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修〕
這一下課,聽四書說了家裏頭這事,穆錦程頓時一陣惱火,也顧不上和同窗們告辭,跳上了馬車就叫車夫快馬加鞭,急趕回家。
回到家急沖沖和太夫人請了安,穆錦程立馬爬上太夫人的卧榻,緊張兮兮地問她:“老祖宗!紫若平白無故被二嬸打了,您不去救救她?!”
“救什麽救?”太夫人白了穆錦程一眼,“你二嬸打自家女兒,我們還能湊過去說她的不是?打便打了,這點委屈都受不住,以後紫若出閣了,夫家給她氣受,她豈不是要去尋死?”
穆錦程被噎了個半死,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但是,但是紫若是個女孩子啊。”
太夫人在穆錦程的小腦門上戳了一記:“這事你別瞎攙和。紫若怕我看到她臉上的傷傷心沒回來,你替我去瞧瞧她,省得你二嬸那邊的人伺候不周,怠慢了她。”
穆錦程“诶”了一聲,手腳并用地爬下矮榻,往二房那邊去了。
穆錦程前腳才邁進二房的院子,穆二夫人身邊的老媽子張媽媽就涎着臉湊了上來:“哎呀,世子大駕光臨,難得,難得!”
平日裏頭穆錦程就看這些個多嘴多舌的老媽子不順眼,連個正眼都不給,讓太夫人身邊的丫鬟領着,進了紫若的屋。
那老媽子也是個見風使舵的主,見着穆錦程來二房,趕緊跟屁蟲似地跟在後頭,處處留心,就等着世子爺有需要的地方,待她肝腦塗地地表現一番。
進了屋,正看到穆錦程對着鏡子,讓丫鬟拿着剝了殼的雞蛋包在紗布裏頭,揉臉上的紅腫。
穆錦程進屋這動靜大,驚得穆紫若站了起來,碰翻了丫鬟手裏頭的紗布。
白白的水煮蛋掉在地毯上,骨溜溜地滾了幾滾,止住了。
“讓我瞧瞧你的臉。”穆錦程心焦地湊上去,扶住穆紫若的臉仔細打量,“二嬸這手也下得忒狠了!腫得跟饅頭似的!你當初怎麽也不躲開。”
穆紫若一直閃躲着,不想讓穆錦程看到她的傷腫:“沒事,我拿雞蛋敷幾次就好了。”
“腫成這樣,敷雞蛋有什麽用!”穆錦程生了氣,轉身對着穆紫若的丫鬟大吼道,“小姐傷成這樣,也不去請大夫!有你們這麽辦差的麽?!”
春鹦心頭一顫,膝蓋一彎跪了下去:“奴婢知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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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紫若拉拉穆錦程的衣袖,道:“這是我的意思,我……不想驚動老祖宗。你別怪春鹦。”
穆紫若這般愚孝,穆錦程真真是怒其不争,剛要和聲勸她兩句,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插了進來:“世子爺您也太小題大做了。誰家的孩子沒個磕磕碰碰呢?打是親罵是愛,咱們大小姐這般出色,可不就是咱二夫人調|教出來的~!”
聽到這不鹽不醬的話,穆錦程心裏頭本已經熄滅幾分的火又蹿得三丈高。
看着穆錦程的臉色不對,穆紫若趕緊拉緊她的衣袖,沖着那沒眼力見兒的老媽子說到:“邢媽媽,這兒沒您什麽事,您先下去罷。”
邢媽媽腆着一張老臉,只當穆紫若是空氣,谄媚地看着穆錦程:“世子爺,您說老身說得,對不對?!”
忍無可忍的穆錦程爆發了!
往那佝偻着身體的老媽子腰眼上一踹,穆錦程怒道,“我們主子說話,有你們奴才插嘴的份?!”
邢媽媽慘叫一聲,捂着她的腰千分誇張地摔倒在地,然後萬分凄慘地呻|吟起來。
仿佛世子爺這一腳,将她的老骨架都踹散架了,自己沒法再活下去了。
紫若一急,将穆錦程的胳膊都抓痛了:“錦程,邢媽媽是我母親跟前得力的媽媽,你這樣……你這樣……”
紫若還沒怎樣出來,穆錦程就招呼了跟他來的四書五經,指着邢媽媽道:“這個老奴沒大沒小沒規沒距,拖下去,張嘴一百!”
四書五經應了一聲,手腳麻利地拿布團堵住了邢媽媽的嘴,一左一右地将人架了下去。
穆紫若想要叫住四書五經,卻被穆錦程拉住。
“她不過一介賤奴,哪配得上你這個侯府小姐稱她一聲‘您’,叫上一聲媽媽?!”
穆紫若奏然紅了眼圈。
哽咽半響,穆紫若才開口說了一句:“錦程,你,你不懂……”
穆錦程一陣心酸,扶着穆紫若在椅子上坐好,新拿了個熱乎乎的雞蛋,親手剝了殼,包上紗布,給她揉臉上的淤青。
“你娘這般對你,你心裏頭就只想着替她在老祖宗跟前遮掩……可老祖宗心裏頭明鏡似的呢,你能捂着一時,可能捂着一世?”
兩只眼睛紅紅的,穆紫若道:“我爹去得早……我,我自幼和母親哥哥相依為命,他們是我的依靠啊……”
穆錦程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穆紫若長長的眼睫毛微微一顫,擡眼看向穆錦程。
穆錦程神情柔和,緩緩道:“紫若……我,也可以是你的依靠。”
穆紫若心頭一酸,撲到穆錦程的懷裏,放聲大哭。
穆錦程擡手攬住了穆紫若的肩膀,輕輕地撫着她的背後,道:“以後,你就倚靠我罷。”
————
克制如穆紫若,也是哭了許久。
好不容易等穆紫若徹底停下來,倚着穆錦程的肩膀一抽一抽地平複心情時,穆錦程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已經化成了石雕。
有眼力見的丫頭春鹦看着穆錦程一擡手就呲牙咧嘴的樣子,知道她是僵住了,趕緊上前來給她揉手臂。
穆紫若見狀,很是不好意思,要過來給春鹦搭把手。
穆錦程搖搖頭,剛要拒絕紫若的好意讓她一邊兒休息去時,門外一聲匡匡當當似狂風過境的聲音傳來,喧雜人聲之中,穆紫若房間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穆二夫人攜着摧枯拉朽之勢殺了進來!
穆紫若似驚弓之鳥,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驚呼一聲:“母親!”
穆二夫人似沒看到穆紫若一般,眼中噼裏啪啦地放着電,死死地盯着穆錦程,咬牙切齒地說到:“是你!是你打了我屋裏頭的人?!”
穆錦程不畏不懼,從椅子上站起來,開口道:“二嬸,今日紫若何錯有之,你為何要下這樣的重手打她?!”
穆二夫人往前兩步逼近穆錦程,柳眉倒立,一字一頓,又問了一遍:“是你打了我的屋裏頭的人?!”
穆二夫人這般不把穆紫若放在心裏,穆錦程也逼出了幾分怒氣,不甘示弱地回視穆二夫人,道:“若二嬸不遷怒于紫若,我自不會遷怒于二嬸屋中的奴仆!”
穆錦程這樣說,穆二夫人這才往穆紫若那邊看了一眼,然後冷冷一笑:“穆紫若是我的女兒,我愛怎麽打,就怎麽打,你管得着?!穆小世子,你可別忘了,你們穆家可是分了家了的!”
“分家?!就算分家了又何如?”穆錦程看了穆安若一眼,“二叔不在人世,我父親作為大伯,如堂姐堂哥的半個父親,他要管堂哥堂姐,誰敢置喙?!”
“若是穆侯前來管教,我自然無話可說。”穆二夫人美目一瞠,瞪着穆錦程,“你又是哪根蔥?!來管錦章和紫若的事?!”
面對穆二夫人劈頭蓋臉的否定質疑,穆錦程噼裏啪啦跟上毫不遲疑:“堂哥堂姐的事我自然是管不着,可二嬸屋裏頭這些人拿的可是我侯府的月銀,我作為侯府的小世子,連他們都打不得?!”
“好你個穆錦程!”穆二夫人氣得眼前金星四蹿,連儀态也顧不上了,叉了腰伸出食指狠狠指向穆錦程,“欺負我們孤兒寡母沒有爺們撐腰不是!你說我屋裏頭的人拿你們侯府的銀錢就活該被你打……那我們二房就搬出侯府去!誰稀罕你們這破爛地方!”
穆錦程一時嘴快,破口而出:“求之不得!二嬸您好走不送!”
穆二夫人氣得滿臉通紅,沖過來對着穆錦程的臉揚手就要打!
一旁看着的穆紫若又是一聲驚呼,撲過來攔在穆錦程面前:“母親請三思!”
開弓沒有回頭箭,穆二夫人這一巴掌,結結實實地打在了穆紫若的臉上!
“啪——”
清脆響亮的一聲,聽得穆錦程心頭猛地一跳!
穆錦程想也沒想就一把将穆安若扯到身後護着,仰着頭怒視穆二夫人:“冤有頭債有主,二嬸遷怒紫若作甚!”
“你皮癢了欠打是不是?!?!”穆二夫人拔高了聲音沖着穆錦程吼叫,“世子了不起?!惹怒了本姑奶奶天皇老子也一樣抽丫耳光子!”
穆二夫人一臉猙獰,正要再次揚手收拾眼前這兩個不合她心意的小破孩時,屋裏頭的丫鬟們猛然醒悟過來,卯足勁兒沖過來,拉架的拉架,護駕的護駕。
——哎喲我的穆二夫人喲,你眼前這位爺,可輕易打不得啊!
屋裏頭雞飛狗跳亂糟糟絞成一團時,一個和氣的聲音在門邊響起——
“這裏頭熱熱鬧鬧的,是在說什麽趣事嗎?真讓人好奇。來來,我也來湊個趣兒,你們給我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