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4)
全帶,一邊問她。
謝蕊點了點頭:“嗯,表姨是這麽說的。”
可晴分數考得高,就算進了一中,應該也能排到年級前五十。
謝思顏若有所思,忽然問道:“晚上吃飯定的幾點?”
謝蕊輕聲道:“八點半。”
“那時間還夠。”
謝蕊察覺到小姨有事:“怎麽啦?”
謝思顏捏了捏額頭:“暑假有家訪,我打算先去看一下唐澤。”
她是九班的數學老師,手裏的家訪名單剛好有唐澤。
暑假前就沒見那孩子來上學,這幾天更是打不通他的電話。
謝思顏內心很看好唐澤,覺得這孩子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奈何…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家長通訊錄上,別的學生都寫的父母親人,只有唐澤是“無”。
知道唐澤家裏的真實情況時,謝思顏很有些心疼這孩子。
和他們家的蕊蕊年紀一般大,卻早早經歷了這麽多。
沒有父母親人,這些年他一個人是怎麽過得?
聽到唐澤名字,謝蕊不做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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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摸着書包的兔子挂飾,有些緊張:“那我、我也要去嗎?”
謝思顏偏頭看了侄女一眼,見她神情莫名緊張,不由噗嗤一笑:“想什麽呢,你在車裏等我。”
說起來也怪,唐澤那麽招女生喜歡,她侄女卻半點不感興趣。每次她提起唐澤,小蕊的反應就像是見了洪水猛獸。
謝蕊頓時松了口氣。
車子停在了銀亭路,一條胡同面前。
謝思顏下車看了看路牌,調轉方向停在了一棟獨立洋房前。
鐵制的大門半虛掩着。
謝蕊搖下車窗,看到四周的景象,心裏泛出些歡喜。
“住在這裏一定很舒服吧。”
藤蔓和爬山虎景象蔥茏,它們繞着這棟洋房,讓人看了心裏舒暢。
謝蕊扒着車窗朝外看,杏兒眼眨巴眨巴。
老胡同有種別的地方沒有的幽靜感。
巷子裏安安靜靜的,微風吹來,帶着清香。
正好是下午五點多,天剛剛要黑下來。
姑侄兩人都被這裏的景象吸引的怔了片刻。
“我進去一會。估計十幾分鐘,和他談談話。小蕊,你要是無聊了坐車裏看會電視。”
謝思顏看了眼天色,見天還沒黑,特意叮囑謝蕊,“天黑了就進車裏等我。車門記得關上。”
“嗯。”謝蕊乖乖點頭,心裏覺得好笑。
小姨還把她當小孩子看,天一黑就怕她走丢。
謝蕊在車邊站了一會兒,被唐澤家門前的花卉吸引了注意。
“雞冠花…”謝蕊認出這花的名字,走過去聞了聞。
花兒紅紅的,掩在綠草中,像大紅色的雞冠,鮮豔又奪目。
謝蕊忍不住看了一眼大門。
這是唐澤自己種的花嗎?
“咳、咳……”身後傳來咳嗽聲。
謝蕊猛地轉過身,看見是個弓着背的老奶奶。
老奶奶看了她好半晌,只把謝蕊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抿唇笑了笑,讓開身前的路:“奶奶您好。”
“诶好。”
老奶奶點點頭,從她身旁經過時又回頭看她一眼,那眼神藏着些疑惑。
謝蕊猜想,應該是這個地方陌生人來得少,所以她這種生面孔就比較惹人注意。
她回過神時,再看這棟房子,更加覺得喜歡。
“小蕊!小蕊!”房子裏忽然傳來謝思顏的聲音。
謝蕊疑心是自己聽錯,兜裏的手機卻響了。
“喂,小姨?”謝蕊有些驚訝。小姨就在樓上,為什麽給她打電話。
謝思顏聲音急促:“你看到附近有沒有藥店、算了。”電話裏謝思顏又急匆匆改口,“天快黑了,你也不會開車。這樣,小蕊你下車進來,幫我看一看唐澤。”
電話被挂了。
謝蕊怔住。
唐澤怎麽了?
謝思顏開車去買藥了。
謝蕊站在唐澤家的客廳裏,盯着沙發上的少年,躊躇着站了會兒。
她怎麽也沒想到,唐澤這幾天沒來上課,是生病了。
她對唐澤的印象,大半還停留在上輩子他身後跟着保镖的形象。
這個人不止性格古怪,還強大又固執。
謝蕊從來沒見他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可是現在卻見到了,在重生以後。
少年比平時清瘦許多,面孔蒼白,有種病弱的美感。
他就那麽躺在沙發上,眼睛閉着,像睡着了。
這個房子安靜的像是沒有人住,空蕩蕩。
生病了身邊甚至沒有大人在。
小姑那麽着急的出去買藥,多半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我小姑…謝老師去買藥了。”謝蕊緩緩開口。
房子太安靜了,令她忍不住想說點什麽。
可是唐澤沒有動靜。
她的聲音沒得到任何回應。
謝蕊走近。
她第一次這麽打量唐澤,看見這個男人睡着的模樣。
這個時候的唐澤,看着沒有前世那麽令人害怕了。不再是她夜半醒來,看到對方沉默着盯着自己的景象。
他比前世她認識的時候,年輕許多,是幹淨的少年模樣。
他閉着眼時,眉眼不再陰郁,反倒顯得睡顏乖乖的。
她似乎有些理解為什麽那麽多女生會喜歡他了。
他确實從來就沒有醜過。
有着長睫毛白皮膚的少年,昏睡時有種脆弱的天使感。
謝蕊甚至迷惑了一瞬。
誰都喜歡好看的東西,她也不例外。
她移開目光,掐了掐自己指尖。
她盯着唐澤看什麽呢,像個花癡。簡直不可思議。
客廳裏很安靜。
謝蕊環顧四周,視線落回唐澤身上時,察覺他嘴唇幹得起了皮,不知道他多久沒喝水了。
她扭頭又看了看四周,看見房子裏色調簡單,幾乎沒有什麽雜物。
所以,唐澤一直是一個人住嗎。
他身邊沒有家人。
生病了也沒有人管,更沒有家長聯系學校請假。
如果不是今天小姨來家訪,他燒得人事不知了,難道就一個人躺在家裏嗎?
謝蕊覺得有些荒謬。
她一直以為唐澤從小會是那種順風順水的天之驕子,從來沒想過他會有這麽脆弱甚至落魄的時候。
這個男人前世越強大,而今這麽安靜,就越顯得令人難以相信。
窗外的夕陽暗下去了,房間裏變得漆黑。
謝蕊抿唇走到牆邊,打開了客廳的燈。
她這才注意到,客廳裏的陳設簡單至極,甚至沒有電視。她的腳步聲落在客廳,每一步都清晰到有回音。
外表那麽好看的一個房子,住在裏面竟然那麽凄清孤單。
唐澤…
對這個才十幾歲的唐澤,謝蕊一瞬間多了些陌生的同情。
“……”
少年喉結動了動,嘴唇張了張,似乎在說什麽。
謝蕊注意到,走近:“你怎麽了,想要什麽?”
聽說高燒會把人腦袋燒壞,謝蕊這會兒真擔心唐澤會燒糊塗。
她走過去,側身細聽,卻又不見唐澤說話了。
少年額上一層冷汗。牙關緊咬。
謝蕊目光落到他身上時,有些驚訝。
唐澤好瘦。
如果不是有一副好皮囊好骨架撐着,他看起來就像營養不良。
謝蕊不認識別的男生,能拿來比較的只有趙治析這個男竹馬。
趙治析喜歡打籃球,像只猴子一樣愛玩愛鬧,花不完的精力。身體也極為健康壯實。
她知道趙治析喜歡健身,練了一身肌肉,有種青春期的中二氣。
唐澤卻…
謝蕊盯着他過于清瘦的胸膛看了半秒,挪開視線。
他這樣會不會燒壞了。
是不是應該和小姨把唐澤送到醫院去挂水呢。
謝蕊本來就是容易心軟的人。
而反派這種生物,如果平時表現得十惡不赦,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流露那麽一絲脆弱,便很容易讓你忘記他的危險性,進而覺得他可憐。
更何況唐澤算不上壞人。
只是喜歡人的方式,讓謝蕊難以接受。
她無措地站了一會兒,去廚房找有沒有水。
廚房裏幹淨得可怕,沒有絲毫煙火氣。
謝蕊沒看到飲水機。
她正疑惑唐澤在家不喝水麽,終于在門後找到一個燒水壺。
燒水壺好像很久沒用過了,裏面是層白色的水堿。
她擰開水龍頭,沖洗水壺。
廚房裏嘩啦嘩啦的水聲傳來,唐澤緩緩睜眼。
客廳的壁燈昏黃,房子裏仿佛忽然多了個人,不再安靜到沉悶。
喉嚨裏火燒一樣幹澀,眼前世界帶着重影。
他忍耐着,閉上眼。
水燒開了,小姨還沒回來。
謝蕊将熱水在兩個碗裏轉了幾下,感覺能入口了,才端到客廳。
水杯放到少年身前的茶幾上了。
謝蕊看了看唐澤:“你渴嗎?渴了可以喝點水。”
少女聲音細弱,卻因為客廳過于安靜顯得極為清晰。
謝蕊仔細看唐澤反應。
少年眼睫動了動,卻沒有睜眼。
謝蕊拿不準他現在是怎麽個情況。
他是睡着了,還是昏過去了?
她走過去探身蹲下來,手落在他額頭,輕輕探體溫。
“好燙…”她一驚。
啪。
手忽地被打開,空氣裏發出清脆一聲響。
沙發上少年黑眸睜開,一片清醒。
他薄唇抿着,敵視地看着謝蕊。
手臂被這猛不丁的一下打得有點痛,謝蕊懵懵的往後退了一步。
“你醒了?”她吶吶開口。
唐澤沒說話,緩緩撐沙發坐起來。
他看一眼四周,視線最終落回謝蕊身上。
空氣沉默。
少年一個字沒說,謝蕊卻能從他眼神看出來這樣的話——你怎麽在我家?
“你好幾天沒來學校,謝老師不放心,今天過來看看…”
謝蕊看了看身後的門,有些尴尬地解釋:“我恰好跟着。”
真是好奇怪。
唐澤閉着眼時,她還不覺得什麽,甚至會對他升起同情。
可他一醒,那雙眼看過來,她就滿身不自在。
一刻都沒辦法在這裏多待。
唐澤的眼神,盯得她不安。
她一直都知道唐澤是一個陰晴不定的男人,近乎偏執。
“嗯……你渴嗎?”
實在不知道說什麽,謝蕊目光落到茶幾。
唐澤靜靜看她,黑眸寂寂。
明月爬上了天空,外頭樹影婆娑。
少女腳跟無意識往後挪了一步。
他幹嘛不說話。
謝蕊心慌,她受不了這個古怪氣氛了:“我出去看看謝老師。她去給你買藥了。”
少女頭也不回,逃命似的跑出去。
房子裏的那點人氣,随着她背影消散。
唐澤抿唇。
他漆黑眸光望着她跑出去,并沒阻攔。
他知道她怕自己。
他不止一次在謝蕊身上看到排斥、抗拒、甚至厭惡。
她看他目光,總能勾起他最深記憶。
那些忘記很多年的記憶,他被整個世界抛棄的童年。
茶幾上的水還半熱。
少年撩起衣服。
昏黃燈光下,衣角卷起的地方,露出一片深深淺淺的疤。
這些醜陋存在,時時刻刻提醒他,白天在學校裏那個被許多人喜歡的唐澤,只是個假的僞裝。
還好她沒看見。
如果看到了,她會更怕他吧。
一個不祥的,不該存活下來的人。
喉嚨幹澀的厲害。
少年漂亮的手終于拿起茶幾上的水。
他慢慢喝了一口。
苦的。
就連水入了口中,也沒有甘甜味道。
謝思顏買來了退燒藥。家訪變成了“看診”。
少年一直很沉默。
看着唐澤吃了退燒藥,謝思顏轉身嘆了口氣。
“唐澤,以後不管是生活還是學習遇到困難,不要自己悶着。老師同學都很關心你。”
“老師知道你很能幹,也很堅強。可人畢竟是社會性動物,需要幫助。下次再遇到這樣的情況,記得給老師打電話。”
她知道這個年紀的男孩子,自尊心都很強。
有些話沒必要說的那麽清楚,說太多了反而招人煩。
但說實話,她做老師的,來家訪看到學校裏最優秀的學生一個人孤零零的病在家裏,沒有人管。
哪怕她還沒結婚生孩子,體會不到一個做母親的心情,這會兒也難眠有些心疼。
這孩子太倔,又太孤僻了。
“謝謝老師。”唐澤垂着眸,聲音平靜。
謝思顏回頭看了眼侄女,見她眼眸清澈,低着腦袋不知在想什麽。再回頭看唐澤少年老成,心裏頗為複雜。
謝蕊在一旁坐着,秉持着多說多錯,少說少錯的原則,一直低着頭。
嚴格說起來她和唐澤之間,除了上輩子的桃花糾葛,并沒有別的什麽恩怨。
她只是恐懼他沒來由的糾纏和愛戀,這輩子想要擺脫他,卻并不希望他過得不好。
所以在看見前世叱詫風雲的天之驕子,露出今天這種落寞樣子時。
她心裏有一絲古怪的不适。
原來每個人都有坎坷一面。或多或少罷了。
離開房子時,謝蕊默了默。
“你缺了幾天課,老師補充了好多例題…”
她轉身,沒看少年表情,安靜留下了自己多做的那份筆記。
粉色封面的筆記,顏色鮮豔,和這棟房子的風格格格不入,滿滿的少女氣。
唐澤擡眸看她。
空蕩的大房子和它的主人一樣冷漠。
少年眼神沒有波動,靜靜望着謝蕊,他眸中似有什麽東西在緩緩聚焦。
謝蕊怔了一下,猛地扭過頭。
她頗為懊惱地走出門,很覺得後悔。
她到底是怎麽了,怎麽會忽然覺得唐澤可憐,還給他送筆記!
“謝蕊,你瘋了。”
院子裏的小少女敲了敲腦門,嘟嘟囔囔往外走。
唐澤沉默地看着她背影,直到車子發動。少年起身,站到了窗前。
他站在窗後,遠遠看着車裏系着安全帶的少女,眸光晦暗。
讨厭他,害怕他,卻又可憐他麽。
車子走了。
少年翻開本子,蒼白指尖摩挲着字跡。
美好真叫人想掠奪、摧毀。
作者有話要說: 唐澤:蕊蕊,是你招惹的我。
謝蕊(捂住耳朵發出尖叫雞的聲音):不!!!!
☆、第 7 章
上了車,姑侄兩人都有些沉默。
謝思顏感慨道:“那麽小年紀就這麽獨立了。唐澤真是我教過最優秀的學生。”
謝蕊怔了一下,點頭道:“他以後确實很厲害。”
話音剛落,她住嘴看了看小姑。謝思顏正促狹地看着她。
“怎麽突然那麽看好他?”
謝蕊別過腦袋:“我沒有。”
唐澤恢複身體去學校的那一天,路上遇到了張奶奶。
“前天在你家門口的是什麽人吶?”
阿澤沒什麽親人,自從幾年前搬過來,姐姐消失以後,就一直一個人住着。
張奶奶看見了那天謝蕊兩人過來,當時只是覺得詫異,怎麽會忽然有人來找阿澤。
可事後想想卻有一個猜測。
“就是一個二十不到的小姑娘,在你家門口站着。是有你姐姐有消息了嗎?”
老人的關心很純粹。但她的問題,卻正戳着少年心口的傷。
他沉默片刻,看着張奶奶蒼老的面容。
半晌,抿唇道:“家訪,是老師。”
“啊,是老師啊。”張奶奶有點失落。
“你…是奶奶多嘴了。”老人嘆息地看着唐澤背影。
要是這姐弟倆都在,那該多好。
看來她真是老了,一看到年輕姑娘,就忍不住想到阿澤失蹤的姐姐。
老人默默感慨。
唐澤好幾天沒有來學校。
暑假的培訓班快到尾聲時,他才回來。
謝蕊并不清楚唐澤身上發生了什麽,只是覺得自己對他沒有那麽怕了。
越了解越覺得,現在這個十幾歲的唐澤,和前世她認識的那個霸總,判若兩人。
他孤僻沉默,甚至對人有些冷冰冰。
下課時,偶爾會有人過來向他請教問題:“唐澤,這道題你可以教我一下嗎?”
少年接過本子,默不作聲的在紙上寫完過程。
他話很少,但是無論做什麽事情都很認真。
草稿紙上幾個步驟寫完,解題思路瞬間就清楚了。
這道題有點難,老師上課跳過了沒有講。說它有些偏,考場上遇到了只會耽誤時間,最好舍棄掉。所以讓感興趣的同學自己課下做。
少年手指很白,握筆時,手背隐有青色血管浮現。
他在的地方,就連空氣都清涼了一些。
來問問題的女生,臉上堆着兩團紅:“哦,原來是這樣做的。我會了。”
她邊說邊看唐澤,語氣帶着點崇拜。
唐澤不愧是學霸,什麽樣的題都能輕易做出來。
可惜少年并不在乎女生的崇拜,題解完了,平靜地把本子推回去,看也沒看女生。
他從頭到腳顯露着一種天生淡漠的氣質。
“謝謝。那我回去看題了。”女生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悻悻走了。
謝蕊在一旁坐着,将這些天來的景象看在眼裏,嘴角不由噙着笑。
真是無情又冷漠的做題機器呀。
這段時間下來,她漸漸忘記了上輩子的不愉快,轉而能用一種較為客觀的态度,重新看待身旁少年。
唐澤确實是個優秀的人。
難怪後來能在商界那麽有名。
李向庭狐貍眼眯了眯,扭頭見她盯着唐澤看,湊過來怪笑:“心動了?”
謝蕊收回目光,杏兒眼軟軟地瞪了他一眼:“我不理你。”
李向庭自來熟,沒事就喜歡來逗逗她。
謝蕊先還是被他弄得無措過幾次,等後來被林加慧教了怎麽應對李向庭,便采取漠視。
沒看到謝蕊臉紅,李向庭遺憾地摸着下巴:“少和林加慧混,你會被帶壞的。”
明明一開始是個一逗就臉紅的軟妹,現在卻被林加慧那只小辣椒,帶成了會紮人的刺猬。
不好玩了。
“說誰壞話呢?”林加慧從身後蹿出來,目光威脅地望着李向庭。
後者打了個寒顫,縮着脖子讓開:“說你咋了,不行麽。天天偷聽我和小蕊蕊說話。你離我遠一點,別占本少爺便宜。”
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很欠揍,成功惹來了林加慧的怒意。
少女操起桌上的本子,追着他砸過去。
教室裏一時鬧哄哄的,熱鬧無比。
謝蕊杏兒眼晶晶亮,看着兩人打鬧。
她好喜歡林加慧這樣的性格呀。
肆無忌憚。張揚又明媚。
大課間的休息時間有二十分鐘。
謝蕊抽出書包裏的A4紙,輕輕用鉛筆打線稿。
教室裏的光與暗,被她畫成了小像。
與一般的素描不同,她畫的是卡通畫。
每個人物畫出來,都是一只可愛的小動物。
林加慧是漂亮昂揚的孔雀,李向庭是招貓逗狗的大狐貍。
前座的兩個女孩子叽叽喳喳聊天,是兩只翅膀挨着翅膀的百靈鳥。
少女低着頭,嘴角含着蜜糖似的笑。
那只纖細白手,就那樣把一只一只小動物惟妙惟肖畫出來。
唐澤斂眸,盯着她的畫紙看。
該畫到他了。
似乎是少年的眸光太明顯,謝蕊忽地擡頭。
杏兒眼對上唐澤時,眨了眨。
她畫的有些太投入了,不知道少年看她幹嘛。
怎麽了?
唐澤第一次開口和她說話。
他黑眸盯着她:“接着畫啊。”
謝蕊俏臉紅透,鉛筆啪嗒掉紙上。
“畫着玩的……”
她收起A4紙,感覺有些臊。
還好剛才沒有畫到唐澤…不然…
雖然這段時間,她慢慢習慣了現在的唐澤,可以較為平靜的和他做同桌。
卻不代表她,把前世的一切都忘了。
唐澤是個危險的人。
即使他看着俊秀、淡漠、還有些冷冰冰的。是個大多數女生都會有些好感的幹淨少年。
可只有謝蕊知道,他那未曾在衆人面前展露的性格,有一面極其偏執陰翳的部分。
都說缺愛的人,攥住了愛就更加用力。
在從小姑姑那裏了解了唐澤的家庭背景後,謝蕊終于有一些明白,唐澤的偏執從何而來。
大概,她恰好成為了他眼裏的救贖和光。
她攤開講義,開始做題目。
即使臉蛋還紅着,耳朵根也燙着,她卻絲毫沒有順着少年的話,繼續把那幅畫完成的意思。
他是個優秀的人。以後也會遇到真正合适的女孩。
而不是稀裏糊塗地喜歡她,把兩個人都逼到絕境。
唐澤依然看着她。
他眸色比常人黑上一些,盯着人時,叫人看不懂他在想什麽。
謝蕊心開始狂跳。
她這段時間有些過于放松了。
因為唐澤表現得安靜,就慢慢真的把他當成無害的青澀少年。
可他并不是。
謝蕊不喜歡他那樣深沉看自己的眼神。
“你…”她鼓足勇氣擡頭。
“可以不要盯着我看嗎?我不喜歡。”
謝蕊掐着自己手心,表達情緒。
唐澤眸光動了一下。
他喉結滾了滾,聲音暗啞:“我是什麽?”
“啊?”謝蕊不懂他在說什麽。
愣了片刻,意識到唐澤是在問剛才的畫。
他在她眼裏,會是什麽動物。
這個問題成功瓦解了謝蕊防備。
少女被轉移了注意力,還真的認真想了想。
“…Snake?”
歪着腦袋想了片刻,她緩緩開口。
說完她驚覺自己的問題有些失禮,忙住嘴。
可是晚了,唐澤已經聽到。
蛇,并不是讨人喜歡的動物。
它不像任何有毛的小動物,毛茸茸的顯得可愛。
它冰冷可怕,藏在陰暗的地方。
長着毒牙,和可怖的身體。
它在大部分人裏,代表着危險。
女性天然都是害怕這種生物的。謝蕊也如此。
唐澤眸中閃過了然。
他終于正面探測出她對自己的觀感。
嗤。Snake,真是一個好比喻。
氣氛停滞了片刻,謝蕊有些許忐忑。
“我瞎說的。”她補救着解釋。
唐澤冷凝的面孔忽然變得柔和。
他注視着少女,眼底是一片複雜的悸動。
“呵呵……”
少年聲音低低地笑了。
他冷淡的眉眼一瞬化開。
牙齒潔白,嘴角勾出了好看的弧度。
沒有見過他的傷口,卻能夠知道他的“面容”醜陋。
這種了解,讓唐澤激動。
學校裏所有女生的喜歡,師長的照顧,在他眼裏都是假的。
一個無時無刻戴着面具僞裝的人,縱然表現得優秀,吸引了衆人的視線和肯定,內心還是孤寂的。
因為旁人都不懂他。
可是現在卻不一樣。
第一次有人透過他那些精心隐藏表露出來的假象,看穿他。
一條冰冷可怖的蛇。
唐澤深深看了少女一眼,咽下了喉中的嘆息。
“謝謝。”他開口。
謝蕊怔了。
她發現自己更加看不懂唐澤了。
不明白他剛才為什麽笑,更搞不清楚他為什麽說謝謝。
暑假過去,迎來高二。
謝思顏在群裏發了通知:下周市裏會舉辦數學競賽,請大家利用課餘時間複習暑假的內容。考試重在參與,不要太緊張。
謝蕊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正從學校小賣部出來。
趙治析走在她身旁,手裏拿了一支和身高極不匹配的可愛多。
當初轉學借了趙治析的嘴說服顧香,謝蕊欠下了趙治析一個學期的雪糕費。
她是上學期快結束的時候轉過來,一學期滿打滿算着才剛開始。
“可愛多吃多了會找不到女朋友。”謝蕊扭頭看着自己的傻竹馬笑。
以前覺得趙治析好煩好讨厭,天天惹她不開心。
可是後來長大了,卻覺得,有一個像哥哥一樣陪着長大的玩伴,那麽幸福又幸運。
她被唐澤追得無路可走的時候,趙治析是唯一一個會放下手頭所有事情,不顧一切趕來,只為了陪她吃一頓飯的人。
問不出緣由,就不追着問,而是陪在她身邊,一起等天亮。
“這個不用你操心。我就愛母胎單身。”
趙治析低頭看看自己的小青梅,唇一撇反擊:“倒是你,發育不良,男人不會喜歡。”
“渾身上下沒幾兩肉,抱着嗝手。啧。”他咂嘴,嫌棄滿滿。
謝蕊骨架小,個子又長的慢,高二了,剛長到一米六。
她站在趙治析身旁,便活生生被襯托的矮了好幾個頭。
其實少女平時并不顯矮。
她身材比例好,穿夏天校裙時,露出的兩條白腿嫩生生的,又長又直。走在路上,甚至會引來異性目光的追逐。
唯一不足的就是青春期發育太慢,顯得過于苗條。被趙治析一襯托,很有蘿莉的感覺。
她後來也有努力吃東西鍛煉,想長更高一點的。
“我不需要別人喜歡。”謝蕊果然被激怒。
她氣鼓鼓去奪他手裏可愛多:“不給你吃了。”
趙治析咬着可愛多,頭一揚,躲開了少女的手。
他眯着眼笑,小麥色的皮膚健康野性:“來搶試試。”
他甚至攤開雙手,做出歡迎謝蕊來搶的動作。
花壇邊經過的女生,看到這一幕,都扭頭看他們。
“趙學長旁邊的女生是誰呀?”
“是他女朋友嗎?以前怎麽沒見過?”
“肯定不是,趙學長說畢業之前不談戀愛的。我哥是他兄弟的兄弟,我打聽過,趙學長根本沒有喜歡的人。”
站在花壇後面的女生,竊竊私語,關注着謝蕊兩人。
趙治析在高二年級很有名,去年代表學校參加了市裏的數學競賽,後來還直接打到省裏,拿了銀牌。
再加上體育特別好,人長得也有股壞壞的帥,很惹女孩喜歡。
然而他只是平時看起來風流,實際上除了愛打籃球,好動了一些,并沒什麽相交過密的異性。
他注意到謝蕊背後的女生,卻也只挑了挑眉,沒有收斂的意思。
“來搶啊。看看你能跳多高。”
謝蕊還真踮腳去夠可愛多。
他們打小鬧到大,她所有的壞脾氣都被趙治析見過。
幼時她甚至把趙治析抓傷過,因為他的嘴氣人,可她又說不過。
可是這家夥仗着個子高,咬着可愛多的一角,腦袋仰得高高的,斜睨着看她。
好嘲諷的眼神!
謝蕊跳了兩下,沒碰到可愛多。
“不要了。”她氣鼓鼓嘟起腮幫子,甩開胳膊走。
邊走邊覺得自己剛才真是幼稚。
她身體裏的靈魂可是個大學畢業二十幾歲的靈魂,剛才竟然被趙治析逗傻了,以為自己還是幾歲小孩。
趙治析失笑,追上去:“生氣了?這就生氣了。你看你這麽容易嘔氣,老得快。誰以後娶了你,我看日子過得夠嗆。”
謝蕊本來打定主意,不要再和這家夥計較。
可是他真的好煩人。
她跳腳了,小跑回教室。
少女馬尾辮甩啊甩,背影纖細。
趙治析摸了摸後腦勺,咬下一口可愛多:“這丫頭…”
本來不想欺負的,誰叫她生氣的樣子那麽好玩。
他叼着剩下的可愛多轉過身,帶笑的神情一怔。
唐澤站在他身後,不知道站了多久。
一條走廊,被面對面的兩個人占住了中央。
少年眉目冷淡,眼眸卻寒潭般深邃。
他冷冷看着趙治析,氣質像一把出鞘的劍,滿是銳氣。
過道裏的女生,都停住步子,下意識看這兩人。
趙治析眉毛挑了挑,嘴裏的可愛多拿了下來。
怎麽着?這架勢不對啊。
來挑事?
作者有話要說: 深夜寫日記。
小唐霸總一個字一個字的記:今天蕊蕊送別人可愛多。沒有我。
☆、第 8 章
兩人都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區別在于,趙治析性格外向,而唐澤不茍言笑。
除了學習之外,唐澤幾乎不理會任何事。
唐澤薄唇一動:“讓一讓。”
少年黑漆漆的瞳,放着近似冷厲的光,說出的卻是一句完全無關的話。
趙治析愣了愣。
唐澤已經從他身旁走過,擦肩而過那瞬,恰好撞掉了趙治析手裏的可愛多。
這支還沒來得及吃完的可愛多,掉到地上。
趙治析眉梢一挑:“操。”
他情商并不低,判斷一個人對他是不是有敵意,靠感覺就能明白。
唐澤卻轉身,盯着地上化開的奶油,聲音淡淡:“抱歉。”
“我賠你。”
少年表現像極了只是偶然,若無其事到近似鎮定。
一個從來不惹事,零緋聞的少年,道歉時很能混淆人心。
趙治析都有點愣了。
他扶着額頭半晌,不情不願道:“算了。”
新學期,他畢竟是高三的學長了,還犯不着因為一支冷飲和高二的學弟計較。
唐澤斂眸,聞言面無表情的走了。
趙治析還是覺得不對勁。
這條走廊這麽寬,橫着并行三個人都綽綽有餘,他怎麽就擋着別人道了?
最後只能自認倒黴。
嗯,正好明天又有理由和謝蕊訛雪糕了。
趙治析沒把這件事放心上,他不是心思多麽細膩的人。
縱然感覺有些不對,但因為和唐澤從來沒有過什麽交集,他并沒怎麽往深處去想。
而旁觀的學生,看完了剛才的這一幕,也以為是巧合。
只有唐澤知道。
不是。
他進教室時,面上表情不變,眼底卻有些晦暗。
幾個女生正在他座位旁等着,見他進來,臉紅紅地湊過來道:“唐澤,我們有幾道題不會,可以幫我們看一看嗎?”
唐澤雖然性格冷淡,在學習這件事上卻很樂于助人。
無論是誰來問問題,他總能用最快的速度給出解法——在紙上直接寫公式…
按理說,他這樣的性格,對男生女生都常年板着一張臉,是不太受歡迎的。
可他對誰都這樣,反而漸漸讓人習慣了。
習題本都放到唐澤桌上了,少年邁步過來。
他看了眼桌上被擠到一邊的粉色筆記本,忽然擡眸:“現在沒空。”
他嗓音淡淡,拒絕時并不找什麽多餘借口,而是平靜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