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慌不忙

第7章

想要去放風筝完全是突發奇想，大概也是因為顧珈楠的童年記憶裏稱得上幸福美滿的時刻大概就是一家三口外出放風筝了。自從父親在他生活裏缺席，他也再沒享受到過阖家歡樂的假期。所以在心情愉悅之際，放風筝這三字便直入腦海。

濱河公園有很多家長帶着孩子在河邊放風筝，其中也有幾對情侶，但兩個男人一起來的，他們屬首例。顧珈楠想要在孟忻城臉上看到笑容，希望自己的加入能讓他的生活有不一樣的色彩。

可他萬萬沒想到孟忻城居然不會放風筝，顧珈楠很想勸慰他說因為今天陰天風不好，但天上明明飄着好幾個風筝，他便有些開不了口。

風筝又栽下來了，顧珈楠遠遠看過去，孟忻城正低着頭邊走邊收線，仔細注意着避免線打結。顧珈楠沒忍住揚起嘴角，覺得他心目中的完美男神受挫的模樣竟有些可愛。公園裏賣風筝的人大概只考慮了小孩子的喜好，選哪個都是與之不配的，他們便随意拿了一個，現在卻覺得孟忻城舉着哆啦A夢風筝的畫面詭異和諧，讓日常冷漠臉的男人也顯出些孩子氣來。

失敗幾次後，孟忻城走回來。“我不會放。”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看向一邊，十足像一個委屈的孩子。

顧珈楠抿着嘴不讓自己笑出來，他接過風筝說：“我試試，我也好久沒放了，放不上去不許笑我哦。”他把風筝整理好讓孟忻城舉着，“我說放的時候你就撒手。”說着邊放線邊往前跑，到了合适的距離後喊了一聲“放”，孟忻城應聲撒手，風筝噗噗地飛上天空。風勢不大，顧珈楠只得不停往前跑，适時放線收線。孟忻城跟着跑上來，難得大聲：“別跑太快，小心一點，你的身體……”

“沒事，這點運動量我還是OK的。”顧珈楠并未太在意孟忻城對他身體的了解，做過心髒移植手術并不是需要保密的事情。“起風了，看，我放上去了。”

“真厲害。”

待風筝基本穩定後，兩人在草坪上坐下，孟忻城把保溫杯遞給顧珈楠：“喝點水，但別喝太多。我給你拿着轉輪。”

“好，你感覺線緊了就放一點，感覺松了就收一點。哎呀，一直舉着還挺累的。”

孟忻城一直很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把線扯斷了，顧珈楠覺得好笑。他把杯子舉到孟忻城嘴邊：“你也喝點。”孟忻城轉頭瞥了他一眼，但并未動作。顧珈楠也不急，悠閑地撐着下巴偏頭看他，一副他不喝就不收回手的架勢。終于，孟忻城抗不過，低頭喝了一口，應該說是抿了一口，顧珈楠猜他應該只打濕了嘴皮。

兩人一起吃過幾次飯，總的來說，孟忻城真的吃的很少，幾乎不喝水。顧珈楠就納悶了，他是怎麽保持體力的。而且他還時常告誡顧珈楠少吃，跟他一起吃飯就沒有大葷菜，桌上基本青白兩色，二人仿佛兩只草食動物。如果在外吃飯，他會告誡服務員不要放蒜，也從不會點洋蔥圓白菜等不利于顧珈楠身體健康的食物，可謂細致非常。顧珈楠甚至想過他是因為遷就自己才會吃很少，歉疚之餘不免有些感動。不過他偶爾也想過過嘴瘾，但兩人不見面的每次飯前孟忻城都會索要一張照片，以便監督他當天是否放肆不顧身體，他便也不敢偷摸着吃，着實讓他甜蜜憂愁。

“今天去我家，我做飯吧。”

孟忻城點頭：“不可以太油膩，我來準備材料。”看他皺起眉頭便又安慰道，“水果可以随便吃。”

顧珈楠哀嚎一聲：“你還沒有把我追到手就管天管地了，你以前談戀愛也這樣霸道嗎？”

“大概吧。”

“什麽叫大概。”

“我們分開之前鬧的很僵。我思考了很久，我錯在哪裏。”孟忻城的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變化，但讓人感覺他整個人被悲傷環繞。顧珈楠好奇心起，雖然也因為孟忻城說過從初中開始喜歡他卻還是與他人擁有愛情而有些耿耿于懷，但并不拘泥于不可改變的過去之事，他有點想知道孟忻城陷入愛情裏的樣子。

“你們？哦，你跟你前男友？你們是怎麽開始的？”

孟忻城轉頭看他：“你确定要聽？”

“呃，聽聽無妨。”

似乎是不太想說起，也許是在考慮措辭，隔了好一會兒孟忻城才開口：“我們上了同一所大學，不同專業。他以為我們的第一次見面是在公交車上因為司機急剎車他沒站穩扯壞了我的衣服，襯衫紐扣崩的一個不剩。”

顧珈楠沒忍住笑出聲：“那你呢？”

“他媽媽是我高中老師，班主任。”

所以又是一段平凡無奇的暗戀？顧珈楠心想，不同的是跟自己沒有結果，而跟那個人有！

“他是怎樣一個人？”

“嗯，很鬧騰。他會在我出洋相的時候，非常誇張地笑，笑聲猶如黑暗大反派。有一次冬天的時候，他出門在一個地方滑倒了，硬是裝作如無其事站在那裏張開雙臂讓我過去，等我跟他之前一樣摔坐在地，他就在旁邊笑得直不起腰。”

“還有呢？”

“有次我說我膝蓋酸痛，他非要給我艾灸，不知道在哪裏學了點皮毛，或者是剛看了說明書。我說有點疼你是不是沒找準穴位，他強按着不讓我動說就是這樣你痛說明經絡不通。”

“結果呢？”

“一個星期走路都一瘸一拐，他反而說我身體太差經不起折騰。”

看起來說的都是糟心事，但顧珈楠分明從孟忻城的眼睛裏看到了甜蜜愛意，他突然後悔找罪受，惹得自己醋意升騰。原來孟忻城并不完全寡言少語，第一次聽到他說這麽多這麽長的話卻是因為前任，瞬間心裏非常不是滋味。他趕在孟忻城再次說話時截住話頭，說：“你準備用多長時間追求我？”

被打斷的人頓了一秒，食指抵住風筝轉輪避免轉動，道：“越短越好。”

顧珈楠轉了轉眼睛：“我像他嗎？”

“他像你。”

“嗯，”顧珈楠點頭，“不管真假，這個答案我滿意。”

風勢突然變大，風筝線繃得很緊，孟忻城松開轉輪放線，轉輪骨碌碌轉動。他聽見顧珈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如果你現在親我，我就宣布你追求成功。”

孟忻城有一瞬間的呆愣，他還在考慮現在親吻的可行性，便聽到顧珈楠的驚呼，然後看着他着急地從地上站起來：“啊呀，線沒了，風筝飛了！”

這一叫，周圍的人幾乎都看過來，還沒跟着惋惜呢，就看到一個人影風馳電掣般飛過，追着風筝線而去。有人表示沒用：“這怎麽追得上。”但更多的人都在驚訝說：“這人跑的好快！”

顧珈楠只感覺剛才一陣風從身邊刮過，一轉眼就已經看不到孟忻城的人，他穿過人群，看到遠處急速跑動的身影正淩空一躍飛起差不多兩米高伸手在空中一抓，随後穩穩落地。人群不時發出驚呼，還有不少人舉着手機拍視頻，紛紛猜測那人到底抓住風筝線沒有。風筝有栽落的跡象，有人說肯定沒抓到，有人說不一定。直到看到孟忻城不時晃動手臂往這邊走來，扯線的姿勢會放風筝的人都熟悉，慢慢開始有人高呼，等風筝開始緩緩上升飛穩之後，人群中竟然爆發出掌聲。顧珈楠走過去的時候孟忻城正在把線重新纏到轉輪上，他似乎并不覺得自己剛才做了多引人矚目的事，甚至沒有劇烈運動過後的喘息，平靜地說：“線沒系緊，是用膠粘住的，扯脫了。”

“飛了就算了，幹嘛費力氣去追。”顧珈楠說的很随意，其實心裏已經翻江倒海，這男人太帥了，而他本人還不自知。

“你着急了，我就必須抓住，不想看你失落。”

顧珈楠還在品味這句話中的溫暖就又遭受一波撞擊：“你不放棄，我就不撤退。”他覺得自己大概臉紅了，周圍還那麽多人看着，不知道有沒有人聽見。雖然有點兒不太明白最後一句話的具體意思，但足以讓他感受到自己被重視。他現在特別想跟孟忻城親近，但礙于公共場合不好動手，只玩笑般拍上孟忻城的肩膀笑道：“少俠好身手，師從哪派？”

“嵩山少林。”

“原來你是和尚？”

“把你追到手就不是了。”

顧珈楠擡手捂眼睛，面無表情撩人真是要人命，換個人絕對忍不了，全靠他的顏在撐。不能再讓他在外面亂說了，萬一被人聽到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而且他見周圍有幾個漂亮女孩子躍躍欲試想要上來搭讪，雖然知道孟忻城不會被吸引，但也不想此刻有別人加入，他只想兩人安靜相處。顧珈楠伸手捏捏孟忻城的耳垂說：“收線吧，我們回家。”孟忻城想也不想點頭應允。

到了車上，顧珈楠說：“你覺得你把我追到了嗎？”

“應該八九不離十了。”

“我看起來很好追？”

“不管多久，反正結果都是一樣。”

顧珈楠心說好氣啊，感覺被吃定了，但其實美得不得了。“呵，讓你失望了，我并不準備答應你。”

“其實我們可以不浪費時間。”

“我想享受一下這個過程。”

孟忻城只思考了一秒，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