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蘇家祖宅很大，莫歸順着裏面彎彎繞繞的路，走了整整十分鐘，還是沒有找到傳說中舉辦宴會的地方。
“還要走多久？”莫歸不耐煩的問。
“這邊是蘇老爺子平常療養的區域，再往前就到了。”蘇卿莞雖然離開祖宅一個多月，倒不至于忘記這裏的路線和構造。
走在前面的穆英聽見，接過話說，“以前，莞莞經常在這邊練習騎馬。”
莫歸驚訝的瞪大眼睛，“卧槽，你還會騎馬？”
“會一點，因為他們說，這是歐洲貴族的運動。”蘇卿莞聳聳肩，壓低聲音吐槽，“歐洲貴族會不會騎馬，我不知道，但是大西北的草原上，騎馬的老大爺一堆一堆。”
“你以後可以嫁給游牧民族，21世紀和親公主。”莫歸嘻嘻哈哈跟她開玩笑。
“都已經21世紀了，提倡男女平等，為什麽讓女孩子去和親？”蘇卿莞上上下下打量他，“我覺得你也很合适，和親小王子。”
“滾滾滾！我又不想騎馬！”莫歸暴躁的辱罵道。
他倆吵吵鬧鬧又聊了一路，轉過彎，終于瞧見蘇家氣派恢弘的宴會廳。
“大家都已經到了，進去吧，記得跟他們問好。”穆英像往常那樣平靜的招呼道。
蘇卿莞愣了幾秒，才猛地反應過來，穆英說話對象居然是自己。
什麽情況？
我已經不是蘇家大小姐了，還要被迫營業，你們按每小時付我工資嗎？
蘇卿莞覺得挺莫名其妙，轉念一想，又輕易的明白了。
畢竟，真太子莫歸還沒有跟他口中的‘大嬸’相認，也沒有做親子鑒定，證明自己純正的血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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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蘇家既往處事風格，只要他們一天看不到證據，就一天不會承認莫歸是蘇家的孩子。
而同樣的，只要蘇家現任當家蘇令一天沒跟蘇卿莞斷絕關系，她就還是蘇家的大小姐。其他人背地裏再怎麽議論，當着面也不敢多說什麽。
“……好。”蘇卿莞無奈的應了聲。
莫歸聽出他語氣中的不情願，沒心沒肺吐槽說，“大小姐，難怪你特意讓我過來當保镖呢，你們家裏人看起來都奇奇怪怪的。”
雖然到目前為止，莫歸只見到了傳說中的蘇夫人穆英，但那股奇怪的感覺已經在他心頭揮之不去了。
莫歸用自己的金魚腦子，仔細想了想才琢磨過來——
穆英跟蘇卿莞的相處方式，實在太過疏離了，壓根不是正常母女。
相比之下，每天對蘇卿莞噓寒問暖的容秋莺，更像是她的親生媽媽。
而且更詭異的是，根據莫歸觀察，這兩個人關系也不算太差，但就是無法跟普通親人那樣相處。
最可怕的是，看蘇卿莞那副樣子，顯然已經适應了這種‘親情’。
很
快，走進宴會廳裏面的莫歸發現，異樣的不僅僅是穆英。
整個蘇家，上上下下，沒有一個正常人。
沒有一個！
幸虧莫歸知道，他自己進入了豪門。
否則，他肯定以為，自己進入了非正常人類研究所。
宴會廳內，由于現任當家蘇令的警告，整個宴會廳內并沒有人在議論蘇卿莞的事，一個個心懷鬼胎扯着雞毛蒜皮的家常。
沒幾分鐘，眼尖的人隔着窗戶瞧見蘇卿莞他們，相互之間使了個眼色，整個宴會廳都進入一種‘人人都能競争奧斯卡’的戲精狀态。
蘇卿莞剛踏進宴會廳內，以前住在蘇家時，對自己最熱情的小姑便迎上來，臉上挂着看不出真假的笑。
“阿呀，莞莞回來了！好久不見，快讓小姑姑瞧瞧長高沒有。”小姑用盡量親切的語氣說着，朝蘇卿莞伸手。
蘇卿莞本能性往旁邊縮了縮，靠向走在後面的莫歸。
小姑那只手懸在空中，她也不覺得尴尬，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兩圈，打量跟着蘇卿莞回來的男生。
關于蘇卿莞不是蘇家親生女兒這件事，在場的除了幾位相關的當事人之外，其它親戚都是隐隐約約聽說，不清楚具體情況。
但瞧見莫歸的瞬間，一屋子人精迅速猜出來：這應該就是真太子了。
雖然蘇令和穆英兩口子沒有公開，但并不影響他們想提前巴結小太子。
“啊呀，你就是莞莞特地帶回家的同學吧？叫什麽名字？”小姑嬌滴滴問着。
“滾。”莫歸皺起眉，毫不留情的吐出一個字。
“呃……”小姑臉白了一瞬，不知道應該怎麽接話。
莫歸沒搭理她，轉過去跟蘇卿莞吐槽，“你家這個親戚是智障嗎？你已經17歲了，又不是7歲，她為什麽要用一副哄小孩的弱智語氣跟你說話。”
“她一直是這樣。”蘇卿莞含蓄的回答。
當初她幼小的時候，還天真的以為小姑和別人不一樣，她真心對自己好。
後來年紀漸漸大了，蘇卿莞才感受到她語氣背後的敷衍。
小姑并不是真的關心自己，只是用敷衍的關心，來博取未來接班人的好感而已。
如果她能把眼睛裏的鄙夷，和言語中的敷衍遮一下，蘇卿莞或許還願意被他多哄幾年。
“有病吧，那麽喜歡哄小孩，怎麽不去當幼教。”莫歸吐槽。
蘇卿莞試着腦補一下，覺得那個人去當幼教
，搞不好會給小朋友留下心理陰影。
其他人瞧見莫歸，本來想跟未來太子打招呼。
瞧見蘇小姑的下場，紛紛打消了自己的念頭。
蘇令到底生了個什麽孩子？脾氣這麽暴躁！大家心裏不約而同的想。
幸虧莫歸沒有讀心術，就算有，他也懶得理會那些閑言碎語。
今天起得太早，鬧得莫歸有些困了，恹恹打着哈欠，慢吞吞跟在蘇卿莞身邊，一路走向蘇令。
蘇令依舊是那副一絲不茍，頗有威嚴的樣子。
高高在上的蘇家掌權人，蘇卿莞以前總有些畏懼他。但因為是父女的緣故，又很想得到蘇令哪怕一個眼神的稱贊。
不過，直到蘇卿莞離開蘇家時，蘇令都沒稱贊過她一次，甚至連告別的時間都抽不出來。
“……你好。”蘇卿莞猶豫幾秒，不知道應該怎麽稱呼，幹脆用最生疏的叫法。
“嗯。”蘇令應了聲。
“喂，他就是你一年見不到三次的爸爸？”莫歸突然問。
蘇卿莞沒吭聲，遞給他一個眼神。
“哦。”莫歸随意掃了眼，困倦的打着哈欠說，“看起來挺無趣的，估計見面也沒意思。”
位高權重的蘇令第一次被人用‘無趣’評價，眼中帶着滿滿的訝然。
我無趣嗎？
我真的很無趣嗎？
蘇令有些懷疑人生。
還沒等蘇家掌權人得出‘我是否無趣’的答案，宴會廳二層最裏面的休息室傳來響動，蘇老爺子握住他的龍頭拐杖，緩緩走到欄杆旁邊。
幾個孝子孝孫連忙湧上去，團團圍住蘇老爺子，簇擁着他走下來。
莫歸對這個現象非常不解。
“你們家人有病嗎？那個老頭腿腳都不好使，他們還沖過去當絆腳石。”
他聲音沒有收斂，周圍人說的很清楚。
腿腳不好使的老頭：……
衆多絆腳石：……
唯獨蘇卿莞早就适應了莫歸的肆意嚣張，還被他的話逗笑了幾聲，才解釋道，“其實，蘇老爺子腿腳挺好，沒有什麽問題。”
“那他拿拐杖凹造型啊？”壓根不知道那根拐杖有多貴，象征什麽地位的莫歸語氣輕快，“既然這樣，為什麽不坐電動輪椅呢，又能假裝殘疾人，又很方便。”
“我又不是殘廢，坐什麽輪椅。”蘇老爺子用拐杖戳了戳地板。
“那你又不是從殘廢，用什麽拐杖。”莫歸絲毫不怕他，直接了當的怼了過去。
滿屋子因為分家産，必須對老爺子唯唯諾諾的人，突然覺得有些解氣。
蘇老爺子氣得印堂發黑，把十幾年不離手的龍套拐杖交給旁邊人，步履輕快的走下臺階，證明自己不是殘廢。
蘇卿莞第一次覺得家宴沒有那麽壓抑，她已經快被莫歸笑瘋了。
莫歸瞧見利索的老頭子，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對哦，電動輪椅不能下樓梯，那你還是用拐杖吧。”
“都說了，我腿腳沒問題，你看。”蘇老爺子在他面前走了兩步。
“……你年紀那麽大了，何必争這一口氣呢？”莫歸一副‘你不要無理取鬧’的表情。
從來沒有被這麽對待過的蘇老爺子，感覺自己一口氣提不上來。
這樣下去，他就不是争一口氣，而是咽下最後一口氣了。
于是，本來還想跟莫歸交流幹淨的蘇老爺子，放棄自己危險的念頭，将目光投向旁邊的蘇卿莞。
“回來了。”蘇老爺子說。
“嗯，老爺子好。”蘇卿莞客氣又疏離的跟他打招呼，心裏有些犯嘀咕。
關于自己身世的事，蘇令和穆英怎麽想，蘇卿莞不清楚。
過去十七年中，蘇卿莞始終沒有機會了解自己成為父母的人。
不過他一直住在蘇家，每天吃飯都跟蘇爺爺在一起，倒是挺了解這位老人的想法。
蘇老爺子性格傳統、古板、執拗、又非常高高在上。
他把血統和繼承看得非常重要，還有老一輩慣有的重男輕女毛病。
蘇卿莞從小到大成績優異
，無論學什麽都非常快。
面對他傲人的成績，蘇老爺子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可惜不是個男孩。
‘你比其它幾個小子強多了，可惜不是個男孩。’
‘你如果是個男孩，我手裏的股份就能放心交給你了。’
‘唉，女孩子終究是要嫁人的，你是個男孩就好了。’
同樣的話聽的太多，導致蘇卿莞有段時間在心裏偷偷問自己。
作為女孩，難道我錯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