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趕上一場自殺
袁徹的這句話瞬間讓辦公室裏的人都定了身。
袁徹平常脾氣是不怎麽好,特別是熬夜之後更是暴躁。可頂多就是瞪兩眼,說話沒好氣兒,但大都只是口氣差了點。
可今兒這樣前後差別對待,說話不留情面還是頭一遭。
柯然被這說裏的刺驚得忙從椅子上跳起來,胡亂把桌子上的東西塞進包裏,三兩步就到了門口準備奪門而出。
他這樣急匆匆地和剛要進門的隊長撞了滿懷。
隊長身寬體胖,哎呀呀地叫着卻已經收不住腳,柯然倒是靈快,一個三百六十度轉身堪堪錯過了隊長魁梧的身軀,就是差點撞到門上。
和隊長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柯然開門逃也似的出去了。
隊長看着關上的門一臉不解:
“怎麽了這是?急成這個樣子?袁徹?在走廊就能聽到你叫喚,嚷嚷什麽?有話不會好好說?”
袁徹話說出口自己也覺得很別扭了。
他被折騰了半宿,搞得渾身是傷,見了面柯然卻一點表示都沒有。袁徹又不能自己湊到人家面前說:你昨兒把我打慘了,快跟我道歉。可從柯然進了門到現在不但語言上沒有表示,那眼睛裏流露出來的怯生生的感覺也和第一天見沒差,像是完全把昨天的暴力行徑忘得幹淨。
合着他昨天的罪就白受了嗎?袁徹心裏不忿,又不能明言只能變着法地找回一點心裏安慰。
看到隊長,袁徹火氣消了一半,也沒多做解釋:
“隊長,有事?”
“啊,有事。”隊長抖了抖手裏的一張蓋章的紙接着說道:
“搜查令下來了,你親自帶人去錢大志家裏仔細看看,我已經讓痕檢科的人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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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徹接過搜查令,回頭看向幾個組員,準備點兵。還沒等他開口,劉靈玲忙站起來說道:
“我這就去那幾個同學家探訪一下。說不定有線索。”說着拿着還沒有打開的包腳底抹油了。
顧華宇照樣學:
“那個秘書我還得審審,說不定能找到動機和去向。看看她也快到了,我去接接。”顧華宇像模像樣地看了看表跟着劉靈玲身後走出去。
剩下劉賀城絞盡腦汁終于想到一個好點子:
“我要拉屎,便秘估計得個把鐘頭,你要是急就先去吧。”劉賀城拿着一卷手紙出了辦公室的門。
這個理由把隊長逗笑了:
“怎麽你這是被人嫌棄了,都不想和你搭檔。人緣混成這個樣子,你得檢讨一下。”
袁徹哭笑不得地看着瞬間變得空蕩蕩的辦公室。這幾個聯合起來要造反嗎?現在只剩下孤家寡人了。可活還是要照幹的,于是他佯裝虛心地說:
“我會好好檢讨的,謝謝隊長關心,我自己去。”
隊長這個時候表現出了關愛下屬的優良品質:
“我看柯然出去了,他幹嘛去?不行你先帶他去。多帶着他見識見識,這孩子是個可造之材。”
袁徹拿着自己的挎包,站在那裏嘴角咧着笑的很尴尬:
“好,我知道了。您忙。”
隊長非但沒有走的意思,還一屁股坐在他的椅子上:
“我在這兒打幾個電話再走。你們這兒的空調挺好,我們那屋空調都壞了好幾天了,也沒人修。我這幾天都在各組辦公室蹭空調。正好你們都不在,我在這兒辦公兩不耽誤。”
袁徹無奈,只能擡起兩條腿有些僵硬地走向門口,果然隊長無比關心地問道:
“你的腿怎麽了?”
“沒事兒,剛才站的,有點麻了。”
不能等隊長再深度探讨,袁徹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辦公室。
剛走到大門口,就見柯然背着包正往回走,看到他過來站住了等他。
“有事兒?”袁徹冷然地說道。
柯然頓了一下,糾結怎麽回答不會被嗆,喉結上下跳動了幾下最後還是只能實話實說:“隊長說讓我和你去錢大志家。”
袁徹一時氣結,隊長說打接個電話,就是這事兒?
他剛剛看到柯然,一度還以為他會趁着四下無人當面道歉什麽的,結果他就自動把這件事翻篇了。
袁徹板着臉說道: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柯然一臉謙遜說道:“我想了想,您說的對,這枚戒指說不定是路過的人丢的。我硬是往案子上套有點太主觀了。先放一放你說行嗎?”
袁徹順着這個臺階往下走:“知道就好,T市人口這麽多,單憑一枚什麽标記都沒有的戒指能查到什麽?現在首要是要是找到錢大志和他愛人,鎖定罪犯的動機,鎖定嫌疑人。這枚戒指充其量就是個證物,等有了嫌疑人可以佐證他的。現在什麽都不清楚,就憑空設想一個嫌疑人,很容易走偏的。”
柯然連連點頭:“我懂了。”
袁徹冷哼着繼續往停車場走。柯然跟在後面發現袁徹的動作略微有些不自然,猶豫又猶豫最後還是忍不住關心了一下:
“您哪裏不舒服嗎?”
袁徹定身站住,被這一句事不關己的問候噎得差點喘不上來氣。他回頭陰郁地看着柯然一臉緊張地站在身後,随時準備逃走的樣子。怎麽現在他倒像是挨打的那個了?
柯然被盯的身上汗毛都豎起來了,袁徹的眼睛像是帶刺,盯得他忍不住想要躲閃,可又覺得躲躲閃閃的好像很沒有禮貌。于是硬着頭皮解釋着:
“昨天你一定熬夜到很晚,看上去好像很不舒服,要不我來開車?坐車不是可以休息一下嗎?”
袁徹眯着的眼睛裏帶着醞釀的怒意:
“你酒後亂性而已,我理解,喝完酒完全都不記得我也可以接受。可你對自己的酒品是什麽樣就沒有譜嗎?何況早上是你把我弄到床上去的,別告訴我你做這一切都是在夢游。你就算不用這麽裝,我也不會把你怎麽樣!”
柯然嘴巴張張合合,卻沒有發出聲音,眼神從震驚到迷茫
“怎麽?我說錯了?還是你想告訴我昨天晚上的事你都不記得了?”
柯然輕輕舔了舔嘴唇:
“我,昨天做了什麽事?”
柯然說這句話的聲音很輕,語氣很誠懇,可聽到袁徹的耳朵裏卻變成了明知故問,變成在向他挑釁。
袁徹顧不得這裏還是警局,伸手奔向柯然的衣領。柯然本能地向後躲,袁徹沒給他躲避的機會,直接跟進抓住他衣領,柯然在袁徹的手碰到衣領的時候反手就要反攻。
袁徹早就有了防範,在他反剪自己的手時趁勢扭住了他的右手手腕,把他整個人反過來準備讓他靠在旁邊的電線杆子上。
袁徹計劃的很完美,開頭的動作也很到位。可他沒料到柯然的手像是泥鳅魚一樣,在反轉的過程中溜了出去搪開了袁徹。只不過這次他沒有給袁徹一個過肩摔,而是身體急匆匆向後躲避。後面是一個還沒有修葺完的路邊美化草叢,有一塊沒有鋪上磚塊,柯然一腳踩空身體向後倒過去。
袁徹手疾眼快,在柯然向後仰過去的時候伸手抓住他揮舞的手,想把他帶了回來。
誰知柯然在袁徹碰到他的一瞬間,身體向旁邊旋轉,借着旋轉的力度平衡了身體,站穩了腳步。
看着從自己手裏掙脫一臉戒備的柯然,袁徹剛剛頂到嗓子眼的火氣瞬間洩沒了。他覺得自己這樣的舉動就像是一個被人甩了的人在苦苦糾纏,完全沒有意義。
袁徹攤開手說道:
“算了,你願意裝就裝。我只當現在才認識你。”
說着袁徹繼續轉身走向停車場。
這一路上兩個人就像是陌生人一樣,從上車到下車一句話沒有再說過,即使坐在前排,也都盡量靠在一側車門,離得遠遠的。
袁徹一臉陰冷,柯然一臉迷茫,氣氛凝結到了零點。
他們上次到錢大志住的小區的時候是半夜,對這個小區沒有什麽整體的感覺。
兩個人一前一後跟着來往的住戶走進小區,門崗已經換了人,照舊沒有審核就放行了。
這個小區的樓房都不是很高,最高的也就是七樓。這裏家家戶戶都有一個寬大的陽臺,從遠處看一些頂樓被圍了栅欄,上面還搭建了涼亭。
走過了兩幢樓,有兩三個人急匆匆地從他們身邊跑過,邊跑還邊呼朋引伴。
袁徹忙攔住其中一位腿腳慢的老太太問發生了什麽事。
“前面有人要跳樓,你說說,有什麽想不開的,跳樓。哎!”說着老太太緊趕慢趕跟上前面的人。
袁徹品味着這幾個人的神态和語氣,怎麽感覺他們是去看一場精彩絕倫的演出而不是看人跳樓呢?
他們緊緊跟着幾個大媽,一直到小區中心的位置。
這裏是一個小廣場,廣場周圍圍着三幢樓房,其中一幢前面聚集的人最多,這些人都打着涼棚向樓頂上看。
這幢和錢大志家的樓中間隔了一幢樓。
袁徹看向樓頂,這是一幢五層樓,樓頂也是平臺設計風格,只是這幢樓上面不是栅欄圍起來的,而是幹脆在樓頂上砌了一圈圍牆。
站在遠處,袁徹能依稀看到樓頂上一個人背對着,身體不住地左搖右擺,手裏像是抱着什麽東西,站在樓底下可以清楚地聽到他說的話:
“都走了!都沒啦!我們都走吧!”
在他話語的間歇隐約能聽到一個女人的哭聲,像是在小聲地勸說着,那個男人非但沒有平息,反倒越來越激動,身體又貼近了圍牆。
樓下的人這才看清楚在他的懷裏摟着的事一個孩子,頓時一陣驚呼。
那孩子只露出來半個頭,聽不到孩子發出來的聲音,不知道是被吓傻了,還是根本就是失去了意識。
袁徹看着樓下觀望的人,有的人在拿着手機報警,有的打消防隊的電話。更多的人在那裏低聲議論着。
“這家人沒法過了,女兒沒了,這男人又瘋了,剩下孤兒寡母怎麽過啊。”
“我前兒還看他好好的,還和我打招呼,今兒這是受什麽刺激了?”
“不知道啊,聽說是在大街上抓着一個孩子叫他閨女的名字,回來就這樣了。”
袁徹問站在最前面的女人:“他們這樣多久了?”
那人頭也不回:“這不才剛的事兒,我就聽上面哭爹喊娘的,然後就見這男人在樓頂上晃悠。這警察再不來可怎麽辦,你們誰有沒有床單被罩,一樓的,有沒有席夢思床墊什麽的。”
一個穿着家居服的女人想了想,轉身沖回門洞。
袁徹沖着柯然擺了擺手,自己快步走進樓門,帶着傷痛爬上了五樓。
五樓又兩戶人家,在左側的房門微微敞開着,站在門口能聽到裏面的哭聲,袁徹也沒敲門直接走了進去,順着聲音找到了通往平臺的門。
平臺并沒有看上去那麽寬闊,但作為一家三口的休閑地也是綽綽有餘了。
平臺的一角,一個男人正緊緊摟着一個小孩的脖子,那孩子看上去已經吓傻了,低聲哽咽着,卻像是不敢發出大的聲音。
剛才聽到哭聲的女人跪坐在地上,一邊帶着哭腔一遍說道:
“孩子是無辜的,你讓他走,我陪你行嗎?他才六歲。你這樣會吓壞他的。”
男人的臉整個扭曲着,眼睛像是要從眼眶裏瞪出來,滿眼紅血絲,眼眶周圍濕漉漉的,說話聲音已經開始嘶啞起來:
“你別說了,到底跟不跟我一起走?啊?”
女人身體僵在那裏,不知道說什麽,只是在不停地哭着。
男人再次向後退了一步,身體已經緊緊挨着圍牆,摟着男孩的手又收緊了一分,男孩微微地掙紮着,男人卻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
袁徹從陽臺門走進來,看着男人的臉和他手裏的匕首,腳步放慢地緩緩走向他們,讓自己慢慢地出現在那人的視野裏。
男人看到袁徹,神情變得緊張起來,手的匕首已經劃破了孩子的臉頰,男孩的臉上劃出了一絲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