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醒夢

第29章 并不艱難的抉擇

“你們——”我一時張口結舌。

“你們讓開。”是慕容家的慕雪，話是對我前面的四人說的。我發現他衣衫有些破爛，眉宇間雖看不很清，卻能明顯感覺到一份疲倦。

我前面的四人沒有一個動的。

“都三天了……三天了！讓我們出去！”對面突然有個人瘋狂地喊了一聲，我看過去，是跟在慕容家身後的薛蜜的人。

不過……他說的三天是什麽意思？難道我剛才睡了那麽一會兒，先過去三天了？不可能！

“世界上那麽多人，還能找不到一個翻譯？你們讓開！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又是一個人，聲音是從商陌身後傳出來的。

我微怔，跟我有關系？

江卿慢慢退到了我身邊，拉了拉我的衣角，輕聲解釋道，“就在十分鐘前，有個聲音告訴我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其實有兩個辦法。”

我點頭。

“一是夢到出口。”

“二呢？”我問。

“……讓你當人質。”江卿臉色很難看，“只要你對着西北叩拜三下，便會成為原住民的人質，之後我們再沖向西北方向叩拜七下表示敬意……他們就放了我們。”

我皺眉，為什麽是我？……他們似乎都把我看的很重要……為什麽呢？

“謙哥，對不起，我現在不能告訴你為什麽他們的選擇是你。”江卿微微閉眼，像是明白我的疑惑似的。半晌，他重新睜開眼睛，聲音冰冷的如同萬古不化的積雪，“但，我們四個會盡全力保護你的。”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不說慕容家的四個戰力會讓他們焦頭爛額，單是一個商陌就夠他們對付一會兒的。如果最糟糕的結果是雙方傷亡慘重——

江卿一把拉住我的手腕，“謙哥，你不要亂想，你絕對不能落到原住民的手裏……相信我們，沒人會動你。我們絕不會讓任何人傷你分毫！”

我默默地握了握江卿的手，這男孩的手指冰涼，恐怕心裏也十分緊張吧。

“訣別的話說完了，就把他交出來吧。”一道邪聲驀地撞入衆人耳朵，順着聲音看去，就見仍舊一襲暗紅長衣的巫少溫正環抱雙臂邪邪笑着。

随後是幾聲應和。

江卿登時竄出去站在最前面，反诘道，“敢問慕雪先生，如果今日原住民要求的人質是容汐，你會将他交出去麽？”

我正奇怪江卿為什麽會問這種問題，就見慕雪眸色一沉，似乎是有所松動。但下一秒，他便用行動狠狠粉碎了我的所有幻想！

慕雪擡臂，衆人還未反應過來，他甩手便是一槍！

江卿當即悶哼一聲捂住了左臂，倒退幾步被其身後的展青接住了。展青揚眉冷冷一笑，“小卿，跟他們不能講情，尤其是慕容家的那些瘋子！”

話音未落，展青九夜像是商量好一般同時撲向慕雪容汐！

江卿顫抖着胳膊，忍着劇痛對我吼，“去他身邊！快去！別管我！”

我知道他說的是裴陵，但——鮮血已經染紅了他的半邊身子……

一只手突然揪住我的衣服拖向一邊！我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就見剛才站的地方立了一個人。那人微微側目，勾唇一笑，“不錯嘛。”

是巫少溫！

江卿絲毫不做停留地撲向巫少溫，又一場血鬥！

我在裴陵手下掙紮，“放開！”我得把江卿救出來！他中了槍，又流了那麽多血！

該死的慕容家！

“呆在我身邊。”裴陵反身逼退一人，擡手接住混戰中展青丢過來的繳獲的槍，對着身後的人就是一個點射！

我頓時睜大雙眼！

突然間又是一人朝着裴陵撲了過來，裴陵擡槍欲射，我不知哪來的力氣，硬是竄過去壓住了槍管，一槍便擦着那人的頭發過去了！

落地的容汐一甩頭發，呲牙笑，“謝謝了，小翻譯。”

裴陵一把甩開我，才避免我被容汐一個手刀砍昏的悲劇，我呆坐在地上——我剛才為什麽要撲過去？為什麽……我救了他一命，他卻依舊要我的命？

恍然擡起頭，九夜竄出了戰圈，幾乎全身浴血，他冷冷擡眼，目光直鎖容汐。與裴陵激戰正酣的容汐一個翻身便躲過九夜一襲，緊接着又被拉回了戰圈！

不……為什麽要為了我做到這個地步？

我呆呆地看着他們四人——江卿受了傷卻依舊在與巫少溫纏鬥，九夜明顯也受了傷，展青更甚，手臂被捅了一刀，卻依然……

一股滔天的怒氣乍然從胸腔湧出了喉嚨，我聽見自己沖裴陵吼道，“讓他們別打了！把我交出去——把我交出去！！”

裴陵不為所動，只是用一只手死死按住我的肩膀，“不可能。”

“讓他們不要再打了！你沒看見他們受的傷有多嚴重麽？！把我交出去吧！別讓他們打了！！”

裴陵還是面無表情地按着我的肩膀，堅定而緩慢地重複了一遍，“不可能。”

“求你了……求求你……他們快撐不住了……求求你！我不會有事的！把我交出去吧！”我緊緊抓住他的手，他的手一如既往的冰冷，卻青筋凸起。

“千謙。”他換成兩只手按住我的肩膀，定定地盯着我，“除了我身邊，你哪裏都不能去。”

“不……你們為什麽！”我明顯感覺到兩行灼燙流下了臉頰，可我已沒心思去擦一下，“我自願去做人質，和你們沒有半點關系！我不和你們合作了！你管不着我！讓我去——”

“啪！”

我的聲音戛然而止，一時間竟只能感覺到臉頰火辣辣的疼。

裴陵的手死死摳緊了我的肩膀，我甚至有種他的手指陷進了我的皮肉的錯覺，“清醒了嗎，千謙？你不能去。我再說最後一遍，你不能去。就算所有人都為此犧牲，你也決不能與這裏的原住民有絲毫接觸！”

我緊緊咬住嘴唇，鮮血順着下巴流了下去。

然後我捂着臉頰，猛然對着西北方向跪了下去！

裴陵一把把我拉了起來，我能感覺到他抓我的手竟在顫抖，但他沒說話。

我轉過頭去，默默地看着不知何時停手的衆人，目光掃向九夜、展青、江卿，最後定在了裴陵身上。

他的手又緊了幾分。

我知道，他是四人的領袖，只要他點頭，沒人會再來阻攔。

我将手放在他的手上，一邊用盡全身力氣往下剝去，一邊有些顫抖地說，“你就這麽絕情麽？……你寧願看他們死去麽？……我不認識這樣的你……滾！”

我察覺到裴陵的手微微顫抖了起來。

“千謙——”裴陵微微擡手阻止了九夜想說的話，不知帶着什麽情緒看向了我。

“……”我別過目光。

“……”他在沉默。

半晌。

“我會救你的。我會讓你重新站在我身邊的。”他湊在了我的耳邊，聲音中聽不出情緒，只是一向從容冷靜的裴陵，聲音卻在輕微顫抖。

然後他上前一步，輕輕……抱住了我。

我僵住了。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前方究竟有多大的危險，竟讓他如此擔心。

裴陵緩緩松手，退後了兩步，冰冷鋒利的目光刺入了慕容家和商陌的隊伍。

那些人都自覺地退回到了黑暗中。

我這才覺出自己全身的顫抖……我也在害怕……

然後我屈膝朝着西北方向跪了下去，每一下叩拜，都會有幾行灼燙流過下巴……為什麽我在哭？……真丢人，真可笑。

最後一下，我站起了身，轉身看向身後，他們不知是不是又聽見了那個聲音，全部跪地沖向了西北方向，無人擡頭。

“向前走。”突然有個幹巴巴的男聲在我耳邊響起，說的是普通話，卻十分怪異。“不要回頭，走。”

我擡起了腿，強忍着再回頭看一眼的沖動，走向了黑暗。

這是自我經歷了這些事以來，第一次這麽長時間地離開裴陵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づ￣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