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雲朵的休息日
第四章 雲朵的休息日
今天是星期五,靜老師給雲朵發來一條信息,告訴她這個下午不能一起散步了。
雲朵讀完消息之後随手就把它删了。她站在地面上望着教師辦公室樓層所在的一排窗戶,從頭到尾都沒看見靜老師的身影。她翻起外套的衣領,護住脖子附近的大片肌膚,擡頭看到頭頂的雲層已經積得厚了,身邊的冷風也越吹越緊,估計這雨不久就該來了。她也轉身離開教學區,準備回學生宿舍了。
雲朵剛把宿舍的門打開一條縫隙,就被一縷混含着泡面和手抓餅氣味的空氣襲入鼻腔,她屏着氣把門全打開,自己轉身向走廊的盡頭走,拐過一個彎,直走進了一樓宿舍區的花園。她也很快退了回來,因為雨點已經飄飄灑灑的到處都是了。
她隔着閉合的玻璃門看雨夜裏花壇中開出重疊花瓣的四季山茶,花朵的顏色映着附近樓道裏的燈光,看着黯淡,也難得的多了一點神秘。她拉開了一扇玻璃門,重新走進雨夜裏,采到一大片完整的花瓣,才折回來。她将帶着新鮮雨水的山茶花瓣含進口腔裏,立馬對它的清涼柔韌感到歡喜,等到用牙齒磨出了一點極為苦澀的汁水,又在心裏深深叫苦,卻不吐出來,只是不再試着咀嚼的整個吞進了胃裏。
“今晚要做些什麽呢。”
雲朵洗完了澡,吹幹了頭發,正一只腳踩在地上,一只腳搭在寫字臺上,手裏抹勻了乳液朝擡起的那條腿的大腿內側、膝蓋、小腿部位仔細按摩。等這條腿按摩完了,放下高高卷起的睡褲褲腳,又換上另一條腿重新來過。
“每天都不知道要穿什麽衣服好。”
張琪站在雲朵身後小聲說了一句。她和雲朵對床,此時正看着自己滿滿一衣櫃的衣服,表情顯得有些糾結。她這個周末和男友約定好了在校外見面。
雲朵剛踩完梯子,躺到床上,突然覺得很想吃蘋果。她看到地上只剩還不準備睡的張琪和金傑。
“小傑,我寫字臺上有新買的蘋果,幫我洗兩只來吧。”
金傑聽她的話,随手洗了兩只來,雲朵接過去一只。
緊挨了雲朵的床位,此刻正拿着手機,端坐在床上的是錢林。她似乎一直在看小說,誰也沒想到她突然開口說話了。
“我們來答一個假設性的問題,如果你以後的老公在和你結婚三年後有一天被你發現外面有人,而且對方是一個他在和你結婚前就包養起來的人,你們會選擇怎麽辦?”
“有沒有孩子?”
這是小傑問的。
“暫時不考慮孩子的問題,就當沒有吧。”
“如果有孩子的話,我可能會和他分居,等着孩子長大一點再離婚,孩子離婚後也要跟着我。”
雲朵聽着小傑的回答,想她大概是沒談過戀愛的。
“我會在他睡着時把他狠狠踹下床,第二天一早就去準備離婚的事。”
張琪這樣回答。
“我要和我有關的人首先都知道。我會暫時假裝和他平安無事的過下去。我要一邊給他下藥,讓他不舉,一邊守在他身邊等着看他和那個賤人從富貴安康裏跌落到最肮髒的塵埃中去。然後我依然守着他,養着他,看他痛苦卻找不到絲毫解決這痛苦辦法的線索。”
錢林自己講完這段話,其餘的三個人一時間都沒能接話。
張琪已經上床打算早睡了。小傑接過雲朵沒吃完的蘋果,又給她遞了一回純淨水和面紙,自己到洗手池洗幹淨了手,最後關掉所有的燈,用手機打着電筒,也上床去了。
窗外風雨飄搖,室內門窗緊閉,好像哪裏到底還是有孔洞,讓潮濕和陰冷鑽了進來。
雲朵把肩膀向被子裏縮了縮,在心裏為錢林以後的老公念了一聲佛,之後很快進入了夢鄉。
雲朵一早就醒了。她聽見有小鳥在耳邊輕聲啼叫,清醒過來才意識到它在窗外的樹上。因為窗戶昨夜被關得很緊,所以傳進來的鳥叫聲受到削弱,變得又小又輕,聽着很悅耳。雲朵不再睡了,下了床,撩開簾子就要去看這鳥是什麽樣子。哪知只是輕微的撩開簾子的動作也把它吓跑了。
雨昨夜就停了,雲朵收拾收拾一個人出門了。
她在教學區的餐廳喝下一杯豆漿,吃掉兩個糯米團子,再走到樓下,正好看見她參加的一個社團的社長。他的樣子很健壯,皮膚微黑,外套裏面穿了一件夏天的短袖襯衫,坐在餐廳外的長椅上,明顯在等人。雲朵對他打了聲招呼,接着直接說自己不會參加這次活動,理由是昨夜淋了雨,現在有些感冒,想多點時間休息。他點頭記下了。
雲朵又向回走,想去宿舍看幾部電影也好。
她關上身後的門,看着整個宿舍就剩張琪一個人躺在被窩裏。張琪聽見她回來了,也就想着不睡了,把被子推到一邊,雙腳摸索着沾到梯子就往下踩,踩到一半發現自己下床的姿勢不對,和平時正相反,不好一直下去,也退不回去,只能兩手抓着兩張床的床欄,整個身體暫時保持靜止不動。
雲朵聽見她求救,轉身看到她的姿勢,臉上笑了。
“好了,放手。”
她緊緊貼着張琪的身體,手臂攏着她的大腿根,接着她的重量,對她說放心,自己會把她抱到地上。
張琪雙手撐在她肩上,被她穩穩地抱了下來。她感覺雲朵松開了自己,一種柔軟芳香的感覺離自己遠了,一下子臉紅心跳起來。
“感覺好奇怪。”
雲朵聽到了她低聲的話語,短時間沒明白她的意思,也就不去想了。
雲朵今日無事。
這一周只剩下一個下午和一個夜晚了。雲朵下午有一份快遞要拿,她提前十分鐘等在校門外。她身邊這時走過來一個同校的女子,穿着顏色明亮的超短款外套,配包臀的長襯衫和黑色修身長褲,和她一樣的神情站立着,也是要等快遞的。
雲朵看她做過離子燙的頭發長到垂過腰際,臉上不多不少化了一層淡妝,眉心中間一顆小痣,抱在胸前的一雙手的手腕上戴着一對模樣古樸的銀镯子。
十分鐘過去了,雲朵的快遞沒有來,女子的快遞也沒有來。
時間又跳過了十五分鐘,來了一輛載着快遞包裹的三輪電動車,一邊的人圍了上去,雲朵和女子各自換了姿勢,依舊在原地,保持等待的樣子。
拿到快遞的人十分鐘左右一個個散盡了。雲朵向女子靠近兩步,借口和她對一下手機時間,聊上了第一句話。
“我很喜歡這個學校。喜歡她的人工河,喜歡站在空一點的地方就能看見山。還有金黃色的臘梅花,長在校外的路邊,春天剛來就看見它們開放的樣子。”
“你看見的應該是迎春花,春天一來早早就開了。學校裏有臘梅樹。花朵開滿樹枝的時候,我有一次去晚了,靠近它們什麽也聞不到,走遠了才意外地嗅到一絲清香。”
“啊,是這樣。我原來生活的圈子很小,不常見到各種各樣的花卉。”
“怎麽會選擇到這邊來,為了風景。”
“不是,想離家遠一點。”
“家裏媽媽管我管得太緊。高中時,頭發的長度,襯衫有沒有袖子,還有襪子上的圖案都是她定的她選的。我很習慣她做主,又隐約有些排斥。就像手上現在戴着的镯子,也是她給我戴上的,我戴習慣了,想着要不戴它們,卻好像拿不下來。”
“我甚至一離開他們就去學化妝,穿時裝,談戀愛。後來發現也沒有很喜歡這些事,但是可以不受阻攔的去嘗試,這種心情本身是我想要的吧。”
“我或許是叛逆期來得比較晚,回到那些事裏覺得受不了,離開了仔細想想它們好像也沒有那麽有害。也許我不适合和他們一起生活。”
“你又為什麽來這個學校呢?”
“為了一張畢業證。”
“其實我給自己想的是坐辦公室的那種工作。晚一點結婚,生一個兩個孩子。每天按時上下班,和有限的人接觸,有規律地旅游出行。這樣很好吧。人生就是這樣了吧。”
雲朵看了一眼她的眼睛,臉上帶起笑容,沒點頭也沒搖頭。
女子沒等到快遞,告別離開了。雲朵沒問她的名字,沒要她的號碼,女子也沒向她詢問這些。雲朵想,學校很大,人很多,今後可能不會再遇見她了,她或許也是這樣想。雲朵望了一會兒在校門外擡眼就能看見的遠山,決定忘記今天下午和剛剛遇見的女子。她走進門衛值班室,詢問有關快遞的信息,很快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包裹。太陽即将落山,她沿着來時的路一直向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