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打賭
出了辦公大樓,晚上清涼的風吹拂着,趕跑了袁徹殘存的睡意。聽到身後緊随着的腳步聲,他才繼續大踏步走到配車旁邊,只是這次他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柯然自覺地坐進了駕駛座,調整了一下座位,扭動袁徹早已插進去的車鑰匙啓動車子駛出大院。
夜晚的街道已經不再喧嚣,馬路上已經沒有多少車,盡管如此,柯然的車速仍然是在四十五邁,袁徹倒也沒有催促,他頭靠在靠背上閉上眼睛,一動不動,像是睡着了。
“你平常有約會嗎?”
車子開動了十分鐘,袁徹突然冒出一句話,吓得柯然手一抖車子在馬路上畫了一個完美的曲線:
“啊?”柯然沒有弄明白袁徹此話的中心思想,只能滿臉畫着問號。
“我上次看到一個漂亮女人送你,是你女朋友嗎?你不用約會嗎?”
柯然沒有一絲不自在地說道:“啊,她,不算是女朋友。”
袁徹扭頭看着柯然沒有任何波動的臉:
“不是女朋友?都那麽親昵了還不是女朋友?上了床才算嗎?”
這句太直白露骨的話讓柯然愣了一下,飛快地看了袁徹一眼又目視前方:
“也不是。”
袁徹故意曲解了柯然的意思,故作驚訝:
“這也不算?”
效果立竿見影,柯然開始局促又結巴地解釋着:
“沒有,我是說,我還沒有。不是,就是說,女朋友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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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還是處男吧?”袁徹坐直了身子看着眼睛不敢斜視的柯然,那種筆直的坐姿緊繃着的樣子,像是很緊張。
柯然沒有回答,也沒有搖頭點頭,只是比十分認真還要認真十分地看着車子前面的路,打定主意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袁徹問完了這個逾越的問題似乎就已經滿意了,身體又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我剛才突然想起來的。把你叫出來一起,會不會影響你約會,和女朋友打個電話什麽的。本來還有點愧疚,既然你沒有女朋友,那我的愧疚就省了。”
“……”柯然不知道怎麽回答,只能緊上嘴巴。
車子又開出五分鐘,袁徹耐不住寂寞:
“怪悶的,你喜歡聽什麽歌?”袁徹伸手打開音樂,還沒等聽清楚裏面的聲音,柯然已經把開關關掉了,然後飛快地說。
“我不喜歡聽音樂。”
袁徹還沒有收回來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柯然表現出很別扭的樣子:
“不喜歡聽音樂?現在還有人不喜歡聽音樂的嗎?我倒是頭一次聽說。難不成你聽歌劇?京劇?還是什麽劇?”
柯然忙搖搖頭:
“我都不聽的。”
這下袁徹興致來了,他挑了挑眉問:
“什麽都不聽,為什麽?”
柯然一臉糾結,想了想才說道:
“我也說不上來,就是聽到音樂會很緊張,我現在在開車,太緊張了不安全。”
袁徹仍然窮追不舍:“我就不信,你手機總有鈴聲吧?”
柯然小聲解釋着:“我的手機都是震動的。”
這是什麽樣的癖性,袁徹還是頭一次聽說,想想又覺得他的話不通:
“不對啊,上次我手機響了的時候,也沒見你緊張啊?再說現在只要出門就避免不了聽到音樂,難道你出門還帶着耳塞嗎?”
柯然的聲音更小,要仔細聽才能聽到:
“我通常都不出門。”
“……”
袁徹沉默半晌沒出聲,柯然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一臉空白的袁徹小聲說:
“抱歉。”
“算了,那你就多說幾句話吧。我現在犯困了,不說話,我就睡着了。我要是睡着了可不容易醒。”說完袁徹誇張地打了個空前的哈欠,再次靠回椅背。
柯然松了口氣,忙應着:“好,那,我說點什麽?”
袁徹半閉着眼睛看向車窗外:“随便。”他以為柯然會找一些無痛無癢,讓人犯困的話題,于是揉搓了一下臉,讓自己清醒一些。
誰知柯然卻問了一個那些“前輩”在肚子裏存了一晚上都不敢問的問題:
“那,今天晚上那個女人是誰?”
袁徹的手停頓了一下,才從臉上滑下來:
“我媽。”
柯然一臉貨真價實的驚訝:
“你,你媽?不會吧?”
袁徹側着身看柯然因為驚訝而睜得更大的眼睛,那眼睛在夜晚的街燈下甚至能看到光亮:
“怎麽,很奇怪嗎?”
柯然似乎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太過冒犯了,又開始結巴起來:“不,不是的,就是,那個,阿姨看上去好年輕。我還以為……”
袁徹看柯然慌張的樣子,發現是一個很好的調味,笑着接上他的話:
“以為是我姐?”
柯然急速地搖着頭,聲音又變成了耳語的級別:
“我以為是你女朋友。”
袁徹猜到是這個答案,那是柯然沒看到他媽媽的臉,如果看到了一定會說是他姐,他長得和媽媽更像。至于女朋友,袁徹自嘲地笑了笑:
“我要是有下輩子,真想要我媽這樣的女朋友。”
柯然聽出來袁徹口氣中帶着點莫名的傷感和無奈,目光溫和地看了看袁徹,用堪稱溫柔的聲音安撫着像是受了傷的袁徹:
“這輩子還沒完,你也有機會啊。”
袁徹帶着長嘆說道:“算了,這輩子就這樣了。”
柯然被說話間無意中歪着頭的袁徹的樣子逗笑了,他輕笑着說道:
“說的像是看破紅塵似得。你打算單身一輩子?”
袁徹覺得這個話題似乎對于剛認識幾天的人來說聊得有些太深入了,但也不好直接拒絕回答,倒顯得自己小氣,他掏了掏耳朵說道:
“那倒不是,就是沒有找到合适的。關鍵像這樣的人太難找了,找到了還不見得是我喜歡的。”
柯然思索了一會兒迷茫地說道:
“我不太明白。”
這是要往更深處挖掘的意思,這小子有點得寸進尺,袁徹看了看路标借機結束不宜深入的話題:
“不明白就不明白,難得糊塗。是不是快到了?”
柯然看了看導航:“還有兩條街。”
袁徹突然來了興致似的說道:
“我們打個賭吧。”
柯然不明所以地看着袁徹:“打賭?為什麽打賭?”
袁徹被這個問題逗笑了,看着柯然一臉認真地問話的樣子:
“榆木腦袋,我就是想解解悶,不行?”
柯然終于明白過來,這是在轉移話題的意思,于是順着袁徹的話說道:
“啊,行。那打什麽賭?賭什麽?”
袁徹看着就在不遠處幾個夜光燈一樣閃着微光的“海環花園”四個字說道:
“我賭那個錢大志家裏沒人。”
柯然禮貌地回應了一下:“哦。”
袁徹洩氣地看着柯然:“哦什麽?你覺得呢?”
柯然被趕鴨子上架地回道:“那我就賭他家裏有人。一家人都在。”
袁徹愉快地拍了板:“好,認賭服輸,贏了的請吃飯。”
柯然再次驚訝地看着袁徹:“啊?不是應該輸的請吃飯嗎?”
袁徹胸有成竹地說道:“我這兒規矩不一樣。”他有種自己一定是贏家的預感,既然知道自己必贏還讓輸家請吃飯,不是欺負年輕人嗎?
袁徹對自己終于成熟了的思考方式表示了一番贊許。
他總要找一個合适的時間地點,把這個新人研究明白,請他吃飯自然是最好的機會。
柯然對袁徹臉上一閃而過的竊喜有些不明所以,只是木木地回應:
“好。那就吃飯。”
說話功夫,車子已經駛進了海環花園。
這裏的門崗照例詢問了一下,看到警察證件,忙給指了指路線,安排停車。
這個小區不大,他們停好車,走路不到五分鐘就到了身份證上的地址。從樓下看上去,這幢樓只有兩三戶人家亮着燈,那個三樓一的窗子是漆黑的。
門衛保安跟着過來打開單元門的門鎖,兩人上了三樓,敲響房門。
敲了三分鐘,裏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袁徹挑挑眉毛笑着說道:
“我贏了。沒人。”說完看着門衛說道:
“這家人你有沒有印象,家裏幾口人?主人是做什麽的?”
保安早就在腦子裏回顧了一下這家人的情況,于是張口就來:
“這家,三口人,夫婦倆和一個孩子。”
袁徹接着問:
“孩子多大?”
這個可在保安的庫存範圍之外了,他努力回想了一番:
“大概十四五歲?不太清楚,像是上中學了。”
袁徹見沒人只能轉身下樓,打量着樓梯間個別的門上還挂着報箱,現在還有人訂報嗎?
他腦子思索着,嘴上接着問:“他是哪所學校知道嗎?”
保安又猶豫了一番才回答:
“應該就是市裏最貴的那所高中,叫瑞星高中。”
走出了單元門,整個小區偶爾能聽到蛐蛐的叫聲,其他一切都是靜悄悄的,美化的低矮灌木和間或高聳的柳樹間的小路上空無一人。這個時候要去叨擾左鄰右舍似乎不合時宜。袁徹只能再次問保安:
“你知道他們去哪兒了嗎?”
保安笑嘻嘻地說:“這個,我是晚班,早班發生的事兒,我這兒不太清楚。”
這個答案似乎已經在袁徹的預期中,他看了看這個住宅附近的照明燈,和那上面挂着的攝像頭:“這片有監控嗎?”
保安挺直了背底氣十足地說:“有。”
袁徹他們跟着保安來到物業中心,專門有一間房裏,整整一面牆的顯示器,大部分現在都是灰蒙蒙的影像。
很快保安和負責監控的人說明情況,查找監控只用了五分鐘。在地下停車庫裏找到了昨天下午五點三十五分這一家人走出電梯。
這一家的男主人就是身份證的那個錢大志,體型比身份證上要胖,穿着黑色上衣短褲。女主人穿着緊身裙,腳上踩着細跟高跟鞋。兩個人一邊走一邊像是在說着什麽,看上去有些匆忙。女人有好幾次自己絆了自己一腳。這一家裏的孩子,穿着和死者一樣的衣服,只是此刻鏡頭裏的男孩子還是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