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通天湖無息沉水,照臨城修士返魂
“大師兄,三師兄?”秦喻蟬掃了一眼東倒西歪的十二三人,看到王圖與劉明,不禁脫口叫喊道。只見他繞過面前一灰衫人,在兩名青布道袍的男子身前停下,那兩名男子正是王圖與劉明!
這一群人中有昏迷不醒,有清醒着掙紮着試圖站起身,最後又無力倒在地上的。看裝束打扮有流浪修士、普通凡人,最多的還是有門派的修士。其中,修士十人,有一對一醒過來便抱頭痛哭的男女看起來像是夫妻,都是一身藍衫,衣服上沒有紋飾,似是尋常人,還有一對白袍的修士,打扮類似,也無紋飾,但看眉宇間頗有飄然脫俗之氣,似也是仙門中人,舒懷猜想八成是流浪的修士。秦喻蟬将兩位師兄從人堆裏拖出來倚着牆坐好,回頭去擡其他昏迷不醒的人。
舒懷也瞅見角落裏趴在地上幾乎看不到正臉的張羽,同秦喻蟬一起把他從一個人屁股下拉出來,張羽一身月白冬袍上淨是髒污,特別是皂靴上,沾了不少淤泥,舒懷知道張羽素來愛潔淨,等下醒來看到自己這般,臉色估計有的好看。
昏迷的人漸漸蘇醒,陸飛在一旁自我介紹了,挨個請教其餘人身份、為何在此。
這裏面有青目派、飛雲峰的各兩名弟子,更讓人拍案叫絕啼笑皆非的是,還有屏天嶂那位在探魔大會上摘得頭籌的柳酩柳公子和他師妹楊露,還有兩個男子看衣袍也是屏天嶂的,但舒懷和陸飛皆未見過,那兩名弟子不似柳酩那般知禮,見救了他們的是他們平日裏瞧不上的薄刀門弟子,便漫不經心地拱了拱手,報上了自己的姓,冷着臉坐在一旁揉胳膊捶腿。
陸飛一笑置之,這種人他素來懶得搭理。
不過聽柳酩、白袍修士還有那對夫妻敘述,他們都是在九龍澤到的這裏,只是到這裏前,在九龍澤的位置不同。那對夫妻中丈夫說,聽岳父病危,需要繞過九龍澤探望岳父,為了趕時間,便想從九龍澤中間的路過去,還未到澤邊,後悔了,想退回去 ,但穿來穿去竟然走不出了,後來便到了這裏。其他修士自然不必說,估計也是因為某種原因來的九龍澤,和舒懷他們遭遇差不多。
張羽期間已經醒了,聽完舒懷他們對此地和那魚形霧氣的猜想,揉了揉太陽穴,道:“這建築群就是一個迷宮,我還是霧魚時四處轉悠了下,發現這建築排布暗合五行八卦之位,顯然是人為設置的。除非找到生門,否則別想出去。”
柳酩拱手道:“這位兄臺可有辦法找到生門?”他彬彬有禮,又生得斯文俊秀,比之歪在一旁衣衫不整,面容扭曲的王圖可養眼多了,态度又好,舒懷想着探魔大會上這等人物得一甲一名也算是實至名歸!她竟然突然想看王圖約鬥柳酩,被柳酩一腳踢在臉上的那一幕。但想來這種事情實在不怎麽厚道,忙止住心思,聽張羽繼續說。
張羽一邊用石塊刮腳上沾的淤泥,一邊問舒懷要探魔針。他見本來只有一塊淤泥的靴子越刮竟是越髒,大是懊惱,丢開石塊接過舒懷遞過來的探魔針。
探魔針上探魔盤上刻有先天八卦和坐山八煞,陸飛撿了個尖利的石子,一手托着探魔針一手用石子在牆壁上起了個圓,标上先天八卦,又在圓中畫了數個叉,口中念念有詞,看得衆人一臉茫然。
他托着下巴沉思片刻,方喃喃道:“不對啊,應該是這裏才對啊,可是怎麽沒有出路呢?”他眉頭越皺越緊,想不通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王圖拖着尚不太利索的腿站起身,冷哼道:“小門小派,果然不行!探魔三甲都不入的人,能有什麽本事?”他這句話一下引得衆人側目,在場十幾個修士裏滿打滿算也就五個入三甲的,除開那兩個流浪修士不能參與探魔大會,剩下的修士裏多半是不入三甲之人。這王圖在外橫行慣了,到了此間還是口無遮攔,實在是惹人讨厭。
張羽聽完他這話,也不惱,突然笑了笑,道:“有了,大家跟我走吧。”舒懷和陸飛看到他這帶着三分壞笑的神情,便知道他要搞些什麽事情,但搞什麽事情,他們現在也不清楚。
衆人跟着張羽七拐八拐,穿行在迷霧中,好在這一會沒有霧魚游行,他們扶病攙殘一路倒也暢行無阻。
舒懷四下張望,緊握腰間身見,以防霧中突然沖出一條霧魚,又将人吞了去。其餘人不是在霧氣裏腿腳酸軟還沒恢複過來,就是提心吊膽,緊跟着前面的人,以防被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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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麽?”秦喻蟬指着不遠處霧裏一條黑影道,他和舒懷分列隊伍兩側,也嚴陣以待,一看見霧中黑影便連忙指了出來。
衆人停下腳步,舒懷同他向前查探,手裏卻都緊握兵刃,以防不測。
“是棵柳樹?”秦喻蟬叫道。
果然是棵柳樹,那柳樹帶着春意的枝條無風自搖,一片片綠葉相互交疊嘩啦啦微響不絕,翠綠的柳葉如翠玉雕刻而成,在迷霧中散發着瑩瑩的綠光。
舒懷踩了踩腳底枯黃的草和遍地的石子,不解道:“這裏怎麽有一棵活着的柳樹?”四下一片混沌暗沉,就連草都是枯死的樣子,何以獨獨有棵活着的柳樹。
其餘人見他們無恙,也圍了過來,也許是許久未見綠色,眼睛有些疲勞,眼睛都眨也不眨盯着飄搖的柳條。
王圖圍着柳樹轉了一圈,哼了一聲沒講話,一棵柳樹而已有什麽稀奇的?這鬼地方就算一下子冒出一個魔王來,他都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合理。
舒懷道:“這樹生得好像有點歪。”樹歪也沒什麽稀奇,可是這樹卻歪得有點奇怪,她也圍着柳樹轉了幾圈。
見舒懷秀美的容顏上困惑之色越來越濃,秦喻蟬也學着她繞樹一周,但一無所見,忍不住問道:“舒師姐,怎麽了?”他隐隐覺得舒懷有什麽發現!
舒懷愣了愣,沒回答他,沉吟半晌,驀地開口道:“二哥!你以前有沒有聽師父講過畫卦臺上有一棵歪脖子柳樹?”
“是有。”張羽想了想道。在舒懷回來之前東野是講過通天湖的傳聞給他聽,講起無息畫卦升天,九龍澤上至今遺留着畫卦臺,畫卦臺上曾是有棵柳樹的,不過他好陰陽八卦,東野提及無息畫卦時,他只一心去追問畫的卦是否就是如今流行的卦形去了,沒留意柳樹是不是歪脖子,甚至只知道是棵樹,是不是柳樹都不清楚。
陸飛想了想也道,聽師父講過。
“這個我知道!”那對夫妻中的丈夫說道,這人姓陳名義,世代居住在宛丘,對宛丘當地傳說自然如數家珍,畫卦臺的事情自然也是從小聽到大的。
“據說,上古時候宛丘乃是一塊洞天福地,常有天神下界賜福萬民。宛丘之民浸染了天神靈力,能活數百歲。周圍之民見此,便想将宛丘占為己有,制造鐵甲銅車攻破了天神設置的結界,入主宛丘,将宛丘之民盡數投入湖水中。天神震怒,降下咒災,使得外界之人永不得窺視天地大道。”
“……”又是一種傳說,舒懷心道,這些日子光通天湖的傳聞她都聽過三四個版本了,不知道還有多少版本流傳。
楊露道:“這些人如此蠻橫?”
王圖道:“這天神也是偏心,既然賜福何不賜給天下人,只賜予宛丘之民,自然避免不了他人心生不平之心啊。”
陳義搖了搖頭,繼續道:“後來又過了許多年,巫溪出世,根據湖中龜背上紋路創下八卦,結合天地星辰之規律,窺探到了天地大道,法力無邊!竟然能做到無視天神災咒……”
王圖道:“那天地大道是什麽?”
陳義還是搖了搖頭,只說不知,“巫溪将大道告知世人,還設下了飛升之門,說能尋到此門的人,便可前往無何有之鄉,得享日月之壽,然後便飛升而去。後來往通天湖尋找飛升之門的人在通天湖旁邊大肆破壞,以至于當年巫溪畫卦之處草木不長,後來不知為何湖水也逐漸幹涸變成一片沼澤,莊稼不生。湖水幹涸後,露出湖底九條石龍,後人便将這沼澤稱作九龍澤。”
舒懷道:“這與我們聽到的傳說略有出入,但九龍澤、巫溪這些主線倒是不錯,我聽說的是叫無息……傳說中可有說這飛升之門在哪裏?”
陳義還是搖頭,“從沒人找到過飛升之門,聽說自從湖水幹涸後,一開始人還能在以前穿湖而過的小路上走,去畫卦臺上獵奇,後來九龍澤周圍草木愈加茂密,夜裏還有鬼哭之聲,就幾乎沒人敢進城了,那條小路也不見了。”
“無息在畫卦臺上除了種了一棵柳樹,哪設有飛升之門?難道不是畫卦臺上唯一的柳樹被砍後,湖水才幹涸的嗎?”舒懷頓了頓,繼續道:“只怕這裏就是無息所說的無何有之鄉,而眼前這棵柳樹就是那玄牝之門!也許我們可以從此處逃生!”
“無息窺探到天地大道,死前不忘留下玄牝之門救贖世人,難道不是心懷濟世救民之意嗎?柳樹被斫又出現在這裏,難不成這裏是九龍澤之下?”張羽低頭自言自語,聲音雖低,但時下四下阒靜,他的話都一一傳入衆人耳中。
王圖冷笑道:“我看這裏并非什麽能讓人有天地之壽的洞天福地,倒像是魔窟!”被霧魚一口吞吃的恐懼未消,王圖對此地無絲毫好感,就算這裏桃花源,發生這等事,他也要說這裏是無間地獄。不過他這句話倒是沒錯,這無何有之鄉不像福地,倒像是魔窟。
舒懷道:“這樹很奇怪,不過更奇怪的是,你站在哪個位置,這棵樹便往哪個位置傾斜!大哥二哥,你們站開些。”她分別指了指兩個點,正好與自己所在呈三角之勢,将柳樹圍在中間。
果然!
張羽說柳樹是向他那裏傾斜的,但陸飛卻說柳樹是往他那裏傾斜的,舒懷看到的自然也是向自己那傾斜的。人群中有不信的,三三兩兩将柳樹圍在中間,得出的結論與舒懷他們一般無二。有的不信的,圍着柳樹轉了幾圈,才驚嘆道:“果真如此!”
玄牝之門,也許就在眼前。
張羽似乎找到了竅門,摘下一片柳葉,斜睨着王圖笑道:“可惜了!”他話音未落,倏然消失在衆人眼前。
衆人一愣,不知發生了什麽,齊齊退開一步,交頭接耳。舒懷也學他摘下一片葉子,道:“這就是玄牝之門!”一言未畢,倏然消失。
等到再醒來,只見自己躺在一株柳樹下,以柳樹為中心張開着方圓數丈結界。而她的周圍橫七豎八躺着數人,有王圖、劉明、柳酩、楊露,也有秦喻蟬、陸飛。只是一個個身上落滿枯黃的柳葉,長草埋沒身軀,面上了無生氣,似是已經死了。
而張羽正在一旁整理衣衫,衣衫鞋襪幹幹淨淨并不是方才髒污的樣子,他看到舒懷醒來,微微一笑,道,“醒啦!”看樣子他們從九龍澤是直接進到了魔界,只不過身軀在魔界,而靈識被吸進了無何有之鄉,而今是靈識從無何有之鄉逃出返回到軀體中了。
身邊陸續有人醒來,但見自己身處何處後,本來應是從無何有之鄉逃出的笑臉,一個個瞬間面如死灰。
看到眼前景色就算那兩個什麽靈力也沒有的普通人,也是面露驚恐之色。
因為不遠處一塊黑石上清清楚楚寫着兩個大字:照臨!
照臨的大名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乃是魔界通往人間的必經之城,魔君木水的行宮,魂魄的歸宿,通俗來說就是人眼中的地獄。
照臨城內妖魔鬼怪群魔蹿行,是魔界極為繁華的一個城市。令人驚恐的是這照臨城對世間人是真的不友好,滿城瘴氣,邪氣高漲,普通人無修為護體做專門措施,在此久待,大損身體。以前有誤闖照臨城的凡人,逃回世間後肺部潰爛,五髒損傷,藥石無醫,餘生都纏綿病榻。
舒懷等人試着運行丹田之氣,還好靈力已經恢複了。既然已經來了,那就只能硬着頭皮往照臨城內去,再讓他們回那個找不到回世間路的無何有之鄉,他們寧願去死。
照臨城有通往世間的路,只是凡人進出有些麻煩。
舒懷三人本欲與其他人分開,但是衆人建議還是一起行動得好,至于那兩位沒有靈力的普通人,那兩個流浪修士取出兩枚藥丸來給他們服用,說是能暫避被瘴氣所傷。
這兩名流浪修士中稍高的那位叫童連,不太愛講話,另一位名叫邢哲,看起來生得有些嬌弱。兩人拱手道:“我們就此告辭吧。”他二人不願給人添麻煩,但願意帶那陳義夫婦回世間。
人一出結界,便再看不到結界內情況。其中因何,衆人都不得而知,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解釋不清的事情了。
舒懷他們要去的地方可能會很危險,不敢帶陳義夫婦,童連這樣一說,可是幫了一個大忙。陸飛拱手道:“那就麻煩二位道友了!”
看童連四人走出結界,往照臨城一側而去,有幾個修士也猶豫要不要跟去。柳酩向他師弟和師妹道:“你們先回吧。”那兩名師弟猶豫了一下,便拜別柳酩跟上童連等人,不過楊露拉着柳酩袖子,不願意走。柳酩無奈,只得由她。
最後只剩下舒懷三人,蜀山三人,屏天嶂兩人,飛雲峰兩人以及青目派兩人,一共十二人。除了屏天嶂柳酩楊露和蜀山秦喻蟬,其他人對與薄刀門這等末流仙門弟子同行頗有微詞,舒懷等人見了,也不以為意。
飛雲峰與青目派弟子好像有私事處理,幾人混進照臨城後便與舒懷他們分開。
照臨城的建築一如人間,街上人形妖魔有之,飛禽走獸樣的妖魔也有之,飄忽不定的鬼魂亦有之。幾人僞裝了,掩蓋身上的人氣,混在街上,倒也沒人發現。只是舒懷掏出探魔針一看,探針狂轉,遍地妖邪,還指什麽呢。
作者有話要說: 保持一致。突然增了好多點擊,有點慌,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