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尾聲
謝霖在春節之前去了醫院複查,柳南蕉陪他過去的。檢查說已經完全康複了,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症,只是醫生提醒以後也要多喝水。謝霖老是忘記,柳南蕉給他在手機上下了個提醒喝水的app。日常聊天,總不忘問一句,今天喝了多少水?謝霖笑着說他煩,聲音裏卻透着一股高興勁兒。柳南蕉看着他這個樣子,有點哭笑不得。
兩個人的約定延遲了,因為謝霖又開始忙。柳南蕉聽他在電話裏抱怨親戚難纏,簡直要陪他一起頭大起來。謝家人口繁多,光是那一堆名字就已經非常難記。
羊皮只穿了幾天,謝霖就又露出狼的性子。年三十的時候,他強行把柳南蕉拖回了家。謝家父母都在,柳南蕉窘迫得不知道該把手腳往哪兒放。謝父很威嚴的樣子,謝母卻完全出乎柳南蕉意料。她體貼溫柔,有種天然的和善,讓柳南蕉想起自己過世的母親。謝霖在母親面前的樣子也讓柳南蕉詫異。強勢硬氣都沒了,謝霖整個人似乎完全溫順下來,像只被捋順了毛的小貓。
謝母很周到。柳南蕉害羞地叫她伯母。她伸出手指輕輕拭眼睛,說要是不嫌棄,叫媽也行。又和柳南蕉講起很多謝霖小時候的事,末了拉着柳南蕉的手,說看着你,我總算是放心了。這個孩子從小就混,但他心是好的,從今往後就托付給你了。你們兩個平安和順地過日子,我們做父母的,最大的心願也就實現了。說完又往柳南蕉手裏塞了個紅包,要他一定收下。柳南蕉接過來一摸,是銀行卡。他被吓到,拼命推拒,又求救似地去看謝霖。誰知謝霖站在邊上喜滋滋地看着他,說我媽給你的,你就拿麽,不拿白不拿。
謝母嗔了兒子一眼,溫聲安慰柳南蕉,說過年麽,小輩都有紅包,圖個吉利。要是缺什麽,就來和我講,要是他胡鬧,也來和我講,不必慣着他。說着又充滿喜悅地打量柳南蕉,說今年真是高興,我和他爸又多了個兒子。
謝父趕緊稱是,一副老婆說得都對的樣子。柳南蕉又一次感到了驚奇。
吃年夜飯時謝霖變成了話痨,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廚師特意留心了柳南蕉的忌口,一桌菜都是他能吃的。飯菜很用心,謝母又不時勸菜,這次換做柳南蕉吃到撐。桌上除了謝霖一家和柳南蕉,也有謝家的保镖,司機,保姆和廚師。熱熱鬧鬧的一大桌人。謝霖解釋說每年過年都是這樣,大家忙了一年,圖個喜慶開心。
吃過了就是守歲,大家到院子裏去放鞭炮和煙花。放過了之後,謝霖在紅燈籠底下握柳南蕉的手,柳南蕉也就由他握着,心底一片柔然的歡喜。他真的很多年,都沒有這樣像樣地過一回年了。
別墅區挺多人家都在放爆竹,空氣裏很快有了煙味兒。柳南蕉咳嗽了兩聲,謝霖立刻警惕地拉他回到了屋子裏。知道他不太喜歡熱鬧,房間是早早準備好了的。但謝霖卻推着柳南蕉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
這可能是整棟房子裏最亂的一間了。桌上堆得到處都是文件和書刊,牆上挂着各種方案圖。謝霖也有些不好意思:“平時怕保姆弄亂了,只讓她上來掃掃地換換床單。”說着他從抽屜裏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柳南蕉:“幫我戴上吧。”
是那對舊婚戒中的另一枚。因為從未戴過,多年過去仍然保存得很好,在戒指盒裏閃閃發亮。柳南蕉拈起來,拉過謝霖的手,把它套了上去。
剛剛好。他們的手握在一起,兩枚戒指也碰在一起。謝霖拉起他的手,在戒指上吻了一下,低聲說:“買的時候就在想象這一刻。有陣子太傷心,想扔掉,可是又舍不得。幸好沒有扔。”
柳南蕉擡起頭,認真地說:“謝霖。謝謝你。”他微微踮起腳,吻上了謝霖的唇。謝霖很快回應了這個吻,他們一起倒在床上,不知過了多久,才一同氣喘籲籲地停下來。
柳南蕉有些情動,可終究不好意思。樓下都是人。謝霖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有點懊惱地蹭了蹭他:“還不如春節一起出去度假……”
柳南蕉摸着他紮手的頭發,柔聲道:“這樣也挺好的。今天真的很高興,你爸媽都是很好的人。”
謝霖笑起來:“我媽是好,我爸就不好說了。他以前打我的樣子你可沒見過。跟他坦白那會兒,要不是我媽攔着,估計他真有揍死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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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南蕉很心疼:“我都不知道……”
謝霖說你知道也沒什麽用,我還是一樣得挨揍。他低頭,眼裏都是笑意:“過兩天,等走完親戚,我們去北珑泡溫泉。”
柳南蕉點點頭:“謝霖,春節快樂,祝你今年健康平安,工作順利。”
“你也是。”謝霖撫摸他的臉:“好好的,開開心心,健康平安。”
春假一結束,柳南蕉就開始四處投簡歷。謝霖的日程比年前松了許多,常常晚上過來。柳南蕉之前住院的因由不知道被誰透露了出去,謝霖氣極了。柳南蕉反倒勸他,說都過去了。一來人沒事,二來确實已經過去很長時間,證據什麽的早就沒了。也因為這件事,許多舊的想法慢慢變了,離開研究所,出去看看的念頭湧了上來。謝霖欲言又止,柳南蕉心思一動,說當初我畢業找工作,你是不是做了什麽?謝霖嘆氣,默認了。
柳南蕉說這些年你到底瞞着我做了多少事?謝霖沉默許久,說我只想你過得輕松一點,不要離我太遠。
柳南蕉溫聲道:“過去的都過去了,以後……可別什麽事都瞞着我。”
謝霖鄭重地點頭:“我保證。”
柳南蕉忙完自己的事,去蒸了兩碗蛋羹,拿回來和謝霖一起吃。兩個人靠在一起,一面看數據,一面吃着滑溜溜熱乎乎的雞蛋羹。柳南蕉自己做數據分析的,對這些東西也是觸類旁通。他給謝霖指出了幾個點,慢慢說了自己的想法。
謝霖卻聽得有點心不在焉,吃完了蛋羹,開始興致勃勃地玩起柳南蕉的手指。他最近在戒煙,總嚷嚷手裏少了點東西。柳南蕉開始沒能領會精神,給謝霖用泡沫塑料和白紙糊了盒一比一的香煙模型。
謝霖看到以後簡直驚呆了。當然那小玩意兒很快就被抛棄了。謝霖找到了新的目标,柳南蕉的手指。柳南蕉自己左看右看,真沒看出十個指頭有什麽好玩。但謝霖坐在他身邊,一玩兒就能玩兒上半天,這也是一件很讓人迷惑的事。
柳南蕉洋洋灑灑說了一堆,轉頭發現謝霖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他有點無奈:“你有仔細聽我講話麽?”
謝霖卻答非所問:“你什麽時候搬到我那邊去住吧,也不遠,我還可以開車送你上下班。”
柳南蕉說但是我打算自己買車了,我有駕照。
謝霖梗了一下,很快轉變戰術:“搬過去就不用做家務了。那邊有阿姨。還不用吃外賣,阿姨做飯很好吃。”他循循善誘:“真的,然後就每天都能看到我了……你看,我現在又不是每天都能過來。”
柳南蕉望天想了想,臉有點紅:“謝霖……我覺得分開住有助于我們彼此在某些事上更節制一些……”
謝霖哀怨地看着他:“我覺得我已經特別節制了……你要實在住不慣還可以再回來。試試呗。”
柳南蕉終于點了頭。
收拾東西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在那期間,謝霖興沖沖地想要給柳南蕉買臺車,遭到拒絕後仍不死心。柳南蕉費了很大力氣才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他們一起去店裏選車,柳南蕉挑中了一輛很小的車,只要三萬。謝霖全程黑臉,向柳南蕉展示了自己坐進去連腿都伸不開的窘況。最後折衷,買了臺更好的。沒超出柳南蕉的承受能力,但謝霖總算可以比較舒服地坐進去。
這件事讓謝霖郁悶了好多天。柳南蕉看出苗頭不對,小心地去哄,不出所料又被吃到渣都不剩。結束後謝霖摸着他汗濕的背,聲音有點幽怨:“都到這份兒上了,你怎麽還是要和我分得那麽清……”
柳南蕉累得幾乎說不出話,但仍然很耐心:“我只是覺得,我們應該慢慢來。”
畢竟日子還長。
謝霖仿佛明白了什麽,他湊上來吻柳南蕉的耳朵,低聲道:“嗯,聽你的。”
搬家的事是謝霖張羅的,柳南蕉那陣子在跑面試。接到電話,下午直接去了謝霖那邊,結果開門就被吓了一套。客廳裏放着個一米五的水族箱,裏面空蕩蕩的,只有三條魚。他的三條蝶尾。
謝霖有點忐忑又有點邀功似地看他。
柳南蕉湊過去瞅了半天,默默回頭:“這好像不是我那幾條……”
謝霖心虛地低頭,最後決定坦白從寬:“帶過來一下水就翻車了,我就又去買了一樣的……這不是,怕你生氣麽……”他聲音越來越小,底氣不足的樣子。
柳南蕉嘆氣。謝霖小心翼翼地湊上來抱他:“想給你個驚喜麽……”
“我沒生氣。”柳南蕉認真說:“不是你的錯,換水的時候偶爾是會發生這種事。謝謝,魚缸我很喜歡。”他轉過身,對謝霖微笑了一下:“真的。”
謝霖長長松了口氣。
柳南蕉面色柔和:“其實一直想買這個。只是原來屋子小,放不下這種缸。我會好好打理的。你要養點風水魚麽?做生意不是都講究這個。”
謝霖笑起來:“不懂那玩意兒,你養自己想養的就好。”
他們很快把東西收拾完。柳南蕉在文具箱裏翻出了一支鋼筆。謝霖幾乎一眼就認了出來,是他很多很多年前送的那支百利金。柳南蕉神色有些懷念:“不舍得扔,可是一想到你就生氣,只好束之高閣。”他擰開筆殼。墨囊是半透明的白色,看得出當初收起來之前,被很仔細地清洗過。
他重新吸滿墨水,試着在紙上寫字。流暢如新。
“現在又可以拿出來用了。”他沖謝霖笑起來。
那笑容如此幹淨純粹,剎那間時光仿佛倒流。謝霖一時癡了。
柳南蕉坐下來寫物品清單,謝霖便也在他對面坐下,像小時候那樣趴在桌子上,靜靜看他握筆的手。現在那筆在柳南蕉手中的大小,是正正好好的了。
窗子開着,伴着春光的微風從他們身上拂過。柳南蕉輕輕吹幹墨跡,擡眼,恰與謝霖目光相碰。
他們相視一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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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啦。正正好好一個月。番外沒準兒,可能得後會有期了。謝謝所有一直陪伴我鼓勵我的小天使們。愛你們,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