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代替物
還未破曉, 萬籁俱寂,天空烏雲密布,似是要下雨的征兆。
“你已決定要這麽做了?”阿蠻的眉頭都要絞在一起了, “會很危險啊。”
屠酒兒瞥了眼頭頂還未透白的天, 道:“我只想幫她。不能再等了,如今每一刻都不能浪費, 誰知道會有什麽變故。”
“那她那邊, 你怎麽……”
“昨晚騙她喝了點酒, 已經睡迷糊過去了。”屠酒兒嘆了口氣, “但我仍擔心她會找我。這樣吧, 你變成我的模樣,時不時的在她面前露個臉,不要讓她懷疑起來就好。我平日怎麽說話,你最是能模仿的吧?”
“可是……三三,你會去很久麽?”阿蠻的語氣都要哭出來了,“那條蛇那麽厲害,你一個人……總該告訴我歸期,若回不來, 我好回青丘找人救你。”
“你可千萬別輕易跑去找人, 否則我這心思不白費了?”屠酒兒摸了摸阿蠻的腦袋, “只是幫她殺一條妖而已, 這點小事,對我堂堂青丘族裔小菜一碟。”
“可,可你才幾百歲……”
“打不過, 我會跑的,你怕什麽?”
“我……”
“好了,你要實在擔心,給你這個,”屠酒兒解下自己手腕上用紅線穿起來的玉珠,手指在太陽穴上點了點,牽扯出一條泛着柔光的長條物,點進了玉珠中,遞給阿蠻,“我給它賦了我的靈韻,現在它與我的性命是相連的,我生它生,我死它死。若它碎了,你再找人救我,好麽?”
阿蠻握緊那顆玉珠,淚眼婆娑道:“那你小心。”
“我會回來的。”
“我等你,”阿蠻癟了癟嘴,又補充道,“道長也一定會等你的。”
屠酒兒苦笑了一下,笑得很難看,她朝她揮了揮手,轉身離去。
阿蠻目送她離開,看着那窈窕身影幻化為光,飛向海域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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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總是很不安,她也知道她在不安些什麽。屠酒兒此舉差不多是豁出命了要幫明漪,道一句“兇多吉少”絲毫不過分,她只是不懂,為什麽屠酒兒不帶上明漪一起去,非要一個人冒這麽大的險呢?
只是為了保護她麽……
阿蠻忽又記起屠酒兒的囑托,不敢再花時間多想,立馬變化成了屠酒兒的樣貌,摸了摸自己的臉,一邊挽頭發一邊朝明漪住的客房走去。
她繞到後面推開窗戶跳進去時,明漪都還沒醒。
地上倒着一個酒壇,酒水濕了一地,一晚過去都沒有蒸發幹淨。而明漪倒在床上,懷裏還抱着一根凳子,顴骨處散出淡淡粉紅,不知睡前到底是經歷了什麽。
阿蠻怕靈虛宮的進來看見酒壇誤會什麽,便幫她清理了酒壇子和地上的殘酒,收拾好後,又小心地湊到明漪身邊,想從她懷裏把凳子抽出來放回去。
明漪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阿蠻吓了一大跳:“我勒個天!”
明漪皺緊了眉頭,口中模糊道:“天亮了嗎。”
“沒、沒。”阿蠻僞出屠酒兒的聲線,努力帶起濃濃的一股子柔媚勁兒,“該亮了吧,只是要下雨了,雲給遮了。”
“你……昨晚給我喝了什麽?”
阿蠻感覺自己心髒撲通撲通地跳,緊張得不得了,磕巴答道:“可、可能是……酒?”
“我不可以喝酒的,”明漪艱難地睜開眼睛,“道門戒律要求……戒酒……”
“道門還要求戒色呢,”阿蠻順口就說出了這句話,“你不照樣和三——”她猛地止住,心裏扇了自己一個嘴巴子,“你不照樣和我一同膩膩歪歪的?”
“胡說。”
阿蠻試着把自己的手從明漪的鉗制中掙脫,“今兒還見你師叔吧,早點起來收拾收拾。”
纖細的手腕從手心慢慢脫離而去。
她沒有松勁,但那只手還是固執地離開,猛地一下,她就抓個了空。
明漪帶着睡意,怔怔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
按理說,自己難得主動握一次她,她不把另一只手也黏上來就不錯了,怎麽今日還主動拉開距離……
“呃,我給你收拾好了,要不我先出去走走,晚點再來找你?”阿蠻往後退了兩步,眼睛往窗戶外面瞟。
明漪收起閑心思,慢慢爬起來,一邊整理衣服一邊随口問:“阿蠻去哪兒了。”
“她……也不知去哪玩了,不要管她了,反正也幫不上什麽忙。”為了騙過明漪,阿蠻也是不顧面子了,都不惜損上自己一番。
“嗯,”明漪撫好衣領,穿鞋下床,“你就在這裏待着吧,不要亂跑,等我回來。”
“哦,好。”阿蠻點了點頭。
明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打量了一陣,輕聲道:“你今日怎麽怪怪的。”
“有嗎?”阿蠻像是被戳破了面具,連忙掩飾性地轉過身去,在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緊張地一點一點含進口中。
明漪的目光悠悠在她臉上轉了一圈,又瞥向她手中的茶水,沒說話,像是在等着什麽。然而過了好一會兒,那人還是繼續喝着手裏的茶,再無其他動作。
砰砰砰。
房門驀地被敲響。
明漪被打斷了思緒,她擡手示意屋裏另一個人藏起來,然後幾步走到門口,問道:“誰啊?”
“大師姐,掌門叫您去後殿一趟,說有東西要給您。”
“我知道了,馬上去。”
“是。”
明漪低着頭又想了想,裝作不經意地往身後晃了一眼,還是沒做什麽,直接打開了門跨了出去。
門外的弟子給她行了一個禮,便立即帶着她向後殿走。
“師叔有說要給什麽嗎?”
“掌門沒有明說,不過我們都猜,八成是那把劍了。”
明漪疑道:“劍?”
小弟子忙點頭:“是啊,能被安置在後殿的也就那個東西。旁的我不便多說,大師姐去看了便知,掌門會把一切告訴您的。”
“……好。”
外面已經開始下雨,小弟子幫明漪撐起一把傘,明漪不太适應與別人共用一傘,但又不好言明,只得默默拉開距離,被淋濕了半邊身體也不在意。
到那時,何雲昭就在後殿門口等她,見她來了,他還向她和善地招了招手:“漪兒,快來。”
“見過師叔。”
“怎麽衣裳都濕了?阿忠,去拿件鬥篷來。”何雲昭拍拍明漪的肩,引她進去。
明漪混不在意:“不必了,太麻煩,師叔有什麽事?”
“昨日你才來,難免勞累,想着你好好休息一夜再同你說這件事,看你面色,休息的不錯。”何雲昭笑着給阿忠使了個眼色,阿忠會意,退出大殿帶好門。
“是。”
“其實你師尊叫你來東海,還有一件旁的事,他定沒有和你說。不過,我明白他的意思。”
何雲昭讓明漪坐下,自己走到桌旁,拿起一個古老沉重的劍匣,滿是皺紋的手在劍匣粗糙的表面輕輕摩挲,他抱着劍匣來到明漪面前,遞給她。
明漪不明所以地接下,“這是?”
“這是一把玉虛祖師爺傳下來的劍,歷代掌門都親持過它,它是仙界來的東西,非常厲害。原本這是玉虛的鎮派之劍,不過十幾年前為了靈虛這一分支的立足,霄師兄将它借給了我,并約定,當繼位者長成之時,便接它回到玉虛。”
明漪摸了摸那劍匣,小心地打開蓋子。
裏面是一把又長又寬的大黑劍,通體雕滿了血紅色.降妖符文,看上去十分笨重。明漪試着握住了劍柄,那劍柄的粗細與長度恰恰适合她的手掌尺寸,好像本來就是給她定做的一般。
“漪兒,這把劍,只有玉虛的掌門才有資格持握。它以後就是你的了,你可要……保護好玉虛啊。”何雲昭滿眼欣慰。
明漪抱着劍匣起身跪下,恭敬道:“謹遵師門教誨。”
“好,好,”何雲昭将她托起,“我也不廢話了,你先回去,吃個飯,晚點我們再談懸祖的事。”
“是。”
明漪低着頭,恰好看見了劍格處染紅的幾個小小刻文:洛河玉鳴。
是它的名字嗎……
忽覺有點熟悉。
“漪兒?”何雲昭叫了一聲有點出神的明漪。
明漪回過神來,俯頭拜別:“是,我這就回去。”
何雲昭道了兩聲好,吩咐道:“阿忠,拿傘。”
門外的阿忠幫明漪拉開了門,默默遞上一把傘。明漪一手抱着劍匣,一手撐傘,心中不斷默念那四個字,極力想找出到底是哪裏見過它,但怎麽都想不起來。
或許是讀過的某本書?
是天寶物鑒嗎……
好像不是。
到底是在哪兒見過這四個字……
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