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7 色藝雙全或憂心
午後春暖,聿珏換上單衣,随着湘君在後院裏走練功夫。
一向是挽着發髻的聿珏難得随興的撥攏頭發,僅以發帶系着,一雙拳頭虛握,先是雙手平舉,縮回之後拂開臉面,腳步一旋,側着身子出拳,仰頭踢腿翻了個跟鬥,那長發幾乎曳地,帶起一波烏黑□□。
趁淩空之際,眼角餘光瞄到了那墨色身影輕飄飄的湊近,她心頭一凜,雙手成掌抵住了朝頸、心口兩處襲來的掌法。那掌法雖快,卻意在試探,并未真動了勁兒。
兩人雙手互有搏擊,眼前的聿珏因湘君主動襲來,雙手登時加重了力道,眼神也越發銳利了。“撥雲見日、疾風勁竹……破!”她口念招型,而聿珏一連演示下來,最後喊的那聲,聿珏淩空飛掠,雙腳硬是踩在湘君雙掌間,逼得她稍稍退了數吋。
收招落地的瞬間,兩道不甚整齊卻無比熱烈的掌聲傳至二人耳裏。聿珏回頭一瞄,不由瞇細了眼,“我說妳們兩個,沒事做太閑了是不?如果不想歇息,拿着長刷去把齋苑高處全給抹過一回!”
知更跟畫眉活像驚弓之鳥,一邊嚷嚷着“殿下饒人”,你推我擠的跑開了。
“真是……老是趁機會偷瞄,我都故意把谷烨卿跟他那跟班兒給支開了。”
“兩位宮女姊姊是也找件事兒排解排解,殿下莫要這般責怪她們啦?”
她努唇回首,聞着了湘君身上淡雅香氣,“唔!就妳壞了規矩,老是給她們求情。”
“打從您說要習武之後,湘君多将心思花費在這兒,對于內務卻是疏忽了,還是二位姐姐平常擔待着哪。”說到這個,湘君便覺不大好意思,雖說自己是奉了聿珏之命,除了平時陪着走練武功外,還趁閑暇之餘把往昔學來的功夫寫成拳譜跟刀譜,以便聿珏随時研習,以致荒廢了其他事務;如今知更跟畫眉簡直是服侍着兩個人的。
“哎!妳不來,同樣的事兒也是她們倆照幹,如今是本宮得了個師傅兼貼身高手,我要是專心練武寫日課,她們反而慶幸哪!”
“怎麽說?”
思及以前弄慣了的惡作劇,聿珏反倒不好意思起來。“就,不是抓蟲吓她們,要不就是把自己弄得滿身是泥啊、沙呀,或是搓了泥球往她們身上砸!”她越是說,湘君一雙細眸便又睜大幾分,興許是上了興致,她越講越起勁。“……還有一回,我把掃帚拆了,綁了根釣線,與谷烨卿到鳳藻宮……妳不知道吧?那兒有一座鯉龍池,裏頭養的錦鯉又肥又大……”
“殿下跟谷公子莫不是釣錦鯉去了?”
聿珏擊掌,洋洋得意的點頭,“沒錯!我那時年紀小拉不動,還叫他拿着撈子在旁邊接哪!”
“真釣到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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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巴仰得半天高,“真釣到啦!還不只一尾呢,妳不明白那些魚多貪吃……湘君妳猜猜,那些魚咱們抓來給怎麽了?”
“放了?”
“才不是!原本要烤來吃!”
湘君差點沒吓得冷汗直冒,那額際汗如雨下,簡直堪比習武練拳;聿珏卻是笑得眼兒彎彎,話鋒一轉,“可是最後沒烤成!”
“為什麽?”
“就,那柳莳松趕來阻止啦,還說什麽這些魚只能看,不好吃;咱一聽到不能吃就沒勁兒了,只好通通丢回去。”聿珏噘着唇,言談間不無惋惜。“可惜就只釣成這麽一回,事後還被母後罵了,到現在我偶爾回想起來,還覺有些可惜,那錦鯉吃起來不知道啥味道?”
“也難怪兩位姊姊平時不停贊我、謝我,湘君終于明白個中原因了!”
“是不是!”聿珏輕搥湘君一記,“那些都是小時候的荒唐事兒了,本宮現下可正經得多!”她挺起胸脯,而湘君直是暗笑,“方纔妳忽然打過來可有趣了,這樣也好,咱一個人走拳法、練輕功不好玩兒,妳來當我的對手!”
面對聿珏的要求,湘君總是全盤包容,絕無二話的。“湘君謹遵殿下吩咐。”
*
主仆兩人足足練了兩個時辰,直到日頭方落,風捎來幾分料峭寒氣,才趕緊沐浴、換了件衣裳,聿珏習妥了日課,又纏着湘君一塊兒用膳。
柳莳松趁湘君出了書齋時趕忙向她招手,湘君不明就裏,只是順從的迎了過去。“柳公公有何吩咐?”
打從湘君來到聿珏身邊,或許是她年紀較長、性格沉穩不說,與聿珏相處得甚為融洽。柳莳松也成了感謝她的來到的人其中之一,多虧有她充當他與聿珏之間的潤滑,他不必事事都要與聿珏拉扯抗衡,由湘君來布達他的建議,聿珏也更容易聽進。
雖說一開始皇後只是寵着小女兒而把人給派了過來,不過這一派,還當真起了不少效用。柳莳松不由重新打量起這個性溫順、篤實敦厚的姑娘,有她來牽制、帶領着聿珏,雖并非立竿見影,聿珏的性子,也的确是更顯成熟圓滑了。
“今日上娘娘那兒看戲,長公主不是捎來一本名冊?”
湘君起初雖僅是随侍在聿珏身邊,并未上前與聿琤打照面,對于殿前的動靜,是也還有幾分理解。“是,可我瞧娘娘并未太過在意……”敢情那才是長公主前來打擾的主因?
柳莳松嘆了一聲,“那是家宴,不過也會宴請百官;妳請殿下撥空套量宮裝,賞春宴會派上用場的。”聿珏身子骨嬌小,但仍在成長之中,衣裳尺寸、花樣均須小心注意,莫要貪玩、忙着練武而忽略正事。
“是,湘君明白。”
柳莳松接過漆盤,湘君稱謝,擡起頭來,卻見到他似乎欲言又止。“公公可還有吩咐?”
“在娘娘面前,妳見過了長公主,她可有說些什麽哪?”柳莳松試探着問道。
“這個……其實也沒說什麽,僅是說讀了我的狀紙,微微贊譽了一回;殿下是對她說了湘君的武藝,說改日演示給她瞧瞧什麽的。”她蹙着眉回想,“大概就這樣了。”
“沒說什麽特別的?”
湘君篤定地搖搖頭。“公公發現什麽了?”
該說麽?該說打從她正式站到殿前,一直到戲折子重新開演,聿琤離殿之前,那雙眼一直鎖在她身上。
柳莳松深知聿琤的手段,身為未來的聖上,即便是未臨儲君之位,她早就開始為往後鋪路,也知道聿琤什麽都要用最出色的,不管是物也好,人,更是如此。
能從皇後身邊把裴少懿給拉了過去,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至于傅迎春,那合該是擱在皇甫聿璋身邊的眼線;若不是袁既琳身兼照顧聿珶之職,她還能不巧立名目,借機把人拱上去好鎖在宮裏?
單就湘君來說……目前應該是還無須擔憂,畢竟皇後尚在,聿珏仍在宮中,她再怎麽想要人,也不能明着跟自個兒親妹妹搶;只是雖無近憂,遠慮卻是少不了;柳莳松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這麽擔心,或許……問題就出在聿琤看待藺湘君的那一眼上。
那一眼,究竟意味着什麽?
他沒敢說的是,皇甫聿琤在藺文钰一案當中,肯定也扮演了某個角色,之所以不說,主要自然還是考慮着聿珏與聿琤之間的關系;兩個人是親姊妹,往後聿琤若登基,無論好處還是壞處,聿珏肯定都少不了……至于是好是壞,可就端看兩姊妹之間的聯系了。
會不會,湘君卻成了幹擾姊妹間聯系的那個要角?
“咱問妳,殿下可有同妳說些長公主那兒的事?”
“沒有。”湘君老實地搖搖頭。“除了今天打了照面之外,沒聽見太多長公主的消息;不過我瞧殿下與長公主感情不錯,要比四公主還熱絡些。”
“嗯,只有她們姊妹是出自同一個娘胎,好是自然的。”即便是“裝”也得裝出來。
“原來如此。”
柳莳松稍稍放松了神情,“既然沒說就好、沒說就好……”他緩緩點頭,“行了!沒別的事,妳再去陪陪殿下吧!這兒留給咱來收拾。”
“有勞公公了。”柳莳松大步離去,湘君倒是心生疑窦,總覺他似乎還有話講;不過憑柳莳松的歷練與機心,她也知道自己肯定猜不透,聽見聿珏開口叫喚,她應了一聲,立馬又回到了書齋。
“怎地放個盤子這般久呀?”聿珏神情顯得有些不耐。
“對不住,方才柳公公找湘君說了點事兒……”
“又是柳莳松?”她嘟嘴,“說什麽來着?”
湘君先交代了正事,對于長公主那裏的話題就顯得語帶保留。
“喲,春裝呀?湘君,春宴可熱鬧了,妳運氣不錯!一入宮就有機會瞧瞧……不知道大姊這回邀了些什麽人?聿璋會不會回來?”聿珏想了一會兒,甩甩頭道:“不管!咱們出齋院走走!我好再跟妳熟習熟習宮裏各處的位置。”
“謹遵殿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