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偵查善因身世背景這項任務, 沈綏專門讓墨鷹堂負責。若說千羽門是整個江湖之中最強大的情報偵查組織, 那麽墨鷹堂就是千羽門中最專業的情報偵察部門。
千羽門由青鸾堂、墨鷹堂、金雕堂、白鶴堂、暗鴉堂五堂組成。其中青鸾堂負責正副門主護衛以及門內日常事務, 大唐全境各地下轄的千羽門分舵全部由青鸾堂統一管理。這些分舵都是駐紮在各地長鳳堂商號之中, 與長鳳堂渾然一體,或許長鳳堂裏一個不起眼的小夥計, 就有可能是當地分舵的舵主。
墨鷹堂則是千羽門中專司鳥類飼養和情報搜集、整理、傳遞和分析的機構。墨鷹堂在每個分舵都有派出人員,與分舵的舵主一起聯合駐紮在長鳳堂中, 領導當地千羽門事務。門內俗稱這類派出人員為“雀師”, 雀師們專門負責搜集當地的情報, 每旬每月彙總報告。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長鳳堂專為黎民百姓提供信件、包裹寄送服務。這項服務專門由長鳳堂下轄的一個叫做“歸雁驿”的驿馬快遞分部來做。而“歸雁驿”其實是歸墨鷹堂管理的, “歸雁驿”也負責收集情報, 凡是委托歸雁驿寄送包裹信件的客戶,他們的身份信息都會被錄入歸檔,所有寄送的信件的內容, 也都會被查看,值得注意的都會被備份。當然, 這是背後不為人知的事。實際上歸雁驿在大唐火熱非常, 因其送信快、準, 服務貼心,且收費低廉而著稱于世。很多不識字的百姓,都會托歸雁驿中的書信先生寫家書,寄送分裏程算費,最貴的不過十文錢。歸雁驿還專門為游子、旅客和過往商人提供馬匹馬車、毛驢和牛車的租賃服務, 價錢同樣公道,且駕着從歸雁驿租賃的這些代步工具,沿途都可免費享受歸雁驿提供的食宿服務,非常受歡迎。自從有了歸雁驿,大唐那傲氣十足的官驿就被冷落了,除卻一些特別看重身份的官員才會選擇官驿,一般的士人都願意用歸雁驿,更別說布衣百姓了。
青鸾堂和墨鷹堂算是千羽門的咽喉部門。除此二者外,金雕堂又被門內人俗稱為“文武堂”,專門負責培養人才。每一位加入千羽門的成員,都會接受金雕堂系統的文識、武藝訓練。也就是說,哪怕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入了千羽門,也必定要會刀劍槍棒,有武藝傍身,否則千羽門任人宰割打劫,是無法在江湖之上立足的。而目不識丁的莽夫,入了千羽門,也必定要識字讀書,學習道理,不可莽而無用。大多數的千羽門內部成員,特別是核心成員,都是孤苦無依的孩子,從小被精心培養起來,對千羽門有着深切的孺慕之情。金雕堂的傳統,自沈綏沈缙之前,就早已有了。
白鶴堂,其實是千羽門的卿客部門。千羽門也會結交一些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能人,如果他們願意,則會成為千羽門的外門卿客。外門卿客是接觸不到千羽門的核心的,結交只是為了日後有所需時取用。但是千羽門也有專用的卿客。那就不能叫卿客了,必須得稱呼為“軍師”,是兩位門主的參謀,智囊團。五堂堂主都是白鶴堂的核心成員,而白鶴堂的堂主正是玄微子。
暗鴉堂,是千羽門內部人都覺得神秘恐怖的部門。建立一個如此龐大的組織,內部必然會魚龍混雜。千羽門的秘密又多,如何才能保密?在這類非常事出現時,就必須采取非常手段。暗鴉堂就在此時出馬,專門負責清掃門內叛徒,追回洩露情報。同時,暗鴉堂還負責門內監察,如影随形,無所不在。暗鴉堂不是一個身在明處的組織,甚至門內人都不知道誰才是暗鴉堂的堂主,傳聞暗鴉堂的堂主人選會不定期輪換,不是一直固定在一人身上。當然,千羽門不是那種可怕的集權組織,不會對門內實行恐怖統治。只要克己本分,千羽門絕不會虧待門內人,這是千羽門人人心知肚明的事。
話說回墨鷹堂,堂主呼延卓馬,是一位來自突厥的滄桑壯漢,沉默寡言,作胡人打扮,乍一看就是長安城中最常見的胡商,實在看不出有什麽特別之處。不過此人,早年間可是在大唐讀過書,旅居過。八年前被突厥派入大唐成為間諜,最為熟悉情報工作。因為間諜事情敗露,妻兒被突厥王廷殺害以撇清幹系,他自己又被大唐軍方千裏追殺,走投無路之下被千羽門藏匿,才得以存活。從此以後,與突厥王廷結下不共戴天之仇,發誓要在有生之年看到突厥王廷倒臺,看到左賢王闕特勤與毗伽可汗身死。
呼延卓馬最會訓鷹,技藝可堪出神入化,沈綏的愛鷹白浩就是他在照顧。騎射也是最強的,金雕堂的騎射課,他是老師。此外,千羽門的馬都是按照他的法子養出來的,各個膘肥體壯,日馳千裏。千羽門在河西有幾處私人馬場,每年都有大量的優質馬匹供應,就連大唐軍方都有些眼紅,奈何,這幾家馬場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動得了的。
不過這位全能的突厥漢子,這幾日可被善因這件事給難住了,查了許久,才有了些許眉目。他與玄微子,一人領着從雲,一人領着從雨,分頭查起。他和從雲一路沿着前往洛陽的道上暗中察訪,玄微子則和從雨在長安周邊察訪。最後,呼延卓馬和從雲只是在洛陽查到了一點模棱兩可的訊息,與玄微子和從雨彙合後,才知道玄微子查出了更多的東西。
“所以,善因果真是禁軍的軍人?”沈家小院的書房之中,沈綏端坐在筵席書案之後,問道。
就在書案對面,四位千羽門骨幹排排坐着,玄微子懶散地倚着憑幾,笑着回道:
“正是。我就專門抓住了擅長攀爬之術這一點,在北衙禁軍軍營附近,專門找那些軍屬查問。好幾日,可算讓我問出來了,說是十多年前,有那麽一對兄弟倆,非常擅長攀爬術,手臂長得跟猿猴似的,經常會在軍隊訓練之餘,表演攀爬,那個時候很出名。但是某一日,這兄弟倆忽的被調走了。聽說好像是調入超乘軍裏去了,之後怎麽樣就不知道了。”
“超乘……太子衛戍……”沈綏沉吟道。
“可不是嘛。唉……”玄微子擡手敲了敲自己的膝蓋,嘆口氣道:“太子衛戍十軍,每逢改朝換代,都會大清算。當年的人事資料已經看不到了,或者并入各個禁軍之中,或者直接消檔了。咱也沒那個本事,沒辦法偷進兵部的檔案庫去翻找。”
“不必找了,應當不在了。此等把柄破綻,憑着那位心思缜密,絕不可能留下。”沈綏向後靠入圈椅中,悠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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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門主,這不就等于沒有任何證據了嗎?”從雨很不甘心。
“有沒有證據,并不重要,我只需知道是不是我想得那樣,當中每環可節節扣住而不勉強,這便是自洽了,不用證據也能知道是真相。”沈綏道。
“門主你說什麽?從雨沒聽明白。”從雨一臉困惑道。
“笨死了,就是說不用證據門主也能用推理進行證明,對吧門主。”從雲抓住機會跳出來怼妹妹。
“哈哈,對。”沈綏笑了,“你從哪學來的‘推理’這個詞?用得挺對。”
“跟着門主學的,嘿嘿。”從雲得意地吸了吸鼻子,又炫耀般撇了妹妹一眼。
從雨臉黑了,打算等會兒好好收拾這個臭哥哥。
沈綏又問呼延卓馬:
“呼延大哥那裏查得如何?”
“說來慚愧,沒什麽太多的收獲。我與從雲一路察訪至洛陽,沿邊百姓幾乎沒有記得十幾年前那一隊調往洛陽的禁軍。好在我們從一個洛陽城城門門卒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十六年前确實有一隊大約兩千人的禁軍調來洛陽,但是沒過一年又調走了。”
“是哪個軍的?”沈綏問。
“應當是左羽林軍的。”呼延卓馬回答。
“左羽林,值守皇城。”沈綏呢喃。“羽林”是軍號,就好比“骁騎”“虎贲”一樣。左右羽林軍的職責就是戍守皇城。左右龍武軍最初從羽林軍中抽調出來,職責更進一步,是皇城內的巡邏部隊,皇室成員的貼身侍衛,上特別軍號“萬騎。”而為了與左右龍武軍對應,左右羽林軍也上軍號“飛騎”,飛騎和萬騎,合稱北衙四軍。不過老長安人習慣于稱呼他們為羽林軍。
“無緣無故,一隊兩千人的左羽林軍為何要調往洛陽?當時,皇室有去洛陽嗎?”從雨問。
“有,有幾位宗室皇親當時被派往洛陽負責洛陽宗廟的修繕,兩千人的左羽林軍負責路上護衛。”從雲回答妹妹道。
“沒錯。我和從雲也去白馬寺詢問過,善因确實是那段時間來到白馬寺出家的。想來,應當是跟随着這一隊人馬去了洛陽,然後逃出軍隊,落發為僧。”呼延卓馬接着分析道。
“他兄弟呢?不是說兄弟倆嗎?”沈綏問。
“這……不清楚,善因是獨身一人剃度白馬寺的。”
沈綏點頭:“我大概知道了。”
“我都糊塗了,怎麽又是太子衛戍,又是飛騎軍的,到底是哪個?”從雲也鬧不清楚了。
“兩個都是。”玄微子笑道:“一個是哥哥,一個是弟弟,兄弟兩個不在一個軍中。”
沈綏點頭。
“門主,我有一個不大能确信的消息。善因有可能是弟弟,因為據說哥哥的耳朵後面長有一顆很顯眼的大黑痣。”
沈綏眼神一動,随即沉吟片刻,道:
“如果這個消息是真的,那麽我基本就能确定善因為何要懸塔自盡了。不過,這樣一來,我就又确認了一件事。”
衆人皆以詢問的目光望向她,等待她的答案。
沈綏一字一句地說道:
“慈恩案的背後隐藏着第三方,是這個第三方,一手促成了這一場悲劇。”
衆人驚訝沉默,這是他們誰也沒有想到的。半晌,玄微子蹙眉問道:
“門主何出此言?”
沈綏輕聲道:
“你們是否考慮過,在我推理之中,那封塗抹有金醉坊的信究竟是哪裏來的?正是這封信,導致了方丈與善因師徒決裂,釀成悲劇。那信中寫了什麽?為何要有意塗抹金醉坊?一封即将寄出去的信件,真的有必要防蟲?仔細想來,背後之人用心極其險惡。”
在座四人只覺得一股涼氣從脊椎骨蹿起,周身都泛起了雞皮。
“現在可以斷言,善因是因為恐懼當年之事即将敗露,才會想要懸塔自盡。他是想要以這種極不尋常的死亡方式,引起外界的注意,向某些人發出警告。他試圖用這樣的方式向外傳達出一個訊息,那就是:當年那件事還沒完,還有人在推波助瀾。這是他走投無路之下,最無奈無助的選擇。而有人在逼他,成功地逼死了他,只不過用了一封信,就達成了目的。此人心計極其可怕,讓我都毛骨悚然。
“他在警告誰?從他吊死時,選擇面對的方向,就能知道。那個位置只有我上去過,也只有我能明白身處那個位置的人,眼中看到的是一幅什麽樣的景象,心中又到底在想些什麽。”
沈綏的聲線越發低沉,透着一股讓人心寒的力量:
“前不久,千羽門少了一只送信的信鴿。有人,盯上我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唐SF 大唐連鎖酒店 大唐全境租車 大唐通訊 全國連鎖茶葉絲綢販賣=千羽門旗下長鳳堂商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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