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回聽到這話,驚地差點露餡喊出一聲“傳銷”來
”方子晟拿了衣服過來,擱在床頭,伸出胳膊一攬,便把楚四勾入懷裏,在他唇上吮吸着吻了一會,“我或許要走很久,想給你們做一頓飯吃,對了……”
他苦了苦臉,調侃地笑:“四兒,你該去刷牙了。”
楚四臉頰抽搐了一下,錘了一下方子晟胸口,羞惱地裹上睡衣下床了。
早上醒來口腔的味道當然不會讓人愉悅,怪你自己要發情!!
方子晟走後,楚四給自己和茯苓做了簡單的早餐,又叫司機送她去了學校,收拾了下屋子,這才整理方子晟要帶的衣服。
他出席正式場合的衣服楚四用不着管,而且那些衣服也不能壓着,自有人随時準備,他就裝了幾套柔軟舒适的內衣,睡衣,幾條襪子,又裝了他用慣了的剃須刀。
剛剛收拾的差不多,方子晟果然就回來了,興致勃勃地鑽進廚房,當真要做飯。
楚四哪裏放心,他就沒見過方子晟碰廚房,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準備随時善後,出乎他的意料,方子晟鍋碗瓢盆使起來還有模有樣,就是炒菜家料的時候止不住地朝後蹦。
楚四制止了他的一驚一乍,握着鏟子教他:“這樣就不會濺到油了。”
加料的時候方子晟總是手抖,楚四不得不屢屢救場,把那味道即将詭異地難以下咽的菜從懸崖邊拉回來。
菜炒好後,茯苓恰好放學回家。
對于方子晟親手做的這一頓飯(其實也算不上親手),雖然有楚四的拯救
但不得不承認味道……一言難盡。
盡管如此,茯苓和楚四還是很給面子地吃了不少。一向口味挑剔的方子晟對自己做的飯菜也沒有挑剔,不過楚四覺得他是不好意思。
方子晟一個下午都陪着楚四和茯苓,茯苓學校請了假,方子晟帶她瘋玩了一下午,楚四就在一邊的躺椅上卧着,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們。
晚飯的時候,方子晟很有自知之明地沒有插足廚房,楚四特意做了幾樣他喜歡吃的菜,做到一半,便收到小柳動了胎氣的消息。
小柳就是那個懷了方子晟孩子的女人,柳芷。
她比方子晟還要大上三歲,本來是方子晟常去的一家高級會所的員工,生的妖嬈妩媚,可偏偏在那種女人的成熟風韻中又夾雜着令人驚異的神秘和天真,很是惹眼。那會所魚龍混雜,人模狗樣的多了去,她又一次被一個喝高了的老總調戲,情形要帶她去開房,被方子晟撞見了。
方子晟最讨厭這種蠻力強迫女人的狗東西,他雖然以前也頻繁周旋于女人中間,采花不斷,但從不做強迫之事。
方子晟的出手是理所當然的,他從來不害怕得罪什麽人,一般都是旁人害怕得罪他。
可柳芷一個女子,過了這一遭,很難保證不被那老總伺機報複,方子晟便把她暫時待會方家安置一段時間。只是陰差陽錯,那日他和楚四吵架,心情郁悶,又喝了些酒,剛好撞見柳芷,不知怎的就天雷勾動了地火。
在以前,這般事情的發生并不會讓他局促,可這一次事後,他就是沒法自如面對楚四,總覺得莫名低了一個頭。
可楚四卻沒有任何反應,沒有質問也沒有指責,就像這件事情根本沒發生,這讓方子晟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裏隐隐不自在。
可他又說不清為什麽不自在。
但事情已經發生了,而且讓他沒法用錢來解決——柳芷還是第一次,而且因為這一夜懷孕了。她心甘情願沒名沒分跟着方子晟,這多少讓方子晟心裏愧疚,便遂了她意。
只是這件事,方子晟和楚四從來沒細細商讨過,就像是一層薄薄的紗布,被風小心翼翼地揭過了。
可此時此刻,這事又被硬生生拎到了明面上。
楚四炒菜的動作一頓。
方子晟有些猶豫地站起來,又坐下去。
茯苓像是感覺到了什麽,咬着果汁的吸管,默默低下了頭。
“……你去看看。”楚四重新炒起菜,“孩子千萬別出事才好。”
方子晟欲言又止:“四兒,我……”
“去吧。”楚四轉過頭來,對他柔柔地笑,聲音軟軟的,“別讓她等久了,動了胎氣可不是一件好受的事,你是父親,理應在場。”
方子晟低低應了一聲,上前抱了抱他,又親了親茯苓:“我待會回來。”
他說完就轉身走了。
楚四還是把菜都炒了出來,他和茯苓吃的不多,索性打了電話叫了戴維過來吃。
晚飯過後,一切都收拾停當了,楚四把剩菜擱進冰箱,想了想又拿出來倒進了垃圾桶。
他這次沒有等方子晟,徑自回屋睡了,半夜朦朦胧胧聽到卧房開了,有人帶着寒氣進來,像是擔心吵醒他般沒有開燈,在夜色中摩挲着坐到床邊。
他似乎盯着他看了許久,終于輕輕嘆了一聲。
“……你要是女人,該多好。”
楚四閉着眼,夜色中,一滴眼淚從側卧的眼角滑落,在松軟的枕頭中消失不見。
他想,這就是一個不清醒的夢,明天一醒來,便會忘記這個夢。
☆、第 39 章
清早醒來的時候,方子晟枕在楚四身側,眉目微皺,緊閉的眼臉下有淡淡的青圈。
楚四也是一宿半夢半醒,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睡着過沒有,頭疼的厲害,一動便不由抽了一口氣。
方子晟聽見聲響便睜開了眼睛,黑色的眸子沉沉地落在楚四臉頰上:“醒了?”
他聲音沙啞着。
楚四點點頭,除了頭有些疼外,又恢複了往常的樣子:“你今天要走,快起床吧,我去給你做早餐。”
他神色極淡,掀開被子就要起身,卻被方子晟從身後猛地抱住。
“四兒,你會離開我嗎?”
楚四渾身一僵,慢慢放松下來,說不清滋味,不明白方子晟對自己,究竟是真的不舍還是占有欲作祟。
“不會。”他輕輕說。
他已經讓機會從手中逝去,恐怕再也找不到合适的時機了。
而且……兩人的羁絆,已經深到沒法輕易分開了。
這就像是命中注定……
可他的回答并沒有讓方子晟像以前那般放下心來,他扳過楚四的身體,細細地看着他,試圖從他眼裏看出些什麽:“我感到不安。”
他從未如此直白地說出這樣的話。
“四兒,你告訴我,為什麽我會感到不安?”
“你應該和她好好談一談……”安黛拉的話不期意間又撞入楚四的腦海。
談一談嗎?他真的可以和方子晟談一談嗎?——那些他自己都不願意去面對的問題?
楚四張了張嘴,在方子晟期待的目光下又慢慢閉上了。
他不明白,方子晟在期待什麽,他想讓自己說什麽?是願意縱容他的話還是無怨無悔的話?似乎只有這樣的想法才能解釋他透着期待的眼神。
可楚四突然說不出口了。
他以前分明可以面色溫和,甚至輕輕笑着帶着淡淡的醋意說那些話,說他不在乎,只在乎能和方子晟長長久久,說他不在乎別的女人會給他生孩子,只要他過的好自己就無怨無悔。
這些話,他以前就算不是信手拈來也說得出幾句,可這一刻,他張着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方子晟眼裏的期待漸漸暗了下去。
他再次開口,聲音竟有些苦澀:“你怪我嗎?我既不願你怪我,卻更不願你不怪我。四兒,我至今才突然覺得,你對我,不是我以為的那般。”
那句不生氣不質問甚至沒有半點波瀾起伏的“你去看她吧”,不該是他正常的反應。
不該是……一個喜歡着愛着他的人的正常反應。
他曾經信誓旦旦地以為四兒心系于他,可如今這信誓旦旦,卻變成了惶恐。
那種說不明原因的惶恐,讓他深思難安,整夜未眠。
他甚至覺得,如果他的四兒是個女人,如果他可以與四兒結婚生子,是不是很多問題,就有了思考的方向和措施?
楚四輕柔卻堅定地扳開他的手:“起床吧,洗漱,吃早飯。”
他最近這些日子,第一次拒絕面對方子晟,拒絕說那些虛假的讓他自己暗暗惡心的話,甚至拒絕擺出溫和的善解人意的笑意敷衍方子晟——這是不對的,他不該如此,可他還是這麽做了。
………………………………………………………
方子晟走了。
一直到他走之前,楚四都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楚四面上平靜,心裏卻泛起了不小的波瀾,他知道自己這是在挑戰方子晟的底線。
方子晟這個人,生平最恨背叛和利用。
而他的不回應不作為,在某種程度上完全可以聯系到這兩樣上去。
這種近乎自暴自棄的行為,楚四沉默卻堅定地做了,他像是把自己逼到了懸崖邊上,逼到了審判席上——此後種種,全看方子晟如何裁奪。
這與他曾經無數次想過的好好活下去,哪怕僞裝着自己也要好好活下去的初衷完全違背了。
他曾經以為,活着,比什麽都重要。
他以為,能和方子晟如今這般相處,生活舒适比起前世甚至算得上奢侈,又有着一定的自由——他以為這樣的生活,足夠支撐他邁過心中的坎,讓他把那些不願意承認的東西壓在心底。
可他終究沒壓住,他終究——不滿足了嗎?
當生活保障了,苦日子過去了,就開始不知足,奢望更多了嗎?
楚四看着鏡子中的自己,覺得很陌生。
他上一世為了兒女情痛苦過很長一段時間,後來生活的壓力讓他知道,這些東西根本比不上好好地活下去,現在他沒有了生活的壓力,為什麽就要把這些情長情短看的愈來愈重,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呢?
安黛拉說他在騙自己。
是啊,他一直在騙自己。
他越來越離不開方子晟,視線越來越不由自主追随着他,一次次假裝不在乎假裝妥協卻在心頭把自己紮的千瘡百孔。
這份虛僞,到頭來最先傷的,是他自己。
矯情,楚四罵着鏡子裏的人。
你賤不賤,楚四?
你賤不賤?
“四叔!四叔!!“茯苓跑着撞進來,撲到楚四懷裏,把陷入魔怔的楚四撞醒。
她臉龐紅撲撲的,眼角也紅着:“那個哥哥揪我小辮子,疼!”
楚四愣了一下,身體的本能已經先于思維擡起手,摸了摸茯苓的頭安撫她:“帶四叔看看。”
他牽着茯苓的手出了門,腳步朝左一轉就是方子晟買給他的那家奶茶店。
是的,他從方家出來到了這裏。方子晟已經走了兩個月,一周前恰好趕上茯苓放暑假,楚四便帶着茯苓來這裏過暑假,奶茶店的隔壁屋子也被買下來,楚四和茯苓便住在隔壁。
他在方家的自由不減反增,楚四不知道方子晟是什麽意思,明明這兩個月兩人就沒正面聯系過,都是他要和茯苓說話時兩人才機械地說上幾句茯苓的事。可他偏偏又買下了店鋪隔壁的主房,就在楚四試探着說了一句可否去店鋪看看的時候。
是變相地……讨好嗎?還是準備索性放他離開,就用這兩座對方子晟來說不足一提的房子來對兩人多年的糾葛做個了斷?
這些念頭楚四剛從腦海裏冒出來就壓了下去,然後便屢屢陷入自我糾結和厭棄,到後來他都不敢去細想也極力避免去面對。
“嗚嗚,四叔,就是他揪我的辮子。”
楚四又走了神,聽到茯苓哭聲,怔了怔後連忙回神,擡眼看去。
☆、第 40 章
店鋪門口站着個粉琢玉砌的男孩,看起來有六七歲,穿着格子背帶褲,露出白皙的小腿肚子,背帶褲裏紮着薄薄的米色襯衫,頭發半長,不像別的男孩兒般留着寸頭,反而細細軟軟的留到了臉頰處,黑色的發絲襯得一張小臉更加的白皙透紅,漂亮地像個洋娃娃。
男孩踩着一雙英倫風的小皮鞋,加上模樣好,又一副乖乖巧巧的樣子,一瞧就覺着和別的毛小子不一樣,惹人疼的緊。
可茯苓說這孩子抓了她的頭發。
楚四本還奇怪,心想是不是孩子間鬧着玩,男孩使勁大了造成了誤會,哪想茯苓話音才落,面前乖乖巧巧的男孩兒便眯了眯眼,快速地笑了下,不緊不慢地對着茯苓哼道:“黃毛丫頭的頭發,有什麽好揪的!”
茯苓氣的撇嘴,眼淚在眼眶打轉。
楚四挑了挑眉。
他信了,他舉雙手表示相信,絕對是是這個孩子故意揪了茯苓的頭發,當他沒看到那男孩眼中一溜而過的惡趣味嗎?
還黃毛丫頭?茯苓這頭頭發順滑黑直,五歲半的小丫頭頭發就長到了腰際,此時紮了個公主辮垂着,走起路來一晃一晃,打眼又漂亮。
打扮的乖乖巧巧的男孩子,卻原來是個皮猴。
“阿宇,怎麽還不進來?門頭太陽多大,快進來。”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這聲音清脆好聽,蘊着一股子活力,同時又溫柔地緊,喚着男孩的語氣裏盡是母親特有的柔情。
一個穿着淡紫色紗裙的女子從楚四的店裏走出來,肩膀處挎着淺色的包,和腳下的平底涼鞋一個顏色,女子身高挺高,一米七左右,雙腿筆直修長,大腿在淡紫色的裙擺裏若隐若現,露出的兩段小腿瑩白如玉。
女子走出來時背對着楚四,邊走邊說着那句話,走到男孩面前停住腳了,發現情況似乎不對,側看了眼楚四和茯苓,面上溫和的笑意還未消散。
“阿宇?”女子看了眼兒子又看了眼眼眶發紅的茯苓和安靜站着的楚四,“你是不是欺負小妹妹了?”
楚四這回看清了她的長相。
是個混血女子,有着一雙極其漂亮清透的藍色眼珠,五官精致宛若雕刻,筆直的鼻梁自然的挺翹着,飽滿性感的唇泛着健康的淡紅色,女子畫着淺淡的妝,幾乎和不化妝沒什麽區別,看起來比女學生還要幹淨清澈,根本不像是一個六七歲男孩的媽媽。
楚四再看了小男孩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混血血統,但不明顯。沒有他的母親多,他長着國人一樣的黑發黑眼,只是輪廓更為深邃,小小年紀就棱角分明。
被喚作阿宇的男孩拉住女子的手,蹭了蹭女子的手心撅起了嘴:“我沒欺負她。”
楚四嘆了一下,小孩子鬧矛盾什麽的,他還真沒處理過。
“我們家孩子說您兒子揪了她的頭發。”楚四微微欠身,“您看……”
他有些擔心,要是這男孩死活不承認可如何是好。
沒料到,女人微微愣了下便不好意思地向楚四道歉:“真是抱歉,這孩子自小就喜歡……喜歡碰漂亮小姑娘的頭發,我說了幾次都不聽,實在是不好意思。但是他沒有惡意,是喜歡和小姑娘玩的意思……”
女子說到這裏,面龐便有些紅了,對自己兒子屢教不改的行徑也是十分無奈。看到喜歡的小姑娘,想跟人家玩卻不好好說,非得把人家惹哭,什麽熊孩子。
楚四是信這話的——就在兩大人交談的當口,他分明看到男孩把目光在茯苓身上溜了好幾圈,看的興高采烈。
女人歉意地笑了下,讓兒子給茯苓道歉,男孩很聽母親的話,雖然撇了撇嘴沖茯苓做了個鬼臉才倒了歉,但對母親的話可謂言聽計從。
孩子的矛盾來的快,也去的快,男孩很快便又上前,拉着茯苓的手去玩,還說要請她喝飲料。
“才不要呢,我四叔是老板,我請你喝!”茯苓拍着小胸脯,說完才小心地看了眼楚四,一副生怕他不同意的小模樣。
楚四忍俊不禁,自然是應了,幾人進了店裏,這會兒店裏人不多,挺清淨。
楚四和女子簡單談了幾句。
“怎麽稱呼您”
“不要這麽客氣,叫我岚音就好,我姓氏是外國姓,比較特殊,叫着拗口。”女子擺擺手,“我年紀也不大,剛滿22。”
楚四從善如流,說了自己的名字:“方四。”
又道:“你兒子很聽你話。”
他心裏有些驚詫,22歲的話,阿宇看着起碼六歲了,難道岚音16時生的孩子
“嗯,他大多數時候很懂事。”岚音看了眼兒子,他正一本正經地給茯苓變着撇腳的魔術,小臉上得意洋洋,“我一個人帶他,他知道媽媽的辛苦。”
楚四微怔,單身母親?還是在未成年時就做了母親。
那想必……是很不容易的,即便在觀念較為開放的國外,一個十六歲的單親媽媽也絕不會容易多少。
岚音,想必是個極為堅韌獨立的女子。
“你一直生活在國內還是?”楚四問道。
“前幾年一直在意大利,最近家裏出了些事,我到國內散散心。”岚音嘆了一聲,“估計要在這裏待不少時間,我最近就帶着阿宇住在賓館,正找工作呢?”
“找的順利嗎?”楚四并不是個多管閑事的人,平日也絕不會如此多話,但今天很奇怪,他總是忍不住想和岚音多說幾句,像是冥冥之中有什麽驅使着他般。
“挺順利。”岚音點點頭,“上午剛去了C集團的面試,感覺問題不大。就是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房子租。”
C集團……楚四沉吟了下,那是方家的分公司,離這一段挺近,這一帶的租房确實不好找,大多都是賣房子的。
兩人又說了幾句閑話,一時不察,茯苓和阿宇又吵了起來。
“當”的一聲脆響,乘着香濃奶昔的玻璃杯砸到了地上,阿宇像是一只憤怒的小獸,呲牙咧嘴地瞪着茯苓,眼角發紅,整個人像是要準備随時沖上去拼命般。
茯苓沒有哭,傻了般怔怔地看着阿宇,害怕地縮了縮脖子。
楚四大驚,忙幾步上前把茯苓護到懷裏,叫員工拿了掃帚把地上的玻璃渣掃了。岚音也上前,蹙起眉坐在阿宇旁邊的凳子上,按住他的肩膀問話:“怎麽了阿宇?怎麽突然發脾氣?”
阿宇倔強地抿着嘴不說話,眼睛卻更紅了。
“……是,是茯苓不好。”茯苓細細地說,聲音細若蚊吟,“我,我……”
“怎麽回事茯苓?”楚四拍着她的脊背安慰她,“給四叔說說怎麽了?”
“阿,阿宇哥哥說,說他爸爸和媽媽離婚了,我,我就問他爸爸還會要他嗎……”茯苓說着,抽泣起來,“茯苓不該這麽說的,茯苓也害怕爸爸不要茯苓,嗚嗚……”
楚四一想便明白了。
這孩子從小沒父親,怕是因為這受了不少委屈,遂編出了父母離婚的話,不想卻被茯苓無心的一句“你爸爸還要你嗎”觸了逆鱗。
茯苓是無心的,但她的話确實傷到了阿宇。
岚音這次有些沉默了,她輕輕嘆了一聲,把阿宇的頭扳過來,直視着他的眼睛:“阿宇,爸爸從來沒有不要我們,他只是還沒有找到我們,媽媽也找不到他。”
“……可他這麽久了都沒有找到我們!!他就是不要阿宇了!阿宇是沒爸爸的孩子,阿宇一直都是沒爸爸的孩子!!”阿宇沒有對着母親發脾氣,但說話的聲音還是很大,情緒也有些激動。
楚四和岚音安撫了兩個孩子許久,一直到阿宇情緒平複了。他自己也知道不該對茯苓發脾氣,向茯苓道了歉,但是茯苓被他吓到了,焉焉地不大搭理他,阿宇又急又愧,跟在茯苓的屁股後面做小跟班。
楚四側目看着兩個冤家,心裏那種怪異的感覺愈發濃起來。
總覺得有什麽事情他應該弄明白。
“我也不知道阿宇的父親是誰。”岚音苦笑了下。
楚四瞳孔縮了下,臉上的詫異一時間沒掩蓋住。
岚音并不介意:“我親生父親是中國人,母親是法國人,父親在我十歲的時候去世,母親便帶我改嫁了。我繼父是個大家族的人,大家族裏彎彎道道多的很。我是……因為一次意外遇到阿宇父親,後來又很快分開,并不知道他是何人,家住何地,回了意大利後更是被一堆事纏身,發現懷上阿宇後更是遭了一堆變故,他父親的消息哪裏還能打聽。這些年過去了,更是也一點消息都沒有。”
楚四有些唏噓,這經歷聽起來頗為戲劇化,但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一本書,已經夠戲劇化了,岚音這些事似乎也算不上多令人咂舌了。
可是……等等……
中法混血……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可他不記得書中提過方子晟最愛的女人給他生過一個兒子。
☆、第 41 章
再見到岚音的時候,是三天後,岚音的工作确定下來了,就在C集團。
楚四有些感慨,c集團可不是小公司,岚音能輕輕松松面試成功,能力是不可小觑的.
岚音以為楚四是本地人,特意來找他,詢問他這個城市那所小學比較好,阿宇的年紀是該上一年級了,她準備在暑假結束之前聯系學校,給阿宇辦理入學。
楚四并不清楚這些,但店裏員工是本市人,應承了會留意一下。
岚音租的房子距離公司有些遠,她還沒有放棄尋找這附近合适價格的租房。楚四這次見到她時,就是正帶着阿宇去看房子。
阿宇三天沒見到茯苓,居然很興奮,蹦跳着跑上來拉茯苓的手,給她塞了根棒棒糖。
楚四有些感慨,小孩子的友誼建立地真快。只是……能不能把你的小爪子從我家茯苓手上拿開,知不知道男女有別?
“岚音。”楚四眯着眼看着不遠處試圖誘哄茯苓親自己臉龐的阿宇,目光有些冷,“你家兒子逮着個小姑娘便這般模樣嗎?這不太合适吧?”
岚音有些不好意思,輕斥了一聲阿宇。
阿宇委屈道:“我好想要茯苓這樣一個妹妹……”
楚四歪了歪頭,如果當做妹妹倒還好,就怕這小子對茯苓懷有不軌之心——小小年紀撩妹還撩的挺順手的。
岚音把阿宇朝一邊拉了下蹲下身細細教導他,臂彎夾着的文件夾一松,掉到了地上,此時正有風,眼看着那文件夾就要被吹開了,楚四忙上前壓了壓,撿了起來。
岚音遞給他一個感謝的目光,又繼續給阿宇說着男女之別的問題,說來奇怪,阿宇雖然有時調皮,但也不會對哪個女孩這麽上心,這三天一直嚷嚷着要來找茯苓玩。岚音有些擔心兒子是不是到了陌生的地方孤單了。
楚四拿着文件夾,把漏出一角的一張紙整理了一下,那應該是岚音的什麽文件,上面有一張她的照片。
他的目光突然頓住了。
等等!
這個姓氏……
塞爾維斯……當真熟悉。
可以說,熟悉的很。
“啊?”岚音轉過頭來,了然的笑了下,點點頭,“嗯,那是我的姓,我上次給你說過吧,我的姓氏有些繞口。”
楚四怔怔地擡手,後知後覺道自己方才讀了出來 。
塞爾維斯……
方子晟母親的家族。
怎麽這麽巧?岚音說過她是從意大利過來的,還說家裏出了些事。
他突然意識到,書中就是意大利這件事後,那個中法混血的女子才登場的。
難道岚音真的是這個女子?!難道她和方子晟母親的家族有什麽密不可分的關系?難道正是因為方子晟去意大利處理事情才會和她在多年後再次重逢?
可為什麽她現在在中國而不是意大利!
楚四的手指抖了起來——是了,她雖然在中國,可她一找工作就進了方子晟的公司,兜兜轉轉還是挂上了關系,總有重逢的日子。
“你怎麽了?”岚音站起身走了過來,有些擔心地看着他。
他手指抖得厲害,幾乎拿不穩文件夾。
他逆着光看着岚音,這無疑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他想他的臉色一定很差,因為阿宇有些怯怯地拉着岚音的衣角問:“叔叔他怎麽了?”
連茯苓都蹬蹬蹬跑過來有停住了腳步怔怔地看他。
那他此時的模樣肯定難看極了,他現在是什麽表情呢?楚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失神地想着。
阿宇……細細地看,确實和方子晟很像,同樣的黑發黑眼,骨子裏同樣的那份桀骜不羁。
真像啊……
她真的是那個女人啊……
她終于……出現了啊。
“方四!”岚音搖了搖楚四,面上驚疑不定,“你,你究竟怎麽了?為什麽要這麽看我?”
他的目光太過複雜,她似乎讀到了悲傷,讀到了絕望,可又奇異地讀到了解脫,甚至隐隐的憤恨?
楚四終于回過神來,他微微側目,嘴角勾起一絲淺笑:“我想說……我住的房子就在店鋪隔壁,兩層樓,四個卧室,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租給你一層。”
……………………………………………
岚音搬了進來,其一是楚四住的房子确實離公司近,兩個孩子也能一起玩,楚四出的價格也十分合理,其二也是最重要的——楚四用充分的理由說服了她且盛情難卻。
岚音雖然是個性格溫柔的女子,但在國外長大,自然多了幾分骨子裏的開放,楚四盛情邀請後沒有猶豫多久就應了。初時被楚四盯着的那種怪異複雜的感覺好像轉瞬即逝般,再去細細回味便什麽也感覺不到了。
楚四和茯苓住在一樓,岚音帶着阿宇住在二樓。
岚音搬進來的第一個晚上,楚四與岚音做了一頓“中外混血”的大餐,岚音的廚藝還不錯,她雖然是中法混血,但卻是在意大利長大,所以做的外國菜都是意大利的特色風味,茯苓因為新奇,吃了不少,而阿宇抱着楚四做的排骨啃了小半盤。
岚音很感謝楚四,特意買了紅酒,與楚四碰了兩杯。
“我很喜歡這個牌子的紅酒。”岚音笑着,“味道特別好。”
楚四覺得唇齒間的紅酒味微微苦澀,這苦澀味從舌尖旋轉着通到了心尖上。這個牌子的紅酒,價格不算紅酒中的頂尖,但也是中等偏高的,而方子晟也向來喜歡這個牌子。
高學歷,淵博的學識,不錯的能力,獨自自主自強,溫柔而堅韌,只因為一次意外便能以單身母親的身份帶着兒子堅強而精彩地生活,還有,共同的愛好。
他想,他明白為什麽書中的方子晟會深愛着她了。
這樣一個美好的女子啊……
區區兩杯紅酒,他便覺得自己有些醉了。
“岚……岚音。”他眯着眼,晃着酒杯,“你為什麽要把阿宇生下來?”
這問題問的并不算禮貌,岚音有些詫異地看着他,瞧見他已經露出醉态,眼神微微失去焦距,便以為他有些醉了,遂把這與楚四平日極度不符的失态當做是意外。
“怎麽說呢……”岚音側眸看了眼拉着茯苓上樓玩玩具的阿宇,忍不住笑了下,也不知怎麽回事,方四沒有再阻止過阿宇拉茯苓的手,一副害怕自己侄女(她聽茯苓叫方四四叔,便以為茯苓是方四的侄女)被占了便宜的樣子,還讓茯苓管阿宇叫哥哥,“我繼父家族不算普通人,是意大利……上流社會的人吧,我是我母親改嫁帶過來的,改了繼父的姓,但終究不是家族正經的成員,我母親生了弟弟妹妹後,我的處境更尴尬了,總覺得吧,那個家太大太空,讓我覺得很寂寞,很想逃開。”
她說着,臉色有些黯然:“無意間懷了阿宇後,我既高興又害怕,繼父家教甚嚴,我害怕自己會讓母親蒙羞,會保不住這個孩子,但是事情後來變得有些複雜,總之阿宇我可以留下來。”
她又笑了起來,臉上染上了母親的柔色:“阿宇讓我覺得我不再是孤單一個人,他是我血脈相連的兒子,讓我對生活充滿了活下去的動力。”
“……”楚四将杯中的殘酒一飲而盡,“你,對阿宇的父親……你愛他嗎?”
岚音忍俊不禁:“就一面之緣,還是在最狼狽的時候,還是以那樣的方式,怎麽談得上愛呢?只是……”
她臉紅了紅:“喜歡還是喜歡的,雖是一面之緣,但我清楚地記得,他長得就像神話中的阿波羅。”
楚四的手一緊:“你看清了他的長相?”
岚音看了他一眼,她隐隐覺得楚四有些奇怪。
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看的不是很清楚,這些年過去了,印象也模糊了很多,但是那種驚豔的感覺忘不了。我無比确定,阿宇的父親,定是這世上少有的美男子。”
她有些羞澀地笑了下,雖然兒子已經六歲,但她的年紀不過22,和楚四同歲,放在同齡人身上不過是剛出校園沒多久的畢業生。
“你一直沒有結婚,是在等他嗎?”楚四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他很少這麽喝酒,眼前陣陣發暈,殷紅的酒液順着嘴角洩出一些,沿着喉嚨滾下來,沒入襯衣。
岚音想了想才道:“不算是,一來沒有遇到合适的人,阿宇也不喜歡他們,二來……我确實忘不了他的父親,我總覺得我還會再見到他,而且我還年輕,既然已經過了六年,還急着結婚做什麽。”
“如果你再次見到他,他卻已經有家室呢?”楚四又問。
岚音皺了皺眉頭。
這人怎麽盡問這種問題,就算是微醉,也失态地有些過分了,和平日溫文爾雅,進退有度的處事完全不符。
但她還是回答了,因為這個問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