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卷土重來
溫存一吻結束後,他問:“有感覺嗎?”
她愣了下,微喘着答:“一直都有。”
這一句刺激了他,再吻過來時,狂野又粗暴。
鋪天蓋地,密不透風,如大漠的沙塵暴,如九曲黃河最湍急兇險的那一段,要吞沒她,裹挾着她,随他一起天上地下,共赴極樂,或同歸于盡。在她要受不住時,他離開一點,無需提醒,她也知道抓緊時間“換氣”。
他的手撫過她的脊背,一路滾燙,有點癢,有點疼,還有一點隐隐的舒服,身不由己地靠近他。
何唯最近常跑健身房,體力有所增強,終究還是抵擋不住他的狂放,腰膝酸軟,身子有往下滑的跡象,忽然一輕,被他打橫抱起。
她心裏一驚,以為要走向那個鋪着床墊的房間。
沒想到他只是一轉身,走了幾步,坐到沙發上。
她還被他抱着,坐在他腿上。
他不再專攻她的唇,而是四處游走,從她的眼睛,鼻子,到耳朵,脖頸,帶一點戲弄的意味。一只手烙鐵般停留在後背,另一只隔着裙子摩挲膝蓋,手心散發熱力,仿佛要摩擦生電。
一定是這樣,何唯覺得身體裏有火花一路流竄,從頭皮到腳尖,她的腳不安地動了動。
他注意到,幫她脫去高跟鞋。
還體貼地揉了揉她的腳踝。
這樣耳鬓厮磨,不出事才怪。
何唯忽然出聲:“你……”
周熠心知肚明,接道:“嗯,它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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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穩了穩氣息,說:“你別亂蹭就行。”
何唯好冤枉,明明是他一直亂蹭。
他的煎熬似乎難以排解,抓了她的右手,送到自己胸口。那裏滾燙,心跳強勁有力,胸肌腹肌壁壘分明,随呼吸悄然起伏。何唯不敢往下,只能往上,碰到一處疤痕。
是那個槍傷,手感猙獰。
他身體明顯一震。
她識趣地躲開,這裏還真是重雷區,她敷衍地劃拉兩三下,退出來。不等他反對,她攀上他的手臂,那裏脈絡分明,肌理堅韌,蘊含着無窮力道。
這只手,曾經替她報了“頭破血流、險些破相”的仇。
常年健身的人體脂低,血管會變粗,她用指腹沿着微微浮起的血管,從小臂到大臂,丈量了每一塊肌肉,比大衛還要完美。感覺到他還挺受用,舒服地嘆息。她原路返回,正想再感受一下這只曾給她帶來靈感的缪斯之手,剛碰到手背,他敏捷地一反手扣住她的,跟她五指交纏。
何唯一直覺得,人體最性~感、也最感性的部位是手。
此刻,他的手心覆着她的手背,她的手指被他襯托得更白,更纖細,更綿軟無力。他包覆着她,拇指摩挲揉捏,指根摩擦……這暧昧程度讓人受不了,何唯動了動,埋怨道:“它怎麽還不走?”
他在她頭頂爆出笑聲,胸膛也發出震動,“因為它還沒抵達目的地。”
“……”
他湊近她耳朵問:“你準備好了嗎?”
何唯身子僵硬。
想罵人。
他看透她心思,壞笑道:“你該不會以為這樣敷衍幾下,就蒙混過關了吧?”
何唯迅速分析了下敵我形勢,覺得激怒他不明智,正想讨價還價用手行不行,忽然側耳傾聽,“我手機在響。”
“防空警報響都沒用。”
何唯無語,在他腿上翻了個身,看見剛才混亂中掉地上的手袋,果然也在震動。某人看着她的腰臀曲線,立即心猿意馬,用這個姿勢也不錯。
好在尚存幾分理智,沒徹底獸化,一愣神功夫,何唯已經手腳并用地掙脫出他的包圍圈,拿出手機,看到來電,後背僵了下,立即接聽。
周熠敏感地覺出異樣。
很快,何唯挂了電話。
她跪坐在地上,回頭看着他,說:“醫院打來的。”
“我爸醒了。”
周熠像是被人兜頭淋了一盆冷水。
何唯立即起身,蒙頭蒙腦就往門口走。
周熠坐着沒動,開口時聲音有些暗啞:“等會兒,我送你過去。”
何唯返回,穿上鞋子,撿起外套,也沒看他,只說:“我打車。”
“穿成這樣打車?”周熠沒好氣道:“當心被先~奸~後殺抛屍荒野。”
何唯氣惱,一看他的臉色,想到緣由,又氣消了一半。
只是不服氣地問:“我穿成哪樣兒了?”
明明是正兒八經的晚禮服,露個背而已,又不是大開背。
周熠看着她,一襲綠裙,袅娜聘婷,想着之前看到她在湖邊游蕩,翩若驚鴻,宛如從水中走出的洛神,總之就是會輕易激發出所有關于美的想象,挖空心思回憶讀過的所有美的形容……他一字一頓道:“像個荷葉包飯。”
何唯擡腳就走。
***
何唯踩着高跟鞋,走得腳下生風。
心裏憤憤,別指望狗嘴裏吐出象牙。
她低頭,心裏一涼,路燈下,正好看見裙擺的褶皺,絲綢的東西就是這一點不好,太嬌氣。都怪那家夥,好好的禮服給揉成白菜葉子了。怎麽辦?真要這樣子去見爸爸?但讓她回去換衣服又是萬萬不可的。她現在心急如焚,歸心似箭。
又一想,管他呢,就當是在湖邊偶遇一鴨。
對,還帶他出~臺了。
她得意一笑,可還是心虛地掏出小鏡子,邊走邊檢查嘴唇,攏了攏頭發。
前方有車燈閃爍,是出租,還是個空車,何唯準備好招手。
好歹她也是練過的,誰劫誰還不一定呢。
身後想起馬達聲,咆哮着靠近。貼着她開過去,在前方急剎車。
一只夾着煙的手打開副駕座車門,熟悉的聲音說:“上來。”
何唯從這區區兩個字裏,還是聽出了明顯的怒氣,或者怨氣。
一路疾馳,車上兩人心思各異,全無交流。
終于到了醫院大門口,車子沒停好,何唯就推開門,她一手拿包,一手拎裙擺,不顧旁人側目,由快走變成小跑,裙擺随風而起。
她忽然停下,轉身。
對上那人視線。
他的眼神很平靜,可她卻直覺,那平靜之下有波濤在翻湧。
她略有遲疑,咬了下唇,還是轉過身去。
周熠收回視線,又點了一支煙。
身體裏的熱度還未完全褪去,胸腔裏還有殘餘的悸動,像是飛鳥已去,山谷仍有回聲。回想剛才的溫存,像是南柯一夢。
他才不擔心何天奎的情況。
能這麽掐着點蘇醒,一般人都做不到。
行,既然真正的對手回到場上,他也不用再放水。
他扔掉煙蒂,發動車子。
又想起她剛才奔跑時裙裾生風的樣子,她不是洛神,她是朱麗葉。
可他卻不是戀愛腦的羅密歐。
***
何天奎正在閉眼休息。
聽到動靜,睜開眼,看到女兒站在門口,似乎比上一次見她成長了許多。他細細分辨這變化,臉頰瘦了些,稚氣少了點,更多的是氣質上的變化,以及裝束,他已經從護工口中得知,她今晚去參加慶功會。
新車上市,他曾經最重視的項目。
她真的長大了,能代父出征。
何唯站在門口,有一點近鄉情怯,看到爸爸合着眼,似乎與平時無異,以為只是暫時醒來。直到看見爸爸眼裏露出熟悉的神情,幾個月來的堅強、獨立,悉數潰散,此刻滿心滿臉,只有委屈。
她咬住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何天奎嘴唇動了動,發出幹澀的聲音:“小唯。”
何唯眼圈一紅,三步并兩步,飛奔過去,撲到床上。
何天奎伸手,撫着她的後腦勺。
他知道,她小時候每次受委屈,摸摸頭就會好一點。
何唯伏在爸爸胸口,沒有哭聲,肩膀一抖一抖。
護工進門,看到這一幕,也動容,輕輕放下東西,悄悄退出去。
何天奎說:“不哭,沒事了。”
何唯這才側過臉,吸氣時鼻子有點堵,他的手摸索到她的臉,去擦淚,卻沒有。他愣了愣。何唯抓住爸爸的大手,蓋住眼睛,開口時帶了鼻音:“爸,這是真的嗎?我沒在做夢吧?”
何天奎輕笑,他也希望過去的幾個月,只是一場夢。
還好,他醒了。
他回來了。
***
經過細致檢查,理論上沒有留下後遺症。但躺了幾個月,需要做一系列康複訓練,還不能馬上出院。
何唯執意留在醫院陪伴。
何天奎不顧女兒的反對,把保镖打發回去了,他笑說,“不會有事。”
又打趣道:“電影看多了吧。”
何唯心裏想,電影都未必敢這麽演。
關于媽媽的缺席,她一直在打腹稿,琢磨編一個怎樣将傷害性減到最小的理由,可是剛一開口,爸爸就說:“我知道了。”
又說:“我和你媽通過電話,她現在有事在忙。”
卻沒說具體忙什麽,跟媽媽一樣。
何唯直覺爸媽有事瞞着她。但也沒什麽奇怪。
她現在樂得做回從前的自己,抛下無關思緒,專注做一個乖女兒,她叉起一塊芒果,“爸,啊——”
何天奎配合地張嘴,吃了,何唯遞紙巾,他接過擦了擦嘴角。
她問:“甜不甜?”
“嗯。”
何天奎的氣色一天好過一天,雖然比從前還是要清減許多,身上的肌肉恐怕也得重新練起,幸而底子好。倒是何唯,卸下壓力和擔憂後,胃口和睡眠都有了質的提升,容光煥發,眉眼間重現過去的快樂。
只是偶爾一個人時,還會現出落寞的神色。
會對着窗外發呆,或低頭看手機,屏幕卻漆黑一片。
何天奎知道,女兒長大了,除了更懂事,也多了心事。
他揉一揉她的頭發,說:“該回去讀書了吧?”
何唯低着頭,繼續給水果削皮,說:“可我現在有要職在身呢。”
她想了想說:“那我能邊上學,邊兼職嗎?”
監事會在她的改造下,漸漸甩掉花架子的标簽,成為一個舉足輕重的機構。當然這其中某人功不可沒,他曾在會議上提到德國企業的監督制度,即監事會位于股東會與董事會之間,是董事會的領導機關,擁有極大的權力。雖然國情不同,但也沒人敢直接怼他。何況都知道這個監事會是沖誰來的,既然正主兒樂意“被監督”,那旁人還有什麽好說的。
不論如何,這是何唯第一份事業,也許不是最喜歡的,但給她帶來成就感,還有很多工作在推進中,她不想半途而廢。
何天奎卻道:“恐怕有點難了,除了有時差不方便,精力也不會允許。”
何唯心中一震,險些切到手。
何天奎看着她的手,說道:“本來不就打算大三出去?”
“嗯。”何唯打定主意,擡起頭,“我現在不能走。”
“為什麽?”
“您身體還沒完全恢複。”
何天奎看着她問:“只是這個原因?”
“不全是。”何唯垂下眼睛,“還有瑞和。”
何天奎似是松了口氣,說:“你已經為企業做了不少,不需要再為它犧牲更多,什麽年齡做什麽事,現在正是求學的時候。”
何唯問:“如果我不想繼續學雕塑了呢?”
何天奎有些意外,頓了頓,問:“為什麽?”
“我只是做個假設。”
“就算不學藝術,改學商科,也得正經讀書,去最好的是商學院,修夠學分,拿到文憑,一方面是讓你的履歷好看,令人信服,另一方面,任何職業都需要進行系統的學習,做生意也不例外。”
何唯不吭聲。
何天奎皺了下眉,語氣依然溫和:“小唯,爸媽對你向來沒有過多要求,但有一樣,希望你無論要做什麽,都考慮清楚,一旦決定,不要輕言放棄,這是對你自己的人生負責。”
何唯擡頭,臉上現出愧色,悶聲道:“我知道了。”
何天奎笑一笑,“你要知道,在爸爸心裏,瑞和固然重要,你也同樣重要。”
何唯也笑,“爸,在我心裏,你和媽最重要,沒有之一。”
“是啊,哪天又多了個壞小子。”
他半開玩笑道:“希望那一天,來得晚一些。”
事後何唯覺出不對勁,老爸除了不怎麽提媽媽,居然也沒提陳嘉揚,所以他不僅已經知道他們分開,也知道了陳家的意圖?
***
雖然外界對何天奎真實病情一直沒個具體了解,始終在猜謎,但一旦真正醒來,也瞞不住,訪客聞風而至。除了記者,被準備好的官方說法打發。瑞和的董事和高層,何天奎也一概不接見。
這就有點讓人費解。
更讓人懷疑他的真實情況,一些離奇猜測也随之生出。
張董在吃了幾次閉門羹後,找到何唯。
他眉頭擰得很緊:“你爸怎麽回事?該不會是真沒恢複好吧?外面風言風語,說什麽的都有,這樣下去可不行。”
何唯說不是的,爸爸應該另有安排。
張董沒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只說:“這回可出大事了。”
“那小子果然沒安好心,現在股價上來了,你爸也醒了,他要撤出了。”
何唯沒反應過來,問:“撤出?”
“轉讓股份,套現走人。”
作者有話要說:
2019.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