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終明矣

第35章 番外一 當時年少（下）

表面平靜似水，內心卻風起雲湧。從這刻起，小雲楓便暗暗下定決心，以後絕不能再犯錯，他再也不想這樣恥辱地接受訓誡了。

蕭嵘城看着兒子跪在地上面露難色，知道他內心的想法。家法嚴苛，是誰都會覺得無比的恥辱，何況是他這個臉皮厚得像紙的小兒子。

但錯就是錯，只有恥辱才會讓人刻骨銘心，才會讓人真正領悟——

蕭家的人不能犯錯！

“這次你的錯誤，十五下，記住蕭家家法的規矩，否則為父會直接翻倍。”蕭嵘城眼色深邃，終于舉起藤條，狠狠地打了下去。

“啪！”

清脆的聲音在小雲楓的臀上響起，随即就是一道紅色的棱子出現。小雲楓的膚色本就白，這一道紅痕在他的臀上更是格外明顯。

如浪的痛感襲擊着小雲楓身體的每一寸，他緊閉雙眼，一聲不吭。

藤條又一次重重落下，在空中發出簌簌的聲音。

又是一道紅痕出現，與上一道相交分布。

“啪！”

“啪！”

毫不留情，蕭嵘城又是兩下落下，其中一道紅痕與前面的一道疊加，又紅又熱。

小雲楓一挺身，疼得不能自已。他身體從小就弱，又從來沒有接受過這樣的責打，冷汗已經不由自主地流下。

責罰沒有停止，又是五下。

藤條的痛，是從皮到肉到骨髓那樣深入，一陣陣直直鑽心。

疼啊，好疼！

蕭嵘城不會憐惜兒子，這次月考考成這樣，這樣自甘堕落，的确應該給個教訓！

“啪！”

藤條快速地揮下，好像能夠切割空氣，只能看到幾道零碎的殘影。

落下的瞬間，小雲楓覺得他臀上的肉似乎一塊塊碎開斷掉，直至支離破碎。那種肉被狠狠拉開的感覺，他真的一輩子都不願意再受。

盡管很難熬，小雲楓卻始終堅強鎮定，因為他知道，越哭越鬧，打得就會越狠。蕭家家法永遠是神聖不可侵犯的。

十五下完畢，小雲楓的狀況非常不好。他的身體不住顫抖，氣息紊亂，眼前一陣陣發黑冒星。臀上的傷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一道道腫起一指高，紅紫交加，讓人看了很是心疼。

蕭嵘城仍沒有放過小雲楓，他把藤條抵在小雲楓背上，問道：“為什麽這一陣狀态會不好？”

小雲楓喘息連連，不知如何回答，“我，我……”

“啪！”

蕭嵘城一下藤條落在小雲楓的背上，一陣頓頓的疼，“誰允許你和長輩說話吞吞吐吐的？說實話，敢有一句欺瞞我會打到你下不了床！”

小雲楓真的是吓住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父親。以前的父親，雖然嚴肅苛刻，但卻不會像這樣，一直拿藤條來逼供。

小雲楓在父親的壓威下終究說了實話，“微寒……出國了，我，我這一陣一直在想她……所以，所以心神不定……爸……爸爸，我，我錯了……”

“微寒？”蕭嵘城輕喃一聲，想起了。

兒子說的微寒是他的好友，D市武警大隊上将關尚傑的小女兒——關微寒。一年前他因為兒子身體弱的緣故，把他送入武警訓練軍營特訓，正好遇到了纏着父親想當兵的小魔女瘋丫頭關微寒。尚傑拗不過自己的小女兒，便讓她和小楓一起訓練。可是後來，微寒因為母親的緣故，出國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兒子居然一直在想她？

蕭嵘城有些不悅，“你想她幹什麽？你喜歡她？”

小雲楓面紅耳赤，“嗯……對不起，對不起爸爸……我，我錯了……”

“早戀？因為這個耽誤學業？蕭雲楓，你真的很有能耐！”

蕭嵘城知道原因後怒從心起，但更多的是失望。兒子不好好學習，每天想入非非，不知羞恥，他蕭嵘城怎麽會有這麽一個孽障？！

“啪！”

手裏的藤條又一次狠狠落下，因為臀上已經沒有挨打的地方，十幾下藤條就這樣打在小雲楓的背上，生疼。

“啊！”

小雲楓終于忍不住喊出了口，鞭背比鞭臀要疼上幾十倍，又是毫不吝惜的重責，小雲楓的忍耐力真的已經到了極限。

“再喊！”蕭嵘城又是一下甩下，“記不住我蕭家的家規嗎？”

小雲楓哭得梨花帶雨，他一直很堅強，但這次，真的是太疼了，“爸爸，我錯了，我，我真的錯了……我以後會好好學習……”

蕭嵘城又是一下打下，“我告訴你蕭雲楓，蕭家沒有廢物，以後做任何事做不到優秀，就不配為蕭家的人！你，最好記住。”

蕭家沒有廢物……

小雲楓啜泣着點頭。生在這樣的家庭裏，他無可奈何，必須讓自己變得更優秀，才不會讓父母失望。

這次的教訓，真的讓他刻骨銘心。

“還有，”蕭嵘城蹲了下來，看着兒子，“你沒有權利喜歡別人。生在這樣的家庭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婚姻只能聽從家裏安排，成為家庭聯姻的工具。這沒有辦法，我和你媽媽也是如此，沒有什麽委屈的，知道嗎？”

小雲楓還小，對愛情只是懵懵懂懂，喜歡關微寒也不過是對她有好感罷了，不是真正的喜歡。對于父親說的聯姻，自然也是什麽都不懂，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突然，頭疼欲裂，天旋地轉，小雲楓不受控制地昏倒在地。

“小楓！”

。。。。。。

把小雲楓抱入他的房間，輕輕地把他的衣服褪下，看着他臀上背上一大片一大片淤青紅腫和道道支離破碎的撻痕，蕭嵘城一陣心堵。

打得有些太狠了……

用酒精擦拭了身體，蕭嵘城把藥液均勻地塗抹在小雲楓的身上。

幹完這一切，蕭嵘城摸摸他的頭，為他蓋上一層薄薄的毯子，防止着涼。

蹑手蹑腳地走出房間，迎面一個看上去非常年輕的女人氣沖沖地跑過來，一把抓住蕭嵘城的衣領，“嵘城，你，你打小楓了？小楓呢？他怎麽樣？”

眼前的女人保養得很好，歲月似乎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什麽痕跡，卷卷的長發，高貴但不妖嬈，溫和而不冷豔，那雙眼眸，溫柔似水如皎月。

她，正是蕭嵘城的妻子，蕭雲輝，蕭雲楓的母親——秦雪卿。

“雪兒，你冷靜點，小楓已經睡了。”蕭嵘城平靜地把秦雪卿的手拉下，“小楓這次的錯誤我不能饒恕，挨打也是應該的。”

“不就是月考退步了嗎？至于嗎？別給孩子這麽大壓力！”秦雪卿不滿。

蕭嵘城皺皺眉頭，“他明明有能力考好的，但他卻不把心思放在學習上，你覺得我能饒的了他嗎？”

“怎麽回事？”

“他愛上尚傑的女兒微寒，每天胡思亂想，學習也因此耽擱了。”

“因為這個？”秦雪卿柳眉一撇，“他才十三歲，剛剛進入青春期，懂什麽是愛？不過是對那個女孩有好感罷了，你不教而誅，哪裏符合一家之主的風範？”

“這……”蕭嵘城沉默了。

“嵘城，我知道你希望小楓嚴格要求自己，成人成材，而不是像你弟弟的孩子君銳那樣混天度日。但在維護家規尊嚴的同時，多從孩子的角度考慮問題。孩子還小，要耐心教育，不要動不動就打就責。他又不是不懂事，又不是不聽話，何必呢？我不希望我們這個和諧的家庭出現隔閡，嵘城，你明白嗎？”

秦雪卿的一番話合情合理，讓蕭嵘城感觸頗深，“雪兒，對不起。”

秦雪卿微微一笑，在丈夫臉上一吻，“你該向小楓說對不起，不是我。跟他好好談談心，他是個好孩子，不會怪你的。”

“這……好，雪兒，我聽你的。”

“嵘城最好了。”秦雪卿雖然已經是不惑之年，但依然像小孩子一樣頑皮，“我去給你做好吃的，一會兒我去看看小楓。”

“謝謝雪兒了。”蕭嵘城一副寵溺的笑容。

。。。。。。

很快，廚房飄滿了菜香，秦雪卿端着托盤走進小雲楓的卧室。

此時，小雲楓還沒有醒，秦雪卿把托盤放在一旁，心疼地摸摸兒子的頭。怎麽打得這麽狠？嵘城這家夥，今天晚上一定要罰他睡沙發！敢虐我的寶貝乖兒子，真是可惡！

稣癢的感覺把小雲楓弄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咦……媽，媽媽……”

“嗯。”秦雪卿溫柔地答應一聲，“起來吃點飯。”

小雲楓想起來，卻不小心拉動身上的傷，疼得他“哎呦”一聲。

秦雪卿按住他，“好啦好啦，就這麽趴着吃吧。”

“媽……”小雲楓羞得耳朵都紅了，“我還是出去吃吧……”

“胡鬧，都傷成什麽樣子了，還逞能，啧啧，真是打的輕。”秦雪卿邊嘲笑他，邊幫他把毯子往上蓋了蓋。

“媽……”

“得得，不嘲笑你了，真是的，臉皮這麽薄。”秦雪卿把托盤放在床上，“你最愛吃的紅燒茄子，還有營養的小米粥，慢慢吃。”

“嗯，謝謝媽媽。”小雲楓接過小勺，一點點吃着秦雪卿特意為他做的好吃的。

美味的飯菜讓小雲楓的味蕾得到了極大的享受，他狼吞虎咽地把飯菜全部填進肚子，未了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巴。

秦雪卿眼睛裏是掩蓋不住的笑意，“慢點，又沒有人跟你搶。”

小雲楓吃飽喝足，笑道：“謝謝媽媽。”

“嗯。”秦雪卿揉揉兒子的頭，“恨你爸嗎？”

小雲楓搖搖頭，“不恨，爸也是為我好。對不起媽媽，我學習退步了好多……”

秦雪卿沒有責備他，“繼續努力便好，不要給自己造成太大的壓力，媽媽希望你每天快快樂樂的，成績好壞無所謂。”

“嗯。”小雲楓感覺鼻子酸酸的。媽媽真是太溫柔了……

“小楓，你……你真的喜歡微寒？”頓了一下，秦雪卿好奇地問道。

小雲楓不好意思地說：“嗯……可能吧，在軍營裏就我們兩個年齡相仿，她的性格開朗活潑，有時像大姐大似的欺負我，但有時又像小媳婦一樣安慰我。她，她很可愛，我……我真的很，很喜歡她……”

秦雪卿聽完，認真地道：“小楓，你真的明白愛是什麽嗎？”

“這……”小雲楓語塞。

“愛，從心而生。發自肺腑地去珍惜一個人，留住一個人，想和她永遠在一起。你們兩個共同分享，共同承擔，直至地老天荒，海枯石爛。愛，不是單純的好感。”

小雲楓迷糊了，“媽媽是說……我心裏對微寒的那份感情……不是愛嗎？”

秦雪卿的聲音和藹溫柔，“你自己覺得呢？你和微寒認識時間那麽短，沒有充分了解對方，又怎麽會心生愛意呢？我覺得你的那份愛，不過是比友誼更深一層的感情。但……如果你真的喜歡微寒，媽媽不會反對你們倆的。只是現在不行，你必須好好學習，以後長大了才可以光明正大地喜歡一個人，否則爸爸又該說你不務正業了。”

“嗯，我知道了。”小雲楓聽進去了，不由地點點頭。

“嗯，我兒子永遠是最聽話的。好好休息，我出去了。”

“嗯，謝謝媽媽。”小雲楓聲音糯糯的。

。。。。。。

一個晚上，小雲楓想了很久，生在這樣的家庭裏，就必須做到優秀，為了家族，也為了爸媽，都不能不思進取，而是不斷進步，這樣才能對得起爸爸媽媽的諄諄教誨。所以，以後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堕落了，他必須以高标準嚴格要求自己。

小雲楓暗暗攥了下拳頭，心中釋然了許多。

剛有了朦胧的睡意，門被輕輕推開了。

屋裏已經關了燈，黑暗之中，看不清來人是誰。

正在小雲楓納罕之時，來人走到他的床邊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和背。

小雲楓急忙裝睡。

把什麽東西放在他的枕邊，來人走了出去，關上了門。

屋裏重現恢複寂靜。

咦，是誰啊？哥哥去南京上大學了，媽媽已經來看過他了，不可能這樣毫無生息地進來。難道……是爸爸？

小雲楓吓了一跳，急忙拿起床邊的手機照亮，原來枕邊放的是一張紙。

好奇地打開那張紙，上面只有短短幾句話：小楓，你已經很優秀了，爸爸只是希望你能更加優秀。這次爸爸确實打狠了，對不起，不要怪爸爸，爸爸愛你。

爸爸……

這幾句話讓小雲楓又一次哭了出來。其實，爸爸一直是個好爸爸，只是他不會表達……

爸爸媽媽，我蕭雲楓向你們發誓，從今往後，我一定會成為你們的驕傲！

番外一 （完）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以後更文會不會延期，希望大家多多體諒>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