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文、文景耀、輝
“這個,是有這麽一回事兒,可還沒最後确定……”劉觀背後冷汗嘩嘩嘩。
唐瑜可比他,跟老皇帝關系好多了!
就連東宮那位都不敢跟他大小聲啊!
“下官是來看看,看看的!”葛誠再自負聰明,他也不敢跟這位叫板。
別看他是長史,可認真說起來,這位的話,連燕王都得聽三分,在燕王府裏,見了誰都不用行禮,反倒是誰見了他,都得行禮。
“王縣令,你知道推薦的是什麽人吶?連葛長史都親自過來了,可見應該有幾分才華。”唐瑜喝了口熱茶,輕輕地放下茶杯,動作輕巧悠閑,一股子的清貴書卷氣。
“是此次院試考上的秀才文景輝,字星宇,本縣九河鎮人氏。自幼聰明慧敏,可惜父母雙亡,守孝三年。幸好去年除了孝,沒有耽誤此次院試。此子博學多才,又為人忠厚,年方一十六歲,便已經是秀才了,實乃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王寶軍哆哆嗦嗦的擦着冷汗,挑着詞兒的回答。
其實這事兒他一開始都不知道,都是師爺他自作主張啊!
他就一個不學無術的家夥,不功不過,混到幾十算幾十。
巡按大人到達此地,他就鞍前馬後的伺候着,就是一步都不敢行将踏錯啊!
怎麽一個巡按還不夠,連王府長史都來了,這還不算,華信先生無論是在朝還是在野,聲望都是如日中天的存在,怎麽都往他這塊小地方湊合啊!
他這地兒山窮水惡,容不下這些個大神仙們哪!
“那就請一下人吧,老朽也拷問一下這位秀才先生。”唐瑜的話,讓三個人的心裏都跟十五個水桶打水一樣,七上八下的啊!
王縣令無奈,只好吩咐縣丞去叫人,縣丞知道文景輝被人頂替功名的事兒,但是因為事先被人打了招呼,而且縣丞也看不上師爺的做派,于是直接找了師爺來辦這事兒。
本來就是他大包大攬下來的破事兒,縣太爺的不作為,師爺的奸佞妄為,都讓縣丞這個土生土長的本地人特別生氣!
有了這麽個機會,他幹脆就推波助瀾一把,要真坑掉了縣太爺,說不定他還能上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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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師爺,接到信兒後,別提多高興了!
颠颠兒的就把文景耀給找來了!
文景耀還對自己家那對破事兒抓心撓肝呢,師爺就給他帶來了好消息,要他再次來縣衙後衙,觐見巡撫大人,因為燕王府來人了!
他知道自家人的德行,盡管他已經說過了不要張狂,因為事情還沒最後确定下來,可是家裏沒人聽啊!
還有賭場的人将他們家的東西全數返還回來,甚至配贈了一千兩白銀給他,說是資助程儀之類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文景耀頭一次嘗到了名與利的滋味兒,簡直比賭博更加讓他欲罷不能,立刻就迷上了這種感覺!
更壓制不住自家人作死了。
不一會兒文景耀就穿戴整齊的到了,縣太爺親自領着他進來的,文景耀進來之後,一聽縣太爺引薦,差點兒把他吓尿了!
無論是燕王府的葛誠長史,還是唐瑜禦賜翰林、東宮教谕的身份,都是他這輩子都無法仰望的存在。
更何況,縣太爺介紹的時候,可是明明白白的說秀私文景輝”,而不是秀私文景耀”啊!
假貨就是假貨,他可沒文景輝的才學。
“你就是秀才文景輝?”唐瑜終于擡起眼皮子,看向文景耀,目中那清澈而精銳的眼神,好像能看透一切虛妄,讓人在他面前,提不起任何耍聰明的心思。
文景耀哆嗦着一拱手:“……是……”
回話剛吐這麽一個字兒,唐瑜就放下了手裏的茶杯,“哐”的清脆一聲響,聲音不大,可是聽在底氣不足嚴重心虛的文景耀耳中,就跟被燕王催命了一樣!
全身虛汗,臉色煞白,雙腿一軟,文景耀直接就坐地上了!
“嗤!”書童在旁邊,直接嗤笑了出來。
站在一邊的葛誠臉色通紅,劉觀滿面漆黑,王縣令雙膝一軟直接跪地上了!
“這是怎麽了?如此行徑,豈是讀書人的作為?”唐瑜一看文景耀,就是一皺眉。
他一開始其實不想來,因為王爺已經說了,請他的一位同鄉做三公子的啓蒙西席先生。
一走如今局勢緊張,不宜放陌生人入府,誰知道對方是什麽人?
二是唐瑜自己,為了以後的日子,他也很樂意為燕王排憂解難。
他就是個文人,拖家帶口,自從太子去世後,皇太孫他不熟悉,而他在所有教育過的皇子裏,若有一日真的要每一下的話,唯有燕王的勝算最大!
論事論理還是論資排輩,燕王朱棣,都夠格說上一道。
且燕王妃與自家那位河東獅,關系還特別要好,外人不知道,其實唐瑜唐華信,他是個妻管嚴!
其妻熊氏,乃是他的授業恩師的獨女,嫁給他的時候,還是元朝末年呢,天下義軍分立,正是動亂頻繁之際,亂世裏,讀書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多虧了熊氏以及熊氏帶來的一衆家仆,都會兩下子,不說以一敵百也算是保了唐瑜一家子平安。
所以唐瑜對老婆那是又愛又敬,不說言聽計從可也差不多了,而熊氏也會做人,輕易從來不參合外面的事情,只把內宅管理的井井有條,在外面誰不說她賢良淑德呢?但是有的時候,她一句話,可比老皇帝朱元璋的聖旨,在唐瑜這兒都好使!
只是唐瑜沒想到,這些人怎麽連遮掩一下都不需要了,推薦了這麽一個人。
這人一看就不像個讀書人,進來的時候,雙肩搖晃,走路外八,一雙眼睛太市儈。
“草民,參見大人!”文景耀也知道自己失禮了,他這人沒見過大世面,一緊張,直接一翻身,趴地上就給唐瑜磕了個響頭,那聲音倍兒響亮!
所有人:“……!”
屋子裏落針可聞!
大家都傻眼了啊!
唐瑜眼神犀利,面色不虞:“怎麽?你們這是要給老朽下馬威麽?只是現在用起來,是不是嫌晚了點兒?”
“下官不敢!”劉觀立刻就給唐瑜跪了下去:“華信先生息怒!山野小民,禮節不周,請先生見諒!”
“請先生見諒!”王縣令磕頭磕的比文景耀都要響。
“緊張什麽?都起來!”唐瑜冷着臉,他們越是這樣,唐瑜就越是生氣,怎麽能這麽沒有氣節?
葛誠很有眼力的将兩個人都扶了起來,現在他一句話都不敢說,說多錯多啊!
“你既然已經是秀才了,那麽就是有了最低的功名,見官可以免跪,且可自稱學生,難道你寧願當今草民白丁,也不想自稱學生,要秀才的功名了嗎?”唐瑜看着哆哆嗦嗦的文秀才,真是打心眼裏的不舒服,這也是讀書人?這也是個秀才?真給秀才們抹黑啊!
“……學生,見過大人!”文景耀知道自己丢人現眼了,可是一想到那似錦的前程,愣是克服了心裏困難,一咬牙,站起來,給唐瑜行了一禮,一揖到底的大禮。
“名字。”唐瑜都懶得跟他廢話了,口氣甚是不耐。
“文、文景耀、輝!”文景耀說習慣自己的名字了,幸好反應快,差點兒咬到了舌頭。
“怎麽還是個結巴?”唐瑜的臉色更難看了一分。
“不是,學生緊張!”文景耀趕緊否認,反應不可謂不快。
但是就因為他這反應,更讓唐瑜看不上了,這出爾反爾的,不是君子所為啊。
要不怎麽說,看一個人不順眼的時候,你就是天仙下凡,在人眼裏那也是臭狗屎一坨啊!
“你應該學過禮,君子六藝之首,如此不知禮儀,以後要如何為人處世?”唐瑜訓誡聲音越來越大:“你何德何能?做一位天家皇孫的啓蒙之師?”
“華信先生息怒,文秀才他年少,見識也有限,一緊張,他就亂了分寸。”劉觀不管怎麽不滿意,也得給文景耀說話。
誰讓這事兒是他提起來的呢!
葛誠也在一旁敲邊鼓勸說着。
王縣令汗透衣背點頭哈腰的。
“行了,老朽問你,子曰:‘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出自哪裏?是何意?”
文景耀卡殼了!
他哪裏知道啊!
支支吾吾的半天,都沒能說出個子午卯酉來!
唐瑜眉頭都皺了起來:“這是《論語》第一篇,你都不知道嗎?你的老師沒教過你?”
其餘的人更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文景耀,這麽簡單的問題,他們都以為唐瑜先生放水了呢!
結果他還答不上來!
“院試的主考官是誰?這就是他們為國選材選出來的人才?”唐瑜滿面寒霜啊!
“咚咚咚!”
所有人都是一愣。
王縣令想死的心都有了!
千辛萬苦,忍氣吞聲,夾着尾巴做人裝孫子,這都還沒送走幾個神仙呢,外面竟然在這個時候,有人敲響了鳴冤鼓!
非重大冤屈案情,一般都是縣丞負責處理,他們這地方,窮鄉僻壤的,也沒什麽大事兒,無非就是誰家丢了只雞,誰家少了頭羊,有事兒的時候,他們都是找裏長,或者族長處理,鬧到衙門的很少,更何況,還特麽的擊鼓鳴冤!
按朝廷明文規定,鳴冤鼓一響,無論當時官員在幹什麽,都要第一時間去府衙接狀紙審理案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