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主編和大主廚
陳朗心來了之後,餐廳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首先是後廚。霍子安果然遵守諾言,把那麻雀小的廚房分了一半給她。
當一套套的設備搬進廚房時,魏國恩都傻眼了。“這……這麽多冰櫃?咱是賣冰淇淋嗎?”
歐吉解釋:“甜點,溫度大大重要的。點心溫度不同,冰櫃不同。”
魏國恩不同意地搖搖頭,心想,甜點不就是飯後的點綴嗎,對一頓飯來說是錦上添花,花雖然漂亮,但總不能把房子鏟了,用一半地來種花吧?
他跟霍子安說了想法。霍子安道:“房子好不好,要自己進來住一段時間才知道,但花園呢,一眼就能看出主人的品味。”他劍眉一揚,道:“我們這花園,很快就有人看見了。”
沒多久,魏國恩就明白了霍子安的意思。餐廳的生意,突然就好了起來,陳朗心做的美貌甜點吸引了大批的新顧客。
濃郁的巧克力、顏色豔麗的莓果、芬芳的香草、個性強烈的熱帶水果、時令的蔬果,千層酥、海綿蛋糕、奶酪慕斯、泡芙、輕盈的戚風、各種堅果酥餅、蛋白餅,甜鹹酸苦辣各種平衡而新奇的調味,交織成一道道色彩鮮明、滋味美妙的甜點。
甜點一半是用來吃的,一半是用來發朋友圈的。陳朗心的作品迅速地在社交網絡上流傳,連帶着這家藏在胡同裏的米其林主廚餐廳也越來越多人知道。點評網上和美食博主對餐廳的評價變了個風向,對食物的口味、理念、甜點的創意,陳朗心和霍子安的背景來頭有了更多深入的評論,口碑一路上漲。
魏國恩沒料到形勢就這麽逆轉了,沒花錢買好評,也沒搭上任何人情。這事兒對他刺激蠻大的,他開始想:原來花園更受歡迎啊,那麽辛苦搭個房子幹嘛,幹脆全種花好了?
老鮑再次來蹭飯時,發現餐廳全滿,別說有張桌子,連廚房都擠不進去了。他百無聊賴坐在院子裏,想跟老鐵玩會兒,老鐵卻“咻”一下竄上了牆頭,完全不搭理他。
霍子安拿着兩啤酒過來。老鮑嘆道:“什麽叫物似主人形,這貓兒跟由良辰一個德性。”
霍子安笑了起來,覺得這話有理。看着老鐵孤傲的身影,他不禁心搖神馳:要怎麽把一只貓兒弄過來?用強肯定不行的,它爪子厲害啊。就得誘着哄着,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梳梳毛、撓撓癢,等它習慣了,自然就會乖乖跳下牆,粘到自己身邊來……
“子安!”老鮑叫了一聲。
霍子安如夢初醒,“怎麽了?”
“你想什麽啊,一臉春心蕩漾。”老鮑壞笑。
霍子安瞪大了純真的眼睛,“我……我哪有時間春心,現在忙到連睡覺時間都不夠。”
Advertisement
“甭裝了,你的老臉都他媽紅了。海默不在啊,最近有新目标了?”
霍子安自然不能告訴他。這事兒,別說對老鮑,他對自己都沒法承認。他以為,這種事情是有期限的,過一陣對他的感覺淡了,自然啥事都沒有了。偶爾出格幻想一下,過過瘾沒關系,頂頂重要的是,他必須得管住自己,千萬別不知死活地湊上去,再被他一爪子撓死。
“你以為我是你呢,渾身長毛,一到時候就發情。”子安否認。
老鮑“啪”的打開啤酒的易拉罐,“嘿,你在胡同混久了,嘴巴都變損了。中國老話說,飽暖思□□,現在餐廳做得不錯,而且又到了美麗的春天,你心裏長出花花草草很正常嘛——告訴我,那人是誰啊?”
霍子安趕緊把話題岔開,“你覺得餐廳做得不錯嗎,差遠了!”
老鮑知道霍子安不肯說,也不以為意,順着他看了一眼餐廳道:“照目前情勢看,起碼是往好的發展。目前顧客都是女白領?”
“嗯,不是一班女人,就是一對對的男人。”
“女人和gay。一開始都那樣,時尚消費圈會先注意到你,然後是普羅大衆,大浪淘沙熬過了這輪,就會有正兒八百的食評家和業界人士關注你,最後沉澱出穩定的客戶。現在是好勢頭啊。”
“你知道的,現在這批客人很容易流失,他們被新鮮的東西吸引,也很容易失去新鮮感。餐廳要上軌道的話,不能單靠這些客人。”
“沒錯啊,”老鮑非常同意,他向來認為,一個餐廳的熟客不占客源的30%以上,這個餐廳就不算站穩陣腳,“所以還是要盡量打開知名度,讓多一點人來吃,篩選合适的客人。而且,你也要讓圈內人看見你和認同你。這一點……唉,你要沒有得罪邱新志就好了。”
霍子安對邱新志一直摸不着頭腦,道:“邱新志那邊怎麽想,我也無能為力,而且沒多久要錄節目了,實在沒心思去應付他。”
“還是要去錄節目?”
霍子安非常苦惱:“那怎麽辦,合約早就簽了。”
“不過這也是好事,電視綜藝最容易讓人認識你。你要加快速度了,聽說了嗎,米其林很快要進北京。”
霍子安一驚:“什麽時候?”
“最晚不過明年初。業內都傳開了,連漢堡快餐店都趕潮流,出了什麽米其林主廚餐。”
“什麽鬼?”
“就是一缺錢或缺腦筋的某國主廚,用早上喝咖啡的五分鐘時間,随便寫了個漢堡秘方,然後扔給了快餐店。說到底就是個噱頭,米其林主廚去給漢堡店創造菜品?真是丢臉到姥姥家了。”
霍子安不置可否。他腦子裏滿滿的都是米其林進京的事情。最晚明年初?真沒想到,他這麽快就等來了他的第二次機會——以及真正的考驗。
餐廳開業後,霍子安每天早上七點就到店裏。這一天他打掃完廚房,吃完早餐,就坐到街門邊,跟往來的街坊聊會兒天。
坐了一會兒,他覺得渴了,正想進去喝杯水,一轉身瞥見了個熟悉的身影,正從胡同口走來。
他在門口等着那人走近,招呼道:“大主編。”
邱新志嘴角牽了牽:“大主廚。”
兩人看着對方的眼睛,視線在空中交戰。他們不是第一次對話了,但在餐廳柔和的燈光下,一個廚師一個食客,彼此都客客氣氣的;而現在這胡同裏,大白天光下,兩人像是第一次見到對方似的,默默地相互掂量。
霍子安認為邱新志看起來體面儒雅,轉過臉就找人黑他的餐廳,心胸狹隘;邱新志腦子裏想的都是霍子安放在由良辰裸背上的手,對他也沒什麽好感。兩人彼此不爽,臉上卻都挂着笑。霍子安首先開口:“來吃飯嗎?午餐時間還沒開始。而且您沒預約吧,中午的桌子都訂出去了,怕是沒您的位子。”
邱新志下颔微微一揚:“我來找由良辰。”
霍子安大奇:“你找由良辰幹嘛?”
邱新志笑了:“我找他拿回鞋子。他在裏面吧,我自己進去。”
霍子安向右邊挪了一步,不動聲色擋住了他的路:“你的鞋子,怎麽會在由良辰那裏?”
邱新志:“說來話長,”他見霍子安擋在前面,後退了一步道:“餐廳沒開門,不方便進去嗎,那我走邊門進去,他的家我熟,您忙着吧。”
霍子安一聽,心裏更是不爽,要鞋子就要鞋子了,話裏的親呢是怎麽回事?而且最讓他上火的是,由良辰拿邱新志的鞋子幹嘛,難道他真的有收藏舊鞋的癖好,逮誰拿誰的?但霍子安還是讓了路:“沒有不方便,您進去吧。”
霍子安一邊走進門裏,一邊道:“由良辰還沒睡醒呢,要不你去院子裏找找,一般不相關的雜物,他都是扔院子裏的。”
邱新志心裏罵了霍子安一萬句,嘴上笑道:“叨擾了。”
他從餐廳走進了院子,見霍子安回去了後廚,就在棗樹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一心等着由良辰。
今天早上,他猶豫了半天,才鼓起勇氣來到這胡同裏。陳朗心好久沒約他了,看來以後不會再聯系,他想要“勉為其難”地過來吃飯,也沒了理由。他想,還好留了一手,把鞋子丢在由良辰的院子裏。好好的一雙鞋子,沒有破洞沒有壞,幹嘛不要?
可是要回了鞋子,之後怎麽辦?難道他還要不小心地把手機和錢包都丢在餐廳裏嗎?最好是鞋子找不到,那他就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來串門。
他掃視着院子,美好的願望立馬就破滅了。确如霍子安說的,他的鞋子随意地扔在了水池邊,看樣子自他那天脫下來之後,就沒人再看它一眼,就算有,至多也是有人在洗手洗臉時,嫌它礙事,随腳踢遠了點兒。
邱新志打量他那可憐的鞋子,在京城肮髒的空氣裏風餐露宿,它的臉已經蒙了一層薄土。他舉目四望,想找塊破布擦一擦,卻意外重遇了他的襪子。一只襪子孤零零地吊在晾衣繩上,随風飄舞。
邱新志心下大慰,起碼襪子是洗幹淨了嘛。可是,為什麽只有一只?
他又到處察看,像尋找什麽寶貝似的搜尋院子裏的雜物。過了十來分鐘,他終于發現了襪子的蹤跡。襪子被團成一團,綁在了一根細線上,細線的另一頭是一根像是釣魚竿的杆子,插在牆頭上,離地約有兩米。邱新志大奇,伸手去夠了夠襪子,襪子像是小毛球一樣,團團在空中轉了幾圈。
他想把釣魚竿取下來。他身量高,輕輕一跳就摸到魚竿了。再跳兩下,他抓住了把子,正想把魚竿□□,一個生物卻突然出現在他跟前的牆頭上,居高臨下,雙目炯炯地看着他。
邱新志猝不及防地對上這麽一雙威猛的眼睛,大驚失色,雙腿着地時沒穩住身子,往後摔了下去。
他直直撞向了一輛三輪車,疼得哎呦地叫了一聲。他定了定神,想要站直身體,卻聽見嘎拉一聲脆響,随即屁股大腿涼咻咻的——長褲被三輪車上的鈎子勾住了,他沒注意使勁向上一掙,半條褲腿頓時被扯下了一大片。
牆上的生物跳了下來,黃色的眼睛盯着他,嚣張地“喵”了一聲。邱新志看看它,又看看自己晃晃蕩蕩的褲子,只想大聲哭嚎:我錯了,以後一定不來這八字不合的破餐廳了!
可是蒼天饒過誰?這時候,陳朗心從廚房走了出來,看着邱新志淩亂的襯衫、飄飄欲飛的褲子和半遮半掩的黑色內褲,眼睛睜得占滿了半張臉。
“邱新志!你……你怎麽這樣了?”
邱新志想要咆哮:我怎知道我為什麽會這樣!可在這時候,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東廂的房間紗簾一動,由良辰走了出來,頂着一對朦胧的睡眼,無意識掃視着院子。然後他發現了奇怪的景象,眼睛突然清醒了,像是看着突然闖進他家的大馬猴那樣,定定地望着邱新志。
作者有話要說:
看大家對老邱意見蠻大的。我看了挺心疼,就想說,各位口下留情吧,虐大主編的事,讓我來!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