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她想幹嗎就幹嗎,禦璃骁是不會管束她的。
漁嫣又想到了那天晨瑤和葉明月策馬飛馳的一幕,那樣潇灑,那樣奔放……她情緒往低谷處滑了幾分,笑着搖頭說:“我就不去了,摔得實在是骨頭疼。”
“去吧,走一走,活動一下更好,我看你就是在這裏悶多了,王府有多大,你到底看過沒有?再說了,王爺若看到你肯和我在一起,他也會高興的,家和萬事興呢。我想和你一起好好伺侯王爺,你本就是王妃,王妃這位子也是他給你留着的,我癡長你一歲,才敢叫你妹妹,她們可絕不敢。”
晨瑤卻不放手,拉着她往外走。
漁嫣想再拒絕,可傅管家也在一邊叨叨,她只好出去,坐上了晨瑤的辇。
晨瑤有王爺的披風,也有只比禦璃骁差一點的辇,金絲楠木,金珠為簾,金碧輝煌的,能晃瞎人眼。
晨瑤一上辇,就輕握住了漁嫣,輕撫了一下身邊的金珠簾子,小聲說:
“那年我在谷中救到王爺,他的侍衛們正背着他找出路,我帶王爺去了我家裏,和我爹一起給他治傷,昏迷了三個月他才醒來,後來他說,重返後青國,就會給我金屋玉榻,讓我一生榮耀。他很講信用,都給我了。”
漁嫣從這話裏倒沒聽出什麽炫耀,反而聽出幾分寂寞,幾分失落。她想,晨瑤應該沒想到,一回後青國,禦璃骁就不是那個只屬于她的禦璃骁了吧?
他的霸氣,他的野心,還有晨瑤沒有接觸過的王府、大家千金,都像繩子一樣勒向了她。在這裏,晨瑤一定也是孤單寂寞的吧?她不比葉明月,葉明月一心只愛她的琵琶,沒事就彈、就琢磨,倒不像晨瑤這般,心思都放在禦璃骁的身上。
漁嫣突然就說:“夫人,讓他立你做正妃吧,這是你應得的。”
“嗯?什麽?”晨瑤轉頭看她,驚訝地反問。
“你照顧他三年多,于情于理,他應該把這王妃之位給你。”漁嫣這話也說得真誠,一個未嫁女子,守候了禦璃骁三年多,他那樣薄情,一回後青國就把這女子抛到腦後,實在令人痛恨。
晨瑤笑笑,輕聲說:“妹妹……是在笑我?”
“不敢。”漁嫣抽出了一直被她緊握的手,輕聲說:“你我皆是女子,你的心思我知道,我的心思,夫人未必明白。”
晨瑤眼神閃了閃,小聲問:“你想離開?去找雲秦?”
漁嫣笑笑,輕聲說:“夫人未必明白。”
“若你想走,我可以幫你。”晨瑤俯過來,輕輕地說。
“夫人,王爺在前面。”漁嫣微微一擡下巴,不接她的碴。她方才的話,只是想提醒晨瑤,不必拿她當敵人,不必費心和她鬥,她的心不在這裏。
晨瑤轉頭看,只見禦璃骁正和祺王看這邊,蔥郁高大的銀杏樹伸展着枝葉,幾株碗口大的粉色芍藥在枝頭顫微微地晃動。
“王爺。”晨瑤立刻就笑起來了,滿眼的柔情,滿唇的蜜意。
辇停下來,晨瑤先下去,等漁嫣下來了,才拉着她的手一同往前走。大方得體這詞,用在晨瑤身上,再合适不過。
“王爺。”走近了,晨瑤松開了漁嫣的手,快步過去,拉住了禦璃骁的手指,笑着說:“我把漁嫣拖出來了,讓她曬曬太陽,她都在裏面悶得發黴了。”
“過來。”禦璃骁擡眼看漁嫣,向她伸出了另一只手。
漁嫣很難受,他還真想左手一個,右手一個了?數美共侍一夫,這就是男人們最喜歡的生活吧?
“瑤夫人,漁嫣姑娘。”祺王抱拳,黑亮的雙瞳靜靜地看向漁嫣。
“那白孔雀,你自己帶回去吧,我不喜歡。”漁嫣開門見山。
祺王怔了一下,眼中銳光一閃而過,随即笑道:“看樣子是小王拍錯了馬|屁。還以為讓漁嫣姑娘高興了,骁王就高興了,順道把那匹馬忍痛割愛給小王了,這樣,不如我們中午就把它吃了。”
“那馬是晨瑤的。”禦璃骁淡淡地說着,握緊了漁嫣的手,手指在她的掌心裏輕輕地一摁,粗砺的指腹讓她的掌心陡生一陣酥|癢……
漁嫣心中一動,趕緊想往回縮,他立刻就抓得更緊了些,低聲問:“身上還疼嗎?”
“不疼了,瑤夫人剛剛拿了藥給我。”漁嫣低眉順目,輕聲答。
“晨瑤,讓傅總管挑幾件首飾送過去,你頭上這是什麽東西?”
禦璃骁打量她,一身梨花白的長裙,頭發挽得簡單,就一根素銀的釵,寒酸極了。
“這個不好麽?這可是慧銀局裏的好東西,我提前排了一個月買到的。”
漁嫣摸摸頭上的釵,愕然地問他,這釵可是和衣服搭着來的,難道非得弄得滿頭金晃晃的才叫好看?嗯,算了,和他這喜歡誇耀的人說不通。
她又摸摸釵,退到一邊。
“晨瑤夫人,小王也帶了禮物給夫人。”祺王一揮手,随從捧上一只錦鏽小盒,打開來,裏面兩只碧玉通透的镯子,那水色,讓人一看就屏住了呼吸。
“那就謝過祺王。”晨瑤讓貼身侍婢收下玉镯,笑着說:“我還寧可拿這玉镯換那只白孔雀,好過這難得一見的精靈雀被人給吃了。”
“那就換吧。”漁嫣索性點頭,玉镯能賣錢,孔雀帶不走!這镯子碧得透徹,甚得她意!
“換什麽,都給妹妹。”晨瑤立刻讓侍婢把镯子給她。
漁嫣大方地取出來,往手腕上一套,舉到衆人面前,讓大家欣賞。
“這是琅翠玉,你們看這水色多好,最好的是在晚上看,月光照在上面,瑩瑩地發亮,傳說一玉可抵一城,瑤夫人若後悔,我現在就可以還你,再過一會兒,我可就不還了。”
她說完,笑着扭頭看晨瑤,雙瞳中化了一把碎碎的陽光,閃亮奪目。
禦璃骁的視線緊盯在她的臉上,瞳眸微微溫柔了一些。
晨瑤笑着搖頭,拉着禦璃骁的手指說:“送給妹妹了,妹妹配得上這東西,看看妹妹的手又白又嫩,我這手卻是長年浸過草藥的,粗得很,配不上這镯子。”
她的手,确實有繭,比不上漁嫣生得細嫩,她羨慕地看着漁嫣雪色手腕,手指把禦璃骁的手握得更緊。
禦璃骁看她一眼,又一眼深深看向漁嫣,她正喜笑顏開地和祺王說這镯子的事,那小財迷的樣子又出來了。
可禦璃骁知道是怎麽回事,既然她要把他推到晨瑤那裏去,就滿足她!他心裏微微滋生怒意,冷眼看着在祺王面前笑得歡顏的漁嫣,那嬌聲、那挽起媚意的唇角、那水色蕩漾的攝魂雙眸……何時在他面前如此笑過?
“呀。”漁嫣說得開心,不妨一只蜜蜂飛來了,繞着她嗡嗡地轉,宛然就往她的臉上蜇來。
祺王袖子一揮,就把蜜蜂給打掉了,看着她問:“姑娘沒事吧?”
“沒事。”漁嫣笑笑,擡起手肘聞,這藥太香了,比花還香!難怪引得蜜蜂前來。
她不露聲色地轉頭看晨瑤,她果然沒安好心!漁嫣有心免戰,幫她把禦璃骁拉回去,可她卻打上門來,那就怨不得她了!
她四下打量,順手折了朵芍藥花,往發間攢了,坐到一邊的石凳上,笑着說:“怎麽沒叫明月夫人來呢?她的琵琶聲,空前絕後,還有玄靈夫人的歌聲,祺王也絕對沒有聽過。”
“哦,不知小王可以如此之幸?”祺王轉頭看禦璃骁,一臉渴望。
“去請。”禦璃骁揮揮手,轉頭盯住了漁嫣。
☆、【82】娘娘愛好特殊
不一會兒,秋玄靈和葉明月就過來了。
二人皆是夫人,平起平坐,王府給她們的月銀和吃穿用度是一樣的。不過葉明月家財萬貫,自置的衣飾釵環皆是昂貴之物,而秋玄靈雖是官宦人家,不過父親官并不大,一直跟在趙太宰身後讨些小差使而已,所以比不得葉明月衣着那樣光鮮豔美。好在她平常笑眯眯的,好像甚少有煩心事,常常能聽她一人哼着小曲,快活地在人前跑來跑去。
二人是步行來的,葉明月抱着琵琶,慢吞吞地走,裙角随着這蓮步輕飄輕擺。
秋玄靈手裏卻抓着一朵怒放的大紅色芍藥,一見着這邊的人,杏眼一亮,拎着裙擺快步跑過來,先給禦璃骁和晨瑤問安行禮,然後跑到夙蘭祺面前,歪着頭,笑着問他,“祺王,聽說你把那只白孔雀送給漁嫣姐姐了!還有沒有,也送我一只吧。”
“哦,這個只有一只,不過漁嫣姑娘不喜歡。”祺王笑着說眇。
“那漁嫣姐姐就給我吧,我可喜歡它了。”秋玄靈趕緊到漁嫣身邊,挽着她的胳膊就是一頓輕晃。
“好啊,你讓人擡去。”漁嫣含笑點頭。
“太好了!姐姐真好!”秋玄靈樂了,挨着她在石凳上坐下諒。
葉明月這時候才慢吞吞地走過來,給幾人行了禮,然後走到禦璃骁身邊站着,手在他的衣上輕輕地撣了下,把肩上的白發捋到身後,動作很是自然。
傅總管已帶着奴才們在桌上擺了滿滿的美食美酒,晨瑤轉了一下輪椅的方向,親手執壺,滿斟了兩杯烈酒。
“祺王,坐吧。”禦璃骁一擡手,看着祺王說。
夙蘭祺輕撩長袍,在他對面落座,掃了一眼桌上菜肴,指着其中兩道點頭贊道:“這淮安菜是最難做的,尤其是這兩道,用料講究,火侯難控,難得如此色香味俱全,不錯,不錯!”
“本王的廚子都是千金請來,擅做天下名菜。”禦璃骁笑笑,向他舉了舉杯。
“骁王果然懂得好東西。”夙蘭祺朗聲笑着,雙手舉起玉杯,和他輕輕一碰,豪爽地一口飲盡。
“明月,你就彈一曲,和玄靈一起,給王爺助興吧。”晨瑤笑着轉過頭,看着那二人說。
“是。”二人規矩地行了禮,走到小桌邊。
侍婢們擺上了椅子,葉明月坐下了,玉指在弦上輕輕一拔,看了一眼秋玄靈,輕聲問:“妹妹唱什麽?”
“嗯,就唱清笳調。”秋玄靈笑吟吟的,錦袖一擡,軟腰往右塌去,擺了個姿勢。
幾人看着,只見葉明月的手指快速彈動,秋玄靈的腰一轉,背對幾人站好了,臉微側着,朱唇輕啓。
“西窗外堂前燕蹁跹,伴雙飛綠水小橋邊,剪燭難斷情絲難卻,小樓前盼朝朝圓圓……”
秋玄靈輕舞着,歌聲脆美,繞梁不歇。
她有副絕好的嗓子,上回在寺廟時漁嫣就聽過。想她父親只是俗官,她卻能被蓉欣貴妃選中,以備已用,說明她歌聲一定是驚人的,絕超上回宮中那童憐之音。
只沒想到她的舞也不錯,奔|放熱烈的舞動中,還能唱得如此流暢,這就叫功底了,也不知道練了多少年,唱啞過多少回嗓子,只為在良人面前驚豔,争得寵愛三分。
葉明月的琵琶更勿需說,她微偏着頭,媚眼輕眯,完全投入進去。
她是真愛琵琶音的女子,手指一彈起來,整個人光彩四射,把平常那清冷的模樣全去掉了,讓人不由得看得癡掉。
漁嫣輕撫着發間芍藥,在一邊冷眼看着,禦璃骁正盯着葉明月看,深瞳裏微光輕晃。他收葉明月到身邊,一定是喜歡她身上某些東西,或者就是這對琵琶的專注,不煩他,不纏他,所以才讓他從衆美之中選她出來常伴身邊,甚至和她分享他未癱未醜的秘密。
晨瑤的神色很平靜,可眼中卻有微微的愁光微泛,握着那只鑲着翠玉的酒壺,安靜地站在禦璃骁的身邊。
她并無這些歌舞技藝,她和漁嫣一樣,會的,都不是尋常女子的東西,她能以一根銀針救人,也能以一片尋常草葉送人去黃泉,可惜可漁嫣受寵了,她卻沒有。
其實大家都是女子,漁嫣不懂何苦互相為難,為何要為了一個男人,相殺成仇!她恨不能禦璃骁寵那幾個女人去!
滿園芍藥,争奇鬥妍,又有蜜蜂聞香而來,在花間輕繞,有幾只飛過來,繞着她發間的芍藥花飛舞,她擡起手帕,一只蜜蜂便落在了帕子上,驀地一擺尾,在她的指尖上用力紮了一下。
漁嫣一聲低呼,趕緊揮開了蜜蜂,秀眉輕蹙,吮住了指尖。
傅總管見禦璃骁盯着她看,便堆滿笑臉,大聲說:“這蜜蜂是慣愛香氣的,不想還真會識美人,誰身上也不去,專往漁嫣姑娘身上去了,想來漁嫣姑娘的香味最好聞。”
這誇贊一出,禦璃骁并未高興,只冷冷掃他一眼,被刀疤斷開的濃眉一鎖,,臉上的疤痕立刻猙獰扭起,令人不敢直視。傅總管也不敢再多言,趕緊彎下腰,退到一邊。
漁嫣取下了頭上的花兒,往地上一丢,似乎這蜜蜂是花兒引來的一樣,然後用帕子在手指上用力擦了幾下,挪了一個位置,竹影下坐着。
琵琶和歌聲正到婉約處,纏纏綿綿,如同情人的目光,繞得人心醉。漁嫣不經意擡頭,只見夙蘭祺正盯着她看着,不由得厭惡地一擰眉,側過了身。這也是個狂|浪的登徒子吧?仗着是玄泠國的人,太後的親侄兒,便膽大妄為到敢在太後宮中對她造次。
突然間,蜜蜂從花叢裏都往秋玄靈的身上飛去了,秋玄靈吓了一大跳,揮着袖子,尖叫着往奴婢身後躲。
葉明月的動作要慢些,琵琶砸到腳尖上,痛得一聲尖叫,起身時又踩到了裙腳,人摔到地上,蜜蜂蜂擁而至,圍着她亂嚷亂叫。
蜜蜂們還不滿足于只叮這二人,又瘋狂地撲向了禦璃骁和夙蘭祺坐的方向,二人趕緊揮袖遮擋,漁嫣只用袖子緊護着臉,往桌下躲着。
“哎喲喂,快來人,把這些蜜蜂趕走。”傅總管跳着腳,用袖子亂撲着,驚慌地大喊。
夙蘭祺和禦璃骁自然能自保,但漁嫣正往桌下鑽,想躲起來,二人同時伸手,想護住她。指尖碰到時,禦璃骁的瞳色立刻一沉,殺機頓起。
夙蘭祺立刻感覺到了他的殺意,趕緊縮回了手,袍袖一揮,打開了又撲來的蜜蜂。
漁嫣這時候已經鑽到了桌下,從縫隙裏往外偷看,晨瑤也正被蜜蜂追着尖叫,場面亂得不可開交。她唇角輕揚,在心中笑了起來。
只因感覺到抹上去止痛的效果挺好,方才出來的時候,她并沒把那東西放下,而是順手放到了腰帶裏,剛剛見這蜜蜂不時來叮她一下,便知道這雪蜊膏不是那麽好用的,索性把那東西打開了——既然大家都進了王府,不如有福同享,有蜜蜂同享受吧!
亂了會兒,侍衛和奴婢們一湧而上,用火折子點着了火把來熏,用沾了水的衣裳用力亂撲,忙活好一陣子,終于把蜜蜂給驅散了。
葉明月叮得最厲害,當衆人七手八腳把被蜇得滿臂紅包的她扶起來時,早已經吓得面無人色,若不是用手捂着臉,這臉也毀了。她凄凄哭着,可憐兮兮地拉下錦袖,不肯讓人看她變醜的手臂,不停地說:“怎麽只叮我一人?”
“也叮我了。”秋玄靈哭喪着臉,指自己的腮幫子,她跑得快,躲到了侍婢們的身後,所以只叮到了幾下。
漁嫣也從桌下爬出來了,拍拍裙上的灰,站到衆人之中。
“到底怎麽回事?怎麽會引來這麽多的蜜蜂?”禦璃骁看着衆人怒斥。
大家不敢出聲,呼啦啦跪了一地。
晨瑤走上前來,摘下了秋玄靈頭上的花兒往地上丢,小聲說:“或者是這花太香了,招來這麽多狂蜂,趕緊扶幾位夫人回去,我來給你們看看。”
“姐姐,那我的臉會毀了嗎?”秋玄靈捂着臉,拖着哭腔問她。
“不會,有我呢。”晨瑤輕輕地拍她的手臂,小聲安慰她。她倒無事,自小和藥打交道,不說百毒不侵,起碼這些蛇蟲蚊蟻是不敢靠近她的。
葉明月此時哭得更加厲害,用袖子擋着臉,快步往回走。在這麽多人面前丢醜,讓她的驕傲大損,難怪哭成這樣。
傅總管指揮着衆人收拾滿地狼籍,禦璃骁突然看到地上的一團雪色,指着問:
“這是什麽東西?”
傅總管趕緊過去,撿起了那東西,捧到禦璃骁的面前,“王爺,好像是香膏,可能是哪位夫人的。”
晨瑤的臉色變了變,正要出聲,漁嫣已經快步過去了,接過了這東西,小聲說:“這是瑤夫人剛剛給我治摔的聖藥,一定是剛剛亂跑的時候弄掉了,幸虧沒摔壞,瑤夫人說三年才出一盒子,對我的傷很有效呢。”
禦璃骁扭頭看向晨瑤,她臉上微紅,不自在地轉開了頭。
“都退下吧。”禦璃骁揮了揮手,讓衆人退下去。
夙蘭祺此時一抱拳,低聲說:“既然夫人受傷了,小王就先行告退,和骁王所說之事,還請骁王多多思量。”
“送祺王出去。”禦璃骁點點頭,吩咐傅總管。
傅總管快步上前,恭敬地引着夙蘭祺往外走。
漁嫣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晨瑤為何會用這麽拙劣的手段對付她呢?蜜蜂蜇她幾下,并不能讓她損失多少,難道是這藥和蜂毒一起,會産生可怕的後果?她擡起手指,仔細看自己被蜇到的地方,指尖紅通通的腫起,辣痛難忍。
“自己好好疼吧。”禦璃骁冷冷地說了句,按了輪椅上的機關,帶着人往園外去了。
漁嫣在原地坐了會兒,還是沒想出這其中的蹊跷之處,她今日把這罪推到晨瑤身上,警告了晨瑤,讓她百口莫辯。就算禦璃骁要罰,也是各打五十大板,或者只能裝成什麽都不知道,誰也不罰,這事就這樣過去。
上回是蜘蛛,這回是蜜蜂,還有尋情鴿,這王府裏莫非還藏着高人?這蜜蜂一事難道完全是巧合?那她不是反成了主動向宣戰之人!
都怪自己,圖一時痛快,沖|動行事!
她又摘了朵芍藥花,在手中拈動,往四周張望着,苦思不解之處。
“娘娘。”念安尋來了,緊張地拉着她的手看,“聽說園子裏鬧蜂怪,您沒事吧?”
“沒事,念恩回來了嗎?”她搖搖頭,和念安一起出去。
“還沒回來,一定是貪玩去了!哼,下回也讓奴婢出去辦事吧,奴婢比念恩那個貪吃貨跑得快,一定早早回來。”念安小聲央求她。
“好。”漁嫣應付了一句,只見前面一群人正匆匆往葉明月的小院趕去,想必是傷得太重!若此事毀那雙彈琵琶的手,那就太可惜了,是她的錯!她微微嘆自己,責備自己不應該如此狠毒。
———————————————莫顏汐:《皇上,臣妾要熄燈》——————————————————
念恩回來得很晚,把雞腿和藕節兒用盤子裝好,端到桌上來,小聲說:“吳老爹年紀大了,怎麽都教不會,索性全寫在紙上讓他念,是最後那句話,我讓他直接把紙給審案子的老爺看。不過,只怕這官司還是會輸呢。”
“輸又怎麽辦?天下不平事這麽多,娘娘也不能都管吧?”念安瞪了念恩一言,怪她多事。
“若能親自上堂自然好,可惜我不能去。”漁嫣坐在梳妝鏡前,取下發釵,散落長發,對鏡微嘆,輕聲說:“上堂打上一堂官司,辯得對方啞口無言,那感覺,簡直美翻了!我真是心癢難耐,又無法止癢,真煩人。”
“娘娘你到底什麽嗜好?人家姑娘都愛花兒粉兒,再不濟也愛個繡花做鞋,你就愛和人吵架。”念安把桌上的那壇桃花酒打開,笑着看漁嫣。
“嗯,本娘娘就愛和人吵架。”漁嫣懶懶地說了,從梳妝鏡前起身,慢步往桌邊走。
“娘娘,把手指讓我瞧瞧。”念恩拖起她的手指,舉了燭,仔細看了會兒,輕聲說:“這紅紅的小包,好像娘娘手臂上回被蜘蛛咬過的呢。”
“是嗎?”漁嫣拉下半袖衣衫,讓她把燭舉近了,仔細看。
“還真是!”念安也湊過來,小聲驚呼,“你看看,都像血一樣豔紅呢。”
那蜘蛛咬過的地方,隔了快一月了,色澤還是那般鮮紅,确實奇怪。還有這蜜蜂蜇過的地方,按理說應該腫起來,可是卻很快縮成了一個小紅點。
不知道那兩位夫人是否如此?
“來,吃東西,難得今晚上清靜,沒人來煩咱們,好好吃,好好喝。”漁嫣把這事放開,坐到了桌邊。
“娘娘,您是說王爺煩您啊?”念安坐下來,拈了個雞腿往嘴裏咬。
“嗯,就是說他。”漁嫣笑着點頭。
“哎呀,你們兩個也不小聲點,我聽說王府戒備森嚴,盯得可緊了,說不定就有人蹲在咱們屋頂上偷聽咱們說話……”念恩指屋頂上,又手攏在嘴邊,聲音小小的,一臉神秘模樣。
漁嫣端着酒,一飲而盡,笑着說:“說得那麽可怕!膽小鬼,又不是烏鴉,蹲屋頂上幹什麽?再說了,你說的這樣,難不成他們晚上還看着咱們睡覺?放屁,打鼾也被聽去了?”
“娘娘您能不能斯文點?”念安皺起了眉,晃着手裏的雞腿說:“什麽叫放|屁,那個叫濁氣。”
“斯文給你看?”漁嫣拿起酒壺,快步往外走,笑着說:“你們過來,我叫烏鴉下來給你們看。”
“什麽?”二人跟出來,好奇地看着她。
漁嫣在院子裏轉了個圈,白色羅裙如夜裏的悄綻的昙花,瞬間散開,又輕盈落下,月光籠在她的身上,方才扯下半衫看手臂上的咬痕,還未完全拉上去,所以露着半邊香肩,一雙美腿在薄薄的裙下若隐若現。
“嗨,屋頂上的,快下來。”她一仰頭,美酒入喉,咂咂嘴,脆聲大叫。
念恩和念安忍不住笑起來,漁嫣一沾酒,膽子就會特別大。
三人正鬧得歡呢,只見兩道黑影從屋頂上矯健地躍下,跪地就拜。
“漁嫣姑娘有何吩咐?”
漁嫣正仰頭喝酒,一口辛辣嗆在喉中,頓時咳得肺都要跳出來了。
念恩和念安則是吓得尖叫,緊緊地抱在一起。
“你……你們在屋頂上幹什麽?”漁嫣好容易緩過氣來,指着二人怒問。
“回姑娘的話,每晚都會巡視。”二人擡頭,看到她衣衫半露的樣子,趕緊又低下頭。
漁嫣徹底傻眼了,掩着嘴小聲說:“我們在屋裏子裏說的話都聽去了?”
“是。”
“你們還會如實禀告王爺?”
“是。”
“能不能不說?”
“王爺之令,府中之事,無論巨細,必須讓王爺知曉。”
漁嫣聽至此處,小臉一沉,冷冷地問:“是府中,還是我這裏?”
“确實是府中,每天晚上,每位夫人的小院都會仔細巡查,以免賊人偷襲。”
“走吧。”漁嫣一揮手,讓二人回去。
那兩道高大的身影一閃,躍上屋頂,往晨瑤的小院奔去。
“娘娘……你的愛好,又要傳到王爺耳中去了,您還說嫌他煩……”念安哭喪着臉,拖着哭腔說。
“我說過嗎?”漁嫣轉過脖子,掃她一眼。
“沒有。”念恩立刻擺頭。
“他們聽錯了,我是說……王爺果真很煩!”漁嫣沒好氣地說着,轉身進了小屋。
酒興都掃了!
“王爺若明日問您怎麽辦?”念恩擔憂地問。
“不會問,明月夫人受傷了,他一定在那裏安撫她。王爺的軍饷,大都來自葉家領頭的江南富商們提供,王爺私底下的商號,也都由葉家出面打理。”
“娘娘如何知曉?王爺告訴您的嗎?”念安好奇地問。
“猜的,不然葉明月只一商人之女,為何能成四夫人之一?王爺的鐵騎要吃要喝,他幾年未歸,這些錢又從何而來?”漁嫣笑笑,在桌邊坐下,用手指拈藕片吃,辣辣的,配這清甜的桃花酒,簡直太美妙了。
“娘娘如此聰慧,只怕得掩着點,男人大都不喜歡呢,就算是知道,也裝着不知道吧。而且娘娘已經把四夫人全得罪了,以後她們四人若聯手對付您,您又不得王爺寵愛,到時候怎麽辦呢?”念恩愈加擔憂,摁住了她的手,不讓她再喝。
漁嫣笑容淺了淺,輕聲說:“何必非要男人喜歡?自己喜歡自己就好。她們要對付我,盡管來,若不警告她們,她們只會變本加厲,難道我是好欺負的?再不濟,我插上翅膀飛了就行了,要男人作甚。”
☆、【83】讓她心癢難耐
喝得有點多,漁嫣合衣倒在榻上,只感覺到一身燥灼,脫了亵衣,讓背直接貼在光滑冰涼的絲綢之上,又拿了帕子,往臉上輕輕地扇,再看手指那蜜蜇之處,活像一滴豔血。
一夜昏昏沉沉,也不知如何睡着的,睜眼時已是大天亮。
伸了個懶腰出來,念恩念安正在院子裏曬衣服,打掃庭院。念恩心思細,怕有人暗算她,衣裳和膳食都自己來做。她雖和四夫人一樣住在獨立的小院中,可并沒有四夫人一般的例銀,好在漁嫣還有些存銀,能支撐上些日子。
見她出來,念安便跑過來服侍她,念恩把手裏的衣裳甩開,晾到繩子上,扭頭看着她說:
“娘娘,明月夫人傷得厲害,大家都去看了,你也去去吧。眇”
“嗯。”漁嫣也想去看看,她們手臂上的傷痕是否和她一樣,是像血珠子一樣的東西。
慢條斯理地吃了飯,叫上念恩一起往葉明月的小院看看。
“奴婢也去。”念安追到院門口,小聲央求諒。
“看院子,哪裏也不許去。”漁嫣賞她一記淩厲眼神,念安便乖乖縮回了頭。
“娘娘,不帶禮物嗎?”念恩輕聲問她。
“她那樣有錢,要什麽沒有?我們只是去探病而已,什麽都不用帶。”漁嫣搖頭。
念恩不再多言,主仆二人穿過了梨花林,遠遠的,只見秋玄靈正捂着腮幫子過來,一見她,立刻撒腿往她面前跑,到了面前,撤下捂着腮幫子的手,讓漁嫣看自己的臉,拖着哭腔說:
“姐姐,你快看我的臉,我完了,醜成這樣,王爺一定厭我。”
漁嫣一看,倒吸一口涼氣,這丫頭的右臉全腫了,紅得通亮,紅得吓人。
“還有明月姐姐的胳膊,那可慘極了!大夫說,若毒不得退,胳膊可就沒用了,再也不能彈琵琶了。”秋玄靈又一指葉明月的小院,眼淚嘩啦啦地往下落。
“也和你這樣紅腫?”漁嫣小聲問。
“更厲害,明月姐姐疼得要尋死呢,王爺一直陪着她。”秋玄靈抹了一把眼淚,抽抽答答地說。
漁嫣生起幾分歉疚,她只想吓吓那些人,不想這些蜜蜂如此之毒!可她為何又無事?
她擡起手指看,盯着那粒血珠不語。
“姐姐你怎麽沒事?你用了什麽藥?”秋玄靈看她的手指,好奇地問。
“就是挑出了毒刺,用酒洗了洗。”漁嫣應付了一句,拔腿往葉明月的翠琅小院走,她要親眼看看葉明月胳膊上的傷。
“王爺心情很不好,姐姐說話要小心喽。”秋玄靈沖她喊了句。
漁嫣扭頭,笑着點點頭,“謝謝夫人提醒。”
秋玄靈沖她擺擺手,帶着侍婢往前走。
“娘娘,不如別去了吧,王爺本就知道你是故意的,若一怒之下罰您……”念恩拉住她的袖子,小聲勸她。
“不行,一定要看看,此事蹊跷。”漁嫣搖頭,輕輕抽回衣袖,步子更快。
翠琅小院的侍婢見是她前來,趕緊進去通報,不多會兒,便出來引着二人進去。
禦璃骁和晨瑤都在,滿屋子的藥味兒,侍婢們都屏聲斂氣,呼吸都不敢大聲。見她進來,禦璃骁只冷冷掃她一眼,又看向了那張垂着金絲流蘇大帳的琉璃榻。
“王爺,瑤夫人。”
漁嫣行了個禮,徑直到了榻邊,輕掀了錦帕,一看葉明月的手臂,頓時掩唇驚呼。
敷了滿臂墨綠草藥,隐隐透着那黑紅的顏色,她一雙眼睛已哭得只剩一條縫,還在不停地哽咽。
可昨兒她明明是有錦袖遮掩的,蜜蜂再多,最多叮着手背和手腕,怎麽會連大臂一起成了這般模樣?
“王爺,可否借一步說話?”她轉過身,對禦璃骁小聲說。
禦璃骁未出聲,晨瑤卻輕一揮手,低聲道:“你們都出去。”
侍婢們趕緊退下,屋中只有她四人,葉明月不時輕輕哭啼幾聲。晨瑤過去看了看葉明月,轉頭對漁嫣說:
“漁嫣,你昨日是誤會我了,這雪俐膏确實香到能引來蜂蝶,但我絕無要害你之心。王爺既讓你知曉真相,便當你是最親近的人,是可與我等同生共死之人,你我三人應當齊心協力,服侍好王爺才對,絕不能讓王爺的後院生起事端,壞了王爺的事。明月的家族,替王爺掌管着九大錢莊,還有兩條航運之線。若明月有事,讓外人有了可趁之機,你就讓王爺多出太多費神之事。”
漁嫣垂眼聽着,待她說完了,才笑笑,輕聲說:“是瑤夫人誤會了,那确實是不小心掉的。只可惜掉在後花園裏,若掉在我的小院中,你們也不會因此而受累。”
“你……”晨瑤臉色又是一白。
論口才,晨瑤真從漁嫣這裏讨不到半分好處,漁嫣之前是不說話,但昨日事既然已經做下了,她就絕不一人擔着,晨瑤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