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蘇木瑤不解地跟着白稚繞過那一排整齊的房屋, 一直向着村子深處走去。
“小白,你要帶我們去哪兒呀?”她疑惑地問道。
白稚一邊順着房屋一間間走過去,一邊仔細留意這些屋子的房檐。
沒有記錯的話,那個魏離的房檐下, 是挂了一只四角風鈴的。
魏離正是這隐見村的主角, 也是原書中第三個出場的男配。他算是主角團後期的主力軍了, 作為團隊AOE,死在他手上的羅剎數不勝數。
這都要歸功于他那逆天的制毒能力。
香蝕草能夠被做成克制羅剎的毒藥, 都是他的功勞。包括後來的解藥, 雖然雲陰也出了一份力,但主要的功臣還是他。
只是他現在正處于極度自閉的狀态, 需要蘇木瑤帶他走出這段陰霾才行。
事實上, 白稚在看《木瑤風華錄》的時候,最喜歡的男配就是魏離。不是因為他每次扔毒的時候都很拉風, 一倒倒一片, 而是因為他足夠慘。
沒錯, 主角團這幾個人裏, 就屬他最慘了。
父母和妹妹都在自己的眼前被羅剎撕成碎片吞了下去,自己不但無法報仇,還被村子裏的村民當做是邪祟之人, 常年遭受村民們的排擠與咒罵。
如果不是怕魏離給他們下毒, 這些村民早就把他趕出村子了。
白稚看小說的時候, 就一直覺得魏離是這本書裏最慘的小可憐, 因此在發現魏離不是男主的時候, 她氣得差點砸掉手機。
她居然押錯男主了!為什麽!魏離這麽可憐為什麽不讓他做男主!這個狗作者還是人嗎?她還有心嗎?!
當初心心念念的小可憐,如今就要親眼見到了,白稚心裏還有點激動。但一想到魏離對羅剎恨之入骨,白稚又有些害怕。
千萬千萬不要認出她和季月的真實身份啊,不然她就不得不對魏離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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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曾經的股民,她可狠不下心。
白稚一邊領着衆人尋找那個挂有風鈴的屋子,一邊解釋給蘇木瑤等人聽:“剛才那個女子說‘我們不歡迎你們’,估計這裏的村民多半和她态度一致。我們與其浪費時間和這些人耗,不如去找看看有沒有那種,不那麽排斥外來人,或者比較好說話的村民,向他借宿一晚……”
原書中的魏離不喜歡關窗,到時候找到他家,只要用這個理由搪塞過去,蘇木瑤他們就不會懷疑她了。
“原來如此,還是小白你想得明白。”蘇木瑤恍然大悟般地點點頭。
白稚差點又要嘆氣了。
這位公主殿下也實在是沒有心眼,在原書劇情中居然就一直和這些村民站樁理論,最後還吵了一架,又散了些銀兩,才勉強在一個貪財的村民家裏住了下來。
白稚覺得把錢送給這些村民實在是浪費,有的散給他們,還不如給季月買甜點吃呢。
所以他們不如直接去找魏離,也好省些磨叽的時間。
這個破村子真的還挺大,一行人一直走到最深處,直到路兩側一棟屋子都沒有了,才在一堆亂七八糟的植物叢中找到一棟孤零零的小木屋。
屋前種滿了各種各樣說不出名字的藥草,一只黑漆漆的小藥爐正在咕嚕咕嚕翻着氣泡,門窗半掩,一只陳舊的四角風鈴靜靜地挂在屋檐下。
這應該就是魏離的家了。
白稚正要上前,突然想起來只有蘇木瑤才能接近魏離,頓時停下腳步,扭頭看向蘇木瑤。
“蘇哥哥,你去看看吧?”
蘇木瑤驚訝地指了指自己:“我?”
白稚點點頭,正要推她上前,唐映忽然伸手攔住了她們。
“你讓殿下過去,究竟安的什麽心?”他不悅地掃了白稚一眼,“我去。”
白稚:“………”
要你出什麽頭,你家殿下的桃花運都要被你擋回去了。
唐映上前敲了敲門,結果無人響應。他警惕地用劍挑開門栓,木門“吱呀”一聲便被他輕易打開了。
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難道屋裏沒人?”唐映皺起眉頭。
“就算沒人,應該也沒走遠。”姜霰雪看了一眼咕嘟咕嘟的藥爐,冷靜說道。
蘇木瑤愣愣道:“那、那我們怎麽辦?總不好擅闖民宅吧……”
前面那麽多住戶看下來,沒有一家是歡迎他們的。這些村民無一不是關緊門窗,有些甚至還不等他們走近,就已經在屋裏激情大喊:“快出去!可惡的外來人!”
蘇木瑤實在想不通還有哪裏能讓他們住下來了。難不成真的要睡在外面嗎?不要啊,外面會有小蟲子的!
白稚也覺得魏離沒有走遠。除了門前這一小片,他還種了很多藥草在村子後面的小樹林裏,這會兒說不定就在那個小樹林裏摘藥草呢。
白稚又擡頭看了看天色。
夜幕不知何時已經悄然降臨,幾顆黯淡的星星稀疏地挂在上面,顯得其中那輪圓月格外明亮,有種淡淡的凄清。
由于隐見村的村民夜裏不敢出門,魏離每日的活動時間就固定在了晚上。只是不知他要多久才能回來,白稚認為在這裏幹等也是浪費時間,不如直接去小樹林裏找他。
說不定還能找到專克羅剎的香蝕草呢。
“不如我們去找找看。”白稚指着草叢中被人踩出來的小道,“住在這屋子裏的人一定是順着這個方向進到樹林裏了,我們分頭去找,應該很快就能找到人。”
唐映不贊同地皺眉:“我們直接在這裏等人回來不就好了,幹嘛還要大費周章地去找他?”
白稚斜他一眼:“現在可是晚上了。你在這裏等他,如果他回不來了怎麽辦?你覺得到時候這些村民會怎麽想?”
她雖然沒有明說,但其他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夜裏正是羅剎最活躍的時候,這家人又剛好在屋子外面活動,指不定不會碰上羅剎。
沒碰上也就算了,一旦碰上了,還能有活命嗎?那他們這幾個剛進村的外來人,就一定會變成衆矢之的,到時候只怕難以說清。
“我知道了……那現在就趕快去找吧。”唐映臭着臉,雖然不服卻也沒有辦法。
白稚點點頭,正要拉着季月出發,突然想起一件事。
蘇木瑤在原書中是獨自撞見魏離的,如果讓姜霰雪、唐映二人和她一起,說不定就碰不到魏離了。
得想個辦法把他們分開才行。
“要不還是留個人在這裏看着吧,以防這家人先我們一步回來了,也好有人通知一聲。”白稚提議道。
“也對!”蘇木瑤沒有異議,她自然而然地看向唐映,“那就唐映你留下來吧,要看好這裏哦。”
唐映:“為什麽又是我!”
白稚捂嘴偷笑:因為你太煩人了,連你家親愛的公主殿下都嫌棄你。
蘇木瑤做下的決定,唐映不敢不從。即使對提議的白稚氣得要死,他也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先後走進小樹林裏。
他遲早會讓這只怪物付出代價。
進入唐映看不見的區域後,白稚又以“分頭行動”的理由将姜霰雪和蘇木瑤分開了。這片林子裏種有香蝕草,羅剎不敢靠近,白稚并不擔心蘇木瑤會遇到危險。
蘇木瑤自己也不擔心,因為她一直對自己的實力很有信心。
最後四個人兵分三路,向着三個不同的方向深入前行。
***
這不是白稚第一次和季月在夜裏自由行走了。
他們是羅剎,夜晚本就是他們的主場。只是前幾次白稚都是提心吊膽的狀态,像這次這樣完全放松還是第一次。
月光照到她的身上,她感受到了一種蓬勃沸騰的生命力。
那是她體內的羅剎之血在叫嚣着,歡呼着,渴求着。
這本該是羅剎的狩獵之夜。
白稚在月光的沐浴下盡情呼吸,扭過頭,看到季月正安靜地站在她的身後。
他的面容融在泠泠月色裏,如同鏡花水月,好看到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白稚有些恍惚。
就在不久前,這個少年還差點掐斷了她的脖子。可是現在,他們已經可以一起去掐其他羅剎的脖子了。
咦好像有哪裏不對……
白稚想起之前那個村子裏的經歷,忍不住詢問季月。
“季月,你還記得我下山後的事情嗎?”白稚轉過身走到季月的面前,仰臉看他。
季月點點頭:“當然記得。”
白稚:“那我問你,村長的海東青和鴿子是被你抓走的嗎?”
季月:“什麽海東青?”
白稚:“就是鳥!關在籠子裏的鳥!”
“啊……你說那些鳥啊。”季月思忖了下,“是我抓的,不過我沒找到你,就把它們都烤了。”
……果然是他!
白稚:“你這個可惡的偷鳥賊!”
季月:“?”
那只海東青果然是被他偷走的。如果不是他抓走海東青和鴿子,白稚也不會充當信鴿的角色,更不會被姚苛那個小人盯上,更不會被季月掐脖子……
白稚越想越氣,正要和季月算清賬,突然想起那晚的一個細節。
那日夜裏,季月原本是可以殺死姜霰雪的。但他當時似乎嗅到了什麽氣味,幾乎是瞬間便抽身離開了。
他當時究竟聞到了什麽?
白稚對季月問了這個問題,季月撐着下巴想了想:“是雲陰那老東西的丹藥味。”
“雲陰也在那裏?!”白稚大驚失色。
季月冷嗤道:“只是他的一條走狗罷了。”
……原來如此。
也就是說,雲陰一直在暗中派人跟蹤季月,也可能是跟蹤或者保護蘇木瑤,總之雲陰的人一直都在。
只不過那次被季月發現後,雲陰應該更加謹慎了吧,否則季月不會察覺不到的。
白稚一想到雲陰,就忍不住去想自己初次見到季月時的情景。
那個時候他傷痕累累,奄奄一息,連她一個小炮灰都能輕易地殺死他。
是雲陰将他傷成那樣的嗎?
白稚突然覺得心裏堵得慌。她看着季月,眉頭微微蹙起:“季月……雲陰為什麽要抓你啊?”
季月聞言,垂下眼睫,靜靜地注視她。
“你想知道嗎?”
白稚遲疑了一秒,還是點了點頭。
“他想要研究我。”季月眼裏升起濃烈的譏諷之意,“看看我和其他羅剎究竟有什麽不同。”
白稚的心裏頓時升起不好的預感。
“那、那他是怎麽……”話還未說出口,她的腦海中突然閃過她和季月在孫府裏見到的那一幕。
那只囚禁在鐵籠裏的羅剎,痛苦地嘶吼着,最後被季月一刀了結了生命。
當時她就覺得季月的樣子很不對勁……難道,季月也是被那樣對待的嗎?
白稚突然不敢再想下去了。可是季月卻毫不在乎地将她的猜測說了出來,唇邊還勾起隐隐笑意。
“就像我們在孫府裏見到的那只羅剎一樣,不過我的情況應該比他好一點吧。”季月緩緩說道,“我的自愈能力很強,雲陰那老東西為了測試我的極限,想盡了辦法。”
他就這麽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可一旁聽着的白稚卻覺得越來越難受,甚至有種快要喘不上氣的感覺。
很奇怪,當時她看到那只被囚禁的羅剎,除了第一眼被震撼到以外,并沒有什麽特殊的感覺。甚至在季月殺了他之後,她也沒有生出多少同情的情緒。
可她只要一想到季月曾經也被那樣對待過,心裏突然難受得不得了。
好像有人扼住了她的心髒,用力地向下扯。
不敢想,不能想。
可又控制不住地去想季月究竟遭遇了什麽,經歷了什麽。
他會痛苦嗎?會絕望嗎?會麻木嗎?
……有人會救他嗎?
白稚幾乎是無法自拔地,陷入了某種巨大的痛楚之中。
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阿稚……”
季月訝異地輕輕出聲,“你怎麽哭了?”
銀色的月光下,白稚的臉上早已布滿淚水。她擡起眼睫,大顆大顆的淚珠止不住地從眼眶裏滾落下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白稚哭得抽抽搭搭,上氣不接下氣,她眨着淚眼望向季月,眼神無助而悲傷。
“季月,我的心裏好難受啊……難受得不得了……”
季月一怔,心底忽然湧起一種奇妙的感覺。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白稚哭。
這個冷血的小家夥,從未為那些死去的生命流過眼淚。她第一次哭是害怕季月殺了她,第二次哭卻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是因為知道了他的遭遇嗎?還是被這種可怕的事情吓到了呢?
季月沒有說話,他依然一瞬不眨地凝視着白稚。
然後他俯下_身,輕輕吻去白稚臉上的淚珠。
他一遍遍地親吻她的眼睛,鼻子,嘴唇。
比以往任何一次還要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