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這間出租屋的床确實很窄。當我和宋峤雙雙躺在上面的時候,卻并不覺得擁擠讨人厭。衛生間裏我和宋峤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接觸緩慢地在腦海裏不斷來回播放,那種對我們嶄新關系的轉變所必然帶來的後發事件産生的迷茫和不适感,在我枕着宋峤的胳膊嗅着他與我并無二致的沐浴露香味的時刻,蕩然無存。
我瞪着天花板,宋峤也是,他的手捋着我的頭發,一下一下。
我聲音空洞洞的:“你難道不覺得我們進展太快嗎?”
宋峤手上的動作停了,他看我,我也看他,他神情嚴肅:“裴裴,你現在反悔已經來不及了。”
我踹了他一腳:“你又來了。”
他不由分說,另一只手也搭在了我身上,把我摟得緊緊的,我被勒得直翻白眼。他語氣堅決:“我不準。”
我想推開他,卻被抱得更緊,只好道出原意:“我是說,你得給我一點緩沖的時間,我怕我自己角色轉換不了,又會無意中傷害到你。”
“怎麽會?”他反駁,“只要你不反悔,就什麽都傷害不了我。”
我嘿然不語,片刻後才道:“我快喘不過氣了。”
他趕忙松開我,我緩緩吸了一口氣,側了側身體,勾着脖子親了親他的下巴,小聲說:“相信我。”
其實我心裏清楚,男人之間表達情感的方式往往比男女之間簡單粗暴,我們沒有生理期,也很少掩飾沖動,更不會過度羞赧。
有欲望,于是做愛,有時候太多言語反而變成矯飾。
只是我那種與生俱來的膽小天性又在無端作怪,使我暫時無法克服要被自己多年好友,嗯,上,的心理難題。
而且據說很痛,我也會發出那種奇怪的聲音,熱情的,可能還是放蕩的。
可怕。
宋峤說:“好。”頓了頓,然後像想起了什麽,輕輕問:“裴裴,你是不是有點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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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哽,沒說話,算是默認。
宋峤笑:“如果你是怕痛,不要緊,我可以做下面那個。”
我啊了聲,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接話,只能支支吾吾半天:“那是不是真的很疼啊?”他笑得更大聲了:“gay圈向來0多1少,你要願意,我求之不得。”我皺眉:“你不是最怕痛了嗎?”他說:“我無所謂啊,你舒服就好了。”
啧。我該感謝他嗎?這種為愛無私奉獻的精神。
我轉了個面,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宋峤卻湊上來,下巴擱在我的肩頭,一動一動:“裴裴,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我說嗯,他才小心翼翼道:“你和蘇琳琳——”
我坦白:“沒有。有次本來要有,結果她害怕,就抱一起睡了一夜。”就是那晚蘇琳琳讓我給她吹頭發。
宋峤頓時喜滋滋:“真好。”
“好什麽好?”我猛地轉頭,宋峤大概吓了一跳,腦袋往後一竄,我們倆就鼻尖對鼻尖了。我腦子嗡嗡響,宋峤一點不放過親近我的機會,用他涼涼的鼻尖蹭着我的,嘴巴努努擦着我的唇瓣,游戲似的伴着咯咯笑。
我只能偏開臉,壓着胸中鼓鼓作響的心髒,嘲他:“女的都沒你膩。”
宋峤一點不介意,嬉皮笑臉:“沒關系裴裴,你沒經驗,我可以教你。”
我真的想立刻一腳踹死他。然而我們最終還是相擁而眠。
我二十四歲的第一個夜晚是同宋峤度過的。
我的男友宋峤,簡直像女生一樣黏人又膩歪。
我還是很喜歡他。
第二天,我終究拗不過宋峤給許盈發了微信,告訴她我要退租了。畢竟她是介紹人,我直接去找房東可能不太好,何況對方還是她的客戶。
許盈很快回複了:怎麽了?是房子出什麽問題了嗎?
我說不是,就我上次住院的那個朋友,他讓我搬過去和他一起住,有個照應。想了想,又補了句:對不起啊,給你也添麻煩了。
我并不打算告訴許盈我和宋峤在一起的事情,盡管她一定很樂意看到這種局面。
微信界面很快彈出她的回複。
第一條:啧啧,我就說你們兩個有鬼,這剛走了個室友又要和人同居了。
第二條:沒事啊,我跟李擎說說就行,可以退你錢,反正也沒住幾天。
李擎是我房東。
我感激涕零:許大美女你人真的太太太好了。
她過了會甩條語音過來:文文我算是看透你了,求我幫忙的時候嘴似蜜,平時就心如鐵。我忙說那我再請你吃頓飯,她說別別別,這樣倒顯得生分。
總之,盤踞在心頭的一件大事總算有了完美的結果。宋峤尤其開心,一張臉樂得豔豔的。
順利搬回合租屋的那天晚上,我和宋峤一起去超市買菜。出門前我洗了手,抹了剛在屈臣氏買的一支手霜,物美價廉,滋潤而且味道好聞,宋峤很喜歡,非拽着我的手耙在他臉上嗅來嗅去。
我煩死了,斥他:“我就放在桌子上,你自己不抹老聞我手幹嘛?”
他癟癟嘴松開,委屈巴巴:“自己抹沒你抹好聞啊。”
我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拿鑰匙鎖門。
二月氣溫還是很低,宋峤沒有戴手套的習慣,他把手放在我外套帽子底下,一邊走一邊好玩似的輕輕捏着我的脖子,我猜想是那位置暖和,也就随他,手插在口袋裏同他并排走到超市。
暖氣很足,宋峤手還沒從我外套帽子拿出來。
其實倘若我和宋峤不是情侶關系,這種親密程度根本不算什麽,但就偏偏這當口我矯情地有些不自在,瞅着亮堂堂的超市裏來來往往的人總覺得他們在看我倆。
我微微蹙眉,小聲說:“宋峤,把手放開。”
宋峤晃着腦袋東張西望,顯然沒瞧見我的神色,漫不經心:“怎麽了?”
我剛想說話,就真發現有人在盯着我,定睛一看,那不蘇琳琳麽?她挽着個男人有意無意地瞄我,對方正掃視着貨架上的各式蜜餞。
估計是她男朋友或者丈夫?畢竟我們分手之後所有的聯系方式全都删掉了,也沒碰過面,我甚至不知道蘇琳琳畢業後也留在武漢。
她頭發留得很長,黑漆漆地垂着,看起來還是粗硬的發質,妝化得有點濃,感覺沒念書時候好看了。
我思忖着經過她旁邊的時候打個招呼,人說百年修得共枕眠呢,我和蘇琳琳好歹也共枕眠過一夜,看她的樣子,也不像忘記我了。
心裏坦蕩,怕什麽?
脖子又被捏了捏,宋峤的聲音響起來:“裴裴?”
我下意識往旁邊一避,宋峤的手就懸在半空了,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我看了他一眼,小聲說:“你弄得我不太舒服。”
宋峤還沒來得及反應,我再一回臉,看蘇琳琳和她的男伴已經施施然向我們走過來了。我瞬間暗自倒吸了口涼氣。
但顯然是我自作多情了,蘇琳琳根本就沒和我打招呼的意思,經過我和宋峤的時候正
嗲嗲地依偎着她男伴身旁,小聲嘀咕着什麽,那男人抿着嘴含蓄地笑。
我總覺得蘇琳琳是在笑我。
她幾年前的那句“裴郁文你他媽和宋峤談戀愛去吧”瞬間在我耳畔轟轟炸開。
宋峤自然也看到蘇琳琳了,他們走後,才伸手拉我,語氣中的輕松聽起來很是勉強:“裴裴,我們去買點牛肉?”
我木着臉,連聲音也木木的:“嗯。”
然後抽回了自己的胳膊,把手插進口袋,走在宋峤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