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滅口
蕪居
巨大的湯池水氣氤氲,袅袅如仙。
葉小魚守在外面,透着薄霧一樣的屏風,依稀可見湯池裏的人。
他們進來後就沒有說過一句話,空氣裏只有潺潺的水聲。
“你與白夜是怎麽認識的?”司一看着屏風後的影子,淡淡地問。
本來還在發呆的葉小魚,突然怔住。
他看出什麽了嗎?
“在奴市。”葉小魚突然仰起了頭,纖細的脖子被拉得更長,看着屏風,便能描繪出她的嬌态。
“你做過奴?”司一驚怔。
“嗯。”
雲淡風輕,又似在嘆息。
司一從湯池中起來,取了衣架上的白色袍子穿上,繞過屏風來到葉小魚的面前。
葉小魚的眼眶有些濕潤,發現司一就在面前時,她慌張地垂下眼,掩藏起自己的情緒。
司一伸出一只手,将她的下颚擡起來,直到她的雙目凝視着自己。
她有些害怕,瘦小的身子在不停地發抖。
司一沒有再問她的過去,因為他知道,那肯定是個很不美麗的過往。
“我在屋裏等你。”司一松了手,轉身離去。
葉小魚屏住了呼吸,看着離去的一襲白影,渾身脫力,像坍塌的山坡,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在地上跪了很久,不知是出神,還是入神,或是陷入了什麽痛苦的回憶。
她長長地吸了口氣,扶着屏風站了起來。
小魚洗完澡就去廚房搗鼓了一碗紅糖水,昨天喝了紅糖水就沒有出血,說明這有效果。
——
夜裏的風輕輕吹進屋子,帶着院子裏的石榴香氣清新自然地掠過每一個角落。
司一站在窗前,靜若玉樹,好看的雙眼凝視着屋檐上的月亮。
葉小魚進了屋,淡淡地喚了句“公子。”
司一聞聲,緩緩地轉過身來,徐徐風吹,掀得他衣發拂動,仙姿佚貌,令人神颠。
他微微擡了擡手,無形的力量在屋子裏湧動起來,葉小魚身後的門呼地合上。
她有點怕,剛才的關門聲讓她不敢妄動,只得靜靜地立在原處。
司一走過來,盯着她不語。
葉小魚慌了神,以為是自己來遲讓他久等了不高興。
“我下次不會讓公子久等的。”
“嗯。”
葉小魚總覺得,這也不是問題的關鍵。
可他為什麽要這樣盯着自己呢?
“公子.....”
“今夜之後,你是我徒弟的事情,就會傳得滿城都是。”他說。一只手擡起來,撫着她的側臉,她的臉很小,整個臉都能放在掌心。
“記得在外人面前,喚我師傅。”
師徒才能掩藏他們之間這種見不得光的複雜關系。
“小魚記住。”她答應的很乖。
這樣乖的人,他握在掌心越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弄碎她。
他突然低下頭,吻住了她的唇。
他從未碰過她的唇的。
葉小魚顫了一下,剛想逃開,卻被司一的雙手抓住了腰和後腦。
她動不了,只能瞪大眼睛,從驚恐到迷茫。
她連什麽是接吻都不知道,這是第一次,也是他的第一次,更是他們的第一次。
她不太會,卻比會更可愛。
“甜……”他說。
葉小魚渾身發抖,也不知道怎麽接話。
“你吃了糖?”
“嗯。”
“什麽糖?”下次給她多買一點備着。
“紅糖”
“……”
天亮了
葉小魚發現身邊的人早已不見,自己的衣服也穿是整整齊齊,身體好像被人清理過......
她穿了外袍,梳了頭發,一副清秀少年的模樣走出來。
張爺爺路過,笑了笑:“葉姑娘,公子有事出去了,廚房裏我給你備了早膳,要不要送到房裏去?”
葉小魚的臉有些紅,她剛從司一的房間出來啊。
張爺爺怕是知道她和司一那點事情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吃。”葉小魚匆匆地跑了。
她吃完了早膳,就在院子裏弄弄花草,手裏抓着一個吃了一半的石榴,無聊的樣子有些可愛。
叩叩叩!大門的銅環被敲響。
張爺爺去廚房忙午飯的事情了,葉小魚聞聲,以為是司一回來,抓着半只石榴就跑上前開門,結果打開門的時候,眼前出現的不是司一,而是一襲朱紅長袍,姿容尊貴的白夜,他手裏拿一把折扇,扇子拉開在胸前慢條斯理地搖着。
他的身後是一輛華麗的馬車,馬車兩旁是身着銀色盔甲的太子府侍衛。
這場景就跟兩年前白夜把她送到這裏差不多,只不過,那天下着大雨,今天卻是晴空萬裏。
“怎麽?有了天命師這座靠山,就不認得我了?”白夜嘩地一聲,收起了折扇,扇骨故意從葉小魚的額頭至側臉劃下來,最後挑起她的下巴。
葉小魚手裏抓着的半只石榴,砰地掉在了腳下,渾身好像失去了力氣,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
他的靈力......很強,強到可以控制別人的行動。
白夜看了一眼腳下的半只石榴,這小孩子吃的玩意......
他笑起來邪魅狷狂:“長這麽大了,還吃這種幼稚的東西?”
......誰規定長大了就不能吃石榴了?
白夜的手一松,葉小魚整個人後退數步。他緊跟着闖了進來,四周看了看,問:“天師不在?”
葉小魚警惕地看着白夜,不失恭敬地回答:“師傅他有事出去了。”
“師傅?”白夜突然笑起來,折扇又是一拉,妖魅至極。
他逼近葉小魚,葉小魚害怕他只得步步後退,退到那顆石榴樹下再無退路。
白夜停下來,看着緊張慌亂的葉小魚,實在忍不住大笑起來:“天師是你師傅?都教了你什麽?”
葉小魚張了張嘴,發現自己說不出一個所以然。
“太子有什麽話,可以直接來問我。”門外,司一人未到聲先至。
白夜和葉小魚尋聲看去,只見一襲白衣,風華絕代,優雅清貴的司一款款而來。
葉小魚見勢,立馬跑到司一的身後。
司一看了眼身後的葉小魚,眼神意味不明。
“天師,本宮當初送你的藥人,你竟收作了徒弟,怎麽也不告訴本宮一聲?”白夜陰陽怪氣地上前一步說道“不管怎麽說,她也是本宮的人。”
葉小魚渾身一凜,雙手緊抓着司一的衣服,手臂失控地顫抖。
“你現在不是已經知道了。”司一溫文爾雅地微笑。
微笑是司一的武器之一。
“可本宮還想知道,天師的靈力是怎麽恢複的?”白夜笑着問。
昨晚的宮宴,大臣向他下跪,可見是有了靈力的。
“太子今日來就是想問這個?”司一繼續微笑,且越笑越溫柔。
白夜反複搖着手裏的扇子,低眉淺笑“難道天師恢複靈力沒有本宮的功勞?”
“沒有。”司一答的幹脆。
恢複靈力和白夜有什麽關系?功勞最大的是葉小魚。
白夜笑着搖了搖頭,這蛹毒者不與天蝶女子交歡,是會死人的。
“說點正事。”白夜收起折扇,臉上依舊挂着笑容,嚴然不像來說正事的。
司一走在前面,也沒說太子請,直接走進客堂。
二人坐在茶幾邊上,葉小魚給二人泡了茶,退到一旁,像個空氣一樣,讓人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白夜所說的正事就是鎮守南關的肖将軍。
“本宮實在不知,天師為何要撤掉肖将軍?”
“我也實在不知,太子為什麽要助長白凝的野心?”
白夜的笑容還是那麽緩和,即使被這樣懷疑,他也沒有生氣:“天師竟然懷疑本宮?”
“我從不懷疑誰。不過奉勸太子一句,白凝沒有帝王命,你越是助長她的野心,她只會死得越慘,這就是天命!”
白夜的臉色終于變了。
可他不能表現出來,當自己的情緒出現破綻的時候,他會立馬掩飾起來,神不知鬼不覺,偏偏所有的人心鬼竅在司一眼裏,都原形畢露。
“天師在給本宮開什麽玩笑?這聽着聽着,真是一點兒都不好笑了。”白夜飲幹了杯裏的茶,甩甩大紅寬袖,從容一笑。
他站起來,看看外面的竹簾,陽光滲透,如同碎了的金子,光芒萬仗。
他似笑非笑地拉起扇子:“時候不早了。”
他要回家了。
白夜走出去的時候,又想到了什麽,回頭看着葉小魚:“不知天師利用完了她,打算怎麽處理?是殺了滅口?還是随便一扔?”
“......”
白夜有仇必報,他不痛快,就讓對手又痛又快!
葉小魚凜了一下,原來她最有可能的下場是......被滅口!
司一波瀾不驚,他飲了口杯中的茶,目光寒芒乍起,森然地盯着白夜的雙眼,目光冷銳像無數道劍意穿過白夜的身體。
結果,白夜手中的折扇自己燒了起來,他慌手一扔,扇子在地上化作了一搓灰。
白夜笑了,身為當朝太子,他有什麽好慫的,他可是肆意猖獗無所忌憚。
“看來,天師更偏向于滅口。”白夜揮着衣袖離去,嘴角揚起他得意的笑容。
白夜的馬車聲越來越遠,如同空氣存在着的葉小魚終于深吸了一口氣。
司一走到她的面前。
她的臉色很蒼白,像是受到了驚吓。
想來,是白夜的那番話吓到了她。
“我教你一套劍法。”
劍法?
司一想來想去,也沒憋出一句安慰她受驚該說的話。
他想着,白夜那話問的好,他是她師傅,那他教過她什麽?
什麽都不教,算哪門子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