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街上(二更,求收) (45)
沒有問她去了什麽地方,只是與她說起了在皇宮中發生的事情。
聽着他在她的旁邊這麽輕松的說話,蕙綿一時鼻頭發酸。他為什麽不在蕭悅行之前,這樣寵着她?
轉眼到了他的大婚前一天,他一早走了就沒有再回來。他還沒走的時候,她問他:“你今天夜裏就不過來了吧?”
若庸這幾日心情一直很不好,聽到她這樣的話,臉色立即沉了下來。“大婚前夕,我當然得住在府裏。”他說話的聲音很低沉,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他為了她的心甘情願都做到了這一步,她竟然還這樣問他?
他多麽希望她能對他說,“我愛上你了,你只能要我,其他的女人想都不能想。”可是他又明确的知道,她是不會說出這句話的。
蕙綿看着不斷跳躍的燈光,依舊聽不見他進門的腳步聲,心裏竟然很不是滋味。其實她是希望他過來的,希望他抱着她上床,希望他對她說沒有她,他是睡不着的。
“小姐,很晚了,您上床歇息吧。”夏香看了看一邊的銅漏,走過去對一直盯着燈光瞧的蕙綿說道。
朝着窗外黑暗的夜色看了一眼,她點了點頭,走到床邊,一個人解衣睡了。
習慣了被窩裏多一個人,這個時候一個人躺着,總覺得空蕩蕩的。蕙綿翻來覆去,怎麽都無法入睡。最後将自己藏在枕頭裏的藥瓶掏了出來,握着冰冰涼的瓷瓶,她竟然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也不知睡了多久,總覺得有什麽濕漉漉的東西在自己的嘴裏掃來掃去。她揮手去趕,卻只覺得那東西更有勁的往裏面鑽。
她突然間睜開眼來,然後就看見了他發亮的眼眸。
蕙綿這個時候才發現,屋子裏的燈不知什麽時候,又燃了起來。見他回來,她一陣欣喜,熱情滿滿地回吻着他。
兩個人親吻了好一陣兒才分開來,“你怎麽大半夜的又過來了,外面不冷啊?”蕙綿雖是責備,卻含着喜歡的語氣,她喜歡他這麽看重她。
“想你,睡不着。”他說着将衣服脫了,也擠進被窩裏來。
沒一會兒男人就急切的要她,親吻的熱度也越來越高。但卻在碰住了被窩裏的瓶子時戛然而止,他拿起看了看,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麽?”
蕙綿眼神有些躲閃,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時候她想不出一個謊言來。
男人看着她躲閃的目光,眼中的烏雲也越來越重,他一把将手中的瓷瓶摔在了地上,朝着她大吼道:“我都這麽順着你的心思了,你還用這麽多的心機做什麽?”
“沒有”,她感到心慌,喊了一聲,一下子睜開眼來。眼前,依舊是黑乎乎的夜,沒有什麽燈光。而藥瓶,正被她緊緊地攥在手裏。
“小姐,您做惡夢了嗎?”
夏香這個時候舉着一盞燈走了進來,因為若庸沒在,她便在外間守夜了。
“現在什麽時辰了?”蕙綿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輕聲問道。
“剛過了戌時,小姐也不過是睡了半個時辰,怎麽就做夢了?”夏香說着,從爐子上提起茶壺,倒了杯熱茶遞到蕙綿手中,笑問道。
“可能是他不在,有些不習慣吧。”蕙綿抿了口茶水,才懶懶地回答道。
“小姐會留在王爺身邊,和他在一起嗎?”
夏香猶豫了好久,開口問道。所謂旁觀者清,她自然看得出小姐的變化。
“不知道,或許會吧。”
蕙綿說過話,屋子裏一時陷入沉靜,許久無聲,竟有飄渺的笛音時近時遠的傳來。聽着那曲調,她不禁渾身一震。
“是蕭公子,近來常常會在這個時辰聽到這笛音。”
夏香輕聲說道,輕輕的聲音在沒有雜音的屋子裏,竟産生了一絲回音。
蕙綿低下了頭,又将身邊的白瓷瓶緊緊地握住。先前她也恍恍惚惚的聽見過這笛音,但那時候有他在,她從來沒有聽清過這曲調。
聽着那遠遠傳來的笛音,蕙綿冷笑一聲,吹得真好,難怪當初說她技巧不足。
遠處的人只是在一遍又一遍的重複這一首曲子,她便穿上了衣服,決定出去會他一會。
夏香不敢多說什麽,只好準備了燈籠,在前面照着路。
一出了別院大門,笛聲在這夜間就更加清揚起來。順着聲音,又走了将近半裏地的樣子,蕙綿才看見了他。
他的一身白衣,在夜色中極好辨認。他一個人孤單單地立在那裏,吹奏笛子的姿勢依舊那麽賞心悅目。朦朦胧胧的燈光中,她看着他,像是回到了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奏笛情形。
蕙綿有些不甘地想,那個時候,他的心裏,想的都是些什麽?
“蕭公子的笛聲,依舊這麽迷人。”在他一曲結束時,蕙綿朗聲說道。
蕭悅行的身軀明顯一震,玉笛也被他緊緊地握在手中。他緩緩地轉過身,看向一地燈光中的女子。
“綿兒”,他看着在燈光中有些飄渺的人影,輕輕喚了一聲,神情中沒有了往日的悔痛。
“接吾縣的梧桐很美,我經常會想像我們幸福的生活在那裏的情景,将來,還會有我們的孩子。”他又接着說道,眼中含着笑意,像是此時那幅畫面就在他的眼前。
他的話說完,蕙綿就止不住的大笑起來,好久,她才停住笑。“你真是會說笑話”,她對上了他的眼睛,用億萬分嘲諷的語氣說道。
“我不是在說笑話,我心中,一直就是這麽渴望的。我們會有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男孩子就叫蕭逢年,女孩子就叫蕭逢妙。”
蕙綿在他的這樣的話前竟生出了一絲命運弄人的無奈,若她當初不去應蕭悅薇的邀請,今日與他也不會是在如今的場景下談論孩子的姓名吧。
但是……
“蕭悅行,這個時候,你還想把我騙到那個偏遠的地方去嗎?我是不會走的,明天,我盼了那麽久,我怎麽會走?我會讓你看着,明天你要保護的人會有多麽慘。”
她一下子就從那份無奈中驚醒,語氣中全是惱恨。
是的,她恨自己,為什麽還會保留着對這個人的感覺?為什麽她的心會變得七零八落,每一塊裏,都包含着一個男人?
蕭悅行沒有再說話,将玉笛放在唇邊,又一次不厭其煩的吹了起來。他相信,他愛的那個女人會聽到的。
蕙綿也不再管他,又在燈籠的照引下循着來路回了。同時,心中更加急切地盼望着明天。
她不知道,她剛剛在夢中還惦記着的男子,在她出門時也正遠遠地朝這邊過來,将他們的對話完全收入耳中。
他想過去問問她,到底有沒有心?他想過去問問她,這麽多日子的點點滴滴,難道都是做戲?
他更想問問自己,愛上的為什麽非要是她?
但是,他不會去問。
他願意自己的人生中有這麽一份濃烈的愛情,願意有一個人讓他愛到可以為她做任何事,願意有這麽一份感情讓他不顧一切。
非如此,他的這一生,都只是空蕩蕩的一個虛殼。
------題外話------
非常不好意思,耽誤了這麽長時間。
一百一十五
天氣嚴寒,太陽從東方升起之前,路邊的幹草上結下了一層層的白霜。 一口氣哈出去,眼前騰起一片白霧。
這個時候的路面上,除了少覺的老者,行人還很稀少。
一騎白馬飛馳而過,攪動着寒冷的空氣。馬上的男子神情冷峻,似有千萬難解之事聚集心頭。
到了要換喜服的時節,他才發現自己有許多話想同她說,想就這樣帶着她離開。他不想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不想把自己心愛的女人放在郊區別院。
縱然知道她心中還有着另外的男人,縱然知道她并未完完全全的愛上他,他現在只想問她一句,“願不願意跟我走?”
她若點頭,這皇子身份他可以毫不猶豫的抛棄,帶着她浪跡天涯。他願用一生的時間,小心地呵護她那顆破裂的心。
若庸沖進房間的時候,蕙綿破天荒地已經起床來。聽見響動,她轉頭朝扶着門框喘着粗氣的男人看了一眼,然後起身走到他的身邊。
沒等她開口說話,他就将她擁入懷中。
“你怎麽來了?”蕙綿将腦袋放在他的肩膀上,問過話,眼眶中已溢滿了淚水。
昨晚見過蕭悅行之後,回來睡下沒多久,她又做了一個夢,很長很長的一個夢。在夢裏,他穿着華貴的喜服,騎着精神抖擻的駿馬,迎娶了黎莫如。
她握着那個白瓷瓶,一直等到了黃昏日落,才将一瓶藥全部混水服下。她看見了他聽見夏香去王府裏喊他時滿臉恐懼的表情,看見了他不顧一切的扔了正要挑起喜帕的秤杆。
她看見他一路上跌跌撞撞而來,下馬時幾乎是從馬背上滑下來的。那個時候,她就後悔了,她悔,為什麽她要把他折磨成這個樣子?
随着而來的禦醫果然不知她是何病症,他只是将疼得渾身抽搐的她抱在懷中,說不出一句話來。但是她還是恍恍惚惚地聽見了什麽,夢中沒有聽清的一句話語,夢醒之後卻清清楚楚地回想了起來。
他說:“綿兒,你想我怎麽做,我就會怎麽做。你為什麽還要這樣狠心地對待自己,這麽狠心地折磨我?”
她果然将黎莫如整的很慘,而他,那個她恨着的男人也跳了崖,只留下一只斷成兩半的玉笛。
看着他死了,她的心中卻沒有半分高興。
在夢中,阮安之對她說,她有了身孕,已經一個月零兩天了。它正是那天他和她在暖房中的那次歡愛中産生的,當時,聽了阮安之的話,她竟産生了一種莫名的喜悅。
是的,她有了他的孩子。
那個時候她便決定,要真真正正的做他的女人。
但是,因為她,黎莫如新婚之夜獨守空房,三朝回門時亦是獨自一人,成了京城中茶餘飯後的笑談,她怎麽會放過她?
因為她,若庸那樣不顧皇家顏面,皇後又怎麽會讓她再留在自己的兒子身邊?
沒過多久,若庸就被皇上找着借口,讓他離開了京城一段時間。黎莫如在他離去不到三天的時間裏,就帶了人把這個別院火燒一淨。
她對她說的話,她就是夢醒後想起,也覺得渾身顫抖。
“你知道嗎,被火燒死,是最殘忍的一種死法。因為火不會先将你的心吞噬,而是從外面的皮膚一點點的開始,外面都焦了,可心還是活着的。它會讓你好好的體會一下,我一個人看着那盞紅燭一點點燃完時的心情。”
她醒來之後,突然間就不恨蕭悅行了。黎莫如也只是一個想要守護自己愛情的女子,她有什麽錯?
那她自己呢,也沒有錯,可是再繼續走下去,那就是錯。
蕙綿伏在他的肩膀上,夢到的那些情景,在腦中再次鮮活起來。他回來後知道她死了,竟然将別院王府中的下人,全部殺了個幹淨。而他在精疲力竭的暈倒之後,重又清醒時,竟成了一副癡癡呆呆的樣子。
夢中他那雙無神無彩的眼睛,讓她的心像是被插進了一把鋼刀,尖銳的疼痛從心口蔓延至全身。
此刻抱着他,她不禁将不斷流淚的雙眼埋在他的頸窩。
若庸感受到頸間的濕意,扶着她的肩膀,讓她面對着自己。看見那些從她的眼睛中流出來的泉水,他認真地用嘴唇一點點将那鹹澀的水吮舐幹淨。
“我們離開這裏,好不好?”直到她不再有淚流出,他才将嘴唇貼在她的耳邊,問道。
蕙綿看向了他,看到他眼中包含着的期盼,微笑着點了點頭,“好,去一個所有人都找不到我們的地方。”她又擡手環住了他的脖子,輕聲道。
若庸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答應了?但,他卻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反應了。他這樣問時,已經料定了她的拒絕,可她竟然答應了。
“不是要帶我離開嗎?我們快收拾東西吧。”蕙綿敲了敲傻愣在那裏的男人,笑着說道。
“好”,若庸回過神來,高興地大喊一聲,卻又低下頭像小雞啄食一樣,在女子的臉上親來親去。
“好了,我們再拖拉,被人發現了,就走不成了。”蕙綿将男人的臉推在一邊,嬌聲提醒道。
“是,綿兒說的極是。”若庸停了下來,仍舊掩不住興奮道。
“我們只帶夠足夠的銀兩就行了,其他的東西,到了我們安置下來的地方再添置。”他想了想,又這樣急匆匆地對女子說道。
若庸确實是太高興了,一邊說着,一邊扯了個包袱就在那邊收起東西來。這還不算,包袱裏的東西沒裝好,就又手忙腳亂的去拿抽屜中的銀票。
蕙綿倒是站着沒動,只在那裏笑看着左右忙亂的男人。
這時只聽見噗通一聲,夏香出現在門口,對着蕙綿跪了下來。
“小姐,您不準備帶着夏香嗎?”
蕙綿看着夏香,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她絕對不能将夏香留下,這樣想着,她看向了若庸。
“綿兒,人多了,就必然要用馬車。我怕,咱們走不了多遠,就會被發現的。”若庸也停了下來,走到蕙綿身邊,遲疑不決道。
“王爺”,若庸話才剛落下,卓越卓凡也進了屋子。
他們兩個人從小就跟在若庸身邊,這個時候聽見主子的打算,便也下定決心要跟着。
“我們不能一起走嗎?”蕙綿真的舍不下夏香,便帶着些祈求的口吻問道。
“王爺,屬下們跟着,一路上也能夠保護您和楚小姐。”卓越見王爺仍然遲疑不決,便又沉聲說道。
“好,準你們跟着,不過我們不能一起走。”若庸低頭沉思了會兒,聲音堅決道。
既然這麽決定了,夏香也急急忙忙的去了自己的屋子裏收拾起東西來。卓凡看着那個出了門的身影,不禁微抿了嘴角。
若庸吩咐卓越将他的衣服拿來一套,快速地換了,又讓蕙綿換上了夏香的衣服。然後對卓越卓凡做了簡單的交代,便拿起披風,攬着蕙綿出了大門。
下人們看見了王爺大婚之日還要帶着楚小姐出門,心中雖然感到疑惑,卻并不敢多問。想到前幾日王爺曾帶着楚小姐半夜出游的事情,便又明白了一二分。他們只是感嘆,王爺對楚小姐真是寵到了天上。
一到了外面,若庸就扶着蕙綿上了馬,他随即也跨坐在蕙綿背後。“準備好了嗎?”坐好之後,男人在她耳邊沉聲問道,卻滿滿的都是笑意。
蕙綿将剛剛藏在披風中的包袱又緊緊地抱了抱,應了聲“準備好了”,随着她這一聲落下,馬嘶鳴一聲,飛奔而去。
現在太陽才剛剛露出了腦袋,加上又是大年三十,路上寬寬闊闊,沒有多少行人。
若庸駕着馬一路狂奔,直到百裏之外的一家客棧才停了下來。
他帶着蕙綿進去又換了身平民打扮,兩個人都小小地化了個妝,才又開始行路了。
若庸座下的白馬是千裏寶駒,素有日行千裏,夜走八百之稱。兩人只在客棧停了那一次,此後再沒有絲毫停留。
所過之地,家家戶戶都熱熱鬧鬧地貼春聯,準備年夜飯。
每當路過村莊小鎮時,蕙綿都會頗感興趣的浏覽下路邊的風景。當看到那些捂着耳朵放炮仗的孩童時,心中更是溢滿了柔情。
看到那些孩子紅撲撲的小臉,她不禁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腹部。這裏,會真的像夢中阮安之說的那樣,已經有了一個小生命嗎?
當太陽一點點西斜,将光線長長的拖在地面的時候,他們到了濟州地面的一個名叫粟橋的小鎮。
才進了城門,若庸便笑着對蕙綿道:“我們今日在這裏歇息一晚,明日三更便行。”
蕙綿點了點頭,卻又有些擔心夏香他們。若庸讓他們三個一路,只說了日後彙合的地點,就這麽帶着她出來了。
“我們什麽詳細的計劃也沒有,夏香他們,不知道能不能平安的到達?”她坐在馬上,滿臉憂色地問旁邊牽着馬的男人。
“別擔心,我們這一天不也走了這麽遠嗎?卓越卓凡兩個都是高手,沒事的。”見她有些擔心,若庸忙笑着安撫。
但是他的臉色卻在這時變得凝重了,他怕這個女人只是一時沖動,怕她在日後的路程中後悔。
聽了他的話,蕙綿倒是放下心來。他們這兩個主謀,不也平平靜靜地走了這麽遠嗎?有他在,自己就只管享受這路上的風景好了。
雖然這個時候嚴寒封鎖着這片土地,但是她的心境卻是異常的開闊。蕙綿怎麽也想不到,她會因為一場夢而這麽想開了。
她正笑着和路邊坐在門墩上的老頭老太太擺手打招呼,男人支支吾吾的開口了:“綿兒,以後我就什麽都不是了,你會不會後悔就這麽跟着我出來?”
“相公,餃子好了,去外面把那三個瘋小子喊回來。”
蕙綿聽見他的話,正要回答,遠遠地聽見了一家庭院中傳來了婦人的大嗓門兒。她笑了笑,故意停了好長時間才說話,“傻相公,我都跟着你出來了,就算後悔,不也什麽用都沒有?”
若庸聽到,只顧牽着手中的馬缰,傻愣愣地笑着往前走,連路也顧不上看了。
蕙綿正要将他嘲笑一二句,卻眼看自家的傻男人就要與迎面而來的一個流着鼻涕的小子撞上,便連忙喊了他一聲:“相公,撞到人了。”
若庸這才回神,一伸手就扶住了那個因為快速奔跑而剎車不及,撞到自己身上的孩子。“走路小心點”,男人心情正好,絲毫沒有嫌那個流鼻涕的孩子髒,還這麽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他雖是粘上了一圈胡子,做了粗狂的打扮,但天生的高貴氣度,還是讓那個小孩子一時怔住了。
眨眼間,後面又跑出了兩個小子。可能是要過年了吧,三個小子雖然臉蛋有些髒,但身上穿着的都是一色的新衣服。
蕙綿看着這三個相差不大的孩子,不禁猜想,這三個會不會就是剛才那個高嗓門婦人口中的瘋小子?
她正想着,後面跟來的兩個小子中的較大者,朝那愣在若庸面前的孩子喊了聲道:“三兒,快回家了,晚了娘又該罵了。”
“哦”,那小孩子又擡頭望了望馬背上的蕙綿,才應了聲。
蕙綿見那小孩子應了話,卻沒有動作,不禁想跟他說句話。才要開口,就聽見那邊又響起了一個男人的喊聲:“三兒,快回家了,別耽誤人家趕路。”
“你們是要回家過年嗎?”小孩子沒理會自己的父親,先看了看若庸,才又看着蕙綿問道。
“是啊,不過我們家離此地還有很遠,趕不及回家過年了。”蕙綿笑着回道,這小孩子雖是流着鼻涕邋裏邋遢的樣子,一雙眼睛倒是忽靈靈的可愛。
“那你們來我家過年吧”,小孩子一聽,就非常愉快地向兩個路人發出了邀請。
正說着,那孩子的父親也走了過來。邊走還一邊向若庸和蕙綿道歉,說是小孩子不懂事,沖撞了。
若庸卻笑了笑,回了聲無礙,他話鋒一轉,竟主動提出說想要到大哥家叨擾一晚,不知方便與否。他說是帶着娘子上濟州府回娘家了,本來想趕在晚前回到家裏過年,卻不料才到這裏天就要黑了。
那漢子很是樸實,聽若庸這麽一說,就笑着應了下來。“這有什麽,除夕就有遠客,我娘見了要很高興的。”他一邊說着,就引着若庸朝自家門裏走去。
馬背上的蕙綿有些瞪眼,這怎麽說着說着就跑到人家裏做客了,還是在大年三十?她看向若庸,男人回給了她一個笑容。
“這大冬天的,天黑的早,兄弟你帶着娘子,倒是不方便走夜路的。”那人如此這般的跟若庸說着話。他自幼長在皇家,倒是沒見過這麽熱情的人,一時間和那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倒也熱鬧。
走沒多大會兒,他們就轉進了一個巷子口,第一家就是了。
“娘,咱家來客人了。”三個小子一進家門就唧唧喳喳的。
“大過年的,來什麽客?”婦人正端了兩個碗從廚房走了出來,聽見自家兒子這麽叫喚,便停了住了大聲問道。
蕙綿已在若庸的攙扶下下了馬來,聽着婦人的聲音不禁感嘆好巧。原來這家住在巷子口第一戶,正背靠了大街,家裏的一點聲響都是極易傳到街上的。
“大嫂,真是不好意思,大過年的過來叨擾。”蕙綿心中暗自埋怨那男人,沒經過民間的生活就是不行,哪有大過年的要借宿人家的?
不想這婦人卻是非常熱情的,當下見了他們兩個就連忙笑着迎了進去,只笑着說什麽叨擾不叨擾的,熱鬧呢。
他們二人不知道,這個時候的皇宮仍沉在一片低氣壓中。三皇子大婚之日帶着一個女人跑的沒影沒蹤,皇家哪丢得起這個臉面?
皇後一氣之下暈厥了過去,太子殿下主動請纓,要全權處理此事。
清醒過來的皇後卻又開始擔憂起來,自己的那個兒子,從小到大多是待在宮裏,這突然之間的跑到民間,被人謀害了可怎麽好?
這樣一想,皇後便急急忙忙的招來了若蠡,讓他既要快點找到兄弟,又不可大張旗鼓地去找。對于蕙綿,她是怒到了極致,交代若蠡找到他們之後,将若庸帶回,蕙綿就地處死。
“母後,皇弟既然這麽一聲不吭的帶着她走了,可見是愛極的。若是将她處死,就憑皇弟那死心眼的性子,他也是活不成的。”
皇後聽了這話,右眼皮猛地一跳。但是,就算看在兒子的面子上可以饒了她的性命,她也不會承認她為他們家的兒媳婦的。
皇宮裏的人雖然十分震怒,但還是不敢在民間張貼了畫像,大肆搜捕。于是只好派出了大內的青翼衛,讓他們換了裝扮,去民間暗中查訪。
對于黎莫如那邊,開始的時間裏,皇後是常常安慰她,說是等若庸回來,定補她一個盛大的婚禮。
但是随着日子的一天天流逝,皇帝也只好做主讓皇後将那黎莫如收了幹女兒,并且親自下了聖旨指婚。
如此,皇帝大人就更加摩拳擦掌的要等那個兒子回來後,好好将他教訓一番。
不過京城中的這些事情,都是後話了。
若庸這邊倒是也大體分析了京裏的情況,心中并不怎麽擔心,其實就算是父皇要大張旗鼓地派兵追他,他也是不懼的。他有這個自信,能帶着她在民間完完全全的隐居起來。
到了被這家主人安排好的房間,要休息時,蕙綿才有機會問他:“我們為什麽不去住客棧?大年下的打擾別人多不方便。”
若庸笑着将女人擁在懷中,解釋道:“住在民戶家裏,這才不容易被發現。我想,現在宮裏派出的人很可能也到了這個地界了。”
“那怎麽辦?”蕙綿一聽,立即全身緊張起來。她現在,只想與他到一個遠離京城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
“不要怕,我不會讓他們這麽輕易找到我們的。”他又淡然一笑,連忙安慰她。
“我不是怕,只是不想再回到那個地方。”
蕙綿收起了面上的緊張,雙臂緊緊地環住了男人的腰身,輕聲說道。
若庸低下頭,看着對他表現出如此明顯的依賴的女人,開心的笑了笑。雖然想要她了,但是考慮到明日要趕早行路,便也熄了這個念頭。不過男人卻仍然不老實地将她狠狠地吻了一番,才停下了。
蕙綿心裏一直在擔心她是不是懷孕了,感受到他吻中的急切時,便有些心慌。正不知道如何拒絕,他自個兒倒是停下來。
“早點睡覺”,若庸将她抱到床上,自己也鑽進了被窩裏,好笑的對一直愣愣地看着他的女人說道。
雖是趕了一天的路,蕙綿卻并沒有多少睡意,想起了那個一直纏着他們的三兒,遲疑着問道:“我們幾乎每天都有,可是為什麽我到現在也沒有懷上?”
若庸一愣,随即笑着說道:“娘子這是在向我控訴,覺得我不用力了?”
“我跟你說正經的呢”,見他一副無賴相,蕙綿翻了他一眼,滿面嚴肅道。
“我也跟你說正經的呢,等我們到了陳州,安定下來,再着手要孩子。”他只聽聲音,就知道她生氣了,便捧住她的臉頰,親了一口讨好道。
陳州正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位在伯皇王朝的最東南,是很偏僻的一個州府。若庸說那裏各方面的發展都不如其他的州府,但是最可貴的一點是那裏的民風極其淳樸。
一路上都在聽他對那裏的描述,蕙綿也很盼望早日到達那個地方。如今聽他這麽說,也來了興致,高興地和他說起了在那裏定居以後要做個什麽營生的事情。
若庸在黑暗中抱着女人,滿面含笑的聽着她說的什麽做個小生意,又或者買幾畝田地的打算。
一直到他都有了睡意,懷中的小女人卻依然興致滿滿地。若庸只好将手摸到她的嘴邊,按住了,小聲道:“綿兒,睡覺了,這些話留着明天在路上再跟我說,好不好?”
蕙綿聽着他有些疲憊的聲音,連聲道歉,并且讓他快點睡覺。男人又是輕輕嗯了一聲,就進入了睡眠狀态。她只好枕着他的胳膊,只将那些事在大腦之中過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在馬背上颠簸了一天,現在她卻沒有絲毫睡意。聽着身邊人越來越平穩的呼吸聲,蕙綿覺得心裏滿滿的,竟沒有絲毫之前經常感覺到的那種空勞勞的感覺。
她不禁自問,這樣的自己,是不是愛上他了?
又過了好久,她才漸漸有了睡意。不過那點睡意還沒有将她帶入夢鄉,就被男人有些驚慌地喊聲給驚走了。
他突然間就緊緊的抓住了她的胳膊,嘴裏還迷迷糊糊的喊着她的名字,一直說着:“不要,不要。”
她聽着他夢中驚慌的聲音,便連忙将他喊醒。
“剛才只是做夢了,我一直在你身邊躺着呢。”他一清醒,就驚喘着将她緊緊抱住,再沒有一句話。蕙綿也伸出手環抱了他,輕聲安慰道。
若庸急促的呼吸聲直過了很長時間,才平穩下來。
“你夢見我怎麽了?”蕙綿感覺着他的變化,停了會兒,笑着問道。
“沒什麽”,不曾想,男人的聲音這個時候竟沒去掉一分慌張,聽着仍是不安。
“傻瓜,你沒聽說過嗎?夢都是反的,你夢見了不好的情景,那我以後肯定會順順利利的。”蕙綿只想安慰這樣的他,便又輕松道。
“再等兩個時辰,我們就走。”若庸沒有接蕙綿的話,擡起身子,透過窗子看了看天色,好像自語又好像在對她說。
“庸”,蕙綿也微微擡起身子,将他壓了下去,有些大聲的喊了他一聲。黑暗中,她似乎能看見,他聽見自己這麽喊他時微含吃驚的目光。
“怎麽了?”他攬住了她的腰身,問道。
“我昨天也做了一個夢,很長很長,我夢見自己被燒死了……”她的話沒說完,就聽見他讓人心驚的聲音:“綿兒,我們馬上走。”
“喂,這大半夜的,怎麽走?你怎麽了?”蕙綿也不顧不上自己的話,連忙拉住說話間就坐起身來穿衣服的男人。
“你不知道,我竟也夢見你被困在大火裏,身上還中了皇宮裏秘制的一種劇毒。”他這才對她說道,音色裏的慌張是那麽明顯。
“你不要這樣擔心,這可能只是巧合吧,我們都離京城那麽遠了,一定沒事的。”聽了他的話,蕙綿也好長時間沒有說出話來,稍稍思考了下,卻不得不這麽牽強的安慰他。
但是若庸卻堅持一定要這個時候走,蕙綿無法,也只得跟着他起來。穿好了衣服,他出去牽馬,她就在屋子裏整理床鋪。
蕙綿在整理床鋪時,從包袱中摸出一把碎銀子放在了枕頭底下,便坐在炭盆邊等他過來喊她。
這一家人因為要守夜,這個時候除了三個小孩子,大人們都在堂屋裏烤着火話家常呢。
他們兩個人過去要告辭時,一家人連連挽留。最後見實在留不下,家中的老太太便吩咐了兒媳婦給他們裝了些糕點,又盛了一水袋熱乎乎的米漿。
蕙綿沒有拒絕,都笑着接受了,離去時才又向他們道了聲新年快樂。
“看他們的樣子,倒不像是去濟州府走娘家的。”送走了他們,那男人摸了摸後腦勺,滿是疑問道。
“就你憨,這大年下的哪有什麽人出門?就是那些走南闖北的商人,這個時候也都回家歇了呢。”婦人一邊扶着拄着拐杖的老太太進門,一邊嘲笑自家男人。
男人見自家老娘只是笑,便讨好的問道:“娘,您給說說,這小兩口到底是什麽人?咋看他們,也不像是壞人啊。”
“娘看着,倒像是從大戶人家出來的。小兩口不容易,日後若有人問起,咱們只說不知道就行了。”老太太笑眯眯地看了兒子一眼,撥了撥盆裏的炭火,這麽說道。
夫妻兩個對看了一眼,自是應下不提。
再說蕙綿和若庸,他們一路上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