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井宿天狼3 (2)
不知道為何,每每看到那些奏章的時候,謝一心裏總有一些悸動,那種心情似曾相識,仿佛塵封了很久很久……
謝一躺在榻上,他頭疼的要死,累的要死,偏偏卻睡不着。
商丘走過來,坐在榻邊,伸手按在他額頭上,輕輕的給他揉着頭。
謝一擡起眼皮看了看他,嘆氣說:“剛開始我還覺得穿成皇帝很來勁兒,但是現在看來,真是太難了,而且金羽翼還沒有着落,不知道去了哪裏,按照現在這個勢頭來看,金羽翼恐怕是要送到幽都去。”
商丘的嗓音很輕,帶着絲絲沙啞,不知是不是謝一的錯覺,總覺得商丘的聲線很溫柔。說:“先睡吧。”
謝一點了點頭,商丘按摩的手法很舒服,讓他覺得困乏的厲害,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大軍支援保州,大宋名将楊延昭死守保州,遼人雖然有二十萬大軍,但是久攻不下,不到半月之後,攻擊的勢頭已經開始轉弱,轉而攻擊其他州。
就在群臣歡欣鼓舞,覺得他們再一次力抗契丹的時候,前線軍報突然而至,謝一第二次半夜被人喊起來去上朝,準備朝議。
謝一帶着商丘走進朝堂的時候,就看到大臣們一個個臉色蒼白,人心惶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之前還說保州大捷,契丹人久攻不下,難道發生了很麽變故?
謝一坐下來,寇準已經陰沉着臉,禀報說:“陛下,大事不好,前線軍報,遼軍真的以保州為幌子,引軍南下了!”
謝一一聽,心裏“咯噔”一聲,果然如此,遼軍這次的目的就是潭州,而不是保州。
前線軍報,遼軍從有度出發,先攻擊了保州,然後轉而攻擊其他區域,從定州到瀛洲,瀛洲打到祁州,從祁州又到翼州,迂回南下,一切都是幌子,目的就是長驅直入,最後從翼州到洛州,從洛州越過天雄軍,直逼潭州黃河以北的北城。
潭州可是開封的門戶,如果北城被攻下,那麽大宋的都城很快就要變成契丹人的都城了!
衆臣一片嘩然,之前信誓旦旦的陳堯叟也一臉震驚死灰,嘴唇哆嗦着,不知道說什麽好了,現在只能慶幸,陛下有先見之明,特意派兵去支援潭州,以至于潭州不可能被立刻攻下。
遼人南下的動作非常快,幾乎是快馬加鞭,不想多做停留,不想損失兵力,目的就是潭州,很明确,想要一舉端掉大宋的老窩。
陳堯叟還有些不信,說:“這……陛下……可是遼人長驅直入,他們……他們補給根本不足,怎麽可能……不可能,如果咱們這個時候斷了遼人的後路的話,遼人豈不是自取滅亡?難道……難道還有什麽後招?”
Advertisement
他這麽一說,大家又害怕起來,紛紛的讨論着,臉色都非常蒼白。
寇準主張派兵援助潭州,同時派兵去攻擊遼人的後路,斷他們的潦草,釜底抽薪解救開封。
陳堯叟卻緊張的說:“但遼人若真有什麽後招,那就是引軍入甕,該當如何是好?”
高瓊拱手說:“陛下,卑将還查出,之前宮中失竊的聘禮,正在秘密的被送往岢岚。”
“岢岚?”
謝一皺了皺眉,他這些日子天天看軍報,自然知道岢岚是哪裏,岢岚是此次遼軍南下北端的補給站,可以說,二十幾萬遼軍,全都靠岢岚發糧支持,因為岢岚十分重要,所以此次南下的總指揮蕭太後,特意在岢岚設置了一萬五千的宮帳軍。
正規宮帳軍可是遼人的精銳,一萬五千人聚集在一起,不是小數目,可謂是守衛森嚴,遼人要把金羽翼送到岢岚,如果真的抵達了岢岚,那麽想要搶回來,那就難上加難了。
寇準主張斷遼人後路,同時死守潭州,又說:“如今遼人南下,雖然氣勢很大,但是他們一直未能奪下任何一州,且損失過萬,我大宋雖然處于劣勢,但是也沒有什麽損失,只是士氣不足,陛下,臣懇請陛下,越過黃河,鼓舞氣勢,禦駕親征!”
寇準話音一落,朝中一片嘩然,連畢士安這樣的老宰相都一臉震驚的看着寇準,說:“這……這太危險了,契丹人來勢洶洶,怎可讓陛下禦駕親征?陛下乃是萬金之軀,我大宋之根本,若是陛下有個閃失,當如何是好?”
寇準拱手說:“陛下,如今我軍氣勢不足,遼人來勢洶洶,若是遼人真的在潭州得利,越過北城,那麽大宋基業就危險了!”
他說完,有不少人主戰,都紛紛同意,請求謝一禦駕親征,陳堯叟立刻站出來,說:“陛下,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
他說着,又說:“契丹人來勢兇猛,如果陛下禦駕親征,或許正好中了他們的下懷,陛下若有個閃失,我大宋該如何是好?不如……不如……”
他說着,有些期期艾艾,似乎也說不出口,但是最後仍然繼續說:“不如請陛下考慮……遷都!”
“遷都?!”
“遷都到哪裏去?”
“益州麽?”
“遷都?這是恥辱!?我們怎麽能被契丹人逼得遷都,這若是說出去,成何體統?”
謝一皺着眉,看着朝堂,大臣們有的反對,有的幹脆直接開始讨論遷都到哪裏去,可以往四川遷都,易守難攻,畢竟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
謝一聽着他們呱噪的聲音,頓時有些煩躁,說:“夠了!”
謝一一發火,朝堂中頓時就安靜了下來,大家紛紛擡眼去看年輕的皇帝。
謝一低沉着嗓音,說:“遷都就不用想了,有讨論到哪裏避難的工夫,不如來想想怎麽退敵。”
他這一說,陳堯叟就不敢說話了,寇準直接站出來,說:“陛下,如今眼前形勢,只有氣勢對我軍不利,其餘并未有太多損失,保州力抗契丹,已經獲得勝利,而前線契丹人孤軍奮進,我軍只要斬斷岢岚後援,便可徹底打消後顧之憂。”
謝一雖然不懂軍事,但是寇準說的的确有道理。
謝一說:“那按照各位所言,誰可以遠赴岢岚,釜底抽薪?”
他這麽一說,衆人陷入了沉思之中,張齊賢拱手說:“陛下,老臣以為,大将楊延昭可以。”
楊延昭可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楊六郎,契丹人覺得,北鬥七星的第六星主震幽燕北方,所以楊延昭被人看成是六郎星下凡,令契丹人聞風喪膽。
謝一也覺得楊延昭合适,張齊賢又說:“不過保州軍數量不夠,恐怕無法遠赴岢岚完成偷襲,岢岚軍駐守一萬五,不只是數量可觀,而且十分精銳。”
謝一想了想了,商丘突然說:“陛下不妨派遣兩萬騎兵,交由楊将軍,遠赴岢岚,釜底抽薪。”
兩萬騎兵對一萬五遼朝宮帳軍,數量是有絕對壓倒的趨勢,如果再加上連夜偷襲,或許可以取勝。
謝一點了點頭,說:“這兩萬騎兵,該由誰去交接,各位愛卿可有舉薦?”
衆人聽着,互相看了看,都不知道該舉薦誰去。
如今他們的情勢很被動,遼人已經往潭州而來,謝一想要用兩萬兵馬,發往岢岚,釜底抽薪,斷掉遼人的後路,但是這個發兵的過程,需要與遼軍正面相迎,十分的危險,若是遼人得到了消息,在半路伏擊他們,或許這兩萬騎兵,都無法成功的與保州的楊延昭彙合。
這的确是個艱巨的任務。
衆人正在思索的時候,高瓊突然踏出一步,拱手站在朝堂正中間,朗聲說:“殿前都指揮使,高瓊,願領命!”
謝一垂首看着高瓊,高瓊身姿挺拔,一身黑甲,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看起來冷硬又冷酷,長得和阿良是一模一樣,只是不茍言笑,臉上完全沒有任何憨厚的跡象。
謝一思考了一下,都說高瓊是天狼星下凡,戰功卓著,如果讓高瓊領兵前去交接楊延昭,或許可以放心。
謝一點了點頭,說:“高将軍,朕就将這兩萬騎兵,交與你了。”
高瓊一聽,臉上頓時露出喜色,目光更加深沉銳利,拱手說:“謝陛下!卑将定然誓死效忠,不負所望!”
謝一點了點頭,又說:“高将軍此次與楊将軍交接,襲擊岢岚補給站,同時還要将契丹人從宮中偷走的東西,全須全影的給朕帶回來。”
“是,卑将知道!”
謝一眯了眯眼睛,笑着說:“好,那朕就等着高将軍的好消息了,待高将軍釜底抽薪之時,就是朕……禦駕親征潭州之日!”
他這麽一說,朝堂中一片嘩然,寇準張齊賢等人立刻跪下,山呼萬歲,其他主和派一聽,皇上既然心意已決,完全沒有遷都的念想,也沒有任何辦法,只好跪下來,也拱手山呼萬歲。
朝議結束的時候,天邊已經發亮了,謝一帶着商丘從朝堂走出來,往寝殿去,商丘低聲說:“今天氣勢不錯,陛下。”
謝一笑了笑,聽出商丘在調侃自己,說:“我可沒想到,有一天要主持戰役。”
謝一說着,嘆了口氣,幽幽的說:“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把金羽翼拿回來。”
商丘說:“快了,高将軍不日就要啓程,趕赴保州。”
謝一點了點頭,看着天邊的那抹朝陽,心中有些說不出的感慨……
高瓊領命,很快就要啓程奔往保州,與楊延昭彙合,然後一同率領兩萬騎兵,奔赴岢岚。
明日一早,高瓊就要啓程了,為了秘密行事,沒有人送行,一切都是悄無聲息的。
高瓊從府中走出來,步履很沉重,在黑夜的開封街道上,慢慢的逡巡着,最後來到了一處府門前,他熟門熟路的走進去,推開大門,徑直往裏。
高瓊很快走到一處房門前,但是有些猶豫,不知道是不是該擡手推門。
他猶豫了一刻,最終一咬牙,就準備轉身離開,卻聽裏面的聲音說:“進來。”
高瓊一愣,還是回身推門走進去,然後輕輕掩上門,屋子裏很昏暗,下人們都休息了,沒有一點聲音。
榻上垂着帷幔,有人躺在裏面,撩開帳簾,沖着高瓊招了一下手,高瓊慢慢走過去,立在榻邊上,恭敬的說:“大人,卑将明日就要出征了。”
國師掀開帳簾子,拉住高瓊的手,将他帶上榻來,國師沒有戴面具,一張臉孔美豔的仿佛是仙子,笑着說:“這不是你喜歡的麽?”
高瓊點頭說:“是。”
國師又說:“那你在猶豫什麽?阿良,你不喜歡征戰的感覺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啊。”
國師的聲音軟軟的,帶着一股真誠,高瓊點了點頭,說:“是,卑将沒有猶豫。”
國師一笑,竟然有些嫣然的感覺,伸手勾住高瓊的肩膀,說:“今天我要獎賞你,待你凱旋歸來,我仍然會獎賞你,你喜歡麽?”
高瓊死死盯着國師的臉,眼中透露出難以自拔的癡迷,沙啞着聲音說:“喜歡。”
國師輕笑說:“那還等什麽?輕一點,溫柔一點……”
高瓊的目光深沉,猛地翻身,居高臨下的看着對方,國師十分順從,還表現出了一些弱氣,讓他纖細的模樣更顯羸弱……
夜色越來越深沉,房舍中已經沒有了聲音,一片寂靜,只能聽見隐約的風聲,國師躺在榻上,臉色有些疲憊,眼圈紅紅的,似乎哭腫了,臉上有些無助,正陷入沉沉的夢想。
高瓊坐在他榻邊上,伸手輕輕撫摸着國師白皙的臉孔,聲音低沉的說:“真想再看看你,永遠也看不夠……”
他說着,離開榻邊,走到窗子旁邊,擡起頭來,看着天邊的星空,就在那天邊,有一顆星星名明明滅滅,即将隕落……
第二天一大早,國師起的很晚,還是被下人吵醒的,他睜開眼睛,房舍裏已經沒有了高瓊。
國師慵懶的躺着,說:“太尉呢?”
下人恭敬的說:“太尉一早便走了,還留了話,讓國師注意身子,保重身體。”
國師輕笑了一聲,似乎沒當回事,只是說:“越來越婆媽了。”
高瓊的兩萬騎兵,天沒亮就出發了,奔出開封府,因為是秘密出征,所以沒有人送行,謝一和商丘天色昏暗的時候就登上了城門樓,低頭看着高瓊一身黑甲,踏着黑馬,腰別寶劍,已然飒沓出城……
高瓊的軍隊巧妙的避過了南下的遼軍,很快達到保州,前線捷報,已經與保州軍楊延昭彙合,兩個人率領兩萬騎兵,快速撲向岢岚,準備夜襲岢岚補給站。
朝中聽說了高瓊的捷報,聽說他與楊延昭順利交接,頓時都一片歡欣鼓舞,寇準也在準備謝一禦駕親征的事情,寇準張齊賢準備随行侍奉,還有兩千宮人,也願意同往。
老相爺畢士安則有些遲疑,連主和派都看出來了,這個老相爺有些退縮,雖然說得好好兒的,但是并不想随行往潭州去,畢竟潭州如今已經變成了遼軍的圍攻地。
兩個月,僅僅兩月,遼軍已經一路從幽都府長驅直入,攻打潭州,南下的軌跡勢如破竹,畢士安害怕也是有原因的。
畢士安說:“不是老臣貪生怕死,高将軍出征前一夜,老臣夜觀星象,天狼星明滅欲墜,乃是大災大禍的征兆,老臣請求留守都城,以保完全!”
他這麽說,旁人也沒有什麽回絕的理由,畢竟已經有兩個宰相,寇準和張齊賢願意跟随謝一前往潭州了,這樣一來,的确需要有位高權重的人,留守都城才對。
謝一也沒有拒絕畢士安的請求,便同意了。
不到半個月,岢岚發出捷報,楊延昭親自撰寫捷報,上奏謝一,前線大捷,楊延昭的保州軍與謝一派來的兩萬大軍成功會師,他們沒有回到保州,以防節外生枝,甚至都沒有一點點的休息整頓,就在岢岚措手不及之時,楊延昭和高瓊的兩萬騎兵,已經快速撲來。
天氣越來越冷,深夜幹燥的厲害,兩萬騎兵日夜兼程,在大風和深夜的掩護之下,撲向岢岚宮帳軍,遼軍雖然在這裏設置了精良的軍隊,一萬五千兵馬,但是被殺了一個措手不及,喊殺的聲音鋪天蓋地,随着火箭順風而來,囤積糧草的大營瞬間化成一片火海,岢岚遼軍潰不成軍,四散奔逃,高瓊和楊延昭分隊伍三股,從三個方向包抄,将一萬五千兵馬一網打盡,俘虜遼軍近萬人!
捷報傳到開封府,頓時朝中歡欣鼓舞,全都震驚不已,謝一立刻讓人把捷報傳到潭州去,鼓舞潭州将士,與此同時,正式宣布,禦駕親征,謝一将會把皇旗,插在潭州城門上。
遼軍南下首次被打的落花流水,并且後援已斷,頓時陷入一片混亂之中,這個時候又聽說了皇帝要禦駕親征的事情,頓時有些狗急跳牆。
謝一的隊伍即将出發,随行兩千餘人,包裹宰相、國師、将軍,甚至內監宮女,很快浩浩蕩蕩的出發了,就在出發之前,主和派的陳堯叟還力勸謝一,不要禦駕親征。
謝一坐在馬上,陳堯叟跪在馬下,說:“臣不是怕死,只是害怕陛下受到傷害,如今遼人被斷後路,已經狗急跳牆,近日多方傳來契丹人搶掠百姓財物糧食的報告,契丹人聽說陛下禦駕親征,定然會在路途中截殺,陛下,這一路不會太平,請三思啊!”
謝一低頭看着陳堯叟,說:“朕心意已決,愛卿的好意,朕心領了。”
陳堯叟見謝一絕然,只得嘆氣,隊伍已經出發,陳堯叟還追着隊伍一路小跑,大喊着:“陛下!陛下保重啊!陛下保重啊!!”
商丘回頭看了一眼陳堯叟,聲音很冷靜的說:“放心,我會護他周全。”
禦駕親征的隊伍很快出發,從開封府出來,到潭州城不過兩天的路程,這期間寇準已經發出兵報,請各路駐軍,尤其是河北駐軍,聚集潭州,前來勤王。
遼軍已經被挫,各地駐軍氣勢大增,接到相爺的軍報,立刻清點兵馬,聚集黃河,準備勤王抗遼,一時間宋朝大軍雲集幾十萬,圍堵潭州,都聽說皇上會親自前來,氣勢空前高漲。
謝一的隊伍因為人多,走不太快,第一天出發很平靜,一直到深夜都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衆人在驿館留宿,等第二天天明再走,謝一站在窗戶邊上,他可是第一次參加戰役,而且還要親自去打仗,也是第一次穿上幾十斤重的铠甲,一路上差點累死,不過心中卻隐隐有些激動,謝一覺得自己可能并非是個安分的人。
他站在窗口,就看到一個白衣人站在庭院中,擡頭看着天空,他一身白色的衣裳,身材曼妙婀娜,只是臉上戴着一只鬼面具,看不見他的容貌。
國師擡頭看着天空,似乎想要占星,不過天空上一片陰雲密布,似乎要下雨,今日一個星星都看不見。
第二天天蒙蒙亮,衆人就準備出發了,謝一騎在馬上,感覺屁股都咯疼了,不過還是要繼續前進的,今日夜間,他們就能抵達潭州的南城,明日越過黃河,便可抵達潭州北城。
隊伍一直走到黃昏,眼看勝利在望,卻有士兵火速快馬而來,下了馬,低聲和寇準說了幾句,寇準臉色瞬間黑成了鍋底,趕緊叫停隊伍。
謝一一陣奇怪,寇準就快速前來,低聲說:“陛下,探子來報,前方有契丹埋伏。”
謝一皺了皺眉,商丘詢問了一下狀況,契丹兵馬埋伏在這裏,肯定不想讓謝一禦駕親征,如果他們能半路截殺皇帝,那麽就能搓一搓宋朝的威風,到時候宋朝群龍無主,必然要忙着立新皇,最少五年之內,無法抗擊遼人。
寇準說:“陛下,前方危險,不能再繼續走了,遼人派了三千騎兵,都是精銳,顯然有備而來。”
他們是兩千軍馬,而對方是三千騎兵,明顯知道他們的底細,朝着他們而來。
商丘眯了眯眼睛,說:“我有辦法。”
張齊賢說:“不知商先生所說的是何辦法?”
衆人火速紮營,稍作休息,大家進入營帳,讨論應敵的辦法。
商丘将辦法簡單的說了一遍,張齊賢立刻反對,說:“不行!絕對不行!皇上乃千金之軀,絕對不能當做誘餌,商先生,你這是大逆不道!”
商丘很淡定的說:“契丹人就是沖着陛下來的,如果陛下不出現,契丹人難道是好糊弄的?如今探子發現了契丹人的動靜,如果之後探子沒有發現契丹人的動靜呢?我們不趁着此時将契丹伏兵一網打盡,只怕後患無窮。”
商丘的語氣十分冷靜,衆人聽得卻心驚膽戰,因為他說的很對,俗話說得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次他們發現了契丹伏兵,那下次呢?如果沒發現,他們很可能被埋伏,三千契丹騎兵,足夠讓他們全軍覆滅的。
寇準皺着眉,一時沒說話。
大臣們多數反對,絕對不能冒險,商丘卻仍然一副冷淡的樣子,只是轉頭看着謝一,聲線很溫柔的說了兩個字。
“信我。”
謝一看了看地圖,又看了看商丘,終于開口了,說:“朕信他。”
衆人很快安排,按照商丘的計劃準備反伏契丹軍,他們必須以少勝多。
黃昏時刻,隊伍繼續啓程,奔向潭州南城。
寇準和張齊賢有些緊張,緊緊跟随着謝一左右,不敢離開一步,果然,沒走多遠,就聽到一片喊聲,從旁邊的山頭上,猛地沖下一股濃煙,那是騎兵馬蹄踏着塵土造成的。
大量的契丹騎兵從山上沖下來,勢如破竹,準備殺宋軍一個措手不及。
寇準立刻大喊着:“保護皇上!!!保護皇上!!”
他這麽一大喊,契丹人立刻發現了謝一,吼聲呼和:“穿白甲的是漢人皇帝!!”
很快契丹軍隊沖着謝一而來,寇準和張齊賢立刻護送謝一快速撤退,宋國軍隊被契丹大軍一沖,頓時有些四散奔逃,把行李補給往地上一扔,宮女內監就飛快的逃跑了。
馬蹄嘶鳴,宮人喊叫,一時間亂七八糟,契丹騎兵看到這場景,立刻大喊着:“追擊!追!俘虜漢人皇帝!必要時,殺——!!”
謝一被寇準和張齊賢護送着,頭盔都已經掉了,有些混亂不堪,衆人慌不擇路一路快跑,往前沖擊,将遼軍的一面沖開,快速逃竄。
遼軍在後面緊追不舍,宋軍丢盔卸甲,遼軍越追越勇,還在後面放箭,“嗖——!!”的一聲,一只飛箭從後面射過來,一下射在謝一的手臂上。
“嘭!!!”一聲,謝一被巨大的沖擊帶的猛地掉下馬背。
“皇上!!”
“陛下!”
張齊賢年紀大了,根本跑不動,寇準立刻飛身下馬,一把抄起謝一,大喊着:“陛下中箭了,快!快!掩護陛下!”
他說着,将謝一扶上馬背,随即自己也躍上嗎,衆人快速繼續往前奔逃。
後面契丹軍看到白甲的人中箭,立刻大喊着:“追!馬上就要追到了!!”
謝一手臂中箭,寇準看的心驚膽戰,謝一一邊策馬狂奔,一邊說:“沒事,卡在盔甲上。”
幸虧盔甲幾十斤重,天天穿着終于有了用武之地,那箭矢雖然尖銳,但是力度不夠大,一下紮在了盔甲上,只不過沖擊力太大,謝一又策馬狂奔,所以一下栽下了馬背,也是盔甲太重,所以謝一一時間沒爬起來,大家都以為他中箭了,謝一心想,自己也是個實力派的演員了!
衆人一路狂奔,帶着零星的宋國軍隊,直接沖入了峽谷之中,後面遼軍也沖了進來,峽谷艱難崎岖,前面宋軍的速度就降了下來,後面遼軍越追越緊。
“快!就在前面!”
“抓住漢人皇帝!”
“殺——!!!”
一瞬間,殺聲震天,卻不是契丹人喊的,殺聲從四面八方湧來,一時間震徹山谷,契丹軍頓時有些慌,擡頭一看,峽谷的四面八方,突然湧出黑壓壓的軍隊,宋軍竟然早有準備,已經在此伏兵,就等着他們入甕。
原來謝一根本不是敗逃,只是做了一次誘餌罷了。
遼人頓時知道自己中計了,宋人狡詐,竟然用皇帝作為誘餌,引他們進入山谷,當時因為馬上就要抓住皇帝,而且謝一還裝作中箭,所以遼人沒有防備,全都沖入了山谷。
一瞬間遼軍混亂,但是山谷狹窄,他們進來的時候有條不紊,進入的并不困難,但是現在慌亂不堪,想要退出去,簡直就像紮進了死胡同一樣,又都是騎兵,更難退出。
這個時候就聽到“嗖——!!!”一聲,一只火箭沖天而降,猛地射中了一名契丹将軍。
“啊——”一聲大吼,那契丹人頓時墜下馬背,額心中間,身上頓時着起火焰,巨大的火焰驚吓到了遼軍的馬匹,馬匹混亂,不停的打挺嘶鳴。
“砰砰砰”的聲音不絕于耳,遼軍立刻被馬匹摔下馬背,不止如此,馬匹亂跑,不停的踩踏,來不及逃命的遼軍被踩踏的亂七八糟,不斷驚呼着。
有的遼軍逃跑,有的遼軍卻要誓死抓住謝一,不少遼軍縱馬沖進來,沖着謝一撲過去。
謝一身邊幾乎沒有什麽兵馬,畢竟所有的宋軍都要埋伏在這裏,他們一共才兩千兵馬。
遼軍還想要誓死一搏,就聽到“嗖嗖嗖”的聲音,火箭從天而降,只要是靠近謝一的人,頓時就被火箭刺中額頭,無一例外。
“啊!!”
“在那裏!!”
“他在天上!!”
衆人擡頭一看,就看到山谷的山巅上,似乎有個人站在那裏,那人一身黑甲,手握長弓,正在搭弓引箭,隐約能看見,他半眯着眼睛,雙手戴着一副黑色皮手套,箭頭灼灼然跳動着火焰。
“沖!!”
“殺上去!”
契丹人說着,就沖上去,但是沒有一個人可以撲上來,商丘就站在山巅上,幾乎百步穿楊。
謝一都看傻了眼睛,此時已近黃昏了,商丘一身黑衣,手執長弓,身形高大挺拔,雖然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卻帥氣的沒邊兒。
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在謝一的心底跳躍着,似乎要破土而出,總覺得這場景異常的熟悉,也異常的讓人心悸……
遼軍很快就被俘虜,三千人潰散不堪,商丘終于收了箭,快速從山上策馬飛馳而下,來到謝一面前,說:“受傷沒有?”
謝一搖搖頭說:“沒事兒。”
寇準和張齊賢這才松了一口氣,狠狠松了一口氣,他們簡直是兵行險着,如果不是謝一說了那句“朕信他”,寇準和張齊賢就算有二百個腦袋,越不敢抗這個任務。
隊伍受到了一堆阻礙,但還是點兵出發,大家收拾行裝,把掉下的東西撿回來,很快撲向潭州。
潭州城裏早就接到了禦駕親征的消息,潭州城守城快速派兵迎接,很快就看到了疾行而來的部隊。
部隊雖然有些疲憊,但是馬蹄聲飒沓不止,聽起來仿佛是擂鼓的鼓聲,令人心中澎湃鼓舞。
守城一眼就看到了身穿白甲的謝一,連忙上前迎接,拜下朗聲說:“潭州守城,拜見陛下,陛下萬歲!”
謝一來不及說這些,讓守城平身,說:“今日在南城邪教,明日一早,大軍前往北城。”
“是,陛下!”
守城說:“請陛下先行進府歇息。”
謝一搖頭說:“不,朕先上城樓再說。”
守城一聽,頓時心中有些感慨,連忙大聲稱是,引着謝一商丘,還有寇準張齊賢等人,往城樓登上。
潭州不管是南城還是北城,最近都在交火,契丹人因為被斷後路,因此已經孤軍奮戰,沒有退縮的資本了,所以越發的兇猛。
謝一登上城樓,天色已經黑暗,他能看到四周一片火光,隐約聽到喊殺的聲音,但是卻不知是從哪裏傳來的。
謝一招了一下手,寇準立刻将一面皇旗擎出來,恭敬的交給謝一,謝一手執皇旗,走到城樓前面,将皇旗“咔嚓!”一聲,插在城樓之上。
一時間,城樓上的守軍頓時下跪,高聲山呼萬歲,與此同時,城門下的守軍仰望着城樓,也朗聲山呼萬歲,喊聲一聲一聲的傳出去,回蕩着,遠處不知是不是看到了皇旗,也不知是不是聽到了喊聲,竟然有陣陣的喊聲回蕩回來,也在山呼萬歲,那聲音仿佛是回聲,一聲聲,經久不息……
守城看着皇旗,忍不住有些熱淚盈眶,這兩個月,契丹人長驅直入,在聽說朝中有人建議遷都益州的時候,說實在的,潭州守城以為自己要被放棄了,只是他有些不甘心,一直死守潭州。
哪知道,讓他沒想到的是,皇上不只沒有棄守潭州,反而讓河北各路軍馬前來勤王支援,最讓人感動的是,在這種非常之時,皇上竟然願意禦駕親征。
守城有些熱淚盈眶,激動的不能自已,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士兵突然登上城門,急促的說:“報——!!楊将軍已經進入南城,請求拜見陛下!!”
謝一一聽,偷襲岢岚的軍隊已經凱旋了,頓時一陣欣喜,楊延昭和高瓊回來了,帶來了捷報,當然了,也帶來了金羽翼,日前謝一已經接到了軍報,金羽翼就在楊延昭手中,快馬加鞭的趕往潭州,與他們彙合。
謝一連忙說:“快請。”
他說着,趕緊下了城門,跟着守城往府邸去,準備會見凱旋的将領們。
商丘也跟着走,國師一路上沒什麽話,不過也一道跟着他們,聽說高瓊凱旋的消息,也想一起去會見。
謝一自然沒什麽意見,就帶領着随行官員一起迎接楊延昭。
“踏踏踏”的腳步聲,楊延昭一身黑甲,快速從外面走近來,他已經不年輕了,但是身材挺拔,面容硬朗,頭盔夾在手臂下面,另外一手托住一個金盒子,快速走了過來。
謝一一眼就看到了那金盒子,裏面定然是金羽翼了!
楊延昭大步走進來,快速跪下,朗聲說:“卑将楊延昭,拜見陛下。”
他說着,将那金盒子呈上去,寇準趕緊親自托住金盒子,呈給謝一,“咔嚓”一聲,将金盒子打開。
裏面果然是金羽翼,一對,正好兩只,絕對錯不了,那雕工栩栩如生,每一根羽毛都像是真的一樣,謝一認識。
謝一欣喜不已,他們終于找到了金羽翼,這樣就能回到現實了。
就在謝一欣喜的時候,國師突然說:“楊将軍,為何不見高将軍?”
楊延昭跪在地上,将頭盔也“咔噠”一聲放在地上,從懷中取出一個長條形的布包,雙手托着,呈給謝一。
謝一見他臉色深沉,有些奇怪,就将那布包打開,裏面竟然是一把斷劍,那把短劍十分眼熟……
商丘眯了眯眼睛,低聲說:“是高瓊的。”
似乎在肯定商丘的話,楊延昭聲音低沉的說:“陛下,殿前都指揮使高瓊……在岢岚不幸戰亡。”
“不可能!”
楊延昭的話音還沒有落地,國師突然厲喝了一聲,說:“他不可能死,他怎麽可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