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節
方其文擰着眉想了會兒覺得不妥。村裏風言風語多,大城肯定也聽到了,難說不和村裏大多數人想法一樣,覺得阿姐不檢點,何況他還喜歡過阿姐,說不定更會覺得阿姐惡心,阿姐正怕丢人呢,怎受得了這個。
大城看方其文半天不答應,急得臉皺在一起:“我聽你阿媽和我大媽說意如不肯下床不肯吃飯,我擔心得很,想看看她哩!”
方其文還在猶豫,盛之梧看大城眼神痛苦焦慮,拉了拉方其文袖子,示意讓大城進房間。方其文只好側過身子讓了,大城三步并兩步地走進去,方其文也連忙跟了進去,跟進去看到大城蹲在方意如床頭,心疼地問:
“意如,你怎瘦成這個樣子噢?怎不好好吃飯噢?”
方意如不想理人,自然也不會想理大城,就閉上了眼睛。
不過大城沒介意,繼續說:“你別聽村裏人胡亂說的話,別多想咯,好好養身子,我們都在吶。”
大城苦笑起來:“這兩年都是只過年能見着你,我有時修着車還發愣算日子,到幾月幾了,還多久過年噢。結果忽一下見着了,卻是折騰你的事,我倒罵自己,算什麽日子,過年見多好。”
盛之梧慢慢站直了,方其文也覺出這話有點不對,果然大城接着說:“本來想等過年時再說的,結果出了這事……我想照顧你嘞,意如噢,我願意娶你,一定對你好,對娃娃也一定好,你可願意跟我噢?”
盛之梧站直了才發現,大城臉上有個挺明顯的巴掌印,不知道之前怎麽沒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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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其文沒想到,方意如有那麽大的力氣喊出一個“滾”字。他聽到了先是一怔,緩過神後連忙去拉大城:“大城哥,你胡說甚吶!阿姐生氣嘞!你還是走叭!”
大城也被方意如的激烈反應弄懵了,任由方其文拉到門口才想起申辯:“我是認真的哩!是認真嘞!”
認不認真沒人知道,方意如只感覺自己被狠狠地冒犯了,她回憶起了某種痛楚般不能自已地發抖。方其文看着心疼極了,坐到床邊小心地摟着她。方意如“哇”地一聲哭了。
她不過才二十歲。
方意如哭累了就睡了,盛之梧攥着方其文濕漉漉的袖子拉他到太陽底下曬着,問:“你覺得大城怎麽樣?”
方其文在發呆,聽到大城名字忿忿地說:“他把阿姐氣着了!不知道在說什麽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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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準備把這件事和你媽媽說嗎?”
“不說。”方其文想了想,“不能說。阿媽知道了八成要逼阿姐嫁給大城哥。她現在就是在怕阿姐嫁不出去,有人願意娶肯定求之不得。”
“其實……你不說估計你媽媽也很快會知道。”盛之梧在心裏嘆口氣,“我剛看到大城臉上有個巴掌印,估計他已經和他家裏人說過了,家人不同意,打了他。”
方其文有一點驚訝,很快又變成了苦悶:“……他為什麽想娶阿姐啊?”
“他不是一直喜歡你姐嗎?你以前還這麽告訴過我。”
“可是阿姐現在……”
“大城不是說他不介意嗎?”
“可是……可是阿姐不喜歡他。”
“是啊……”盛之梧把氣嘆出了聲,“這是最難辦的……”
方其文把剛剛的話捋一遍,又回憶了些與大城的相處,覺得大城哥其實還不錯。他猶豫地問:“可是大城哥這個時候說這話……”
“有點乘虛而入是吧?”盛之梧看透方其文心思,“不過他也說了,本來準備過年正式提親,提前到現在是因為出了事,他想娶你姐過門,好照顧她。”
方其文沉默,盛之梧繼續說:“我看他确實挺真誠的。他不是這麽多年一直在村裏修車嗎,人應該也挺老實……不過主要還是看你姐,她不樂意,怎樣都沒轍。”
方其文點頭,往盛之梧身邊靠了靠:“是啊……”
盛之梧想摟住他,可礙于在院子裏,就只揉揉他腦袋:“以及,也不是所有危難時得利的靠近都是乘虛而入,可能真的是雪中送炭。”
方其文樂了,仰臉看着盛之梧:“比如你對我。”
盛之梧看方其文兩天來終于笑了,自己心情也好,得寸進尺地湊他耳邊輕聲細語地逗他:“別亂比較。我們倆的關系分明是情投意合。”
祝鈴秀知道大城想娶方意如的事比他們想象的要快,她中午一回來就大聲嚷:“文文!大城是不是來過咯!”
方其文在炒菜,聽到祝鈴秀問讓盛之梧幫忙掌了勺,自己到正堂應着:“是噢。”
“他可說了要娶你阿姐?”
“說咯。”
祝鈴秀興奮地拍手:“太好咯!就知道大城實誠!我打電話把這事和你阿爸說,然後……”
“阿媽!”方其文打斷,“阿姐不太願意嘞。”
“她不願意,她不願意頂甚用!現在有人願娶她是她上輩子修的福噢!我已經想好咯,你阿姐把孩生下,我帶回我娘家那給沒孩子的家裏養吶,她和大城再生規矩孩子,再過幾年村裏就沒人管……”
祝鈴秀聲音越來越高,方其文怕方意如聽到,自己也實在聽不下去了,壓着聲音打斷:“阿媽!你說的都是甚呀!阿姐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咯!阿姐想自己養孩子,就自己養嘞!”
祝鈴秀不可思議地看着方其文,上手就拍腦袋:“你問我?你自己說的是甚!怎越讀書越壞腦子!留那孩子在身邊幹嘛,讓人看笑話嘞!”
方其文抱着頭躲,沒再争,他悵然地意識到這不是争辯能解決的問題。祝鈴秀的觀念裏,姑娘嫁給素昧平生的人是正常的,只要男方家出得起彩禮錢,何況阿姐要嫁的是熟識的人;祝鈴秀的觀念裏,不要的孩子給需要孩子的陌生家庭是正常的,何況這孩子會被帶回她娘家。
方其文卻沒法怨祝鈴秀,她的觀念來自于她的生活——從小在偏僻山村長大沒受什麽教育,嫁為人婦後又為家庭操勞無心也無暇顧及其他。生活好似并不給她機會向內審視或是向外學習,生活催着她麻木前進。
盛之梧端着菜到正堂看到“你追我趕”的場面頓了頓腳步,祝鈴秀看到盛之梧時停止了追趕,點點頭笑了笑。
盛之梧今早趁方其文沒注意給了祝鈴秀一個厚信封,說知道她辭工了,家裏經濟可能會緊張一點,但該花在方意如身上的錢不要省,說完又再三叮囑,不要讓方其文知道這錢的事,免得他多想。
祝鈴秀不知道方其文能多想什麽,但財神爺這麽說了,她答應就是。盛之梧這時生怕方其文從祝鈴秀的笑中看出什麽,連忙招呼:“嫂子,來吃飯了。”
方意如那兒照例是方其文喂飯。方其文刻意說了幾句大城的好,方意如沒什麽反應,機械地吃着。他輕輕嘆口氣還是轉去暢想關于寶寶的事了,方意如這下嚼咽得好像主動了些。
午休時方其文和盛之梧說到祝鈴秀的态度,又嘆了好多聲氣。盛之梧之前就猜到了這個結果,聽着他嘆氣心疼,一下一下啄着他的唇:
“乖,先別擔心。你可以和你媽媽建議,之後別在方意如面前這麽說了,有什麽事等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了再說。大城的話,看他自己有沒有本事追到你姐了。依你姐的性格,如果實在不願嫁,誰也逼不了她。這事雖然你媽媽态度強硬些,但你爸會理解的。”
方其文也一下一下回應着盛之梧,聽話地點着頭。發生的這些事讓他過分憂慮,貼近盛之梧才得以心安。
第三天上午大城又來了,修車鋪有人看管,他作為小老板就溜出來一會兒。方其文見到他有點急,怕他又惹方意如生氣,大城大概也知道,隔得遠地問給意如摘了點花帶了點吃的,能不能進去看看她。
聽大城對阿姐上心,方其文便也不忍心趕他回去了,只把他手中香得惑人的栀子花拿走,免得引阿姐想起她在花店打工的日子。
大城還是蹲在方意如床前,之前他的臉上是疲憊擔憂,這會兒卻是無法掩飾的心疼和撐出來的笑,哪怕方意如根本不睜眼看他。
大城沒話找話地說會兒田裏的事,說會兒修車的事,又說會兒他們一起念初中的事:“我還記得你那時喜歡吃話梅糖噢,給你帶了幾顆,也不知道你現在還喜不喜歡。”
方其文一直坐在房間角落聽着大城絮絮叨叨,盯着方意如的背影。他想如果阿姐流露出了一絲不耐煩就要讓大城哥回去,不過方意如自始至終都閉着眼沒反應,像是根本不在乎。大城把糖放在床頭後沉默了會兒,說:“我先回鋪子咯,明天再抽空來看你。”
他起身時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