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醫館被砸
嵩山派的梨渦院裏,葉瑩和南秉聽着下人的彙報:“小公子在雲渺閣甚好,慕晗給他找了奶娘,雲渺閣的丫鬟們也都精心伺候着,現在走得穩了,能小跑一段了,也學說話了,慕晗和宮翎雖然冷臉對着小公子,但并沒有對小公子怎麽樣,只是不太喜歡小公子老往慕晗身上爬,爬上去就被慕晗抱到丫鬟懷裏去。”
彙報的人不敢把小公子喊慕晗宮翎“阿娘阿爹”的話彙報出來,只彙報小公子在學說話。
慕晗的心還是這樣軟,天兒既然會往慕晗身上爬,說明慕晗待天兒還是好的,小孩子最是看人,對他不好的躲還來不及,哪裏還會蹭蹭往上爬。
葉瑩放了心,道:“當時我看天兒被慕晗抱去,一時之間慌了心神,卻不想,天兒被慕晗抱去,反而對他來說更好,我們現在已經暴露,天天應付朝廷派來的暗殺,天兒在雲渺閣反而安全,為了他的安全,便讓他待在雲渺閣,咱們且先不去接他,應付了眼前的暗殺再說。”
南秉點點頭,笑道:“還是你了解慕晗,說起來,也實在是對不住慕晗,只是,咱們現在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卻已沒有回頭路,不得不謀了,到時大局一定,就把天兒接回來,擁他登上大位,這輩子,也就足矣了。”
葉瑩道:“現在已有近一半的朝中大臣支持,兼幾位在外駐守的将軍,并已有好幾個江湖門派願意暗中協助,現在不過尋個緣由,再舉事。”
這個緣由,很快便就有了。
在定州某個山頭的土匪寨子裏,寨主黑雄因今年寨子收獲不豐,送給定州各級官老爺的銀子大大縮水,被定州知府往金殿參了一本黑雄寨擾民不堪,百姓深受其害,請旨剿匪。
金殿上的皇帝眉頭一皺,大筆一揮,幹幹脆脆的批了,又幹幹脆脆的撥了幾千官兵,跟着定州知府來剿匪。
寨主黑雄看定州知府竟然果真請旨剿匪,一怒之下,大舉反旗,勢和官兵幹到底。他又不知從哪裏得來消息,知道被滿門抄斬的五王爺還留有後人在,便扯虎皮充大王,打了五王爺後人的旗子來反,要擁護五王爺的後人,改朝換代。
消息傳到葉瑩耳裏,葉瑩大怒,一個土匪寨子居然打着擁護五王爺後人的旗子來反,實在是有損自己王府的臉面,自己王府再不濟,也不會跟土匪窩子有幹系,也不屑跟土匪窩子有幹系。
哪知,那裏黑雄寨剛舉反旗,又傳來消息說各地都有幾處起義,起因是不堪苛捐雜稅以及貪官污吏的盤剝,但打的旗號也都是擁護五王爺的後人。
葉瑩聽了幾處起義的彙報後,細細想來,這絕對不是偶然,一定有人背後操作,要不然,怎麽會突然到處都起義,又都不約而同的打上了自己孩子的旗號。
她想想自己這兩年經營的勢力,似乎沒有那股勢力會去做這種事,而且謀劃這事的手法也不像是官場人士的手法,反而,像是江湖人士的慣用伎倆。
這裏葉瑩正在思索各地起義之事,那裏慕晗被那蠢萌蠢萌的小膏藥粘得頭疼。
雲渺閣院子的雪地裏,小膏藥被嶄新的淡白棉襖裹得圓滾滾的,一雙烏黑的眼睛眨啊眨啊,伸出兩只凍得通紅的手,蹒跚着撲向慕晗道:“阿娘抱抱,阿娘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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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小,又被裹得嚴實,跟不上慕晗的步伐,便往前一撲,撲得啃了一嘴的雪,抽抽噎噎道:“阿娘,摔,摔了……”
慕晗停住腳步,用一只手将他像拎一只螃蟹一樣的拎了起來,拎得離自己的身體半米遠,膏藥雙手雙腳一頓亂劃,想撲到慕晗身上。
慕晗嘆了口氣,将他拎得近了點,膏藥的四個爪子立馬緊緊的抱住慕晗,将頭埋在慕晗的脖子裏,把眼淚全部蹭在慕晗的領子上。
那膏藥蹭完眼淚,又奶聲奶氣的道:“阿娘,親親……”
下一秒,膏藥就被一只大手從慕晗身上扯了下來,膏藥四只爪子繼續亂抓,一看是宮翎,馬上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口齒不清的喊:“阿爹抱抱,阿爹親親……”
這小兔崽子,男女通吃啊……宮翎好笑的想着,将他送回丫鬟的手裏,吩咐道:“帶他去雪地上玩玩,別玩得太久,小心凍着他。”
丫鬟艱難的将膏藥拖出去,陪他在雪地上滾雪球。
慕晗和宮翎剛坐下商量雲渺閣發展的事,魏胡子醫館裏的一個夥計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見到宮翎撲通一聲跪下了,“閣主,醫館,被砸了……”
魏胡子醫館門口那塊金燦燦的牌匾,被砸了下來,不時被踩上一腳。踩着牌匾沖進醫館裏的大漢,先是搶了醫館裏的經營所得的銀子,然後是狂砸櫃臺和其他所有一切能砸的東西,再然後,看不順眼的醫館夥計,砍幾刀結果了性命。
來的賊人大漢很多,奶娘因在醫館裏,沒有随身攜帶兵器,剛開始只能徒手鬥這些賊人,後來從賊人手裏搶過來一柄大刀,邊鬥邊帶着魏胡子和夥計們撤退。
魏胡子很不幸,撤退的時候,一不留神中了賊人一刀。
奶娘拖着受傷的魏胡子,護着那些夥計,看着被賊人圍得水洩不通的門口,退無可退,唯有殺将出去,只是,殺将出去,她能保住自己,卻難以保住其他人。
魏胡子的血,流了一地,奶娘心中着急,再不快點帶着魏胡子突圍,他怕是要一命嗚呼了。
只見魏胡子那痛得痙攣的臉上,撐起一絲難看的笑容,對奶娘道:“你不要拖着我,我反正不中用了,你殺将出去吧。”
奶娘“呸”了一口,一邊使着大刀砍那些圍上來的賊人,一邊大聲道:“你是我的人,我不許你死,你便不準死,閻王敢勾你的魂,我就敢闖閻王殿。”
慕晗和宮翎趕到的時候,醫館裏一片狼藉,被砸壞的物品塊混合着藥材散亂在醫館的地面,染上了斑斑血跡,幾個賊人和夥計的屍體橫七豎八的躺着。
有人報了官,官兵正從集市的東邊趕過來。
慕晗和宮翎留了一個弟子在這裏應付官兵,趕緊趕到錢掌櫃所在的小鎮府院裏,看到一群人圍着魏胡子。
魏胡子臉白如紙,胸口的刀窟窿已經處理過,血已止住,只是,看上去,只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了。
奶娘一言不發,眼淚大顆大顆的掉,那雙握着魏胡子的手,輕輕的顫抖着。
追魂和血修羅均鐵青着臉,也是一句話也沒有。
錢掌櫃嘆了一口氣,道:“魏胡子的大弟子許昪正在趕過來,既然是大弟子,自然也是醫術了得,魏胡子一定沒事的。”
他不說還好,一說,衆人的心更是不住的往下沉,魏胡子這個樣子,已經在鬼門關徘徊了,大弟子就算回來,也恐怕回春乏術。
慕晗給了追魂一個眼色,追魂跟着慕晗和宮翎退到門外。
宮翎的聲音裏帶着冷意,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追魂道:“像是起義的那些草寇做的,說是醫館挂着朝廷賜的牌子,是以殺将進來,我和血修羅趕到的時候,唉,魏胡子已經挨了一刀。”
宮翎發令道:“放出消息,讓各地醫館全部關門,金牌全部撤下,所有魏胡子的弟子均回雲渺閣,其他夥計能遣散的遣散,願意跟着回雲渺閣便跟着回來。”
追魂道:“是,恐怕現在大部分的醫館都遭襲,希望還有一些能安全撤回來。”
果然,魏胡子的大弟子許昪趕來的時候,就彙報了他們醫館的情況,也是今早被襲,比這裏好些的是,雖然銀兩被搶,東西被砸,但還未傷及人命。
追魂派人去傳信給各地,讓各地醫館弟子速速撤回。
許昪診了診魏胡子的脈,将一幹人都請出了屋子,自己準備了許多藥材和工具,将自己關在房間裏,為魏胡子診治。
半日,方才出來。
奶娘沖上去問道:“你師傅怎麽樣?要不要緊?”
許昪搖搖頭,道:“師傅他,失血過多,所有能做的我都做了,現在就看師傅的了。”
大家聽他這樣說,心中明白是兇多吉少了。
奶娘追問道:“什麽叫看他的,他現在躺在床上,能做什麽?”
許昪道:“就看師傅他的求生意志,他求生意志強,便有一線希望。”
奶娘聽到這裏,心想有一線希望總好過沒有希望,抖着腳步進了房間。
其他人想跨進房間的時候,被許昪攔住了,他向大家行了一禮,道:“還請閣主和諸位恕罪,師傅需要靜養,不便太多人進去。”
衆人只得作罷。
房間裏燭光搖曳,綢緞織成的被面絲滑柔軟,被面外的手,冰冰涼涼的,還似乎,越來越僵硬了一些,被子裏的人,臉色依然蒼白,那戳胡子很平靜,只随着輕微的呼吸,微不可見的動動。
奶娘握着那雙有些僵硬的手,心中很想念魏胡子下巴那戳小胡子随着他的下巴,快活的一抖一抖的情景了,只有鮮活的生命,胡子能鮮活的抖動。
奶娘的眼睛有些濕潤,她想起她的第一任丈夫,死前也是這樣靜靜的躺在床上,手慢慢的變得僵硬。
那時,她的丈夫沒有胡子,只有二十多歲的年輕生命,也不過就是這樣被人輕輕捅了幾刀,便像魏胡子一樣蒼白着臉躺在床上,然後,在她一點點絕望的守候下,守候了三天,便扔下她走了。
而她的第一任丈夫,是個善良的人,雖然沒有像魏胡子一樣行醫濟世,但他抱着一顆善良的心,對需要幫助之人需要幫助之事,絕不會視而不見,是個人人都稱贊的好人。
這個人人都稱贊的好人,因為一次勸架,被打架的雙方,一方捅了一刀,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捅得在床上躺了三天,死了。
悲傷的她把剛生下不久的孩子送到了姐姐家裏去養,自己到慕府去給慕晗做奶娘了,她做奶娘不要報酬,只想跟着慕青習武,學一身本領,為丈夫報仇。
幾年後,她如願以償報了仇,只是,那時候,她放在姐姐家裏養的孩子,已經和她姐姐很親了,她的姐姐自己又沒有生養,對這個孩子有很深的寄托,她想着自己不過生了這個孩子一遭,并沒有養他,如今他和自己的姐姐姐夫親情已深,便不忍心去将他認回,從此将慕晗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一直跟着慕晗。
不幸的遭遇,似乎有輪回,如今,她不過才和魏胡子好了兩年,魏胡子也便這樣靜靜的躺在床上,手在慢慢變得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