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終明矣

第2章 撿回來的少年

一年後的八月。

下午，天空蔚藍，沒有一絲雲彩，陽光仍是如此明媚，照在身上火辣辣的，讓人睜不開眼睛。

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見路邊有賣西瓜的，就停住準備買一個西瓜回去。

剛剛稱好，青年拿出錢包準備付錢。突然，一個少年不知從何處沖了出來，搶了青年的錢包準備逃跑。原來，他剛才就盯上了青年的錢包。

青年沒有一絲慌亂，只是眉頭微微一皺，一腳踢在少年的腳踝上。少年沒想到他會失手，重心不穩，一晃身軀倒了下去。腿磕在柏油地上，讓他疼得龇牙咧嘴。錢包也飛出去很遠。

“撿回來。”青年淡淡地開口，語氣中有了一絲淩厲。

少年沒敢擡頭看他，手忙腳亂地站起，把錢包撿回來遞過青年。他的雙腿在顫抖，偷竊被抓，不是被揍一頓就是送入警察局，他很害怕。

青年一把揪住少年的領子，強迫他擡頭看他，“這麽大了，不學好是嗎？”

頓時，他愣住了。這個少年，不是當初他在銀星KTV負一樓那個肮髒的地方遇到的那個被男人□□的少年嗎？怎麽他會在這？

少年震撼萬分。他又一次看到了不止一次想遇到的那個人。那個英俊帥氣，雷厲風行的男子。

也許邂逅的巧合，真的屬于緣分的範疇？他真的有緣分再見他一面？

近距離看他，他的皮膚很白，唇很薄，睫毛很長，一閃一閃好像飛舞的蝶。眼眸沉穩睿智，只是裏面竟是點點星星的清冷與寒冽。

“跟我去警察局！”青年忍下心中那份厭惡，冰冷地道。他也不給少年一點喘息的機會，直接拉起領口拽着他走，好像在拉一條狗。

少年手足無措，不敢言語，呆呆地跟着他的步伐。

到了附近的派出所，裏面執勤的人青年剛好認識，是他的高中同學——李天佑。

“咦，雲楓，你怎麽來了？”李天佑看向他，微笑着道。

青年把他手裏的少年一推，“這小子偷竊都偷到我身上了，不學好的玩意，你自己處理了。”

這句話的指責，讓少年心莫名地疼了一下。

李天佑看向那名少年，有些苦笑，“怎麽又是你？莫淩，你能學點好吧？”

少年低下頭，緊緊攥着衣袖，不發一言。

青年一皺眉頭，“他經常來這？”

李天佑嘆了一口氣，“這孩子父親去世了，母親不知怎的，跟別的男人跑了，只留下他一個人。房子也賣了，他無處可去，整日無所事事，打架鬥毆，小偷小摸，為此進了好幾次勞教所。可是在裏面受那些小混混的欺負，我怕人把他打死了，就釋放了他，這種孩子，我也沒辦法管。在外面，膽大的很，偷竊搶奪，不在話下，一進勞教所，就乖的跟個小貓似的。”

“為什麽不把他送入福利院？”

“他戶口是本地的，又不是孤兒，而且不聾不啞，有自立能力，福利院不收的。”

“那就任由他在社會上閑混？”青年語氣加重。

“法律沒有完備，沒辦法啊！”

“他其餘的親人呢？”

“問過他，他說沒有。”

青年不再言語，他重現審視了一下少年。他眉目長得還算清秀，只是瘦的不成樣子，身上的衣服又髒又破，站在那裏，如同一根枯竿，弱不禁風。

青年心裏莫名憐憫了一下這個少年。只是他身上這些臭毛病，而且還被別的男人踐踏過……

青年眼色一凜，抓住少年拉他往外走。未了留下一句話，“這孩子我帶走了，以後你不用操心了。”

“喂喂，雲楓，你要帶他去哪？”

青年不言語，拉着少年徑自離開。

。。。。。。

走了不是很久，青年帶着他走進一個小區。

這裏是D市最豪華的小區——碧水藍天。一棟棟高樓直插雲霄，從下往上看，竟覺得他們被雲朵環繞，高的有些駭人。筆直的路把一棟棟的大樓連接起來，四通八達。每一棟小高層前面都有綠化帶，乘涼的亭子。正是夏天，花紅柳綠，綠樹成蔭，還有大人小孩在這裏玩鬧，很是熱鬧。

少年從來沒見過如此美麗整齊的地方，有些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

還沒來得及觀看清楚，青年拽着少年走進樓道。他的手很有力氣，拉得讓少年有些喘不上氣。

上了樓，開了門，青年把少年摔在地上。

接着，他一言不發地走進自己的房間，拿來一套嶄新的運動服，扔給少年。

“直着走，盡頭是浴室，裏面有拖鞋。把身上洗幹淨，換上新衣服出來見我。”

少年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從地上爬起，走進浴室。

浴室裏依然是幹淨亮堂，洗漱的東西一應俱全。

褪下衣服，少年按下了淋浴的按鈕。

水是溫熱的，沖在身上很舒服。少年有些發愣，自己多久沒有洗一次舒服的澡了？夏天還好，可以去河裏洗洗，冬天，水是冰的，他洗不了，只好一冬天都不洗澡。

那個人……為什麽帶他來這？這應該是他的家吧？為什麽呢？

怕他等急，少年不敢猶豫，洗好換上了新衣，來到客廳。

青年正在客廳的沙發上坐着，腿上放着一個黑色的筆記本電腦，正打着什麽。

見他出來，青年淡淡問道：“你叫莫淩？”

“嗯。”少年一點頭。

“多大？”

“今年……十六了……”

“十六？你是二零零零年出生的？”

“嗯，二零零零年五月二十一出生的。”

青年一點頭，“正好今年九月份開學正是跟你一樣大的孩子上高一，你就進我的班級上課吧。”

莫淩有些驚訝，他，他不是武警嗎？怎麽會是老師？

“您……您是老師？”

“嗯，S省D市第一中學高一（21）班班主任，蕭雲楓。”

“可，可您……不是，不是武警嗎？”

蕭雲楓一撇他，“你還認得我？”

“嗯……您，您當時救了我……”

蕭雲楓冷笑一聲，“我不想解釋我的身份，你也不配知道。你知道的，僅僅是你現在就住在這裏，好好學習。”

莫淩後退一步，“您，您願意收留我？可，可為什麽？”

蕭雲楓打斷他的話，“沒有為什麽，只是覺得你可憐，僅此而已。”

可憐嗎？莫淩緊緊抓住身上的衣服，黯然神傷。

蕭雲楓放下手中的筆記本電腦，嚴厲地道：“在家，在學校，把你身上的毛病給我改了，什麽打架鬥毆，什麽小偷小摸，要讓我發現你給我惹事，我絕不輕饒你！要是記不住或是跟我撒謊頂嘴，我會打到你再也不敢犯錯為止，聽明白了？”

冰冷的語氣，吓得莫淩連連點頭。他的性格本就十分軟弱，偷竊是迫不得已才去做的。

緩了一下，蕭雲楓道：“以後，叫我老師，我不希望聽到那些沒大沒小的稱呼。”

“是，老師。”莫淩朝蕭雲楓鞠了一躬。

莫名地，心裏隐隐有些高興與感激。自從父親去世，母親把他賣入那個肮髒的地方，已經多久沒有人管他了？有一年了吧？這個願意收留他的人，以後就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他一定會好好聽他的話，不會惹他生氣的！

“浴室左邊那個房間以後就是你的了。除了我的房間，其餘的房間你都可以進。還有，如果餓，自己去廚房裏做，如果不會做，冰箱裏有面包火腿。”

“是，我知道了。”

“嗯。”蕭雲楓點點頭，徑自走入他的房間，一句多餘的話也不想跟莫淩說。

。。。。。。

走進他的房間，屋裏很幹淨，也很簡單，僅僅有一個衣櫃，一張床，一張書桌，上面還有一臺白色的電腦。窗簾是淡淡的藍色，從窗戶往下看，各種景物一覽無餘。

坐在床上，莫淩摸着床上柔軟的床褥，心裏感慨。這就是他的房間了嗎？他可從來沒住過這麽好的屋子啊！

今我何德何能，能讓你收留我，給我一個溫馨的家？老師，謝謝你，我一定會好好回報你的！

。。。。。。

莫淩無事可做，蹑手蹑腳地在蕭雲楓的家裏閑逛。

他終于知道，什麽是豪華了。四室兩廳的布局，有二百多平米。客廳裏的窗簾是淺綠色的，沙發是米黃色的，電視如同電影屏幕那麽大，茶幾，水族箱都是如同水晶一般透明得閃閃發光的顏色，整個客廳給人一種很淡雅清新的感覺。

廚房，其餘的房間，也一樣十分幹淨。

因為馬上要晚上了，是時候該做飯了。

窮孩子早當家，莫淩自然是會做飯的，以前他父親患病時，他總是會負責父親一切飲食。

打開冰箱，發現裏面有生的牛肉和火腿。不如煎一下牛肉和火腿，再配上雞蛋和小米粥，這頓晚飯，應該會很豐盛吧！

莫淩心裏癢癢的，他很希望老師能嘗嘗他做的飯。如果可以，他願意每天都給他做飯，來報答他收留他的恩情。

廚房裏的器具，很是高大上，莫淩搗鼓了半天才學會如何生火做飯。

将牛肉洗淨，同時熬上小米粥，莫淩放上油，等油熱起來，開始煎牛肉和火腿。

他的動作很是熟練，很快，一頓豐盛的晚飯做好了。莫淩看着他辛勤勞動的成果，心裏別提多高興了。

走到蕭雲楓房間的門口，剛想敲門，門卻自動開了，吓了莫淩一跳。

“什麽事？”蕭雲楓走出門，看到莫淩，一皺眉頭。

莫淩緊張地抓住衣袖，“老，老師，我做好晚飯了，您……您可以吃一點嗎？”

蕭雲楓看着他，不語。突然，他伸手扼住莫淩的脖子，“砰”的一聲，把他死死壓在了牆上。

“老，老師？”莫淩睜大眼睛看着蕭雲楓，他不知道他究竟想幹什麽。

蕭雲楓冷冷問道：“我問你，你和別的男人做過幾次？”

莫淩渾身一顫，他自然知道蕭雲楓在問什麽。

難堪地低下頭，他回答，“就，就一次。”

“一年前我破門而入那次，是你的初夜？”

莫淩沒想到蕭雲楓會提這件事。他閉上眼睛，渾身顫抖。作為男人，被其他的男人壓在身下，玷污貞潔，是他永生永世的恥辱，他永遠忘不了，也永遠不想再提。

可是，老師問他，他怎敢不回答？

“是。”莫淩低低地答道。

“你不覺得你很髒嗎？”你蕭雲楓厭惡地道，“你有什麽資格讓我吃你做的飯？”

什麽？！莫淩不可思議地擡頭看他，卻看到蕭雲楓的眼裏滿滿全是冰冷與厭惡。

頓時，他的心，如同針紮了一般疼痛。

蕭雲楓狠狠一甩莫淩，把他摔在地上，“莫淩，我收留你不代表我能接受你，我最厭惡被男人踐踏的男人！你以後管好你自己就已經足夠了，你沒必要對我巴結，谄媚，甚至感激涕零。我只是可憐你，可憐你小小年紀無家可歸，可憐你只有十五歲就被其他男人玷污，僅此而已。”

莫淩靜靜地聽着蕭雲楓的話，不知不覺，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下。

蕭雲楓不再看他，從冰箱裏拿出面包，走進他的房間，把門重重一關。

莫淩坐在地上，久久地一言不發。

原來……老師這麽讨厭他……的确，被男人玷污，他本來就很髒啊……本以為終于可以有個人像父親一樣疼愛他，愛護他了，卻原來，他還是孤苦伶仃一個人，只不過，有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

肉體上的滿足，哪裏比得上心靈的傷害？

如果可以，他寧願永遠生活在家裏那幾十平米的小黑屋裏，有個愛他的親人溫柔地跟他說話，也不希望這豪華的家裏，一個冷冰冰的陌生人在厭惡他啊……

莫淩黯然神傷，心裏難受得不能自已。不過，長期的艱苦生活讓他學會了樂觀面對。

沒關系的，他有什麽好難受的，老師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他那麽優秀，那麽有錢，看不上自己不是很正常的嗎？何況他還是被其他男人踐踏過的，他本來就很髒……

起碼他有親人了，起碼他可以在他的背後默默看着他，起碼他願意收留他，而不是打他一頓，扔棄他不管。他沒有什麽可埋怨的，真的！

莫淩從地上爬起，嘴角露出一絲苦笑，走到餐桌前，一口口喝着小米粥。

真好喝啊，好久沒喝到這麽香甜的小米粥了，可是為什麽，會有一絲隐隐的苦澀夾雜其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