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9
顏淵想不到他會說這話,這顧雲景果然不是常人。既然你無所顧忌,我自當奉陪。
牽過下颚的手指,放在唇邊吻了一下,“好呀,我…” 還未說完便被顧雲景打斷了,“顏兄很厲害嘛,小弟剛才的玩笑之舉,沒想到顏兄配合得這樣好。”趁顏淵放松時抽回左手,拿起扇子,步出門外。剛出門,顏淵就跟上來了,這時店小二也追出來了,“公子,您還未付酒錢。”
顧雲景一驚,轉過身對店小二燦然一笑,笑得店小二面上發熱,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趁着店小二發愣之時,拉過一旁呆愣的顏淵便在微涼的夜色裏奔跑起來,把身後反應過來的小二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喚抛在腦後,直跑出十幾丈遠,聽不見身後喊聲,顧雲景才靠着路旁一棵大樹一邊喘氣一邊狂笑不止。
顏淵看着笑作一團的人,不敢置信的問:“你逃酒錢。”
“是啊,很好玩吧。”
“被人追趕也算好玩?”真是惡劣的興趣。
顧雲景笑着笑着突然撫着心口身體搖晃了一下,顏淵見狀忙扶住他傾倒的身子,“你這病切記大喜大悲,你還這麽亂來,是不想活了嗎?”一邊幫他按摩心口一邊責怪。
“是呀,是不想活了,也沒多少時日可活了。”顧雲景一邊微微喘息一邊說。
“胡說,我定會讓你活下去的。”看着顧雲景臉色稍緩,顏淵繼續道:“雲景,其實,我方才所言,不是兒戲,是認真的。”
顧雲景一震,随即緩和,搖着手中折扇笑道:“顏兄何時這麽愛說笑了。”
“我不是說笑,雲景,這些時日,你真的不明白我待你的心意嗎?”
顧雲景看着顏淵,那幽黑的眸子暗沉深邃,像是會沉溺一切,看得他心頭發慌。
忙搖了搖頭,不去看那會吸人魂魄的眼睛,
“顏淵,不要和我開玩笑,後果不是你能承擔的起的。我只當沒聽見你方才的話,就此別過。”說完匆匆走入夜色中,留下若有所思的顏淵。
顧雲景的聲音聽在耳裏有些許苦澀的味道,淡淡的冷漠疏離,令他很是不悅。明明對自己有情,卻又不肯承認。不急,一計不成,還有二計。
顧雲景一路跑回顧府,回房,關門,躺在床上。許久都無法入睡,顏淵的話回響在耳邊,猶如魔咒一般。如此輾轉反側至夜半,想起前幾日落雨,後院的蓮花不知怎樣了。
披上外衣,拿起桌上一盞紅燭點燃,推開門,一路向後院走去。來到蓮池畔,水已漲至池沿,月亮冷冷的照進池底。顧雲景俯下身來,臉貼近水面,黑發從衣襟內滑落,幾縷墜在池面。
瑩白的月光灑落水面,平靜無波,水中月越發的清亮冷冽,顧雲景感覺從沒有這樣近的看過月亮,整個人都空靈起來,從未有過的平和。
水面上映出自己瘦削的面容,伸出手摸摸自己的臉,是瘦了些。轉眼見水中月亮也缺了一角。
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
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吓了一跳,擡手攪亂了滿池碧波,月亮散了,一池蕩漾再看不出半點平靜。
擡頭見池中點點殘荷飄散水面,年年如是。這花獨自在後院,少人欣賞,究竟是為誰每年粲然綻放,開到荼蘼呢?循環反複,矢志不渝。
折騰了大半夜又回到屋中,一夜無眠,直到天現曙色才蒙蒙入睡。
第二天日上三竿顧雲景才幽幽轉醒,小厮陳雲見他自卧室走出忙上前通報:“少爺,你終于醒了,顏公子一早就來了,小的說您正在睡着。顏公子就一直等到了這時,說是有要事相商。”
“把他趕出去。”
“啊?”陳雲一臉驚愕,少爺不是一向與顏公子交好嗎。
“啊什麽,不把他趕出去,今晚你就去城南鬼屋睡。”
在陳雲的哀嚎聲中顧雲景慢慢踱回房間。
不好意思了顏公子,為了不睡鬼屋只好将您趕出去了。
坐在床榻上的,看着窗前懸挂的蝴蝶花燈,紙做的燈罩上落了些許灰塵,拿過一旁的雞毛撣子,輕輕地掃了掃。
不一會兒陳雲小跑着進來,“少爺,顏公子已經走了,他叫小的把這幅畫交給您。”
顧雲景接過畫,攤在一旁的書桌上,緩緩展開,是那幅落花煙雨圖,不同的是,多了些東西。楓橋上那白衣人身畔多了個人,黑衣墨發,與白衣人攜手共看落花煙雨。
畫旁題了幾行字:死生契闊,與子成說。看得顧雲景心頭一陣煩躁,将畫卷起來插進桌旁的大花瓶中再不看一眼。
***
顧雲景看着手中的信,這已經不只是第多少封了,自從那日送畫之後,每天都會收到這樣的信,而且不止一封,雪片般紛紛飛來,塞滿了床墊下,幾乎沒地方放了。信中所言皆是一些纏綿甜膩的情話,看得顧雲景周身發寒,不住皺眉。
這顏淵,三分陰沉三分冷冽三分溫然,剩下一分不知是什麽的家夥居然會寫出這樣的東西,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感慨的同時也有絲欣喜,且看看他還有什麽花招吧。
這日顧雲景正一邊喝茶一邊整理那些書信,摞在一起數了數,整整九九八十一封。這時陳雲一路急跑着進來,還未進門就忙開口:“少爺….” 只吐出兩個字,就撫着胸口不停地喘息。
顧雲景擡頭看了他一眼,拿過桌上的涼茶,遞給他。陳雲接過一口喝下,擦了擦嘴道:“少爺,不好了,顏公子出事了。今早剛出綠柳山莊就被迎面跑來的馬車撞倒了,生死不知。”
啪,手中的茶杯摔落在地,濺了一地水漬,沒時間去顧忌,忙騎馬一路奔馳到了城南綠柳山莊。一路上心懸在半空,浮浮沉沉,卻又覺得這事蹊跷,恍恍惚惚騎到山莊。
此時已是黃昏,顧雲景一步步走進去,步伐很慢,如很久之前那次一樣,穿過前院,來到香雪閣前,迷迷糊糊的穿過矮門,轉過一道彎,珠簾已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