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終明矣

第20章 自卑已生根發芽

開學有一段時間了，随着學習進程的加快，難度的加深，有些同學對于D市一中這種先學後教，高強度的學習模式顯現出多多少少的不适應，學習成績一落千丈。而有些同學則是後來居上，躍居到全班的前幾名。

蕭雲楓也找這些退步的同學談過心，但效果不大。畢竟學習是自己本內的事情，別人是主宰不了的。

莫淩就屬于那種極強不适應的學生。一年多沒有上過學，又一直在接受一些非人的調.教,讓他很難跟上同學們的進度。

漸漸的，班裏同學之間的矛盾也展露出來。因為學習成績的差勁，讓莫淩總是被一些瞧不起差生的同學笑話玩弄，其中最可恨的就是同組的高爍玉。

“啪！”

一本書扔到莫淩的頭上，伴随着高爍玉狠毒的話語，“什麽都不會，你還上什麽學啊？作業也不交，也不參加小組讨論，你想給組裏拉多少後腿呀？！”

莫淩默默地把書撿起，放在她的面前。不是不生氣，不是不難過，憑他的脾氣，真想打高爍玉一頓。可是他不能再動手打架，老師的命令，他實在不能再違逆了。何況，她說的都是事實，他的确什麽都不會……

“對不起，我會努力的。”他也想把作業完成，也想加入到小組讨論中，可是他不理解學案上的那些問題，真的難以融入到他們之中。他初二辍學，初三一年的知識沒學，在各科上底子顯得極其薄弱，化學更是一竅不通。

高爍玉還不解氣，“努力？努力個頭！什麽都不會，就是腦子笨，努力就管用了？真想告訴老師，把你踢出這個組，省得拉我們後腿。”

莫淩靜靜地聽着這些侮辱的話，面色難堪。他不想反駁，也無力反駁。學習不行就是學習不行，他不想為自己找理由，也不想把自己一年沒上過學的事情說出來。因為別人不可能明白在你的立場上的感受，自己的痛苦別人又有什麽資格和你一起承擔？

“請不要告訴老師，我一定會完成作業，努力學習的！”莫淩在哀求高爍玉。他不想讓老師知道他的差勁，老師好不容易才對他溫柔一點，他真的不想因為成績的事情讓老師對他态度再度變差。

“哼，軟骨頭，你就這麽怕老師？”

“高爍玉！”旁邊的殷小萍看不過去，大聲抗議，“都是同班同學，你為什麽這麽和他過不去？你這麽說他心裏有多麽不好受你知道嗎？”

高爍玉冷冷答道：“你以為你學習就能好到哪去？管好你自己吧！到時候評不上優秀小組你們倆就滾出這個組吧！我想蕭老師會同意的。”

“你……”殷小萍氣結，不知說什麽。

高爍玉學習很好，能和那些成績好的人相處得很好，但對于學習成績差的人除了挖苦就是毒舌，典型的見風使舵，欺下媚上。

怕惹是生非，居然沒有人敢去告訴班主任高爍玉的惡性，班裏的同學就這樣冷眼旁觀。

高中最注重成績，因為這關系到升學率的高低和學校口碑的好壞。成績優秀的學生是老師的寵兒，同學們的榜樣，人緣也會好，周圍總是會簇擁着一大群朋友和崇拜者，人人見到人人誇。但學習差的學生在班裏是沒有任何地位的。老師不重視，同學們也不屑于與他們交友，甚至遇到困難時也不會有人幫助他們，他們只能結交幾個狐朋狗友自己學自己玩。

兩極分化，世态炎涼。不要把學生的世界想得太過簡單，其實這裏就是追功逐利的世俗，這裏就是一個小型的官場！

莫淩深知了這一點，把自己看得更加卑微，恨不得不出現大家的眼前。

這個世界，沒有實力，何來尊嚴？這個世界，弱肉強食，适者生存，弱者會永遠被踐踏，被欺淩，被侮辱。這個世界，在一旁默默哭泣沒有用，站起來才是王道。這個世界，沒有人會在你跌倒的時候拉你一把，大家眼中只有自己。

不是不想變得強大，不是不想睥睨天下，不是不想受到別人的贊揚和崇拜，是他沒有能力，沒有資格！家庭的變故，後天的不足，讓他只能茍延殘喘地活着，讓他只能這樣卑微下賤。

生活不如我意，天意不随人心，他又能怎樣？不服氣又能怎樣？憑自己小小的身軀和能力，如何改變曾經的殘酷經歷，如何改變現在的下賤卑微？不可能的，心有餘而力不足，我命由天不由我，所以他只能選擇順從乖巧，默默無聞地活下去，只能生活在人類的最底層。

突然，莫淩有了辍學的想法。反正已經跟不上了，學習又有什麽用？每天在這裏混天度日，碌碌無為，不是更讓人瞧不起嗎？還不如早些步入社會，賺點錢茍延殘喘地活下去！

生活艱辛，無人疼愛，別人侮辱，這些負面的經歷讓自卑的種子在莫淩的心裏生根發芽，一點點破土而出。他的心，慢慢沉入黑暗，漸漸變得死寂。

莫淩決定了，第一次月考過後，他就悄悄地離開，再也不回來。他受不了，受不了每天身邊這刺耳的侮辱，所以他寧願選擇逃避。他之所以選擇這個時間是因為到時候成績一下來，老師肯定知道他的差勁，他們倆就再也難回到現在溫馨時候了，倒不如選擇自己離開，也省得傷心難過，老師也不用在他的身上白花錢了。

。。。。。。

時間悄悄流逝，沒有人能阻止它的腳步。

一節體育課，大家完成了老師交代的任務，開始自由活動。

本來一切風平浪靜，可不知怎麽回事，幾個女生在操場上開始對一個女生推推搡搡，邊打邊罵，但周圍的同學只是遠遠地看着，誰也不敢上前勸阻。

莫淩又一次看不下去了，都是同班同學，怎麽可以這樣過分地欺負人？！

想都沒想，莫淩一個箭布跑了過去，把那名女生拉到自己身後，止住那幾個女生的打罵，“你們這是幹什麽？”

領頭的那個女生很是不滿，“她罵我，你幹什麽阻止？多管閑事！”

“罵你你就動手？”

“被這個賤骨頭欺負，我不服，你滾一邊去！”

莫淩一陣火起，但還是冷靜下來，靜靜地看着她們，“你也罵她了，而且你還打了她！走，有本事去老師那裏評評理，看你帶人打人受罰重還是罵人受罰重！”

那幾個女生似乎吓到了，半天才敢言語，“今天饒過她，以後要是再敢罵我，等着瞧！”

說完，大步離開，她旁邊的那幾個女生立刻跟上。

莫淩噓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操場上，對那個女生說：“你沒事吧？”

那個女生也坐下來，“沒事，謝謝你。我叫周憶萱，你叫什麽？”

“莫淩。”

“哦，我們平時沒有說過話，對你不太熟。”

“嗯。”莫淩點點頭，有些疑惑，“你和那幾個女生怎麽起争執了？”

周憶萱一聽，眼圈紅了，“她叫林曉君，我是她那個組的。我學習不好，是走後門進來的，她就一直欺負我，說我又笨又傻，靠父母才進來這個學校的，說我長大沒本事，吃白飯。我氣不過，才罵了她。”

原來是這樣。莫淩嘆了一口氣。又是這樣，難道學習差的學生只能受別人的欺辱嗎？憑什麽？為什麽這麽不公平啊！

頓了一會兒，莫淩安慰周憶萱，“不要怕，我也學習不好，我不會笑話你的，我們做個朋友吧。”

周憶萱破涕為笑，“真的？謝謝你！莫淩，你……你也是走後門進來的？”

莫淩的眼神變得遠了，“是啊，認識蕭老師，就進來了。”

“我也想好好學，可就是不會，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也是呢！”莫淩低下了頭。想學好卻不會不懂，平時向別人詢問問題他們都說沒空，又怎麽可能會有人願意幫他補習功課呢？

人都是自私的，總是想着自己，不願意幫助別人。這個世上，他不能靠任何人，唯一能靠的，只有自己。可這樣的自己，有什麽資本去靠呢？

。。。。。。

終于等到了放假。

D市一中的假期是一個星期放一天，因為新生剛開學，軍訓耽誤了不少課程，所以一直在補課，沒有放假，現在終于可以休息調整一下了。

莫淩的頭發長得飛快，前面的碎發長得都快遮住眼睛了，所以蕭雲楓便讓他趁着放假去理理發。

莫淩遵命，去了理發店。等完成任務，他一個人默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看到了一個在路旁翻找垃圾桶的流浪者。

他是一名老人，頭發花白，打成了縷，顯然是好久沒洗了。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爛爛的衣褲，胳膊上，腿上都是泥。他不顧走過的衆人異樣嫌棄的眼光，專心致志地扒着垃圾桶，找裏面能吃的東西和能賣的塑料瓶，易拉罐。

莫淩的鼻子莫名地一酸，他突然想起了沒遇到老師之前在社會上胡混的日子。

那時的他，身無分文，白天偷竊搶劫，或是撿廢品賣錢；晚上就随便找一個地方睡上一宿。可怕的是下雨天的晚上，又黑又冷，根本睡不了覺。

現在好了，老師願意收留他，讓他脫離這艱苦的生活。可是，他卻在學習上那麽差，如何對得起老師給予他的幫助？

不怨老師厭惡他，他自己都看不起他自己。真的好恨，恨自己的成績不好，恨自己的無能為力，白白辜負了老師的一番心意！

也許，像這位老人一樣，才是他應該呆的地方……

莫淩慢慢走了過去，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錢拿出來，遞給那位髒兮兮的老人，“老爺爺，拿這錢去買些東西吃吧。”

那名老人眼睛是那麽渾濁，滿臉都是皺紋。他顫巍巍地接過，聲音顫抖，“謝謝……謝謝你……”

莫淩搖了搖頭，感傷地離開。

這些錢只能讓他吃上幾頓飽飯，但卻改變不了他以流浪為生的命運。就像我一樣，再怎麽努力，也不可能改變現狀，只能卑賤低微地活下去。憑什麽？呵，那又能怎麽樣呢？連身體都不幹淨的我，又有什麽資格叫嚣世俗的不公？無法反抗，反抗無效，我服了，就這樣吧……

莫淩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碧水藍天小區。不經意間，繁花盡數凋零，落葉漫天飛舞，形成一片漠然凄涼的風景。花瓣漸飛，留下半抹餘香，默默散了，淡得無痕……

作者有話要說：

這也是事實，在我們班，恭維學霸，看不起學渣，自己只顧自己，沒有小組團隊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