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終明矣

第23章 顧銘澤

莫淩猛地轉身就想逃走，他死都不想再看見這個人！

不料，那個人卻一把攔住莫淩，屌屌地一笑，“怎麽，不想看見我嗎？當初你伺候的真是不錯，我很享受呢！”

莫淩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不想再回憶起那段肮髒不堪的歲月。就是那段時間，讓他從此喪失對生活的信心，讓他産生了無窮的自卑心理，讓他覺得自己永遠比不上同齡人。他目前全部的痛苦的源頭，就是眼前這個人！

仍然能想起當初，他溫順地舔着他的身體，他分開他的雙腿，一挺腰，進入他的身體，疼得他死去活來。後來，他不肯和他同睡一床，他就罰他在地上跪了幾個小時，就在那時，老師破門而入……

老師那次看到的，是他一生中最恥辱的時刻。和男人茍合，如此淫.亂，如此不堪，怪不得老師會厭惡成那個樣子，要是他，也會厭惡的……

莫淩的眼睛裏燃燒了濃濃的恨意，他一把抓住那個人的衣領，不停搖晃着，“你這個混蛋！為什麽，為什麽要奪走我的身體？！當初你為什麽要選擇我？我現在生活得有多苦你知道嗎？我父母去世的去世，離開的離開，這個世上我只有唯一一個可以依賴的人，可他卻厭惡我身體的不幹淨。如果我還是清白的，那就不會……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說着說着，莫淩已經泣不成聲。他心裏明白的，其實老師現在依然不能接受他，畢竟當初他親眼看到他赤身裸.體地跪在地上，這種心理上的沖擊對他來說有多麽大，他明白的。現在老師對他的和顏悅色，都不過是因為他心裏愧疚他為他，為班級做的事情是以犧牲自己為代價換來的。他是老師，是班主任，他必須對每一個學生負責，而不是單純地對他好，換成任何一個同學，他都會這樣做的。可是，他就是想得到他的這一絲作為老師對學生的關心，但是無論怎麽努力，他都不可能得到他作為親人對他的關愛，他沒有資格。當初那頓飯，那塊蛋糕，不就是證明嗎？

這個世上，每個人都想删繁從簡，把日子過得波瀾不驚。可萬千凡事，總有一些過往，讓心不能雲淡風輕。回首往事，心事闌珊，驚擾了似水流年，為自己的心靈留下太多的寂寞和不甘。

那個人看着莫淩落淚，心裏很慌很亂，他當初似乎誤會了什麽，“你，你不是從事這種性.服務職業的嗎？怎麽，怎麽會……”

莫淩一抹眼淚，怒吼道：“如果不是因為家裏的變故，誰會自願去從事這樣肮髒的事業，讓不認識的陌生人玷污自己的清白？！我家裏很窮，父親又得了癌症，雪上加霜，實在拿不出錢去給父親做化療。所以，所以我媽就把我賣給黑市，賣給淫.所，讓他們白白踐踏我的身體，我的清白，為的是換錢給我爸治病。我媽她不要我了，你明白了？你滿意了？！”

那個人驚得連連後退，內心的震撼難以言說，他一直都以為銀星KTV裏負一層都是秘密從事那種服務的人，為了賺錢心甘情願獻出自己的身體。沒想到，沒想到這個孩子居然有這樣可憐的身世……

“那個，可，可是，當初在銀星KTV負一層，只有你我兩個人啊，別人是怎麽知道你已經失去清白的？”

“還記得嗎？銀星KTV被舉報查封，D市武警大隊率人前來救人，當初那個破門而入，看到你我茍合的那個武警，現在收留了我，他是我的老師……”莫淩苦笑一聲，“呵，命運真是可笑，越是不願意讓別人看見的，就越是清晰地展現在別人的面前；越是想得到他的贊同和關懷，就越是沒有資格，真是天意弄人……”

那個人聽了，疑惑不解，“說不通啊，他既然願意收留你，為什麽又會厭惡你？”

“人性都是這樣的。”莫淩的眼神變得落寞，“他是憐憫我，憐憫我這麽小就步入社會，這麽小就被男人蹂.躏踐踏。在生活方面，他照顧得很周到，我什麽都不缺，吃的穿的無一不是最好的。他以為我現在缺的是錢，是好的物質生活，可是，他錯了，他不懂我。我渴望的不是這些，我渴望的只是他對我的關心和愛護。”

原來是這樣。那個人聽明白了，輕輕摟住莫淩，任由他在他的懷裏哭泣，“我明白的，對不起，我不知道。如果當初我知道，絕對不會選擇你的。”

莫淩沒有推開他，“你為什麽要去那種地方？為什麽要選擇男的而不是女的？”

那個人苦笑，“生活壓力太大，不得不發洩一下。不選擇女人是怕留下風流債。其實……其實我也只是去過一次而已。當時遇到一件非常痛苦憤怒的事情，一時想不開才去的，對不起……”

“我不怪你。”莫淩搖搖頭，打斷了他的話，“不知者無罪，如果把我的痛苦全部歸結到你的身上，對你來說也是不公平的，要恨，只能恨上蒼對我的冷眼旁觀。上天待我淺薄，我無可奈何。曾經，不是沒有恨過，痛過，迷茫過，可是都是無濟于事。現在，我已經沒有力氣去恨去咒罵世界的不公，也不會埋怨世界對我的戲弄，就這樣，活一天是一天吧。”

那個人輕輕嘆了一口氣，把莫淩摟得更緊，他現在的心很疼。這個孩子，真的很像他的弟弟。

當初，他的親弟弟愛上一個女孩，并和他談了好久，甚至已經好到要訂婚的地步。但就在這時，那個女孩卻愛上了另一個男的，無情地抛棄了他的弟弟，把這麽多年的愛情全部碾碎抛飛。他的弟弟一時間心裏承受不住愛情的背叛，從此一蹶不振，對這個世界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後來毅然決然地選擇了自殺。那可是他的親弟弟啊！為了這件事，他悲痛了很久，不惜去那種地方發洩內心的悲怆。

現在，這孩子，居然和他的弟弟一樣，對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希冀，對未來也沒有期望了。是什麽把他逼迫成這樣絕望的啊？當初，他真的不該要了他，他給這個孩子心靈上留下多麽大的創傷啊？為了自己的私欲和發洩，卻葬送了這個孩子的一生，他真是個畜生，真是個混賬啊！不，他不能讓悲劇再一次發生了，不管是親人還是陌生人！

“孩子，不要這樣想，”那個人撫住了莫淩的頭發，“你要記住，哪怕這個世上沒有人愛護你，喜歡你，你也不能為此自暴自棄。活着，就意味着希望，就意味着一切皆有可能；而死了，就什麽也沒有了。”

莫淩靜靜地聽着他的話，不言語。心若沒有栖息的地方，到哪裏都是流浪，就算茍且地活着，也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

那個人似乎明白莫淩心裏在想什麽，他微微一笑，“我明白的，你現在需要的，是關愛，而不是憐憫。相信我，這世上能讓你依賴的，不只是他一個，我也可以。你好像叫莫淩，是嗎？”

“嗯。”

“我叫顧銘澤。”那個人從上身西服裏取出筆和紙，把自己的電話寫了下來，遞給莫淩，“雖然我現在不足以讓你信任，但人和人之間的友誼是慢慢建立的。這是我的聯系方式，如果心裏難受，就約我出來，我們好好談一下。你還小，生活有那麽多值得去憧憬和回憶的事情，不要選擇放棄。相信我，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渣禽獸，玷污你的清白，實在是當時我的個人感情原因……告訴你也無妨，我的親弟弟因為感情的原因自殺了，我心情很差，才選擇去那種地方發洩的……對不起……”

悲痛的語氣，顯現着無盡的難過，讓莫淩在心裏不是那麽怨恨他了。人人都有自己難以訴說的一面，不應該很過分地責怪別人。

莫淩不由地看向顧銘澤，硬朗俊美的身姿，頭發烏黑，劉海兒有幾縷垂下，顯得不羁又灑脫。美豔的鳳眸向上挑起，裏面水波潋滟，竟是無限風情。那雙好看的雙瞳裏夾雜着幾分後悔和難過的情緒，變得更加妩媚動人。不知為何，莫淩對他的恨意削減了許多。可能是他太想得到關愛了，一有人對他好，他就不自覺地去抓住，去珍惜，哪怕他這個人奪走了他的身體，玷污了他的清白，他也覺得他是可以信任的。

莫淩接過紙條，點點頭，“我知道了。”

顧銘澤輕笑，“以後不許再妄自菲薄，不許自暴自棄。要是有什麽困難，就打電話找我，我會盡全力幫助你的，就算是我對你的補償。”

莫淩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語氣很是冰冷，“我有尊嚴，我不需要你的憐憫。就算活得再卑微，我也不希望自己成為一條搖尾求憐的狗！”

“有那麽嚴重嗎？你這孩子太敏感，心太脆弱了。”顧銘澤嘆了一口氣，柔和地道：“傻瓜，我只是害怕你重蹈我弟弟的覆轍，我是在關心你，不是憐憫你。我們完全可以成為朋友，只是我虧欠了你，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你不要想那麽多，不要過分地去考慮別人對你的看法，否則，你的心志會崩潰的。”

顧銘澤已經看出來了，這個孩子內心太脆弱了，任何一個微不足道的動作或一句不經意出口的語言都可能讓他感動或者絕望。他渴望別人的贊同，但實力的有限，自卑的心理卻讓他不敢表現自己。不知不覺，他的內心發生了扭曲，變得既沖動又怯弱。

莫淩的心莫名顫動了一下，“我，我……”

顧銘澤撫摸着莫淩的頭，“放心，我不會讓你再生活在自卑和痛苦之中了。我會把你當做弟弟來看待，以後，你就叫我哥哥吧。我已經失去了弟弟，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你也是一樣，原諒我曾經的過錯，讓我們從頭開始吧。”不知為何，他已然把自己當做他的哥哥。因為他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曾經弟弟的那種無助和痛苦，他真的很想幫助他走出困境，也算是哥哥對已逝的弟弟一種心靈上的寄托吧。

“哥哥……”莫淩輕喃這兩個字，不覺潸然淚下。這突如其來的幸福讓他再也恨不起眼前這個人。短短的幾句話，就讓顧銘澤，這個曾經傷害他至深的人走入他的心扉。

感情往往就是這樣。可以由愛生恨，可以由恨轉愛。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變化呢？那是因為一種叫‘滿足’的東西，在潛移默化地操控着你的心志。

可就算再滿足，他對他再好，也無法撼動他心裏第一的位置，那個清冷孤傲的背影。如果能得到他的關心，那該多好……

其實，得到的過程越艱辛，越困難，也就越懂得去珍惜。輕而易舉就得到的，不會在心裏留下太多的痕跡，甚至像煙霧一樣，随着時間的流逝而煙消霧散。

作者有話要說：

顧銘澤不知不覺走入小淩的心扉，小淩對雲楓的感情會随之弱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