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8
“人生天地間,最難以琢磨的往往是現下的時光,看不清,猜不透。我是自認識你,才開始這樣想。”顧雲景低語,看着顏淵不解的眼,心下一動,話便随風而出,“送我一盞荷燈吧。”
“雲景,你方才說什麽,我沒聽清。”
“沒…沒什麽” 看着那雙盛滿整個夜色的雙眼,顧雲景搖了搖折扇,拍拍顏淵的肩膀,“好了,荷燈也看過了,回去吧。”不待顏淵回應,轉身便走。
顏淵看着那白影漸行漸遠,步伐間行雲流水的感覺,真不愧為風流神王。他方才的話是什麽意思,送荷燈,那不是凡間女子表白心跡用的嗎…
顧雲景并沒有回顧府,而是在街上漫無目的的流蕩,不覺間居然到了一座廟前,看着月老廟三個字有些想笑。這時廟旁的老翁摸了摸長長的花白胡須,笑看着他道:“如此良夜,公子到此地即是有緣,不如寫塊姻緣牌吧。”說着遞給顧雲景一塊紅色小木牌,中間方形,兩頭是三角,刻着暗色花紋,頗為精巧,很有古意。
老翁在旁解釋道:“在上面寫上公子和公子思慕之人的名字,挂在這裏,月老會保佑公子早日達成心願,與所愛之人共結連理。”
握着小小的木牌,達成心願,共結連理。罷了,縱然是虛妄,也容我放縱一回吧。拿起一旁的毛筆在左側寫下自己的名字,提筆至右側,剛寫下一半,思及那人有心心念念之人,又有美貌姬妾,自己這般,不是讨人恥笑嗎?想至此,那筆再也無法落下去,随手将木牌挂在綴滿無數姻緣牌的架子上,向老翁道了謝,再不看一眼。徒留寫了一半的字在風中搖曳。
繼續向前走,心中卻再也無法平靜。古人常說,驿寄梅花,魚傳尺素,自己這份心思确是無法說出。看見天上明月,不禁感慨悵然,自己病弱之軀,又怎能奢求。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從這無望的感情中脫離。牛郎織女雖處天河兩側,但彼此心意相通,雖有漫漫長河卻無法阻礙。
一場寂寞憑誰訴,無計悔多情。人生七苦,最苦不過求不得。
就在顧雲景漸行漸遠之時,月老廟旁轉出一人,一身黑衣,似披戴整個黑夜而來,手拿起剛才顧雲景所寫的姻緣牌。原來是這個意思,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顧雲景,不,相柳竟有這種令人作嘔的想法,真是,該死!那麽,我是不是該好好回報你這份癡情呢……
顧雲景走着走着走到了城郊的小樹林,正在行走間,突然一陣白霧籠罩,剛覺這霧來的奇怪,突然一個聲音傳了過來,猶如泉落溪澗,清越動聽:“深宵良夜,公子一人獨行,不知為何。在下可有能幫到公子之處?”
顧雲景震驚過後,循着聲音走過去,只見在白霧掩映之中有一座簡陋的涼亭,亭前挂着一盞紅色燈籠,照見那人衣衫,隐約可見是濃重的綠色。顧雲景走了過去,看着那人的側影笑了笑:“多謝朋友好意,不過我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我見公子眉目深鎖,似是有憂心之事。”那人轉過身來,顧雲景一驚,這人,微笑中帶着七分英氣,三分邪魅,眉目中掩藏不住的尊貴氣息。
“這個錦囊送予公子,裏面的東西或許對公子有些幫助。”一個黑色錦囊淩空落到顧雲景手上,擡起頭,卻發現那人不見了,四周的白霧也退去了。如果不是手中的錦囊,真會以為方才是南柯一夢呢。
顧雲景打開錦囊,別無所有,只有一張紙,上面是…咒文,皺了皺眉,往下看有幾行小字。收起錦囊,顧雲景一步一步往回走。
不遠處一棵最高的樹頂上,墨綠衣衫人看着那抹白影遠去,随手拿出碧玉酒杯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小啜了一口,對着漫天夜色自斟自飲。
“顏淵呀,送了一份禮物給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嗯,一定會喜歡的。”說到這裏,不知想起了什麽,哈哈大笑起來。
一本《詩經》攤在面前許久,顧雲景卻半句也沒看進去,心思不知飄到了那裏。轉眼間看見桌旁的影燈,前幾日顏淵拿過來的,上面畫着一個美人跳舞的姿态,燈轉動間,好似美人蓮步輕移,顧影徘徊,真的在跳舞。
夏日過去,樹染秋色的季節。顏淵走了多久呢,半個月還是更久,怎麽感覺過了很久了。
入夜,漫游在街上,擡頭又見圓月,明亮如昨。只是無人共賞,顏淵不在,這月卻也不似那日,黯然失色,沒有昔日的美好。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看見不遠處的小酒館,不錯,小飲兩杯。坐在靠窗的位置,一邊喝酒一邊看着外面的街道,店鋪條幅随風而動,幾盞燈籠點亮夜晚的不眠,耳邊幾許吵鬧之聲,目之所及了無生趣,乏味的很。
此時燈下走過一女子,顧雲景看了一眼,勾勾唇角笑了。女子衣衫單薄,粉紅紗衣有些透明。
欲現還羞,欲拒還迎,欲遮還露。
那女子察覺到他的目光,往他這個方向瞪了一眼,兩人隔着不遠的距離對望着,女子看他還不收斂,跺跺腳迅速地走了。
顧雲景舉起酒杯對着天上明月,嘆了口氣,道:“我心向明月,明月照溝渠。”
“雲景你心向誰呀?”冷不防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顧雲景驚得差點跳起來,轉過頭,“顏顏顏顏…顏淵。”
“吓到你了”說着伸出手拍着他的背,一邊扶他坐下。
顧雲景稍稍平複了呼吸,看向坐在對面的人,“你何時回來的,事情都處理好了?”
“剛剛回來,便來見你了。這些時日,我很想你。”抓過顧雲景的手握在掌心。顧雲景用力抽回手,奈何顏淵抓得緊,一時竟抽不回來。好在酒館內人不多,也沒人注意這邊情況,只好任由顏淵抓着他的手。
看着兩人交握的手,顧雲景心思一轉,忽起了捉弄之心,唇邊一抹戲谑的笑意,“我也是很想你呀,寤寐思服,輾轉反側。”放下扇子,空餘出來的一只手指尖勾起顏淵下颚,“既然你我如此思念對方,共結連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