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只咬人, 也會打人。
丁宸本來不想說, 想讓許綠筱親自體驗。
但被她抱住時, 還是忍不住說了。
車子開出大門時, 他有一瞬的不舍, 後視鏡裏,她還站在原地。
保姆已經送來傘, 她舉着,像是在看他, 又不太像。身影纖細,卻并不柔弱,在綠樹綠草映襯下, 也如一棵小樹, 在承接雨露, 無聲地舒展枝葉。
當晚,許綠筱發來信息。
她住的是丁宸在那邊的房間,所以自然看到床頭的相框。一位穿旗袍的優雅女士, 端坐于椅中,旁邊立一個穿西裝的小男孩,滿臉的膠原蛋白, 以及傲嬌。
她贊嘆:“奶奶氣質真好。”
丁宸愣了下,差點忘了這個細節, 就這麽被她撞進自己的世界。
他問:“還有呢?”
“小少爺很帥。”
他想編輯一條,随即改主意,打過去。
“許小綠, 我奶奶剛查出這個病時,就留了話,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發病後的樣子。你也見到照片了,她是很體面的人,也愛面子。所以……”
“我知道,我不會說出去的。”
“嗯。”
一時沉默,聽得見彼此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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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綠筱問:“你沒着涼吧?泡個熱水澡。”
“我沒事。”
淋幾滴雨就着涼了?當他是紙糊的少爺麽?
“晚飯怎麽吃的?”
“煮了你凍的馄饨。你呢?”
“四菜一湯,夥食比你好多了。”
聽她語氣可不怎麽開心,果然,“這裏廚師手藝比我好多了,氣餒。”
丁宸笑。
“少爺,你們家的廚師,手藝會更好吧?”
“也就星級飯店标準吧。”
“啊?那你是怎麽忍受我做的飯的?還有你說‘不一樣的味道’是什麽意思?”
丁宸想了想,“就是滿分一百的話,你的七十左右。”
“啊?”
“你見過街頭那種賣打糕的嗎,還有西餐廳廚師現場表演,看到制作過程,就會覺得吃起來有不一樣的味道。”
“……有點深奧。”
又閑聊了幾句,丁宸打了個哈欠,許綠筱問:“你困了嗎?”
“嗯,有點。一起睡。”
挂了電話,丁宸反而睡不着。
這就是為什麽他不喜歡多說,不如多做。聽過她帶着睡意的聲音,就有點想念那香香軟軟的身體,暖暖的包裹着他……
他躺了二十來分鐘,起床,去倒了杯酒。
第二天晚上,丁宸先發信息,問:“今天都做了什麽?”
“好奇嗎?”
“有點。”
“那就不告訴你了。我寫了日記,以後給你看。”
還賣上關子了,丁宸咬牙,等着回來收拾你。
轉念一想,能有什麽好事發生,無非是歇斯底裏,打人毀物,倒是真有些好奇她會如何記錄這一切。
***
第八天上午,丁宸去接人。
還沒進門就聽到音樂聲。旋律有點熟,激昂且歡快,四小天鵝?
待他一進門,吓得呆在原地。
果然,四只天鵝,或者叫三只大鵝,外加一只小天鵝。三個大媽大姐級人物加一個許綠筱,手挽手,挺胸昂頭,在跳芭蕾。
如果這也叫芭蕾的話。
丁宸想笑,卻沒笑出來。
因為下一秒,他就看到輪椅上的奶奶,臉色平和,嘴角提起。
許綠筱最先看見他,腳下動作不停,眨了下眼。
讓他想起那段視頻,迎新晚會上跳踢踏舞的她,也是這樣朝臺下眨眼。
其他幾位也看見他,臉色一曬,一時間亂了步伐。
輪椅上的人立即含糊嚷了句,胡亂擺手,那意思是不要停。
丁宸做了個“繼續”的手勢,朝上面指了指。
他上樓,來到自己的房間。
坐在沙發上,他想,即便是忘了一切,有些偏好還是沒變。
他小時候父母太忙,經常被丢給爺爺奶奶,奶奶很洋氣,帶他去看芭蕾,看過《天鵝湖》。她還說,“宸宸将來娶個這樣的媳婦就行。”
後來他的确認識了個芭蕾舞演員,甚至動過帶她見奶奶的心思。他先給奶奶看了她在舞臺上的視頻,奶奶難得專心看了會兒,忽然把平板搶過去,砸了。
平板質量過硬,畫面還在繼續。輪椅上的人口中嚯嚯有聲,情緒莫名。
他覺得這一切,包括他的天真,都很荒謬。
半小時後,許綠筱才上來,額頭有汗,臉蛋紅撲撲。細看,眼底有青影。
她有些氣喘,“終于把奶奶哄高興了,剛睡着。”
再細看,眼裏并沒有一絲不耐煩。
她還端來一壺茶,“這裏的茶很好喝。”
“那是。”
丁宸喝了口茶,問:“日記呢?”
許綠筱沒什麽形象地靠在椅子裏,“現在就看?”
“嗯。”
她拿出手機,調出文檔,遞過來。
丁宸接過,頁數還不少,寫得很細致,也很客觀,沒有出現諸如“歇斯底裏”等負面詞彙,他心裏泛起一絲柔軟的情緒,有一點欣慰。
看到第二天,他視線一頓,讓她撸袖子。
許綠筱遲疑了下,照做。
右小臂有咬痕,淤青一圈。
她放下袖子:“塗過藥,快消了。”
丁宸點頭,繼續看文檔。
這樣的傷,他也有過,知道有多疼。疼得讓人心灰意冷。
七天,有好有壞,反反複複,偶爾希望,猶如幻覺。然而看她的記錄,外加批注,還是抱着積極的态度。
丁宸放下手機,伸手撫額頭,問:“改變主意了嗎?”
“沒。”
他認真道:“許小綠,想創業的話,有很多選擇,你要想清楚,更不要感情用事。”
因為這是他的奶奶。
她堅定道:“我沒有。”
許綠筱坐直了一點,說:“報考大學的時候,我爸希望我報外語或者傳媒,我媽希望我學財會,再不濟,有一技之長也能養活自己。可我覺得,要學就學個真正感興趣的,為什麽一定要做最壞的打算呢。”
“進了大學後,不斷聽人說這種管理類的專業很虛,四年下來什麽都沒學到,我就自學會計課程,也進了廣播站采編部,反正技多不壓身嘛。”
“我去做商務論壇的志願者,因為可以近距離接觸行業精英。去孤兒院養老院做義工,看到另一個世界。文醫生說我有同理心,善于溝通,再加上其他原因,讓我重新考慮了自己的職業規劃,我想趁着年輕,嘗試一下,就算最後失敗,也收獲了經驗教訓。”
“當然,我不是想說服你投資,我還是想先工作一段時間。”
丁宸沉默聽完,平靜開口:“想做就趁早,如果真是個機會,就更要搶在別人前面,萬一沒成功,也沒耽誤多久,不影響找工作。”
他拿出一張名片,“這是我秘書,注冊公司或者其他不懂的,可以跟他咨詢。”
許綠筱傻眼。
丁宸繼續:“當然,這是有條件的。”
“我奶奶,是你的第一位客戶,而且是不能公開的那種。但你可以在她身上嘗試你的理念,反正她也不能更差了。”
“還記得咱們去北極,我一路睡到赫爾辛基?每年春節,我們一家都回這裏跟奶奶一起過,從三十到初二,都沒怎麽睡過。她有多種并發症,那幾天狀态特別差,連一張全家福都沒拍好。”
他頓了下,“醫生說,至多兩年。”
許綠筱驚訝。
丁宸苦笑。
“不指望有什麽改善了,只要能讓她老人家最後的時間裏,好過一點就行。”
“具體數目,等你做個計劃書給我看了再說。也不會太多,是以我個人名義投資。”
見對面的人眉頭微蹙,他問:“你是不敢接受挑戰嗎?”
許綠筱搖頭,“不是。”
她現在腦子有點卡,跟不上他的思路。
丁宸拍一下身側。
許綠筱遲疑了下,過來坐他身邊,他伸手攬住她後背,她順勢靠在他肩頭。
“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丁宸問:“想聽實話嗎?”
“嗯。”
“創業不容易,依靠你自己的力量就更難,何況還是這種有些理想主義的。”
許綠筱問:“真的很不現實嗎?”
“投資者更現實,很多時候,不在于你是否優秀,項目本身是否有意義。”
“……我不想讓你賠錢。”
也不想跟他産生更多的金錢關系,好不容易才還了三十萬。
她小小地嘆了口氣。
丁宸說:“許小綠,有些東西,再多錢都換不來。”
她身上有清淡香味,跟平時不同,來自這裏的沐浴露。
“事先聲明,我只是幫你起步。”
“我會努力的。”
這就是說定了。他喜歡她的爽快。
他低聲問:“想我了嗎?”
許綠筱點頭。“你呢?”
他握住她肩頭的手緊了緊。
“咱們走?”
“在這吃午飯吧,張姐帶你的份了。奶奶今天狀态不錯。既然來了,多陪一會吧?”
丁宸點頭。
然而,一直到開飯前,奶奶也沒醒。丁宸暗暗呼了口氣,說不上是失落,還是放下心。
因為一旦醒來,就意味着變數重重。
一頓飯平靜吃完,丁宸去主卧,在床邊站了會兒,奶奶睡态安寧。
他幫她拉好被子,又輕輕碰了一下她的手。
老年斑又多幾塊,手背有些浮腫。
一個人的身體和精神健康狀況,都會從皮囊反映出來。
也許,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會好一些?可是,如果沒生病,哪怕再過幾年,她也是個會擦上口紅、背個香奈兒出門的時髦老太太。
***
回去路上,許綠筱主動提出當司機。
丁宸開來的還是那輛銀灰色GTR,許綠筱有點手癢,而且這一帶車少路寬,适合飙車。
見她躍躍欲試,不用提醒,時不時加個速。
丁宸說:“其實創業就是快車道,适合喜歡挑戰的人。”
他拿出三枚車鑰匙,問:“喜歡哪個?”
許綠筱吓了一跳,趕緊開啓“一心二用”模式。
丁宸說:“算借你開,以後不送禮物了,留着錢給你開公司用。”
雖然從他讓她開車,到一次次陪着練車,就隐約猜到。
但她還是下意識想要拒絕。
丁宸不慌不忙道:“許小綠,你以後會越來越忙,超出你現在的想象,希望你少花點時間在路上,多一點時間在我身邊。”
晚上,許綠筱下廚,做了少爺曾想吃、又不想吃、現在又要吃的壽喜燒。
添加了任性做調味劑,味道會更“不一樣”吧。
洗過澡,她正在鏡前塗塗抹抹,浴室的門被拉開。
丁宸說:“借用一下洗手間……”
呃,許綠筱蓋上瓶蓋,“等我一下。”
她走到門口,被人伸臂擋住。他繼續:“……裏的人。”
“……”
下一秒,許綠筱被人扛在肩頭,轉身走向主卧。
她抗議,他大手探入睡裙下,一勾一挑,迅速擄下一物,随手丢開。
許綠筱本能踢腿,以示抗議,被他用力拍一下。
“當心走光,教壞小醜魚……”
許綠筱仰躺在床,問:“以我們現在的關系,這算性~賄賂嗎?”
丁宸說:“算,讓我潛一下。”
“潛水的潛。”
許綠筱無視他在下方作亂,擡手撫摸他下巴,一層微青,有些刺手。
“長這麽快?”
“早上忘了刮。”他說,“想你想的。”
她支起上身,親吻他下巴,向下滑去,淺吻一下下,落在喉結,鎖骨。
吻到胸膛時,丁宸感覺到心髒幾乎破體而出。
他喘息幾下,把人掀翻,讓她跪伏,悍然挺進。她腰肢纖細,他的拇指剛好按在腰窩上,像是為他量身打造。她還沒太準備好,不适應地扭動,他撩起她的頭發,親吻她後頸。
她立即安靜,像一只被降服的小獸,輕輕噓氣。
他也舒服地嘆息。沒錯,他只是享受她的身體。
享受到,願意為之冒險。
帶她見了奶奶,支持她創業。但願這不是錯誤的決定。
作者有話要說: 小黃魚:我們已經“壞”了。
從許小綠,進入“九姨太”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