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分手
扶夏心情很不好,而蘇言也好不到哪裏去。
蘇言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自習室的,反正徐世辛叫了他半天他才反應過來。
“你怎麽了?”徐世辛問道,“叫你半天你也不回應?你吃飯怎麽吃了這麽久?和扶夏一起吃的吧?”
蘇言聽到扶夏的名字,愣愣的,“是。”
“怎麽?你們吵架了?”
“算是吧。”蘇言嘆了口氣,“算了,不說了,我們還是自習吧。對了,你剛剛找我什麽事?”
“我是想問你一個題的,我有些想法想和你交流一下。”
蘇言迅速整理好心情,準備和徐世辛讨論。
“不過還是算了,我們改天再說吧,看你這個樣子,不對勁,應該也不太想思考問題,我先把這個跳過去。”
徐世辛自顧自的走開了,回到了不遠處自己的座位。
蘇言則在原地發呆。想來想去,他內心都是巨大的愧疚感,扶夏的話像刀子一遍遍在淩遲他的脆弱自卑。
扶夏早就看清楚了一切,她一直都很聰明很清晰,但是一直不說,任由事情發展成這樣,其實她已經容忍自己很多了吧。
自己是不是根本就不适合談戀愛,也不該得到別人的鐘愛?
蘇言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其實是很缺愛的,但是他又不懂得争取。他不會去搖尾乞憐,乞求別人去巴結着他,他也不會覺得需要別人。所以外界看來他總是生人勿近。所以扶夏突然出現,他心裏微微松動一刻,就忍不住體驗別人從一開始就給予的關心與喜愛。
蘇言初中就失去了父親,而母親一個人辛苦照顧他,加之那幾年許虹的狀态非常不好,家裏長期陰沉沉的,可能就導致了最後這樣一個沉默寡言的性格。
他害怕回家,他總是會想到父親的離開,轉而覺得自己格外沉重,他無法讓母親開心,也無法盡快扛起重擔,改變家裏的現狀,他很無力,更加害怕自己做不到。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就按照母親希望的那樣做。只要他對母親不耐煩了,轉而就會覺得愧疚,難受。
上大學以後,每次回家,剛開始還好,時間長了,就又會覺得沉重,覺得自己替母親苦,覺得自己重擔在肩,沒有信心支撐下去。
——家庭而言,真的十分沉重。
一個人不可能完全沒有感情的,他內心也是渴望着父母關愛,家庭和睦,其樂融融。但是辦不到,那就只好什麽都不要。
想想自己這兩年半和扶夏之間的種種,他一開始是很好奇的,他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種沒有來源的喜歡,他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吸引了扶夏,可能是好奇,可能是初次體驗別人的關心,他慢慢接受并且習慣了這些。
如今看來扶夏并不是很開心,自己的狀态并不适合談戀愛。
——感情而言,真的十分奢侈。
蘇言也有些疲憊,每天應付學校的各種事情,還要養活自己,他自己壓力也很大。
那還不如就這樣結束吧,對彼此說不定會好一點。
還有唐尋,唐尋為什麽不早說呢?唐尋和扶夏一起會不會好一些,就不會這麽傷她了。
蘇言此刻心裏思緒萬千,現在完全沒有辦法理智思考問題,想到的全是放棄吧,放棄吧,放棄吧……
蘇言知道自己無比脆弱敏感,一擊即中。
※※※
扶夏回到寝室大哭了一場,下午完全不想學習。
如她所說的,她不敢使小性子,她怕蘇言根本都不會挽回。
她太了解他,他是一個理智的人。和他鬧別扭只能不歡而散,只能顯得自己很不講道理。
過去的甜蜜,說不定只是一場沖動釀成的苦果,畢竟大家都是第一次談戀愛,知道什麽叫喜歡還是不喜歡?
歸根究底,就是覺得蘇言從來都不喜歡自己罷了,想那麽多幹什麽,都是借口。
不知道江雪點醒的到底是蘇言還是自己。
扶夏現在已經不會去回想高中的事情了,太單薄,太無力。
太累了,感情中,卑微至此,也着實可憐自己了。
扶夏睡着了,哭腫的眼睛有些酸澀,帶着幹了的淚痕。
※※※
晚飯時間,扶夏被電話聲吵醒。
是蘇言的電話。
蘇言提出要再見一面,把話說清楚。
扶夏答應了。
兩個人又默默吃完了飯面面相觑。
而後蘇言開口了:“我同意你的想法。”
“你說什麽?”扶夏有點沒有反應過來。
“你不是說要分開嗎?我同意了。”蘇言皺着眉,但是面無表情不動聲色。
“你就這麽輕易同意了?”扶夏頓時一陣酸澀。
“可能這樣對你更好吧,我——”
“我知道怎樣對我更好。”扶夏打斷他,自嘲似的笑了笑。
“你想好了?你都不挽留我?”扶夏閉上眼又睜開。
蘇言沉默。
“你能不能不要沉默?你能不能說句話?”
“我覺得也許唐尋更适合你。”蘇言一開口總是驚為天人。
扶夏愣了下,“江雪告訴你的?所以你就準備把我讓給他?是這個意思嗎?”
蘇言又沉默。
“你能不能別這樣不說話?”說着扶夏嗚咽起來,眼淚掉了下來,食堂的人在竊竊私語。
于是扶夏拉起蘇言出了食堂,找了個僻靜的地方。
“我再問你一次,你确定嗎?你知道唐尋已經放棄我了嗎?你知道什麽?你就要我把讓給別人?你知道我…我是喜歡你的嗎?”扶夏的聲音斷斷續續,淚水直流。
蘇言說不出話來,他替扶夏擦眼淚被扶夏用手擋掉。
“我是不會再去卑微地求你的,做出了決定就不要後悔。”
蘇言點點頭:“我想好了。”
“好,那再見。”扶夏離開了,從沒見一次就能分手成功的,她可算是開了先河。
扶夏接下來一個星期都魂不守舍,沒有好好複習。
江雪深覺愧疚不敢多言,可是也不等她說什麽,扶夏一個星期沒有說一句話。整天除了吃飯就是發呆,在寝室待了一個星期都沒有出去自習。
她時不時就會哭,然後把自己的耳釘取下來又戴上去,取下來又戴上去,就是不扔。
“夏夏,你別這樣了…”江雪終于受不了,她哭着對扶夏乞求,“我看你這樣我也好難受…”
扶夏像是終于反應過來了一樣,又反過來安慰江雪。
于是兩個女孩在寝室哭得驚天動地,隔壁寝室以為發生了什麽事情,急急地過來敲門,結果開門之後,發現沒什麽大事,扶夏和江雪終于破涕為笑。
扶夏輕笑一聲,突然想起不知道從哪裏看到的“思念無果,大雨滂沱”,真的十分貼切。
一聲輕輕地呢喃,交代了過去五年半的青春。
就算是翻篇了。
畢竟,還是要繼續生活,有些事情,就留在心底,不顯山不露水,總有一天會銷聲匿跡。
※※※
蘇言則不聲不響拉着徐世辛出去喝酒,宿醉了一番。
徐世辛留了個心眼,沒醉,拖着蘇言回宿舍,雖然蘇言什麽都不說,但是徐世辛大概是猜出了。
蘇言又變回沉默寡言,只要他不想說話,他就沉默,他不會說謊,也不會讨好。
“告訴你一個秘密。”蘇言趴在徐世辛的肩頭,伏在他耳朵旁,悄悄地說。
“我和——”蘇言還沒說出口,就咳了起來,咳完之後,又繼續說:“我和扶夏分手了。”
蘇言又歪七扭八,站不穩。
“我知道我配不上她,我知道我自己,我知道!”說着蘇言又像是在發脾氣,甩開徐世辛,要自己走。
徐世辛無奈,只能拍着他的背安撫他。
“蘇言,你如果想哭你別憋着,寝室沒人。”徐世辛好歹把他拖回了寝室,蘇言一個人在床上暈暈的,徐世辛出言安慰。
蘇言沒有哭出聲,但是淚也直掉,把自己埋在膝蓋裏。
他想起很多事情。
想起高三無人的停車場,那個下午,扶夏輕輕地怯怯地叫了他一聲,說是有話要說,于是風便起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當時就有了微微地觸動,因為他真的從未考慮過感情這回事。
想起了高三的最後幾個月,四個人的“垂死掙紮”,他一直都沒那麽努力,也從不知道別人的高中是如何的艱苦,反而看見扶夏認真的樣子,不知道是因為他的一句話,還是如何。
想起假期,兩人極少的見面,扶夏絮絮叨叨聊了許多許多,叽叽喳喳,一點也不像別人所見的那麽安靜。
想起大學裏面兩個人極少的見面,彼此的熟悉,安安靜靜地戀愛,簡簡單單地關心。
想想秦鏡那件事情,扶夏天天跟着自己去活動中心,安靜地待在一旁,默默看書,雲淡風輕模樣,實際上總要默默生悶氣。
可是唐尋是五年前開始的?也就是說唐尋從未忽視過扶夏的存在,從一開始就了解她?但是一直秘而不宣?而自己不過是輕飄飄一個念頭就害得扶夏傷心難過。
想想唐尋,真的從來沒有交過女朋友,他知道唐尋性子活潑,交友廣泛,可是沒有哪個女生駐足過。
唐尋每次看見自己和扶夏在一起是什麽心情?唐尋又是如何将心情隐藏了這麽久?江雪知道,那麽扶夏也知道?那麽只有他一個人不知道?
唐尋一向坦蕩,但是這件事情做得也太不光明正大了,這有什麽好隐瞞的,五年前就該說的不是嗎?那麽就不會有後來都事情了?
他不相信只是年少懵懂,否則不會深埋五年。光是情深如此,還遠走高飛,自己真的比不上。
……
越來越多,越來越亂,越來越糟心。
自己竟真的放棄了。面對扶夏從沒有那麽大的勇氣,提起分手居然這麽快就下決心了。
扶夏怕是會傷透了心。
怕是真的抓不住什麽。
……
蘇言意識漸漸被酒精麻痹,陷入沉睡。
※※※
寒假,扶夏回家待着,只字不提蘇言的事情。
考研初試已經結束了,現在就等三月的結果。
扶夏回家之後才突然記起楊羽之前說的莫名其妙的那番話,一語成谶,不知道是老媽見多識廣還是烏鴉嘴?
扶夏沒好氣地想。
楊羽知道肯定出了什麽問題,但是沒有想到兩人是分手了,還一個勁地問來問去,扶夏真的煩了就丢下一句,“我們已經分手了,媽你就別問了。”
楊羽還是堅持不懈,鬧騰得很,堅持認為兩個人只是鬧別扭,“我不相信,談戀愛鬧別扭正常。”
最後實在沒辦法了,扶夏在要關上房門口的時候轉身嚴肅地對楊羽說:“媽,我要說多少次,我們真的分手了。就算不了解蘇言,您還不了解我嗎?分了就是分了,不是吵架。”扶夏很疲憊,關上門躺在床上放空。
楊羽一時之間也無話。
寒假過年,大家都很少出門,一般都和親戚在一起,所以江雪也很少來找扶夏。
扶夏已經和網站簽約,每天開始在家碼字,因為考研已經丢了一年的手感要慢慢找回來。
扶夏看得很開,考得上就讀,考不上就出去找工作,找不到就靠江雪接濟一下,自己碼字為生。
扶爸爸和扶媽媽也很看得開。
考研似乎已經沒有高考那樣的動力了扶夏偶爾想想,覺得自己和真的幼稚,将自己的未來輕易托付給了蘇言,都沒有仔細想想自己想考什麽大學,也沒思考過自己的未來,相反,他們反而都堅定得清晰得不得了。
但是上了A大,她也從未後悔過,扶夏不會沉湎過去,不會去後悔以往的決定,不會去推翻過去的自己,會承認自己所想過的所做的一切。
只不過,還是會覺得自己很傻。
也是,誰不曾年輕過,少女情懷總是春算是真真切切體會到了。
但是還是有點小計較,蘇言究竟愛過自己嗎?怕是也問不出答案,那麽沉默的一個人,既是沉默,那便是沒有罷。
因為他不會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