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雖然只是做示範, 用生理鹽水。但打針這種事, 說疼不疼, 卻會引起一種心理上的恐懼。
這需要極大的信任,以及一點奉獻精神。
丁董事長果然不是一般人。
在場衆人,無不露出欽佩的目光,混雜一丢丢八卦意味。
畢竟, 許綠筱是少爺前女友這一事實, 人盡皆知。
丁宸脫了西裝,解開左臂的襯衣袖口,是那種特制袖扣, 極簡設計, 低調奢華。
衆人的視線自然彙聚于此, 本來只是想看許綠筱如何下手, 卻意外發現少爺的手可真不是一般的好看。一個簡單的“脫衣挽袖”,做得慢條斯理,很是養眼。
丁晉中好一陣無語,又不便點破,打開保溫杯, 喝了一口養生茶。
許綠筱耐心等着, 保持禮貌的微笑。
待丁宸坐下,把小臂袒露在她面前, 她有條不紊地開始。
随着她的靠近,熟悉的清新氣息沖進鼻子,丁宸別開臉。
在別人看來, 理解為少爺怕打針。
許綠筱不由屏住呼吸,認真尋找靜脈。丁宸皮膚好,但又不是那種虛弱的白,帶一點點自然的麥色,看得出去海邊曬過了……
丁晉中再次開口:“他從小就不好找血管,太細。可能是不愛運動。也可能是身體不夠好,有什麽潛在的病症。”
丁宸氣死了,忍不住飛出一記憤怒的眼神。
就沒見過這麽能坑兒子的。
Advertisement
許綠筱已經找到了,正要為他辯解一句。
丁晉中又道:“我只是在cos患者家屬,臺詞而已,激動什麽。”
cos都知道,要不要這麽潮?
許綠筱的手微微一抖,好在還沒紮下去。
丁宸手臂也動了一下,氣的手背青筋都起來了,他低聲說句,“別理。”
許綠筱問:“請問您有藥物過敏史嗎?”
“沒有。我很健康。”
這語氣,熟悉的傲嬌。再一看,他耳朵都有點紅了。
許綠筱心裏好笑,又泛起一絲柔軟。
手下動作卻很穩,對準血管,下針,推下藥水。
一個不太複雜的動作,在衆目睽睽之下,又有人故意搗亂,做得驚心動魄。
結束後,許綠筱暗暗松了口氣,歐若拉所有人也都松了一口氣。
再充分的準備,也抵不過這種意外。
真是沒想到,丁董事長居然是這樣的人。
丁宸緩緩起身,皺下眉,說:“我頭暈,還有點惡心。”
許綠筱吓一跳。
丁晉中問:“是不是過敏?”
在場諸位都慌了,這可是太子爺。
許綠筱卻明白了,這父子倆,一對戲精。
丁宸手捂着心口,虛弱地說:“我有……心髒病。”
剛才誰說很健康?
丁宸呼吸急促,身子打晃,嘭一聲,仰面倒地。
好好的白襯衣,就這麽糟蹋。
其他人全都圍過來,又不敢太靠近。許綠筱掃視一圈,鼎盛的人不知是真慌還是配合演戲,自家那幾位是真懵了,包括文琦。
許綠筱半蹲下,從容道:“這時要實施急救,同時請身邊的去叫醫護人員。”
丁宸的襯衣領口本來就少系一顆扣子,不用再解開。
她也不想讓人飽覽春色。
拍拍他臉頰,看反應,用了點力。用手觸摸頸動脈,是否有波動。再将耳朵貼近他口鼻,确認呼吸。她邊做邊解釋,“……假如以上都沒有,需要讓病人平躺,頭後仰,張嘴清除口腔異物……”
這個過程就免了,太有損少爺形象。
“然後做胸外按壓。”
她找準方位,開始一下下按壓。
雖然是演戲,但力道也不能太敷衍,同時感覺到這人又練過了,胸肌又發達一些。
心跳也很有力量,砰砰的,震得手指微麻。
丁宸略微掀開眼,剛好看見她領口的銀色鏈子。
她今天穿件藏青色七分袖小西服,內搭圓領白T,好在領口小,沒走光。
許綠筱口中繼續:“這時還要配合人工呼吸。”
丁宸的呼吸一下子停止。
“這一環節可以省略。”她直起身,朗聲道:“丁先生,謝謝您的配合。”
其他人也漸漸反應過來了,不再擔憂,變成了看戲。
丁宸躺着不動,只伸了右手,許綠筱下意識伸手去拉,他反握,利落起身。
不知誰先起頭,鼓起掌,有人誇:“許總臨危不亂,年紀輕輕,有大将之風。”
又有人說:“歐若拉夠專業……”
也有人拍馬:“丁少演技過硬……”
許綠筱又掃視一圈,發現丁董事長和他的保溫杯,全都不見蹤影。
老狐貍。
鼎盛的代表客氣道,請回去等通知。
理解,貨比三家嘛。
歐若拉一行人走出大樓,較來時放松許多。
年輕女同事說:“今天開眼了,丁少這麽帥,丁董這麽逗,剛才那一幕這麽的偶像劇……”
連文琦都低聲說:“看樣子是沒問題了吧。”
許綠筱卻搖搖頭:“難說。”
這種居高位者的心思,很難用常人想法去判斷。
丁宸的“配合”也許起了積極作用,也許起了反作用。
她低頭看右手,虎口處有些微紅,剛才他反握住時,用了很大的力。
別說老狐貍,連小狐貍的心思,她現在都拿不準。
“即便過了這一關,還有後面的現場考察,這個過程最不容松懈,萬一出點纰漏,不僅失去這個機會,還會影響我們的信譽。”
同事們也都想起上次的事,立即收起散漫。
丁宸回自己辦公室,先是換了件襯衣。然後發現,袖扣少了一枚。
秘書進來送水,他讓去剛才的會議室看看。
不多時,秘書回來複命,袖扣沒找到。問要不要看會議室監控。
丁宸說:“算了。又不是多大的事。”
他把玩着另一枚,發了會兒呆,随手扔進抽屜裏。
***
晚上,丁宸回父母那邊吃飯。
這一年來,他回去的次數多了些,但每次都會提前确認,是不是只有自家人。
因為有兩次薛子慧也在。
第一次,就是去年夏天,剛分手不久。
薛子慧主動跟他說話,噓寒問暖,又和父母談工作,俨如一家人。
他懶得配合,早早回房歇着。稍後人走了,母親過來。提到奶奶,以及醫生的結論,希望能讓老人家見證孫子的婚禮。
丁宸回,“奶奶希望我幸福,結婚不等于幸福。”
母親說:“結婚不幸福,你現在這樣就幸福嗎?”
丁宸沒反駁。
被同一個人,兩個月內甩了兩次。那種挫敗感,難以形容。
雖然每天去上班,神采奕奕,忙忙碌碌,一旦停下來,就像是被抽幹靈魂和氣力的軀殼,連出去找樂子尋刺激的沖動都沒有了。
母親列舉了薛子慧的種種優點,丁宸覺得綜合起來就一句話,她适合做他的妻子。
母親又說:“許綠筱的哥哥就快出來了。”
丁宸一聽這個,下意識皺眉。
“她大概就是看清了現實,才會放棄,選擇了更合适她的人選。”
适合。合适。
丁宸心裏好笑,為什麽這些局外人,都比他們自己更懂得誰跟誰更合适?配不配?
他不耐道:“我三十之前不考慮結婚的事,薛子慧願意等就等好了。”
母親平靜道:“女人有最佳生育期。你也不應該等太久,最好趁年輕,趁身體好……”
丁宸明白過來,冷笑:“您不用一次次提醒,我跟別人不一樣。”
他衣服都沒換就走人。
回到自己家,睡不着,去跑步機上消磨時間和體力,換來一夜好眠。從此後,開始更為規律的健身。
因為他的強烈反應,母親後來倒是沒再提結婚的事。
但還是一如既往地把薛子慧當未來兒媳培養。
這一晚,一家三口在餐桌上也聊到公司裏的事。
丁母知道許綠筱帶人來過,問表現如何。
丁晉中把球踢給兒子,“你覺得如何?”
丁宸說:“還行。”
“還行?”
“在我這裏,只有‘還行’,‘不怎麽樣’,‘不行’,三個選項。”
“……”
丁母卻道:“我不希望鼎盛再和歐若拉扯上關系了,不清不楚的,讓人懷疑我們不公正,有關聯交易,再爆出個什麽事故,也會影響我們的聲譽。”
丁晉中點頭:“這倒是,那位許總和她的管理團隊,都太年輕了。”
丁宸喝口水,說:“對,照顧老年人,就得找一群老家夥才合适。”
丁晉中瞪眼睛,“這叫什麽話?”
丁母忙打圓場,提起近日即将召開的“大健康産業峰會”,鼎盛集團自然是主角之一,連同旗下的基金會也備受關注,薛子慧現在是實際負責人。
峰會期間,丁家會舉辦一場私人晚宴,宴請國內外各路大佬,具體籌備工作自然落在女主人頭上,當然,也需要一位得力助手。
丁母順勢誇子慧,能幹又有品味,這就是家庭熏陶和留學的成果。
丁宸不緊不慢道:“當心捧得越高,摔得越重。”
母親不理會他的話,繼續道:“她很大氣,還邀請了許綠筱。”
這下,不僅丁宸動作微頓,連丁晉中都愣了下,随即笑笑。
這次峰會,許綠筱以創業新人身份參加,所以,出于禮節性的邀請,也不算意外。
只不過這樣一來,又多了話題性。
***
許綠筱收到邀請函,還沒來得及多想,就接到Cici的電話。
上次丁宸提醒的話,她放在心上,也準備保持距離。
因為丁宸很少背後說人長短,而Cici的身份明顯不一般。
但她忙,Cici也忙,不是飛去米蘭就是巴黎倫敦,一年都沒見過一次,倒是時常發幾張街拍,讓她感受一下時尚的氣息,借鑒一下搭配。
這一次,Cici是消息靈通,聽說許綠筱要出席重要會議,還受邀重量級晚宴,所以讓她過去挑幾件衣服,她倒是一諾千金。
據說還邀請了佳妮,人多熱鬧。
許綠筱帶了許進寶赴約。
沒錯,這位也在受邀之列。到了地方,打開後車門,進寶跳下車,各種好奇。
Cici坐在工作室門外的陽傘下,喝咖啡。
許綠筱介紹:“這位就是許進寶。”
她手臂半舉,招財貓一樣搖幾下,“我是許招財。”
Cici差點噴了咖啡。
很快,佳妮也開着她新買的小紅車趕到。
副駕車門打開,下來一位“小點心”。
佳妮因為工作關系和Cici又見過,互加好友。Cici讓她倆随便挑。“貴的在場男士埋單,不貴的贈送。別客氣,小王好幾任女朋友都是我這裏的常客。”
王天翼氣得要咬人。
佳妮澄清:“別誤會,我們只是暫時保持不正當男女關系。”
許綠筱:“……”
Cici放下杯子,“今天不宜喝咖啡。”
她拿出一條模樣怪異的項鏈,遞給許綠筱,“這是以你的事跡為靈感設計的荊棘項鏈。”
灰褐色荊棘狀部分,Cici說是冰碛石。不像寶石那種貴氣閃亮,但也綻放一點微芒,有一種歲月沉澱下來的無聲的美。
王天翼嘴快:“你怎麽不送個值錢的?”
他手捧一只玻璃罐,裏面裝滿晶瑩剔透、五顏六色的“糖果”。
佳妮拿起一顆,“這是碧玺吧?”
“還有鑽石。”王天翼摳出一顆黃鑽,“真壕,你也不怕被人搶了?”
Cici抱着手臂,說:“我猜薛子慧會戴鑽石,所以你要另辟蹊徑。”
許綠筱興致頓消,“這種游戲,真沒意思。”
“可那就是丁宸的世界,浮華名利場。”
王天翼納悶:“他們倆不是分了嗎?”
Cici瞥了他一眼:“你什麽時候瞎的?”
“……我上次跟少爺說,‘許綠筱見了我的裸~體’,他都沒反應。”
佳妮有反應了:“你不是說……”
“是半裸,我故意說裸~體刺激少爺。”
佳妮無語:“人家應該有什麽反應,立即把你打死的那種?”
她說完扭頭就走。
王天翼喊:“哎,你聽我說……”他看向許綠筱,“快幫我作證是半裸。”
許綠筱捂臉,“我早就瞎了,什麽都沒看見。”
Cici搖頭,“一群神經病,不過,還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