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困佳人
說實話,若非破除封印會打草驚蛇,而她又急着逃婚,三天前她就把身見刀拿走了。那日,她趁着只有自己在屋內,偷偷煉制了傀儡,讓傀儡代替自己嫁入英國公府,自己趁着人多眼雜溜到了外面。
保管身見和法器的那個道友胡子雖長,但修為比她可差得遠了,有時候舒懷真懷疑父親識人之能,不入流的修士招入門中,資助人家修仙之資,卻反對自己的女兒修仙,非要将她嫁人,真是不可理喻。
轉過一回廊,往東邊走便是兵器庫。舒懷正松了口氣一路走來沒人看到,沒成想一轉彎便看見陸晚晴領着英弋和傀儡舒懷,後面跟着四個捧茶奉巾的丫鬟,款步而來。
英弋長身紅袍,黑帽玉帶,俊眉修目,實在是無愧形貌昳麗四字。她也是這時才發現這英弋長得竟然如此之高,舒懷在她旁邊整整矮了一個腦袋,堪堪到他肩頭。
但與蘇弘相比,還是蘇弘略高那麽一點點。最令他驚奇的是這英弋與蘇弘竟然有幾分相似,特別是眉眼,顧盼間,宛若一人。只不過,蘇弘眉目透着清風般的溫柔,而這英弋倒是帶有幾分張揚,而且英弋看上去比蘇弘也小上一兩歲。
呵,莫非這英弋是皇帝私生子不成,要不與蘇弘怎會如此相像,蘇弘是先帝七子,英弋是當今私生子,二人是堂兄弟,那容貌相似便無何厚非了。見一衆人漸漸走近,舒懷忙退在一旁,垂手侍立一旁。
陸晚晴看到她微微一愣,但随即招手請英弋先行,英弋微笑道:“小婿豈敢先行,岳母大人先請!”說罷側身轉向舒懷這邊,伸出修長的手,微躬身颔首,禮貌風度恰到好處,半點不爽。
好在舒懷前面擋着傀儡舒懷,自己又低着頭,沒人看到她,陸晚晴看到她雖然想說什麽,但礙于英弋在此,只得路過舒懷而去。
舒懷趁着傀儡舒懷轉身之機,拱手施禮,作了個大大的揖,大到手指剛好觸碰到傀儡舒懷,暗中念動法咒,忍不住一挑眉頭,暗忖:成了!
果然走不幾步,那傀儡舒懷突然停步道:“娘,我有點累,想先回房休息會兒。”
陸晚晴奇道:“懷兒,你嗓子突然好啦?”原來回門後,傀儡舒懷一直沉默寡言,只有英弋給她說話時她才無波無瀾地回應一句,而且一句話絕對不超過三個字,其他人所問所言她一概不接。
陸晚晴舒詠光見舒懷這般,猜想多半舒懷還在氣他們把她匆匆嫁出去,是以一句話也不和他們講,舒詠光本想發火但礙于英弋,只得作罷。
英弋便說她來時吹了風,有受了涼嗓子不舒服,有什麽話便由自己代勞。事後,英弋卻提議說去往後花園的暖房稍事休息,等客人到齊再開宴,陸晚晴才領着他二人到此。
舒懷控着傀儡聽到這句話,躲在假山後差點驚出一身汗,忙故意壓低聲音道:“沒,沒好,有點累了。”
英弋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娘子我陪你去吧!”
“不用啦國公,我自己去就好啦。”舒懷連忙擺手尬笑,心道你陪着去我還怎麽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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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弋聽完卻眉頭一皺,面現委屈之色,但語氣裏卻滿是調笑,“娘子你怎麽突然喊我國公?這麽見外?”
舒懷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心神不穩,控靈術幾乎又斷了,忙穩了穩神,正色道:“國公,有外人在。”她意思很明确,有外人在自然以正式稱呼為主,閨房之稱怎登大雅之堂?
“岳母大人哪是外人?”他笑了笑,好整以暇地看着舒懷。
“天神啊,傀儡舒懷是怎麽稱呼這個調皮又難纏的英國公的,給她點提示啊!”舒懷仰天無淚,只得硬着頭皮生造一個道:“哥哥莫鬧,阿懷先告退了。”英弋拍了拍她的頭,道:“去吧。”舒懷如釋重負,控着傀儡舒懷回了房間,随後趁着英弋一行人走遠,也轉了兩個彎到了回房間杠緊了門。
她洗了把臉,新換上一身白袍,給傀儡也換了類似的衣衫,又把她一頭繁瑣的頭飾盡數去了丢在一旁,梳了個發髻讓她躺在床上,自己便找了頂新氈帽戴了,裝作若無其事踱到兵器庫來。
還好兵器庫外無人把收,不過鎖卻是有的。但既然是兵器庫,兵器庫內有兵器,兵器庫外又怎麽能少了兵器呢?她從立在兵器庫外的一個石武士手中抽出一杆槍來,槍頭卡在鎖環上稍微用力,那鎖環與鎖身應力而開,舒懷輕輕松松推門而入。
好在兵器庫也沒啥值錢的寶物,舒詠光也懶得設置機關,她大剌剌進去翻找身見和法器,見被放在一張桌子上,刀和法器下設有一個小小法陣,正是鎖她刀的陣法。
這種陣法并不高明,只要被大方之家稍微修改幾筆便可失效,但是她現在在禦镖門中,那設陣的修士八成也在附近。若法陣一動,必然報警,到時候被舒詠光捉個正着,身份被識破,那她制作傀儡瞞天過海苦心經營的一切不全都完了?更重要的是還怎麽去尋找掌櫃靈識呢?改了就跑?
對改了就跑!修士或者舒詠光多半不會這麽快到這裏。她咬破手指,分別将三滴血滴在法陣三環上,雙指從外環開始依次塗開血液,只見法陣金光逐漸變暗,待到舒懷最後一筆停,金光驟消。
舒懷大喜,抓起身見刀和乾坤袋正要轉身,突聽背後傳來一聲輕咳,一個溫柔又帶着調侃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娘子,你不休息,來這做什麽?”
舒懷吓得幾乎丢開身見,忙将刀拔出橫在胸前,“啊,英……呵呵,你怎在此?”
英弋倚着門,似是有點發愁地道:“哎,我見娘子今日好生奇怪,話也多了,連對為夫的稱呼都變了,你又說不舒服,我當然不放心啦,便在岳母大人那告了假,來探探你。見你換了衣衫直往這邊來,我就跟來啦!”舒懷聽他一句三嘆,似是十分擔憂的樣子,但從他表情站姿上一點也看不出是在關心他,而且聽他的意思,那閨中私稱似乎也不是哥哥。她不僅起了好奇心,想開口問自己到底怎麽稱呼他的,但話到喉嚨口又被她生生吞了下去。
傻瓜,問出口,不就是自承認傀儡舒懷是假的了嗎?不過這傀儡有能耐啊,還能造出她都想不出來的稱呼。
英弋又道:“走吧娘子,賓客都到齊了,我們還要去敬酒呢。”舒懷不知道吃飯要吃到什麽時候,宴後能不能順利而退,想到蘇弘還在外面等她,她怎好那麽晚呢,只得找個機會重新喚醒傀儡,讓她代替自己赴宴好了。但想到英弋這幾日相伴的娘子是個傀儡,那畫面簡直詭異,不禁有些想笑,道:“那我回房換身衣服,你先去,我随後就到。”
“換衣服那麽麻煩,讓客人久等就太失禮了。”
舒懷下巴指了指他一身紅袍,笑道:“你看我倆一紅一白,讓客人看了,豈非更加失禮?”
英弋打量下自己,點頭道:“确實如此!”說罷,輕輕擊了兩下掌,須臾間,不知從哪轉出一個黑衣小童來,舒懷心一下子就涼了。
那黑衣小童手裏正捧着一件邊緣繡金的白袍,甚是恭敬地奉到英弋跟前……
舒懷怔怔地看着英弋就在自己面前換上白袍,心都冷了。
呵,權貴之家果然非同凡響,原來拍兩下手,就是送衣服過來,還是送白衣服過來,你怎麽不送身汗衫過來啊你!
舒懷被英弋拉着硬着頭皮往大廳中去?
廳中人已分賓主坐定,見英弋進來都起身施禮,二人還了一禮,坐在位上。
舒詠光滔滔不絕地講着一些場面話,廳中衆人也都回以客套,舒懷聽了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客套,客套!毫無意義。
那些人不吝稱贊璧人,主人熱情款待,玉盤珍馐,美味佳肴多有破費。雖然如此,但若沒有這份大餐,只有清湯蘿蔔水,多半的人會暗裏譏諷東道主的悭吝和失禮。
舒懷跟着英弋敬了一圈酒,腳底都有點飄了,坐在位上慢悠悠夾菜吃。
見舒懷手指傷口,英弋關切地問道:“娘子,你受傷了?”說罷招來黑衣小童,從他手裏抽出紗布仔仔細細一絲不茍地把舒懷傷口纏得像個結了幾層網的繭。
連紗布都随身攜帶的嗎?舒懷大驚。
舒懷有點頭疼的看了看這個繭,又一層層剝開,将紗布丢開,道:“無妨,小傷,被刀不小心割了下,你看都結痂了。綁着都方便吃飯了。”
其實她實在不習慣這麽小的傷口就包這麽厚的紗布,簡直是小題大做。
英弋看着她,頗為認真地道:“我給你夾啊。”舒懷沒理會他。
“就讓你女孩子家別整天舞刀弄劍的了!你看你,穿的什麽,你禮服呢?”舒詠光淡淡的道,但舒懷覺得他還是冷淡着說,比較切合他情緒。
英弋笑道:“不然!岳父大人,小婿就是久仰阿懷風采,才執意要娶她的啊。而且,阿懷這一身相當俊俏呢,小婿喜歡得緊,她在家也時常作此裝扮,方才是小婿看阿懷頂着一頭钿頭花簪好不難受,便自作主張換下來了。岳父要怪就怪我好啦!”
舒詠光大為尴尬,嘆道:“國公這般縱容……哎,真是小女榮幸。”舒懷沒想到英弋就是因為自己舞刀弄槍修仙論道才娶的自己,不禁一呆。
待到送走賓客,舒懷心不在焉地與姐弟東拉西扯,想抽空回房換回傀儡應付英弋,一時竟無法脫身。
冬日的陽光總是匆匆忙忙,眼看夕陽西下,不知道蘇弘吃飯了沒,定是等得急了。
“娘子心不在焉的?是想早日回家嗎?”舒懷好不容易打發了姐弟,英弋的聲音突然從後面蹦出來,攪得她更加心焦。
她正要回答,只見一襲青衫出現在庭中,正是蘇弘!舒懷三步并作兩步跳過去,極為開心,道:“七郎,你怎麽來啦?”
蘇弘給她看書上文字,“久等不歸,怕有意外。”舒懷想也是如此,見另一頁上寫着【舒懷故友,求見……】什麽什麽字樣,又想到他能提前寫好舒懷問題答案,真是很了解自己了,心裏不禁甜滋滋的。
英弋摟過舒懷肩膀,頗有敵意的盯着蘇弘,道:“娘子,這是你朋友嗎?”他眉頭微皺,似是極為不悅。
舒懷掙脫出來,叉手道:“國公,我與這位朋友許久未見,可否容我單獨與他聊會。”
英弋道:“娘子哪裏話,既然是朋友,自去聊,我在這兒等你,你快去快回。”
舒懷果然是快去快回,她拉着蘇弘一回到房間,立刻解了傀儡,讓她自去尋英弋,本來她怕英弋與真舒懷接觸過,再看假舒懷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想往傀儡裏再抽點靈識進去,卻被發現她意圖的蘇弘攔下。既然傀儡已出,二人還等在這幹嘛?她拉起蘇弘從後門一溜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