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番外三思念
一聲悶響,二單元的珠珠一屁股坐在上,驚恐地看着面前比自己高一個頭的男孩子。
他兩只手放在褲子口袋裏,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珠珠嘴巴一癟,眼看着就要哭出來了。
“你推我我要告訴我媽去!”珠珠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身邊還站了幾個看熱鬧的小夥伴,可是誰也不敢幫珠珠說話。
鐘揚嗤笑一聲:“去啊,要不要我陪你去?誰叫你擋我的路?你去告一次,我就推你兩次,你告兩次,我就推你四次!我還要找人打你,你信不信?”
對于在大院子裏玩游戲的小姑娘來說,比自己大三個年級的哥哥簡直就是高冷生物,她們怯生生的站在一邊,“找人打你”仿佛是大多數軟弱的小孩子都掙脫不了的噩夢,珠珠成功的被震懾到了,哭聲收了起來,仿佛鐘揚是什麽可怕的東西。
鐘揚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腳尖轉了個方向,背着書包優哉游哉的回家。
因為舊式房門的特點,鄰裏之間也喜歡竄門子,所以天氣稍微熱一些或者悶一些的時候,大家都是把木門打開,在鐵門上挂着簾子給屋子通風,鐘揚上樓的時候看了一眼對面,鐵門的簾子下面露出的一小塊視野大概只能看到對方家裏走動的腳和一小截小腿。
所以,鐘揚清清楚楚看到白嫩嫩的小腿踩着拖鞋跑到門口,好像是要出來,可是聽到了他開門的聲音,忽然彎下腰來從簾子下面偷看外面。彼時,鐘揚一只手開門,一只手放在褲袋裏,微微側着身子,直接和那兩道偷看的目光撞上!
然而下一刻,那個小姑娘仿佛受了什麽驚吓似的,嚯的一下直起身子轉身就把木門關上了!
哐的一聲,好不響亮。
鐘揚的臉色有點臭,開門進屋就直接把自己關到書房裏了。
鐘揚的書房裏門口最近,加上他又有意無意的把門敞開了一點縫隙,阮君的聲音很快傳了過來:“黎初夏,門是玩具嗎?是你這麽一開一關好玩的東西嗎?”
即便聽不到聲音,鐘揚都能想象出她耷拉着腦袋一副虔誠受教的樣子,如果他有鏡子,他會發現自己不自覺得上翹的嘴角和忽然間就溫柔下來的神色,可是此時的鐘揚,只将這種愉悅的心情當做了幸災樂禍。
叫你關門!被罵了吧!活該!當我是洪水猛獸嗎?
然後是鐵門被打開的聲音,以及自家家門敲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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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大爺,您在嗎?”
鐘爺爺正在書房裏練字,聽到聲音走了出來,見到對面的阮君,笑了出來:“小阮,什麽事兒啊。”
阮君是來送大閘蟹的,東西是h市來得,新鮮又大只,還是活的。
鐘大爺連連道謝:“你們也太客氣了,用不了這麽多的!”
阮君卻笑了:“鐘大爺,您可不知道,我這姑娘啊太能吃了,我丈夫家裏寄了很多過來,她是個嘴上沒把門兒的,我怕她吃多了不舒服,再說了,這樓裏誰手藝有您好啊,好東西可不能糟蹋。”
鐘爺爺的确熱衷做菜,好的食材更是能促進實力增長,鐘爺爺樂呵呵的收下了,對着小夏夏說:“夏夏,爺爺做香辣大閘蟹和大閘蟹火鍋,請你來吃好不好!”
香辣大閘蟹!
黎初夏的眼珠子都蹭亮起來,她好像又忽然想起了什麽,望着阮君吃吃的笑。
阮君有點搞不懂了,“你笑什麽呀。”
黎初夏笑呵呵的說:“爸爸說大閘蟹只能做清蒸的,不是清蒸的大閘蟹都不是好大閘蟹!所以媽媽每次都做清蒸的!其實不是只能做清蒸的,是媽媽不會做別的!”
阮君不由得臉一紅,黎永新比較忙,所以她主動承擔了下廚的家務,可她不像黎永新那麽講究,多半都是能吃飽就好,所以這大閘蟹也沒什麽研究,蒸一蒸沾點蟹醋就好了。
“黎初夏,你……”阮君擺出吓唬她的樣子,瞪起了眼睛,可是她的話還沒說完,黎初夏蹭的一下就跑回自己家門口,白白的小手掌着木門,學起阮君平時威脅她的那個語氣模樣:“媽媽,我數三聲,你不回來我就關門啦!”
“一、二……”
阮君噗嗤一笑,對着鐘大爺有些抱歉:“不好意思,這孩子就是這麽鬧。”
鐘大爺簡直快被小夏夏萌化了,連連擺手:“孩子挺招人疼的!”
最終,鐘大爺的香辣大閘蟹圓滿出鍋,他瞅了一眼在廚房站了很久的孫子,笑呵呵道:“怎麽啦,也饞嘴了?”
鐘揚悶悶的站了好一會兒,忽然說了句:“爺爺,這個要怎麽做啊。”
鐘爺爺愣住了——敢情他剛才在這站着,是在學怎麽做?
最後的香辣大閘蟹,是破天荒的被鐘揚端過去的。
阮君來開門的時候,鐘揚禮貌的把大閘蟹遞了過去,可是很可惜,他并沒有看到那個好吃鬼湊上來。
阮君好像注意到了鐘揚四處瞟的眼神,笑道:“夏夏他爸爸快下班了,她這個小丫頭會讨人喜歡,說要去接爸爸下班,現在估計正在院子裏等着呢。”
鐘揚臉上一熱,忽然就變得不好意思起來:“哦……阿姨再見……”
阮君笑了笑:“再見。”
之前,鐘揚覺得自己是看不慣黎初夏那副天生的小公主樣子,所以他想吓唬她,讓她害怕,可是現在,他覺得去吓唬一個比自己小三歲的女孩子,實在是一件很不大丈夫的行為,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即便自己決定“大發慈悲”的放過她,他依舊讓她避之唯恐不及。而這個原因不是別的,是院子裏小朋友之間都說三單元的鐘揚會欺負年紀比她小的。
聽說當時黎初夏聽完這個消息,一臉的認同感。
可是這些都是小朋友之間的秘密,誰也不跟大人說,因為鐘揚會“找人打他”。
于是乎,大院裏的小姑娘看到鐘揚都會慌張的躲開,那個曾經被鐘揚推過的珠珠更是一有機會就對着鐘揚遠遠地吐口水。
一時間,鐘揚覺得自己好像很少能看到黎初夏了。
兩家再送什麽東西,她不會巴巴的跟着來了,上學放學的路上,她會跟更多的小夥伴一起回家,又或者是阮君來接她,她跟着阮君去菜市場買菜再回家。
她的眼裏再也看不到他,好像連恐懼也忘了。
鐘揚變得比以前更沉默,他也開始陪着鐘爺爺去買菜,跟鐘爺爺學做飯。也是在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對黎初夏的誤會實在是太大了。
他也見過小姑娘嬌滴滴的,趾高氣昂的公主樣。他先前更是覺得黎初夏就是那種讨人厭的小公主,可是誰能告訴他,和小夥伴蹲在糧油店門口一人一根薯條嚼的嘎嘣嘎嘣脆的她為什麽讓人看了會生出一種想要發笑的感覺!?
不僅僅是這些。
在同學家的米店玩大米,原本玩的津津有味卻在手臂不慎沾了一條米蟲的時候的樣子;和阮君一大一小一人提着塑料袋的一邊,卻因為她個子小,袋子都提歪了的樣子;老師布置了家庭閱讀時間,她在客廳跟黎永新背誦《憫農》的樣子,一樣一樣,都讓鐘揚越發的記得清楚。
他離得她太近,看得越來越清楚。
鐘揚一直以為自己讨厭對面這一家,這樣的距離讓他看到了別人家的熱鬧,讓他覺得心裏難受。直到他們做鄰居的第一個寒假時,黎初夏直接在她紅陽縣的農村老家前前後後呆了一個月,中間又回了h市過了年呆了幾天,對面一家真個寒假都是大門緊閉,這讓鐘揚覺得生活仿佛忽然間堕入了一個冰窖。
學校放假,鐘元山終于不用早出晚歸,呆在家裏準備下學期的教案。可是即便是這樣的團圓,也讓鐘揚絲毫都感受不到快樂和那種讓人幸福的忍不住就笑出來的感覺。
漸漸地,他開始有意無意的往對面看。
有一天,對面的門忽然一聲響,鐘揚在書房聽得清清楚楚,他扔了書就跑出去打開門,卻發現只是樓上的上樓,手裏搬着的一塊木板撞上了對面的門發出的響聲。
那一刻,鐘揚清楚地感覺到了一種奇特的心情。
這種心情,也許就叫做想念。
他竟然會開始想念,那個讓他讨厭的小姑娘。
黎初夏一家人回來的那天,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鐘揚陪着鐘爺爺去買菜,回來的時候,對面正在開門。
一個多月沒見到的黎初夏,穿了一件非常漂亮的大紅色小鬥篷。鬥篷的帽子一圈鑲了絨絨的毛,伴随着她的動作,會輕輕飄拂。面前的兩只絨球球被她拿在手裏捏玩,見到鐘爺爺時,都不用阮君多話,她已經甜甜的說:“鐘爺爺,新年快樂!”
新年早已經過了,可是這樣一聲軟到人心裏的祝福,讓鐘爺爺低頭就準備給黎初夏摸點錢當壓歲錢。
阮君自然是阻止了,最終鐘爺爺沒給黎初夏份子錢,卻是邀請他們一家到自己家吃飯,算是為他們洗塵。
見到黎初夏的那一刻,鐘揚沉默了很久很久。那聲熟悉的問候即便和他沒有任何關系,可是他卻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一種一顆心歸了位的感覺。
那天,一直在家裏呆着的鐘元山幾天前就去了學校準備開學的事宜,聽說鐘元山新學期會當班主任,意思就是他可能會把更多的心思撲在他的教育事業上,比黎永新還忙。所以鐘家的飯桌子擺出來時,并沒有鐘元山的身影。
相處幾個月,黎永新知道鐘大爺人好,逢年過節的,更是陪着鐘大爺喝了一杯。
黎初夏很給面子的吃了一只大雞腿,嘴角都是油,她挨着鐘揚坐,卻一句話都沒跟他說。
“你……寒假作業寫完了嗎?”一個略顯不自然的聲音,沉沉的,黎初夏一時沒聽清。
黎初夏沒聽清,阮君卻聽清了,她碰了碰女兒:“揚揚哥哥在跟你說話呢!”
黎初夏咽下一嘴的美食,快速的看了鐘揚一眼,不作停留的收回目光,點點頭。
鐘揚看了一眼她的側臉,終于詞窮,那句“有沒有不會的”也被噎了回去。
阮君看了鐘揚一眼,笑道:“揚揚,你的作業寫完了嗎?”
彼時的鐘揚雖是個沉默少年,卻不算叛逆到不寫作業,他也點點頭。
阮君笑了一會兒,忽然摸出一個紅包來遞給他:“東西不多,你留着買點東西,你還是太瘦了。”
那邊喝酒的鐘大爺有些受寵若驚:“哎哎哎,使不得!”
鐘揚也搖搖頭:“不用了阮阿姨,我不要。”
阮君卻把紅包遞給黎初夏,嚴肅道:“黎初夏,把紅包給哥哥!”
黎初夏有點不情願,可是她教養良好,幾乎沒有猶豫多久,就把阮君的紅包接了過來,雙手拿着遞給鐘揚。
“揚揚哥哥,新年快樂。”
鐘揚低着頭,目光全都聚集在拿着紅包的那雙手上。
鮮豔的紅将她的手襯托的越發的白膩。
最後,他也是雙手接過來。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