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叫花雞
與鬣犬打鬥受傷是在所難免的事。幸好它們雖數量多卻謹慎膽小,傅弈舟和陸無一兩人殺掉幾只鬣犬後它們就不敢冒然上前來,兩人趁機躲進了山林裏。
為免沿路滴落的血引來更多野獸,陸無一和傅弈舟互相攙扶着在濃密,連月光都照耀不到的深林裏搜尋。他們運氣很好,在某個雜草叢生,蔓藤纏繞的山石間找到一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山洞。
山洞裏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到。傅弈舟慶幸自己随身帶了火折子。他點燃火折子在前面探路,陸無一捂着還在滴血的傷口緊随其後。
洞穴裏很寬敞,周圍只有些野草橫生。走至深處,傅弈舟忽然停下,轉過身對陸無一說:“已經到盡頭了,我們就在此歇息一晚。”
緊繃着神經的陸無一終于支撐不住癱軟下來,坐到地上。
傅弈舟似乎傷得沒陸無一那麽重。見陸無一坐到地上,他稍一沉吟道:“陸教主傷勢如何了?”
“無妨,不用你貓哭老鼠。”陸無一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
剛才與鬣犬打鬥時也沒見他這麽好心。那畜牲都要撲到他身上了他竟敢閃到自己身後連累自己替他擋了一爪。
說不是故意的誰信。
傅弈舟有些歉疚的撓了撓臉:“在下先升火取暖,你自己處理下傷口。”
陸無一沒有應他,自己一個人在心裏自怨自艾着。
不得不與死對頭聯手,還要與死對頭共睡一處,真是倒黴透了。更重要的是,他此時的臉一定很狼狽。
待傅弈舟燃起火堆,昏黑的洞穴一下亮起。陸無一迫不及待掏出一面八角形的古樸銅鏡照臉——臉上除了擦傷劃傷還有些灰土,其它倒沒什麽了。
只是這種傷好了之後臉會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症?
傅弈舟升完火便坐下處理外傷。忽然撇見陸無一拿着銅鏡照來照去,想起他之前聽過關于陸無一的風評——鬥月教的陸教主是個唯我獨尊,愛孤芳自賞,手下男寵無數,有斷袖癖好的大魔頭。
現在看來确實是個喜歡孤芳自賞,愛惜自己的臉到了魔怔地步的人。至于斷袖……為了穩妥,他還是和陸無一保持一定的距離比較好。
Advertisement
畢竟自己也算長得一表人才嘛。
人一旦放松下來,疲累痛感就像潮漲般湧來。總之先找些東西南填飽肚子再好好休息。傅弈舟微笑着望向陸無一:“在下出去找些吃的,陸教主餓麽?”
陸無一正沉迷在自己冷酷英俊,天下無雙的美貌當中。聽見問話才驚覺自己似乎在傅弈舟面前暴露了本性。他連忙把銅鏡收好,偏過頭:“本座不餓。”
傅弈舟仍然笑着,沒說什麽便出去了。
陸無一這時才解下披風處理傷口。等處理完之後,肚子卻不争氣的打起鼓來。
今日一天他只喝了些茶,又與傅弈舟鬥了那麽久,肚子早就空空如也。他有些後悔剛才說不餓的話。他望着火堆那明明滅滅的火光,想着是不是應該出去找些吃的。在這種地方肯定有不少野味。
陸無一才站起身傅弈舟就回來了,手裏還拎着兩只毛色呈亮的山雞?
他看了眼站着的陸無一,笑得溫潤:“在下運氣不錯,剛在附近獵到兩只山雞。”他邊說着邊走到火堆旁:“陸教主不嫌棄的話一起吃?”
陸無一盯着兩只肥美的山雞咽了咽口水。他假裝不感興趣道:“不用客氣,本座不吃嗟來之食。”
傅弈舟還沒說什麽就聽見陸無一肚子打鼓的聲音。陸無一的臉紅了,傅弈舟裝作沒聽到般柔聲笑道:“就當是在下的賠禮。不知陸教主可否給個面子?”
“既然你這麽說了,本座就給你個面子。不知你打算怎麽吃?”
傅弈舟答道:“這裏條件有限,自然是烤着吃。”
真是個凡夫俗子,粗鄙不堪。這麽鮮美的野味居然烤着吃簡直暴殄天物。陸無一将山雞從傅弈舟手裏奪過來,頤指氣使道:“去外面采些野菜蘑菇,本座來料理這些。”
傅弈舟愣住了。
陸無一已經不搭理他,開始動手處理那兩只山雞了。
傅弈舟瞧着陸無一動作娴熟,好像是個行家。那他倒想看看陸無一到底有什麽絕活了。等他找食物回來時,陸無一正坐在火堆旁,拿着不知從哪裏挖來的泥巴塗在已經處理好的山雞身上。
傅弈舟頗有些興趣,于是湊上前問:“陸教主,這是做什麽?”
“這你都不懂?”陸無一冷笑了一聲,又突然擡頭問:“野菜呢?”
傅弈舟邊将摘到的野菜蘑菇還有一些可以吃的食物倒出來邊耐着性子不恥下問道:“請陸教主賜教。”
“用泥巴一來可以隔熱二來可以鎖住味道。”陸無一說完便将那些東西一股腦往山雞肚子裏塞。之後将肚子封起來,再把泥巴塗上去。他扒開火堆,把兩只塗了厚泥巴的山雞放進去再把火堆起來,“柴火不夠旺。”
陸無一居高臨下地撇了眼傅弈舟,意思很明顯。傅弈舟還算醒目,又去拾了柴火回來添加。
在等待的過程中,兩人又把現狀分析了一遍。如果雙方的人都沒找着他們,他們只能自力更生,自己找出路了。
火堆這時有香氣隐約飄來,令人唾沫直流。傅弈舟笑道:“沒想到陸教主有這樣的手藝。”
居然被死對頭誇贊,陸無一很洋洋得意:“那是自然。”
傅弈舟眼中閃過一絲光芒,稍縱即逝。兩人沒什麽話可談,于是空氣又沉默了。
不知過了多久,火堆底下的山雞已經漫出誘人的香氣。陸無一估算着時間差不多,便到火堆旁将那兩只山雞挖出來。
爛泥已經變硬,陸無一拿出匕首敲碎泥巴。香氣在瞬間擴散,變得更加濃郁。光聞着就忍不住直流口水。
傅弈舟望着脫去泥塊,露出金黃色澤,油光閃爍的山雞禁不住又誇贊道:“陸教主果真好手藝。這叫什麽?”
好手藝是自然,也不想想他是誰的兒子。罷了,傅弈舟也不可能會知道:“不是正宗的叫花雞,湊合着吃。”陸無一說道将山雞丢到傅弈舟手上。
果然是這樣的人嗎?傅弈舟似乎發現了什麽般眯起眼睛笑得愉悅,低頭吃雞。
入口皮肉酥脆,鮮嫩多汁,肚子裏的野菜将腥味去除使肉質滑而不膩。傅弈舟無法準确形容那味道,只覺得好吃到停不下嘴。
陸無一卻邊吃邊想,明天還得和死對頭一起行動,是不是可以借機找出破綻殺掉他?這場對決還沒有結果,若讓殘影和缺雲知道他還沒弄死傅弈舟他得多沒面子?
想歸這麽想,體力的缺失還有傷勢的影響,兩人填過肚子之後就累得直接睡到了天亮。
醒過來的他看着傅弈舟精神抖擻的模樣,又在暗罵自己錯失良機。
傅弈舟當然不知道陸無一那些卑鄙龌龊的心思,他收拾好便叫上陸無一出洞穴去探路。
即便在山林裏,盛夏的天還是很熱。陸無一走在路上搖搖晃晃,還能感到傷口的疼痛在加劇。他無力道:“到底能不能找到離開這裏的路?”
走在他前面的傅弈舟拭去額發上的汗水,環顧了四周回道:“找了這麽久也沒有。或許我們想離開這裏,恐怕得從掉下來的地方飛上去了。”
他和陸無一在這片地域徘徊了許久都沒找到出口,他就已經明白沒人來這裏找他們的原因了。
陸無一無語了。剛才在斷崖那裏确認了高度還有周圍的環境,他們掉下來沒死都是是個奇跡。他說飛上去?身體狀态好時都不敢打包票,何況現在兩人都有傷在身?
“你倒是飛給本座看看。“陸無一冷嘲熱諷道。
傅弈舟答話之際耳邊突然聽到遠處的山崖林木間隐隐約約傳來了歌聲。
陸無一似乎也聽到了。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仔細辨認是女子的聲音。他們朝遠處望去,卻見晴空下的山崖綠林白霧彌漫,景色若隐若現,期間還能見到人影綽綽,歌聲不絕。
海市蜃樓?
清亮悅耳的歌聲變得越來越清晰,好像唱歌的不止一人。陸無一和傅弈舟很訝然,接着頗有默契的一同朝歌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他們走進那片白霧彌漫的山崖綠林,景象一下又清晰了。綠林的盡頭竟然是個看不到盡頭的綠湖。綠湖中央林立着一座巨大樓宇。白紗窗,紅木樓,琉璃瓦,周圍還有數葉輕舟泛湖。舟上或坐或站衆多素衣女子,正齊聲歌唱。歌聲抑揚幽遠,非常動聽。
這樣一副景致在陽光的映照下缥缈虛幻,仿如仙境。
陸無一和傅弈舟呆住了,不知道這是個什麽地方。離他們比較近的小舟像是發現了他們,撐着竹竿吱吱呀呀晃着小舟過來了。
撐舟的年輕女子開口道:“兩位公子終于來了。”
傅弈舟和陸無一面面相觑。聽她的話好像認識他們?傅弈舟彬彬有禮道:“姑娘認得我們?”
舟裏坐着的另一個女子掩唇笑了,答道:“是我們樓主等你們很久了。”
傅弈舟笑得令人如沐春風:“那,是你們樓主認識我們?”
女子笑着回道:“公子還是問我們樓主吧,請。”
陸無一只想趕快離開這裏,不用和傅弈舟繼續結伴。他想都沒想扯着傅弈舟上小舟:“啰嗦夠沒有?管他龍潭虎穴,找不到出路也只能問人了。”
陸無一說得有道理,傅弈舟便随他一起上了小舟。小舟晃晃悠悠向樓宇逐漸靠近,他們便能看清樓宇正中的門匾刻着三個小篆——焚玉樓。
作者有話要說:
叫花雞:是江南著名的漢族菜肴,常熟著名菜肴,屬于蘇幫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