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莫校霸打從出生起，就沒做過這麽尴尬的事。
雖然仔細想想，他好像也沒做什麽，只是指導某位不會用外賣app的大小姐下單，買了些花裏花哨的少女用品，然後幫她到門口拿一下外賣而已。
僅僅這麽點小事，卻讓莫歸尴尬了很久很久。
直到蘇卿莞走出房間，那股全身發麻的別扭感還是無法緩解。
“莫歸，”蘇卿莞倒是擺脫窘境了，大大方方叫住他，“謝謝你。”
“嗯…唔。”莫歸含含糊糊應着，避開蘇卿莞的視線。
好像經歷了這種事之後，他清清楚楚意識到，自己跟蘇卿莞之前，存在性別差距。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柔軟、嬌滴滴、弱不禁風的女孩子。
蘇卿莞見他表情有些奇怪，以為小氣吧啦的太子爺又開始算人情債，無奈的嘆了口氣。
“放心，我會幫你做寫作業的。”蘇卿莞提出回報條件。
“不用。”莫歸悶悶說。
“也對，你從來不寫作業。”蘇卿莞歪過腦袋想了想，再次提議道，“那我幫你做值日？”
“都說不用了，你煩不煩啊？”莫歸整個人還處在奇怪的別扭中，說話帶着脾氣。
他随意從旁邊撈過一本書，心不在焉的翻着，想讓蘇卿莞識相點，別跟自己說話。
蘇卿莞平常挺有眼力勁兒的第一個人，這會兒卻似乎不懂‘識相’兩個字怎麽寫，湊過來坐在莫歸旁邊，對暴躁校霸造成無數點精神污染。
“那你有什麽需要我做的？”蘇卿莞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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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歸扔了書，皺着眉看她，“沒有！你非得給我做點什麽嗎？”
“是啊。”蘇卿莞用理所當然的态度回答，“你幫了我，所以我應該回報你。
世間一切都可以用利益來衡量，人類之間的關系也無非是各取所需的等價交換。
這是蘇家用十七年教給她的道理。
“這麽點破事，睡一覺就忘了，誰追着你要回報了？”莫歸突然覺得，大小姐想法**離譜，“再說，你每天還幫我補課呢，我難道應該回報你不成。”
“你的成績就是對我最好的回報。”蘇卿莞扯了個聽起來就很扯淡的理由，仿佛閃爍着母性的光輝。
見鬼的母性光輝！
還沒等莫歸吐槽，她又說，“再說，我幫你補課是有原因的，跟這個是兩碼事。”
蘇卿莞執意要幫他做些什麽，連‘每天幫你多補一個小時課’這種荒唐的回報方式都說出來了。
神他媽多補一個小時！
她可真會恩将仇報。
莫歸耐性本來就差，被她纏得煩了，口不擇言質問道，“夠了啊！你以前跟你的朋友家人相處，也分得這麽清嗎？”
蘇卿莞被他問的一愣，想了想才說。
“我以前沒有朋友。”蘇卿莞眼睫顫了顫，慢吞吞說，“交朋友要考慮對方的綜合條件、交友
意圖、成為朋友之後對蘇家生意有沒有幫助，以及對方會不會以朋友的身份利用我。限制太多了，所以我沒辦法交朋友。之前那些話，不是騙你的。”
哪些話？
莫歸回憶幾秒，才想起來。
蘇卿莞住進來第一天，說自己是她第一個朋友。
“那…”莫歸覺得自己挑起了一個糟糕的話題，還是硬着頭皮往下說，“那家裏人呢？他們應該對你很好吧？”
“嗯。”蘇卿莞點點頭。
莫歸一口氣剛準備松出來。
就聽蘇卿莞繼續說，“他們對我好，是有條件的。用利益關系衡量感情的道理，就是他們教給我的。我很小的時候，蘇爺爺說過，他們把我作為繼承人培養，在我身上花費的金錢，需要我日後一分不少的還給蘇家。”
“……”莫歸沉默了。
其實站在蘇家的立場上，這種教育方式沒什麽毛病。
只是莫歸站在正常人的角度無法理解，甚至還有些同情蘇卿莞。
“總之，今天謝謝你。”蘇卿莞再次向他道謝，又說，“你如果需要我做什麽，可以随時開口。”
“不需要。”莫歸硬邦邦拒絕。
“你……”蘇卿莞張張嘴，剛準備說話。
“停！”莫歸強行打斷她，“大小姐，這裏不是豪門，別把你們有錢人那套作風帶到我家裏。”
蘇卿莞乖乖閉了嘴，睜大一雙烏亮烏亮的眼睛盯着莫歸瞧。
“在我這裏，幫助同學不需要回報，懂了嗎？”莫歸壓低聲音問。
大概由于固有觀念受到沖擊，蘇卿莞盯着他看了好一會，才慢吞吞點了下頭。
不容易，這大小姐終于說通了。
莫歸在心裏給自己拍拍手。
緊接着，就聽蘇卿莞用自己非常熟悉、玩弄中帶着一絲嘲諷的語氣說——
“明白了，莫雷鋒。”
莫歸：……
我為什麽要幫她？我是**嗎？
三中運動會除了舉辦時間早了點，其它地方跟別的學校沒什麽區別。
按照校領導的說法，之所以把運動會舉辦時間，安排在上半年，是為了讓高三畢業生也能參加，而不至于被運動會影響高考沖刺。
運動會當日，天空一片陰霾。
目之所至，到處是風雨欲來的蒼涼。
“啊！這遭了天譴的天氣，該不會要下雨吧？”
“就算不下雨，
外面風這麽大，咱們坐在操場上也挺冷啊。”
“我好冷啊，運動會能請假嗎？”
“不行！”文體委員許嬌嬌立刻轉過去說，“請假會扣班級分。如果扣分太多，咱們班就拿不到第一了。”
“啧，我們也就随便說說，你那麽當真幹嗎？”
“總之，不許請假。”許嬌嬌嚴肅的警告道。
“喂，蘇卿莞。”孟爾來遲了點，在五班隊伍中找到蘇卿莞，匆匆跑過來。
“給，這是3000米運動員的號碼布，比賽的時候要用別針呆在衣服上。”孟爾把號碼布接過去。
蘇卿莞接過號碼布瞧了瞧，除了中間的數字不同以外，沒有任何區別。
“哪個是我的？”蘇卿莞問。
“你拿哪張都行，沒區別。”孟爾熱情的跟她解釋，“咱們學校的運動會比較随意，等比賽開始之前，你拿着號碼牌去檢閱處登記，他們才會把選手和號碼對上。”
孟爾吐槽了一波運動會賽制，沒聽到蘇卿莞吭聲，便轉過去仔細審視她。
“蘇卿莞，”孟爾發現她跟平常不太一樣，小臉比平常還要白，連忙關切道，“你感冒了嗎？”
“沒有啊。”蘇卿莞搖搖頭否認。
“可是你臉色好差，可能是因為你生病了，自己也不知道。”孟爾皺着眉說，“我帶你去校醫室看看吧？”
“別，我沒發燒。”蘇卿莞連忙拉住她。
孟爾是個性情中人，以前不搭理蘇卿莞，把她當成空氣。
現在跟蘇卿莞成了朋友，又對她處處在意事事關心。
為了避免朋友瞎擔心，蘇卿莞湊過去低聲跟她說明理由。
孟爾知道情況，表情變得更加擔憂。
“那怎麽辦？”孟爾關切的問，“3000米下午就要跑了。”
“沒關系。”蘇卿莞抿了下唇，淡淡說，“我應該能撐下來，就是跑的慢了點。”
“不行！太勉強了，我去幫你請假。”孟爾說着就準備走。
“別去。我已經答應了，不參加要扣班級分的。”蘇卿莞連忙拉着她。
“扣分就扣呗。這話是許嬌嬌跟你說的吧？”孟爾翻了個白眼，毫不掩飾自己對許嬌嬌的嫌棄，“別理她，當個文體委員以為自己多了不起。去年她什麽獎都沒拿，卻代替咱們班去領獎，結果膨脹的厲害，還念叨着每年第一，你看班裏誰搭理她。”
“不是因為她。”蘇卿莞想了想，說，“我是為了…集體榮譽感。”
“噗嗤——”孟爾被她一本正經的中二發言逗笑了，“天吶，這個說法好羞恥！”
“唔。”蘇卿莞一臉茫然。
她沒覺得哪裏羞恥。自己堅持參加運動會，主要是為了信守承諾，和維護五班的集體榮譽，這些都是她在蘇家學習的道理。
還沒等蘇卿莞搞明白哪裏羞恥，許嬌嬌從班級前排跑過來。
“蘇卿莞，3000米今天下午三點比，你注意
聽廣播。”許嬌嬌通知了時間以後，想當然跟她說，“你跑步那麽快，必須拿個3000米的第一回來。”
話音剛落，蘇卿莞還沒反應，孟爾立刻怼了過去，“第一用嘴拿？你說的那麽容易，你自己去跑啊！”
“我為什麽要跑？我又沒報名。”許嬌嬌理直氣壯的說，“蘇卿莞跑那麽快，我讓她拿第一怎麽了？”
“你是她什麽人？憑什麽讓她拿第一？”孟爾說話特別直接，氣得許嬌嬌控訴她蠻不講理
、挑撥離間。
“夠了，安靜。”蘇卿莞想說話，卻幾次遭到打斷。被吵得煩了，她提高聲調阻止這場吵鬧。
“許嬌嬌，我知道你對我給予厚望，但參加比賽的是我。當初報名的時候，你如果告訴我必須拿第一，我肯定就不報名了。”蘇卿莞語氣很平靜，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我也是好心祝福你…”許嬌嬌給自己找了個臺階。
一直好脾氣的蘇卿莞卻沒接茬，淡淡問，“還有事嗎？”
許嬌嬌咬住下唇，翻了她一眼，憤憤轉身離開。
“唉，你理她幹嗎？”孟爾剛才出頭，就是為了不讓蘇卿莞跟許嬌嬌杠，“她特別喜歡拉小圈子，搞排擠孤立那一套，背地裏不知道怎麽跟別人編排你。”
孟爾這麽清楚，顯然深受其害。
“嗯，沒關系。”蘇卿莞随意笑了笑。
她不在乎許嬌嬌在背後怎麽說，也不在乎被同學孤立，交不到朋友。
反正自己沒交過朋友，更無所謂失去。
蘇卿莞坐在那裏默默想着，突然聽到後面有人叫自己名字。
“喂，大小姐。”莫歸大步走過來，塞給蘇卿莞一個粉紅色的保溫杯，“你要的依雲，82度。我買了一瓶在劉學森辦公室燒開了。”
我什麽時候要依雲了？蘇卿莞捧着82度的依雲愣了會，才意識到這是來自校霸的關心。
剛準備道謝，莫雷鋒已經走遠了，灑脫的背影深藏功與名。
她後知後覺想——
我這個人，好像也不是沒朋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