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街上(二更,求收) (16)
“一般般?我看着很好啊”,蕙綿又朝着銅鏡左右看了看,道:“這是你送給我的禮物哎,是哪個一般啊?我,還是你的禮物?”
“哪個都是,不是。”離亂說的有些亂。
蕙綿看了他一眼,笑道:“好了,夜貓先生,你的禮物已經送到。快點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蕙綿覺得,黑眼圈很明顯的他這樣,是嚴重的失眠引起的間歇性結巴。
“好,我走了,你繼續睡吧。”離亂臉色暗了暗,語氣恢複正常。臨走,他問道:“這個耳珰用不用我幫你取下來?”
離亂不承認他這樣問,是想再靠近她一些。
“不用了,我知道怎麽做,你快回去休息吧。”蕙綿繼續催他走,因為她知道,若按正常路程他要後天才能回府,所以一路必定很累。
離亂聽了點頭,走了幾步,又回頭。
“小姐,以後你想上山,怕累,我可以背着你。”
他說過了,又點了點頭,道:“是的,府裏可以有韓琦看着,我先走了。”
離亂又扔下這一句才離開,蕙綿卻是被他整得滿頭霧水。
“不會是神經錯亂了吧?”蕙綿無所謂的嘟囔了一句,然後摘下耳珰,上床蒙頭繼續睡。
離亂在窗外看着纖細的人影拿下燈罩,吹熄了燈,才飛身離去。他知道,她以前常常會纏着他去山上玩。下山時,必定要買一只風車,然後由他背着她回來。
“你,從來都是那麽不在意別人的目光。”他想起她那時招搖的行為,不禁暗暗道。
------題外話------
看書的妞兒們太不熱情了,好長好長時間都沒人留言啊。我每天都犧牲晚上的時間來寫文的,大家好歹說個話,讓我覺得不是自己在孤軍奮戰。
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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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綿生日一過,她才覺得日子安靜了下來。這兩日她很得清淨,流風大概又發現更好看的美人兒了,不常來找她;流莊自那日就更少跨進楚府了,其實他本也不常來的。
她有些疑惑的是,雲飛卿也并不再過來她這裏了,幾天來他竟又恢複了獨自在飛雲軒用飯。
自從那天作畫以後,蕙綿就不再去他那裏了。因此對于雲飛卿此舉,她也沒說什麽,更沒有去飛雲軒。
不過蕙綿還是在他恢複獨自用飯的第三日,派冬香去看看他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了。
“小姐,三少爺沒什麽,只是臉色有些蒼白。”冬香根本沒有見到雲飛卿,只是自己猜着說的。
“聽素秋姐姐說,三少爺身體不舒服已經有好幾天了,小姐您要不要去看一下?”她想了想又加了這一句,向自家小姐建議。
“怎麽也沒見請大夫,嚴重嗎?”蕙綿有些着急,但她自己卻沒有注意到。“那個神醫也不在京城,三哥是不是又舊病複發了?”
她說着已經跑出了院門口,走了幾步卻又回過頭來,對跟上來的冬香道:“你去外面把最好的大夫請進府裏來。”
“小姐,您別這麽擔心,素秋姐姐說已經請過大夫了。”冬香有了說話的機會便立即道:“三少爺已經好多了。”
冬香很疑惑,她沒有跟小姐說三少爺病得很嚴重啊?怎麽小姐好像是聽說三少爺得了很嚴重的病一樣?
“請過大夫了?”蕙綿看着冬香問。
“是的小姐,素秋姐姐親口告訴奴婢的,還說不要讓小姐擔心。”素秋卻是只跟冬香說過,她家少爺身體不舒服,已請過大夫了。其他的嘛,便是冬香的自我發揮了。
“他病了,請了大夫,我竟然都不知道。”蕙綿想着他獨自一人躺在病榻上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心中很是自責,還有一絲心疼。
“我還說把他當成哥哥呢,雖然他這一段時間讓我感覺不舒服。但是,我不該太怪他的,畢竟他也有他的難處。”她旋即又冒出了這樣的想法,竭力說服自己。
走在通往飛雲軒的路上,蕙綿不得不再次将那股因他這兩日不去看她,而産生的不舒服感剔除掉。她覺得她真的很矛盾,不喜歡他用看女人的眼光看她。這兩日,他不去看她了,她卻又感覺到不舒服。
“女人的虛榮心”,蕙綿嘆了口氣這樣想,但是她的心底卻有另一個聲音:“你真的相信,他對你只是遵照爹的意願嗎?你真的對他沒有絲毫感覺嗎?”
這樣一個不受控制地出現在心底的聲音,讓正走路的蕙綿愣了愣。不過她很快的搖了搖頭,更快的向飛雲軒走去。
“小姐,您過來了。”素秋看見進門的蕙綿,忙笑着迎接。她知道少爺這幾日不樂的原因,縱然心中有些黯然,還是希望小姐的到來能讓少爺好些。
“三哥他怎麽了?好些了嗎?大夫怎麽說?”蕙綿對着她點了點頭,一連三問道。
雲飛卿依然在書房,他已經拿着一本書呆坐了一個時辰了。此時聽到那個聲音,嬌柔的、清亮的,他才回神,猛地站起身來。
“少爺,水好了。”素景這時端着一杯已經冷好的溫水,遞到他面前。
雲飛卿有些心不在焉地接過了茶杯,近乎透明的手指在碰到水杯時,明顯地一抖。“少爺,還很燙嗎?”素景的聲音充滿了擔心。
他沒有回答,素景看着這樣的少爺,心中擔心與怨憤各參半。少爺心緒宜靜,就像落滿了雪的深夜那樣靜谧最好,這樣的心緒波動最要不得。而少爺之所以會這樣悲喜交替,她自然明白是為誰。
“少爺,暖血丹。”她就算明白,卻不敢妄言一句。想起剛才碰觸到他已冷得像冰一樣的手指,素景連忙從一個小匣子內将繪着梅花的素淨瓶拿出。
“我收三哥這個禮物,在我看來只是個禮物。算是不得已,還有……”
這句話突然響在耳邊,同樣是那個嬌柔的聲音。雲飛卿端着茶杯有些無力地坐下,他對她的心那麽明明白白,而她竟是“不得已”?
他想起這些,不敢去面對那個讓他如此失魂落魄的女人。
“那我過去看看三哥。”蕙綿沒有聽素秋的回答,又道。
雲飛卿聽見了這句話,他沒有管素景拿出的暖血丹。“我的手,很冰?”他放茶杯在桌上,似問素景。
“是,少爺還是再服一粒暖血丹為好。”素景低頭回話。
“你出去,不要讓她進來。”他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果然很燙。
“少爺在書房看書呢。”外面素秋點頭,不知何時起小姐來這裏就不用通報了。不過看着直步去卧室的小姐,她就連忙提醒道。
“不是身體不舒服嗎?怎麽還在看書?”蕙綿轉頭,皺了皺眉道:“你怎麽不在裏面伺候着?”
“奴婢正巧要去煮茶,才出來呢,素景在裏面伺候着。”素秋仍是含着微笑道。
正說着,那邊書房中走出了素景的身影。她靜靜地出來,靜靜地關了書房門。
“小姐,少爺身體還是不太好,剛剛睡着了。這時候您不便打擾,要不等少爺醒了奴婢再替你通報。”素景走到蕙綿身邊施了一禮,語速不急不慢道。
蕙綿有些不相信地看了素景一眼,素秋也同樣看向素景,後者向她點了點頭。
“哦,那我就不打擾了。”蕙綿看了眼書房關着的門緩緩道,随即轉身離去。
外面的一言一語,雲飛卿都聽得清清楚楚。他想起身,出門去,跟她說說話。但是他不能,不能讓她碰觸到更加像個雪人的他。他最不敢的,是,看到她,他會做出什麽來。
他的思想中急切的想再看到她對着他的笑容,坐在椅子上的身體卻沒有絲毫移動。
“少爺不就是希望小姐能來看看他嗎?”素秋送走蕙綿以後,轉身問素景。
“我也不知道,少爺就是這樣吩咐的。”素景搖了搖頭,道。
走出飛雲軒的蕙綿心裏不停地在想:“終于裝不下去了嗎?若是這樣,那又何必為難自己呢?”她又遭遇到了他的冷待,心中竟有說不出的傷心和氣憤。
“小姐,三少爺一定是因為身體不好,休息不好,所以在書房睡着了。”冬香突兀的出聲,看那樣子與其說是安慰小姐,不如說是為三少爺說好話。
“好了,你這個小丫頭,我可沒多想。”蕙綿看着冬香臉上為他說好話的樣子,不禁笑道。心裏也在笑自己,“不是一直都以為他只是因為爹的話才對自己好的嗎?現在這樣又是幹什麽呢?”
蕙綿想着又是搖頭一笑,然後就跟着小丫頭說說笑笑地回去了。
“她有沒有生氣,或者傷心?”雲飛卿仰躺在高高的椅背上,閉着眼睛,問一陣風似地飄進房中的劍魂。
“小姐,和那個小丫頭,說說笑笑地回去了。”劍魂略遲疑,抱劍而答。這樣的行事方式——反反複複,猶猶豫豫——是他從未在少爺身上見過的,哪怕一絲一毫。
“我就知道,她是不會因為我生氣的,就算是我明顯地不見她,不理她。”雲飛卿依然閉眸,聲音裏有些自嘲。“不得已,不得已。”他又低聲喃喃。
劍魂屏住了呼吸,不敢說話。他跟随少爺十一年,卻從未聽過他這樣表露心事的話。
“你給流莊‘對不起’三個字,給我卻是更殘忍的三字,‘不得已’。”雲飛卿睜開眼,卻只想到這一句話。
“你下去吧”,良久,他才想起依然在書房的劍魂。
後面的幾日蕙綿很自覺,再也沒有去過飛雲軒一次。可能是放下了一直纏繞着她的心事,這幾日她就專心致志的想着送給老爹怎麽樣的生辰禮合适了。
最後敲定:努力練一支舞,然後跳給爹看。其實早在楚無波提到那個舞姬金盛華的時候,她就有了這樣一個想法。
“既然只有這樣一個特長,那麽就好好的練一曲舞吧。”蕙綿高興地想,憑她的能力,短短的幾日準備時間就足夠了。
她打算的是到時候把自己的表演插入那個姓宮的——蕙綿決定這樣稱呼他——請來的戲班子裏,老爹又是五十整壽,所以來拜壽的人肯定很多。所以蕙綿也沒想整一首什麽流行歌曲,只老老實實選了一首古筝曲,表演時根本不帶歌詞的。
不過她卻不會彈筝那東西的,所以她愣是苦惱了一整天。四個丫頭察覺到小姐的異樣之後,連磨帶問的終于得知原因。
後來事情就順理成章的解決了,因為秋香最善筝。蕙綿當時聽說時,高興地幾乎蹦了起來。她可不知道,自己的丫頭竟然這麽多才多藝的。
于是蕙綿就把選好的笑傲江湖一曲哼唱給秋香聽,然後再由秋香從調轉成曲,用筝彈出來。蕙綿唱了十幾遍,秋香才得了完整的曲子。
“小姐,奴婢是不是很愚笨啊?”秋香聽着小姐有些啞的聲音,歉意道。
“沒有,沒有,秋香,你很厲害了。如果是我的話,就是聽了二十遍也得不出曲子的。”蕙綿喝了夏香遞過來的茶,笑了笑,真心誇贊道。
“小姐,您能做出這樣的歌曲,如今又這樣說,是不是嘲笑奴婢呀?”秋香笑着道。
“好你個丫頭,如今厲害了,敢跟小姐叫板了?”
蕙綿說着就過去,毫不客氣地對坐在筝後的秋香施以“毒手”。一時間小小的院落裏灑滿了少女所特有的,清脆的笑聲。
------題外話------
昨天看到一句話,“愛與不愛,窮人只能在金錢上決定。‘情種’只生在大富之家。”突然間覺得很悲哀,我很無聊。
八十二
對于到時候的服飾問題,蕙綿畫了一條長衫的連身裙,樣式極其簡單。但這種簡單,若要做好卻是極需要功力的,也更能展示出美。
不過幸好,夏香和春香——秋香要練習琴藝,一起和蕙綿配合得更好——的手藝不是一個不錯可以形容的。但是二人都不同意連衫裙上不帶袖子,最後商定用輕紗縫制袖子。
其實四個丫頭對蕙綿這次畫出的衣服樣式是很喜歡的,不過該堅持的還是要堅持。畫好她自己的衣服樣式以後,蕙綿又給秋香設計了一套。
給秋香設計的更加緊身一些,有點類似旗袍。秋香看見了那畫在宣紙上,不怎麽規整的衣裙時就強烈反對。
“小姐,奴婢有衣服,這樣的衣服也太,太。”她太了半天,沒有找出一個合适的字眼。
“哎呀,秋香,你也別這樣堅定,等做好了試一下不就好了。”蕙綿笑着安慰有些緊張的女人,“如果到時候試過了,你還是不喜歡,我絕不勉強你,好不好?”
秋香見小姐如此,也只好點頭同意,不過她心中卻堅定:不管怎麽樣都不要穿那件衣服。
蕙綿的連衫裙選定了素白的顏色,只決定在左肩出制一朵淡紫色的并帶紫綢飄帶的花。花卻要做得有些繁複,不過有這幾個巧手丫頭,蕙綿倒一點兒都不擔心,只在一旁講講樣式,打打指揮而已。
跟着四個丫頭幾日裏打打鬧鬧,蕙綿也将之前那種令她厭煩的情緒收了起來。她不再想雲飛卿為什麽又不理她了,也不再想着去跟他和好,也不再想着他是不是打算以後都不再理她了。
流風倒是出乎蕙綿意料的一連半個月都沒有來找她,流莊更是不會再理她了。蕙綿聽說他連日酗酒的消息,但是不敢去看他,她給不了他任何承諾的。
但是蕙綿竟然可惡的發現,當她知道流莊為了她整日沉溺酒中的消息時,她心中竟然有一絲滿足感。
“一個女人就是這樣,盡管不喜歡一個男人,但是看到他為自己傾倒,還是忍不住竊喜自滿的。”蕙綿心中也有這樣可惡的想法。
但是她很快就為自己這樣的想法感到愧疚,她開始擔心那個男人。“若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如此堕落。他本來就是有很高的志向的。”盡管他一直是有些呆的,但蕙綿就是能感覺到:他必非安居池中之人。
蕙綿雖然為自己有些卑鄙的想法感到羞愧,卻仍是沒有登門勸說他。
半個月之內,蕙綿接觸最多的就是離亂。不過為了避免再引起桐兒的誤會,蕙綿跟離亂也常是泛泛的聊幾句就走了。
至于雲飛卿,卻像是在飛雲軒紮根了似的。蕙綿自從那天從他那裏出來,就沒有再見過他,即使同在一個府中。
倒是宮挽月像個蒼蠅似的,一天裏至少是有三次見面的。有一次蕙綿跟離亂走在一起時,又被他碰見,但那人竟然只定定的看了眼就轉身走了。
雲飛卿的轉變,楚無波也看在眼裏。他心中擔心,便選個時間去了飛雲軒。
“雲兒,若你,你不用勉強自己。爹絕沒有要你報恩的意思,綿兒她确實配不上你。是爹考慮不周了。”
楚無波去時,雲飛卿正躺在院中的一張躺椅上,閉着雙目。看着這個他自小當做親生兒子對待的,面色異常蒼白的孩子,楚無波心中猛然襲來一陣難過,話也就脫口而出。
其實這樣的話說出來以後,他是後悔了的。比起兒子,他心中更加疼愛的還是女兒。
“爹,我沒有,我沒有。我是真心想娶綿兒的。”本是閉着眼的雲飛卿,聽了楚無波這樣的話,立即翻身站起,慌忙道。
雲飛卿恍然有些明白,這幾日不敢見她,會在她心中産生什麽影響。其實以他的精明,這些事他不該忽略的。但是直到聽到楚無波的話,他才想到了這一層。
雲飛卿急于解釋,語速很快。他還未得到她的心,可她如今卻也不屬于任何人,那麽又為什麽把時間都放在氣餒上呢?
不過想到幾日來,他在暗中看到的她依然帶笑的容顏,雲飛卿就又升起無限的挫敗感。她的“不得已”三字,也就再次回蕩在耳邊。
“好吧,但你若不願,爹絕不勉強你。好好養身體吧,朝中還有些事宜。”楚無波看着神情恍惚的雲飛卿,嘆了口氣道。
出了門的楚無波想,“我這個父親,不論是對兒子還是對女兒,都太不合格了。”楚無波雖然自責,但是自妻子去世後,他已将處理公事由習慣發展為愛好了。
所以,他很快就又去了書房,半個時辰之後又進宮面聖。然後,是去京理衙門。一天時間總能被他安排得滿滿的。
楚無波這是幾天來是很忙的,不僅有平日要處理的事宜,還有就是吳夏皇室直接派了太子殿下帶着公主來此和親。今天楚無波等朝廷股肱,要留在宮中與吳夏太子商議邊界友好通商之事宜。
所以中飯時,諾大的飯桌上只有蕙綿和那個令她讨厭的宮挽月。
“你和三弟怎麽了?”飯間宮挽月問,其實他并不想問這個問題的,也并不想知道他們怎麽了。他只是想和她說話而已。
“沒事,他身體不舒服,我不便打擾。”蕙綿有些詫異的看了對面的男人一眼,過了好一會兒才面無表情道。
宮挽月又看見了她臉上對他的并不掩飾的讨厭,心裏急切的想說些什麽,嘴上卻說不出來。這一段時間,他與她單獨相處的時間很多:雖然僅限于飯間。
他該抓住這個機會,好好地把以前的事情說開的。但是每次他在心裏想好了話,面對她不想多談的容顏時那些話就都消失無蹤了。
“你要去哪裏?”宮挽月問放下碗筷起身出去的女人,雖然他的聲音裏有刻意保持的委婉,蕙綿聽了還是覺得質問的味道很明顯。
于是,她只步伐稍頓,沒有說一句話就走了。
宮挽月盯住門口,直到再也看不到女人的嫩黃衣衫。然後空曠的餐室裏想起了碗碟碎裂的聲音,在一旁侍立的下人都不自覺的将呼吸放輕。
這時宮挽月的小厮兼助手明德正跨過門口臺階,将走進來。房內的呼啦一聲響,讓他心中一抖。
“少爺,您要的那對七彩玉镯,明善已經從衡州陸家賣了回來。”他暗自給自己打氣,向裏走了幾步笑着道。
“帶過來了嗎?”宮挽月很久才問道。
“帶過來了”,明德松了一口氣,少爺一說話就表明怒氣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他回着話,就把捧在手中的一個彩文梨木盒放到宮挽月面前。
“希望這玉镯不是空負盛名,名不副實。”他伸手撫摸着盒身上的彩文,似自嘲笑道。
“少爺,世人少有不知道這對七彩玉镯的。聽明善說衡州陸家的人一開始怎麽都不同意賣出呢,他開出許多有利的條件才讓陸家家主動了心。”
明德小心的試探着,雖然當初少爺說要不惜一切代價買到這對玉镯,但是明善答應陸家撤出他們在衡州的所有鋪面也太欠考慮了。
他與明善是一起被買進府裏的,這時也是真的為他擔心。
宮挽月卻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話,正打開盒子,拿出一只镯子放在手掌上觀察着。玉镯果如其名,周身流動着七彩瑩潤的光芒。
“果如其名,七彩,但其傳說是否真實?”他的心情顯然好了許多,對手中的玉镯很滿意。
任何一個物品能負天下人盡知的美名,那麽必定不會只因為其本身,背後肯定要有一個美好的傳說支撐着。
七彩玉镯的背後,也不過是一個老套的傳說。即送給所愛之人,必得其心。
“當然真實了,少爺,聽說陸家自得了這玉镯,每對保管玉镯的夫妻都是恩愛到白頭的。”明德隐約明白少爺的心思,這時便說的煞有其事。
“能買回這對玉镯就是大功一件,你不必為明善惶惶的。”宮挽月聽了話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聲音少有溫和地道。
不過也只是眨眼間,男子面上的笑容隐匿。想起剛才的情景,他不禁捏了捏眉心。然而很快地他臉上又帶上一絲笑容,将镯子放在盒中,拿起盒子起身便走了。
八十三
蕙綿走出餐室,老遠時聽見裏面嘩啦的聲音,不甚清楚。但是她想她是沒有聽錯的。
“三哥他好些沒有?”不知道為什麽,她随即就這樣問身後的夏香。
“奴婢這兩日也沒見到素秋姐姐,不清楚呢,不如咱們去飛雲軒瞧瞧三少爺去?”夏香笑意滿滿道。
“你回去吧,我想獨自在府裏走走。”蕙綿不想理會,便沒有接着她的話說。
“是,那奴婢先告退了。”夏香仍然笑容很大。
蕙綿搖了搖頭,這群丫頭如今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等會兒若我還不回去,你們也不用出門尋我的。”
“是,奴婢知道了。”夏香看着小姐的背影笑道:“小姐,您不用急着回去的。”
聽見了夏香的話,蕙綿心中有些亂亂的。等她察覺時才看見眼前那條通向飛雲軒的小徑,拍了拍腦袋,她便又轉身而行了。
蕙綿一直不敢承認,雲飛卿這幾日的突然疏遠,确實給她帶了一些影響。她雖然每日都跟幾個丫頭笑嘻嘻的,心中卻有一絲怎麽都揮不掉的陰郁。
“小姐?”
她正往另一條小路上走着,背後傳來了素秋疑問的聲音。蕙綿急忙轉身,以為他出來了,或許是要去花園中散步。
“什麽事啊,素秋?”看到僅是素秋一人,她有些失落,問道。
“奴婢正要去小姐那裏,為少爺傳話呢。”素秋笑道:“少爺身體已經恢複了,小姐不要擔心了。今晚少爺就會去餐室用飯的,還有,少爺說,希望小姐您別生他的氣。”
“三哥身體不舒服,我為什麽要生氣呢?”蕙綿聽了不禁笑道,有些嘲諷。
“小姐,您好久不去飛雲軒了,要不過去坐坐?”素秋笑問道,好像一點兒都沒有聽出來她口中的嘲諷。
“不用了,我去了再影響你們少爺休息。”蕙綿有些不滿道,可能是不想素秋多想,她又忙道:“再說了,我還有事呢。”
飛雲軒裏,素秋正立在雲飛卿面前回話。她心中其實很不理解,少爺為什麽對小姐要這麽躲躲閃閃卻又一刻不停地關注着。
“她真的那麽說?”雲飛卿竟笑道,像是自問。“看來,我需要向她好好解釋解釋了。”他說話的語氣顯示出此時的心情極好。
“她去了哪裏?”
“看樣子小姐是朝着花園方向去了。”素秋見他心情好起來,也覺得十分輕松。
雲飛卿笑了笑,随即起身,踏步出門。
“你們不必跟來。”幾步之後他回頭對跟上的四人道。
蕙綿卻并未去花園,她在途中繞了個道兒,就拐到了離亂那裏。路上她想起了生辰那夜他似大風吹來的話:“小姐,以後你想上山,怕累,我可以背着你。”
蕙綿想起這句話不禁笑了起來,然後腳下的步子也越來越快。
“阿離,咱們今天去爬山吧。”她跑着沖進了離亂房中,聲音因剛才的奔跑有些不穩。
彼時離亂正坐在矮榻上換衣服,上衣脫了下來,還沒來得及換上,要換的衣服正躺在矮榻上。
蕙綿說話的聲音因為眼前的情景小了下來,精壯的腰身,似鐵一樣強硬的兩條猿臂,還有突出的……她愣愣的看了一會兒,可能這具身體在她眼中太有美感了。于是男人只是一個光光的脊背,就讓女子的臉頰上騰起了紅暈。
“你大白天的脫什麽衣服啊?”蕙綿忙擡手捂眼,心裏卻在想:“幸虧他還沒有脫下面的衣服,要不然我不就變成一個紅人了。”
離亂察覺到女子盯着他的目光有些熱烈,并不急着把衣服穿上,女子臉上的紅暈讓他心跳得有些快。
他了解她對男女之間向來有些模模糊糊,就如以前總是動不動就會在他臉頰上一吻。那樣不帶特殊意味的吻,總會讓他喜歡的同時又帶着些失落。
今日這個大大咧咧的女子竟然在他面前紅了臉頰,離亂想,這樣不穿衣服也挺好。
“你怎麽不說話?”蕙綿露出指縫,看見男人臉上淡淡的笑容,便問道。
“我那件衣服汗濕了,所以才換衣服。”離亂這才笑道。
“那你應該把門關上的,要是被其他女人看見你這光光的樣子,人家不得纏着你娶了啊?”她仍舊露着指縫,看着男人光光的上身。
離亂顯然一怔,馬上笑道:“那你呢?”
“我?咱們兩個都這麽好了,用得着嗎?”她吃驚地放開捂着眼睛的手,對着鼻尖兒大聲道:“就憑你沒事就跑到我的閨房,我要是纏着你娶我,早有八百回了。”
“是啊”,離亂苦笑道。他很明白,她的“這麽好”基本是與“這麽相熟”無異的。
“那個”,蕙綿又指了指離亂腰處,道:“你下面要不要換啊,我用不用先回避一下?”
正有些低落的離亂,因為她的這一句話,臉色迅速爆紅。“不要,用。”他快速轉身,道。
“到底是不是用我出去回避啊?”她發現了他的窘迫,再次笑着問道。
“請小姐先出去。”離亂深吸一口氣,聲音已恢複了鎮定。
“哦,好,我出去的時候幫你把門帶上吧?”女人繼續惡作劇地發問。
“麻煩小姐了”。他此時的聲音中已經找不出一絲緊張來。
但是蕙綿才關了門出去,他就像剛和高手鬥過內力一般,有些無力地垮了雙肩。
“阿離,你換好了沒有?”這是蕙綿自出了門以後的第六次發問,門內依然無聲。
未幾,門吱呀一聲被拉開了。
“你好了?”蕙綿忙跳過去問,看見他一身深灰便服時又問道:“你怎麽不穿你那個鐵片衣服了?”
“那是甲衣”,離亂無奈糾正,随後解釋道:“你不是說要去爬山?”
然後離亂就吩咐了人去備車,因為小姐要出門。蕙綿說要跟他一起騎馬,但是被其無情的拒絕:“現在正是午後,街上人來人往,我必須保護小姐的名聲。”
“那你說還要背我呢,騎個馬都不行?”蕙綿質問,随即小聲道:“我已經沒有名聲了好不好,再說了我也不在乎。”
不過最後仍是離亂成功了,蕙綿從來都不知道他的脾氣竟然這麽硬,不想破壞出門的心情,所以也就沒再多說。
馬車裏,蕙綿掀開窗簾,問旁邊騎着馬的離亂:“我們去爬哪座山?”
“去東郊的玄靈山吧,那座山不是很高,且景色幽美。”離亂把馬打到靠近車窗的位置,想了想回道。
“玄靈山上的寺廟香火很盛,有些多人去上面求簽。那裏的方生大師解簽很靈的。”怕她看出他不想帶她去西郊的巍峨山的原因,便又補充道。
離亂想,女孩子們不都是很喜歡去那廟裏拜來拜去的嗎?這樣說,應該可以吧。
“我才不要那什麽大師給我解簽呢”,蕙綿有些不滿道,其實她是怕被那神神道道的和尚看出什麽。
“不過,咱們去看看那些殿裏的菩薩還是可以的。”她這樣一句話讓離亂松了一口氣。
小半個時辰,他們到了東郊的玄靈山腳下。山腳有不下四五家茶棚,還有許多賣佛梳、絡子的小攤位。總之,是很熱鬧的。
“阿離,這麽多臺階,還說不高啊?”蕙綿站在山腳,看着那綿延不覺得長臺階不禁問道。
“你累了,我就把你背上去。”離亂笑。
“好大的口氣,也不知道是誰,我騎個馬都不讓騎。”
“你不會騎,再說京裏人多眼雜。”
“那這裏人就少了?”蕙綿看了語重心長的離亂一眼,問道。“我不會騎,我們兩個可以一起騎呀。”她接着又道。
“我們上山去吧”,離亂怔了怔才道。
一千多級臺階,真的把蕙綿累得不輕,途中若不是離亂扶着,她早就下山去山腳逛了。
“你怎麽一點都不累的樣子?”喘着粗氣的女人不滿的問根本不像爬了一千多級臺階的人。
“我有內力,再多一千級也沒有問題的。”離亂看着氣喘籲籲的,并且因爬山而給臉上染上紅霞的女人,笑得無限溫柔。
蕙綿覺得這張笑意盈盈的臉異常欠扁,哼了一聲就錯過男人身畔先走開了。
因為登山,女子身上已經有些汗津津的。但是卻使得女子身上特有的體香更加濃烈,離亂在她錯過身畔的那一霎那,微眯了雙眼。他雙手抱劍在胸,有些潇灑的被陶醉了。
八十四
“給,擦擦汗,別再風寒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幾步追上女子,從胸前掏出一塊雪白的錦帕遞到她手中。
“呃?”蕙綿有些驚訝的回頭,看了看那方白色錦帕,愕然不是一點點,不過終于還是接了過去。
女子只随便的拿着錦帕往臉上揩了揩,就把錦帕遞還,同時道:“阿離沒想到你還有這麽體貼的一面。”
“是嗎?”離亂伸手接着手帕,笑問道。眼中看到女子額上還存在的細微汗珠,有些不滿意。然後他就一步上前,又是滿臉認真地幫她把汗珠揩淨才退出一步,随後貌似很随意的把錦帕放入懷中。
看着男人認真地面容,蕙綿心裏控制不住的要瞎想。“再胡亂想,朋友都要做不成了。”她在心中這樣警告自己。
她根本将烈兒說的“男女之間不會有真正的友誼”抛在了腦後,她真的很喜歡離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