“我現在的位置,你知道吧?”
沒有被直接拒絕讓德川不自覺松了口氣,眼底微閃過一絲愉悅的光。示意越前稍等片刻後,他道:“知道了,你繼續說。”
“如果王權者的威斯曼偏差值已進入危險階段,有沒有辦法可以阻止……”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越前緊緊盯住德川,眼裏含着難掩的期盼。
“越前。”不等越前說完便出言打斷,德川的面色恢複了慣有的冷凝,語氣也變得極為冷淡:“你應該知道,不插手任何種族的發展進程,是我們天使族歷來堅守的原則。即使我知道,也是不能告訴你的。”
“發展?如果再來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墜落,這個國家乃至整個星球都會遭受巨大的災難,還談什麽發展?”從未像此刻般痛恨天使族所謂的中立态度,越前緊擰着眉心,轉身指着夜幕中荒涼的景色,嘶聲争辯道:“你看看這一切,難道不夠說明王權爆發的危險嗎?我并不需要你做什麽,只是想借助你們天使族所掌握的知識改變局面,很過分嗎?”
其實,德川早就注意到越前所處的環境了,也在某個瞬間想起了母星安吉拉曾經經歷過的慘痛變故。順着越前手指的方向投去淡淡一瞥,他用平直得沒有任何起伏的聲線應道:“災難也是一個種族前進道路上不可或缺的部分,只有經歷過了,才會記得教訓,才不會重蹈覆轍。”略微頓了頓,他輕喚越前一聲,微蹙起眉心直直看住不肯妥協的漂亮貓眼,輕聲道:“你不是人類,何必介入與你不相幹的事情當中?”
面對這樣的疑問,越前冷冷一哼,道:“既然我來了,也已經涉入其中,就絕不會眼睜睜看着悲劇一再發生。”既然得不到德川的幫助,繼續說下去也不再有任何意義,他擡起手道:“我不會回焦點星,別再聯系我了。”
“等等。”看着少年眼底不可撼動的堅定,德川在那一刻仿佛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瞳底飛閃過一抹恍惚。叫住越前之後,他垂眼沉思良久,低聲道:“這個星球上所有異能者的力量都源自那塊石板,想要阻止悲劇再次發生,從源頭好好考慮一下吧。這是我唯一能夠給你的建議了。”
知道能讓向來恪守規矩的德川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很不容易了,越前雖不太滿意,但也不再繼續追問。慢慢收斂起冷漠的表情,他看了看德川,有點不太自在的嘟哝出一句小聲的“謝謝”。
唇角淺淺一揚,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接受了這一聲道謝,德川起身道:“我要去元老院了,你的休學申請,我會安排手塚幫忙處理。”看向少年的眼裏多出了一點別樣的東西,他又道:“好好照顧自己,如果需要幫助,随時聯系我。”
結束了連線,越前轉頭看向至始至終沉默不語的宗像,道:“你都聽到了,辦法還是有的。”
“想要摧毀石板是不可能的,先不說它的硬度已超過了所有我們已知的東西,單是禦前那一關,你就過不了。”銳利的褐瞳異常冷靜,仿佛根本不在意剛剛見過一個所謂的天使,宗像走過去垂眼靜靜看住越前,道:“剛才那位說得對,這不是你該管的事,別把自己牽扯進來,否則将來想抽身也來不及了。”
“可不可能,要試了才知道。”撇撇嘴表示自己不會接受這番建議,越前仰頭看着宗像,道:“我會好好看着周防先生,不會讓他的情況繼續惡化下去,你也不要再刻意找他的麻煩了。”
夜風越來越淩厲,氣溫也在不斷下降,宗像走過去将越前往臂彎一摟,帶着他走向車子,邊走邊道:“只要吠舞羅的人安分守己,我不會主動挑起争端。但如果周防尊并不領情,我依然是不會放過他的。另外,我還有一個要求。”
透過衣物能夠感受得到來自宗像身上的溫暖,越前不自覺朝他身邊靠了靠,擡頭問:“什麽要求?”
拉開車門,先把越前塞進副駕駛座,又替他系好安全帶,宗像望着寫滿疑問的貓眼,淡淡一勾薄唇,道:“每隔幾天,你要來scepter4一次;你若不來,我不介意親自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