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裏隐隐透出了微弱的黃光來,黑袍怪人背對大門,負手而立,在這昏暗的破廟裏,猶如那地獄的羅剎一般。
瑤瑤緊緊扯住了隐離的衣袖,躲在他身後,遲遲不敢上前。
“別怕,你沒有做錯事,不用怕。”隐離安慰道,他知道,在不進去,主子會生氣的。
“主子是鬼嗎?”瑤瑤怯怯問道。
“怎麽會是鬼?他和我們都一樣,是人。”隐離低聲說道。
“那他怎麽一身上下都黑乎乎的?我都沒見過他的臉。”瑤瑤又問道。
“我也沒見過他的臉,進去吧,你再耽擱,我一會受罰的會更重的。”隐離淡淡說道,眸中掠過了絲絲無奈。
然而,瑤瑤卻是驟然大聲,驚詫地問道:“為什麽呀!”
“噓……”隐離驚了,沒想到瑤瑤就這麽冷不防大聲了。
“還不進來嗎?”
終于,這熟悉的詭異之聲傳了出來。
“不要!”
“不要進去,我們快跑!”
瑤瑤說着便真拉着隐離要跑了,沒有任何定性,喜怒哀樂說來便來,完全就是個傻子。
隐離沒動,任由她拉扯,低下了頭。
“你快跑啊!他是鬼,他會殺人的!”瑤瑤拼命地扯着他的衣袖,索性牽着他的手了,奈何她的力道根本敵不過隐離絲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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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呀!”
“他會懲罰你的。”
“霓無裳還沒有回來,她受了火刑。”
“趕緊走!”
瑤瑤拼命着,努力着。
安靜的周遭就只有她大喊大叫的聲音,而黑袍怪人正一步一步朝他們走來,越來越接近。
“傻丫頭,拉不走我,你不會自己走嗎?”隐離淡淡低聲問道,見瑤瑤這般心急模樣,唇畔不由得泛起了一絲無奈的笑。
“我不是傻子,你才是傻子!”瑤瑤怒聲說道,索性狠狠甩開了隐離的手。
而這時候,黑袍怪人已經止步了,就站在隐離身後。
“傻子!”瑤瑤氣呼呼地咒罵了一聲竟就原地蹲了下來,雙臂環抱着自己,不理睬人了。
黑袍怪人打量了瑤瑤一眼,這才走上前來,淡淡對隐離道:“遲到多少日,受多少日罰,下去吧。”
“是。”隐離恭敬應答,眼角餘光瞥了瑤瑤一眼,就這麽一步一步後退,漸漸隐去了。
瑤瑤仍舊低着頭,也沒有理會隐離的離開,似乎徑自生悶氣。
黑袍怪人就站在她面前,這似乎是最近的距離了。瑤瑤低着頭,傻愣愣盯着黑袍怪人的靴子看。
這一雙鑲金邊的黑色靴子,鞋頭微微勾起,盡是黑色,沒有任何圖紋。
良久,瑤瑤終于擡起頭來,眨巴着明亮的雙眸盯着黑袍怪人看,道:“你又是要用火刑了對嗎?”
“不是。”黑袍怪人冷笑地答道。
“那是什麽?”瑤瑤問道。
“跟你有關系嗎?”黑袍怪人反問道。
瑤瑤緩緩蹙眉,思索了起來,想了良久,就這麽展開了笑顏,道:“沒關系!”
“真聰明,還不站起來嗎?”黑袍怪人亦是笑,竟伸出了手,修長地很漂亮,溫潤白皙。
瑤瑤卻是搖頭了,雙臂又抱緊自己,不起來。
“怎麽了?”黑袍怪人好聲好氣問道,難得的耐性。
“冷,站起來會很冷。”瑤瑤答道,已經是換了冬衣了,而且還披着隐離的披肩呢。
突然,就在這時候,一個慈愛的聲音傳了過,“怎麽不到屋內去呢?外頭多冷啊!”
瑤瑤立馬好奇地擡起了頭了,只見黑暗裏走出了一個老者,約莫有六十的歲數,額上的皺紋很明顯,下颔有一顆黑痣,十分面善慈祥,內裏墨色利索衣裳,深藍色的鑲邊,外披一件裘袍,一看便是大戶人家的管家打扮。
這人是誰?
瑤瑤興奮了,連忙站了起來,樂呵呵問道:“老爺爺,你是誰呀?來接我的嗎?”
那老者看了黑袍怪人一眼,視線這才回到瑤瑤身上,冷冷打量了一番,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瑤瑤愣了,迎着老者犀利如鷹的雙眸,愣了好久都沒有回答,原本的興奮猶如烈火遇到了傾盆涼水,瞬間被撲滅了。
“黑管家,你吓到她了。”黑袍怪人終于說話了。
“是嗎?”黑管家冷哼道,徑自往破廟裏走。
他便是陸家的管家,陸家大小事務幾乎都是他全權處理,府上的人皆稱他為面善心惡黑閻羅。
黑袍怪人還沒開口,瑤瑤卻先快步跟了進去,仍舊是傻愣愣地盯着黑管家看。
“就是她?”黑管家冷冷問道。
“嗯,黑管家不是一直要一個傻子伺候老夫人嗎?”黑袍怪人說道。
“真傻還是假傻,試過才知道。”黑管家說着冷下了雙眸,又是徑自轉身往一旁小門裏走去。
瑤瑤又是急急跟上,仿佛害怕他跑了一樣,黑袍怪人追上,有些不解了。
這世上有兩種人最難理解,最難推測他們心裏想什麽,一種是天才,一種便是傻子。
“你想做什麽?”黑袍怪人問道,而這時候,黑管家亦是發現了異樣,挑眉看着瑤瑤。
“我要他那件狐裘!”瑤瑤直指黑管家,認認真真說道。
“哈哈哈……傻丫頭啊!”黑袍怪人就這麽笑了,不由自主。
這笑聲,很爽朗、很愉悅,仿佛整顆心都打開了,很久很久,瑤瑤才真正明白他是為何而笑。
只是,黑管家卻是黑了臉,一絲不茍,冷冷地看着瑤瑤,道:“你叫瑤瑤?”
瑤瑤正一臉狐疑地看着笑着的黑袍怪人,随口答道:“他說我叫瑤瑤的。”
“之前什麽事都忘記了?”黑管家又問道。
“想不起來了,他說我是他的婢女。”瑤瑤又說道,仍舊看着黑袍怪人。
黑管家冷笑一聲,轉身,啓動了機關,一道石門就這麽打開了。
瑤瑤有些驚詫,這下子終于怯了,條件反射一般退到了黑袍怪人身後。
黑袍怪人眸中掠過一絲複雜,沒有說話。
“進去吧,是不是真傻了,進去了就知道!”黑管家陰沉沉說道。
【試探&急】
一條陰森森的暗道,直通這破廟的密室。
瑤瑤走在黑袍怪人和黑管家中間,低着頭,一言不發,也不知道在想着什麽。
沉默、靜默,三人交錯的腳步聲都聽得清清楚楚,直到光漸漸射了過來。
瑤瑤擡起頭來,這才發現,到了門口了。
這是一間小密室,中間放置着一個火爐子,正是光源所在。
黑管家就站在火爐子旁,陰冷冷笑着看着瑤瑤。
“好暖哦……”瑤瑤樂呵呵走了過去,圍着火爐子取暖。
“還冷嗎?”黑管家冷冷問道。
“嘿嘿,不冷了,可暖了,要不你試試。”瑤瑤說着将平伸雙手挨着火爐子上面。
“怎麽試呢?”黑管家又問道,黑袍怪人一直沉默着,看着瑤瑤不說話。
“這樣,像我這樣!”瑤瑤熱心地示範。
“這樣不暖,像我這樣才暖。”黑管家說着,竟是雙手緩緩朝火爐子裏的炭火伸了過去。
瑤瑤一愣,盯着他的手看,一臉的震驚,嘴巴長得老大。
“像這樣,可暖和了,你試試。”黑管家笑着蠱惑道,面善的慈臉,難得有這笑容,雙手早已完全插入炙熱的火炭中,卻沒有任何一絲不适。
“火刑……”瑤瑤脫口而出,擡頭看向了一旁沉默着的黑袍怪人。
“火刑?”黑管家挑眉問道,蒼鷹一般犀利的雙眸審視瑤瑤。
“這是火刑嗎?”瑤瑤沒看黑管家,一臉好奇地看着黑袍怪人,問到。
“說跟你說這是火刑的?”黑袍怪人淡淡問道。
“隐離,隐離說火刑就是要烈焰燒身。”瑤瑤急急答道。
“呵呵,瑤瑤,你怎麽變笨了,這哪裏是烈火燒身,這是給你取暖呢,像我這樣試試。”黑管家說着,仍舊是審視瑤瑤,這一雙鷹眸,仿佛任何蛛絲馬跡都逃脫不來。
“你才笨呢!”瑤瑤一下子又生氣了,氣呼呼說着,便往黑袍怪人這邊而來。
“呵呵,這丫頭……果然……笨!”黑管家故意拉長了尾音,顯然話中有話。
“瑤瑤,這可不是火刑,暖手呢,你試試便知道了。”黑袍怪人淡淡說道。
“騙子,你們一定是騙人的!”瑤瑤認真說道。
“我可沒有騙你,瞧瞧!”黑管家說着,緩緩伸出了雙手,竟是沒有灼傷,一雙滿是老繭的手,完好無損,在瑤瑤面前晃了晃,眸中隐着陰鸷,道:“瞧瞧,沒事吧,你試試。”
“真的!”瑤瑤樂了,新奇地抓住黑管家的手翻來覆去地察看。
“真的,沒騙你吧,去試試,可好玩了。”黑管家陰笑着說道,而黑袍怪人卻是轉過身去。
“好啊!我們一起玩!”瑤瑤樂呵呵笑着,就像個孩子得到了玩具一眼,興奮不已,拉着黑管家的手便往火爐子去。
黑管家的視線仍舊不離她,至始至終都在審視、觀察,他要的婢女,既有年紀相貌要求,又必須絕對的傻,絕對的失憶,沒有任何過去。
他要一個永遠不出陸家大門半步的婢女!
已經到了火爐子旁了,黑管家再次将手伸入火爐子裏,鐵掌可是他的絕技,再炙熱的火都奈何不了他什麽的。
這是一個試探,試探這丫頭倒是真傻還是假傻!
“嘿嘿,暖暖的。”瑤瑤笑得可甜了,如青蔥一般的玉手緩緩伸下。
黑袍怪人早已轉身,背對他們,就站在門口,一身寬大的神秘黑袍,一頂玄色獠牙面具,遮擋了一切。
“啊……”
身後一聲凄厲的叫聲驟然響起,他的手微微一顫,顫得連自己都莫名其妙,冷笑一聲,淡淡道:“黑管家,她以後就是你的了,針閣同陸家的交易你可好好瞞着。”
說罷便走,頭也不回,只留身後那聲凄厲的慘叫漸漸弱去。
瑤瑤早已暈厥在地,雙手燒得通紅,幾乎無完膚,手背上起滿了泡,慘不忍睹。
“還真是傻子!來人啊,帶回去!”黑管家冷笑地說道,幾名侍衛這才從黑暗裏走了出來……
很快,一切又恢複了平靜,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破廟、斷垣、殘壁,北風呼嘯。
良久,隐離才頭幹枯的草堆裏走了出來,看着破廟的火徹底滅了才離開。
應該去見穆子寒了,也不知道隐棄怎麽樣了。
穆子寒可不是會将希望只寄托在一個人身上之人,只是,這件事,正如墨雨估計的,他另有目的。
至今,仍舊不動神色,在茶樓上飲茶等着隐離。
青雲墨雨已經到了。
“主子,既然知道郡主就在附近,何不動用朝廷的人搜查?”青雲急急說道。
墨雨白了他一眼,道:“要查也是等人到陸家了,這樣只會打草驚蛇,現在知道郡主平安便好!”
“那主子你也該去趟宮裏了吧?”青雲問道。
“有點分成,誰是主子!用得着你來指使!”墨雨低聲訓斥。
穆子寒喝完杯中的茶,這才淡淡開了口,道:“隐棄的事情可辦妥了?”
“主子放心,已辦妥當,三日一次解藥,已經交待下去了。”墨雨如實答道,若非隐棄的命在他們手上,怕是現在隐離也不會這麽老實時時來消息了。
“主子,鳳歌可是把陸家都摸遍了,也沒聽說管家要招什麽婢女!”青雲說道。
“也不知道這婢女是招去做什麽的。”墨雨亦是納悶了。
穆子寒從未提過瑤瑤失憶傻了的事情,仍舊不動神色倒茶,誰都不知道他在算計着什麽。
不一會兒,隐離果真道了,黑衣蒙面夜行衣,一來沒有任何客套,直接禀告,“已經通過黑管家的考驗,帶到陸家了。”
“什麽考驗?”穆子寒問道,握着茶杯的手莫名其妙一緊。
“不知道,我接近不了,我要三日要受罰,這三日皆會有針閣的人來找我,不能幫你了。”隐離如實說道。
穆子寒只是點頭,沒有說話。
“你是不是該放了隐棄?”隐離這才主動開口。
“我妻子還沒回來,你覺得我有必要放人嗎?”穆子寒冷冷反問,不再客氣。
“你究竟想怎麽樣,背叛閣主的下場我和隐棄都承擔不起,我們能做的只有這麽多了!”隐離認真說道。
“怎麽,怕我輸了他,揭穿了你兄弟二人?”穆子寒冷笑道。
“是!”隐離并不隐瞞。
“直到我把他揪出來,否則你永遠拿不到解藥。”穆子寒說罷,起身便走。
速度之快,誰都沒有緩過神來,如風一般,一閃而過,消失不見。
“老大急着去哪裏?”青雲沒頭沒腦地問道。
“你管這麽多作甚,記住了,不許擅自行動!”墨雨提醒道。
【鐘離陸家】
眼看就要天亮了。
帝都大街小巷裏時不時能看到人跡,都是早起的小攤販。
不夜街的盡頭,一座宏偉的宅邸,占地頗大,氣勢恢宏,僅僅次于帝都裏的王府和宮廷。
朱紅的大門緊閉,門上牌匾,“陸府”二字,蒼勁有力。
兩邊側門已經有人出入了,都是家丁,一大早就忙碌着。
鐘離帝都四大家族,陸家并不四家之首,卻有着舉足輕重的位置,其他三家皆是官宦人家,獨獨陸家經商不問政。
帝都四少便是這四大家族裏掌權當家的公子。
陸子航前幾日便回陸家,卻遲遲沒有入宮,不知在忙活着什麽,經常在府裏不見人影,鳳歌到陸家後,根本就沒見過他一面。
管家跟鳳歌安排了獨立的院子,也只見過一面便沒有過問了,幾日來鳳歌可是把陸家每一處都摸了個遍,什麽異樣都沒有發現,然而,最後的異樣便是沒有異樣!
此時,院子偏僻處,兩個人影隐隐可見,正是鳳歌和鳳老太太。
“娘,你這一把年紀了,動作倒是比我還利索!”鳳歌笑着說道,昨夜鳳老太太亦是親自将陸府搜了個遍,什麽都沒發現。
“老娘可從來沒承認過老!”鳳老太太說着白了鳳歌一眼。
“陸子航至今沒露面,我可得想想辦法從管家那下手。”鳳歌說道,一心想着找瑤瑤偷情的證據,并不知道瑤瑤已經到府上了。
“呵呵,端木瑤瑤到了陸家,你可知道?”鳳老太太低聲問道,她來尋的,正是瑤瑤。
“什麽?”鳳歌大驚。
“那黑袍怪人估計真同那黑管家有勾結,探子來報,昨夜瑤瑤就被送來了。”鳳老太太說道,這事情還是她逼着青雲說地。
“有勾結就有勾結,把端木瑤瑤送來做什麽?”鳳歌不解地說着,思索須臾,脫口而出,又道:“難不成是給陸子航送情人來!”
“臭丫頭,嘴巴放幹淨點!”鳳老太太不悅說道。
“那你說這是為什麽?你可告訴穆子寒了,那是黑袍怪人可能同百納一個門派有關?”鳳歌問道。
“說了,但是,他似乎不太相信,我也覺得此事蹊跷。”鳳老太太說道。
“這不是很明顯嗎,黑袍怪人是把我們的注意力引到陸家來,他自己好脫身,就這麽簡單,不簡單的是他為什麽要端木瑤瑤送來賄賂!”鳳歌認真分析道,滿腦子都是捉奸的事情。
“幽月閣可接了不少差事,你是不是該回去了,這裏已經沒你什麽事了。”鳳老太太毫不客氣說道,不想同她多扯。
鳳歌眸子掠過一絲不悅,卻是笑了,道:“娘,怎麽會沒我的事情,子寒他若是還懷疑陸子航,那我留着鐵定能幫上忙的。”
“不需要你幫忙了,布料的事情已經查清楚了,他也付了酬勞,你該回去了。”鳳老太太亦是認真。
“偏偏不走!”鳳歌重聲說道,她預料着穆子寒若是對陸家有心,應該會留一陣子吧。
“留着礙事,可別怪我沒提醒你,真要人家趕了,你會很沒自尊的。”鳳老太太提醒道。
“成了成了,你回去吧!出來這麽久,月齋的總賬也不知道虧了多少!”鳳歌不耐煩說罷轉身就走。
原來端木瑤瑤到陸家了!
她有事做了,不是嗎?
即便沒有奸情,她也有得是辦法讓奸情發生!
鳳老太太看着她遠去的背影,無奈搖了搖頭,道:“臭丫頭,我的話都沒說完呢!”
“老夫人,您就別管着小姐了,待她真正碰壁碰到頭破血流了,自然會回頭的,年輕人,總要經歷些事情,晚年的時候後悔的。”說話的是四娘,不知道何時已經到了鳳老太太身後。
“臭丫頭,只知道同端木瑤瑤争,卻不知道子寒心裏有另有其人。”鳳老太太淡淡說道。
“老太太,少主年年去月國客來居,或許不是因為那兒有人,而是習慣罷了。”四娘說道。
“罷了罷了,回去吧,我累了。”鳳老太太無奈拍拍那不離手的蒲扇,轉身往另一邊而去。
而這時候,已經是府上用早膳的時辰了。
大堂內,陸子航竟早早就出現了,卻是一身正裝,不似平日裏的随意,黑管家就靜候在一旁,聽着他親自交待下人差事。
整個大堂,下人們進進出出,忙碌不已,原本的擺設裝飾竟要盡數都換了。
鳳歌一路從花園而來,近了便見大堂通往大門的整條過道上站滿了侍衛,似乎出什麽大事了。
正要進門,卻被攔住了。
“沒有主子的許可,今日誰都不準擅入大堂,這條道一會兒不能走了。”侍衛解釋道。
“主子回來了?出什麽大事了?”鳳歌好聲好氣問道。
“問這麽多做什麽?回你的院子去!”這侍衛可一點都不好商量,雖然鳳歌是陸家的第一個女賓,卻仍舊沒有多少人把她放在眼裏。
“陸公子!陸公子!”鳳歌大喊了起來,一下子驚動了屋內的人。
“放她進來!”黑管家開了口,陸子航仍舊忙着交待事情,看都沒看鳳歌一眼。
黑管家卻是教訓了起來,道:“鳳姑娘,雖然你是入幕之賓,陸家的規矩還是得守的。”
“是,是鳳歌唐突了,只是突然得知陸公子回來了,開心過頭了。”鳳歌恭敬答道,本想當個下人的,陸子航卻還是捧她為入幕貴賓了。
黑管家訓斥了一番,句句認真,句句不留情面,鳳歌都是默默點頭。
好一會兒,陸子航才忙完,得閑走了過來,仍舊是同鳳歌保持了一定的距離,溫文爾雅地笑着道:“鳳姑娘,在下連日來忙碌,還不曾好好招待你,今日一回府又遇宮裏有大人要來,實在無暇招待,改日可好?”
“陸公子怎麽還是這麽客氣!”鳳歌無奈,又道:“這幾日婢女們都帶我到處熟悉了,不勞陸公子費心,日後有什麽差事,公子盡管吩咐。”
“過幾日還真有一批貨物要過萬重大山送往百納,行程安排會比較趕,鳳姑娘這幾日可好生休息。”陸子航說道。
“終于有差事了,悶在府裏怪慌的。”鳳歌笑了,遲疑了須臾,還是問出了口,道:“看這光景,今日是宮裏的大官要來吧。”
“嗯,正是來驗收我們這次運回來這批貨物的,是宮裏的獨孤大人。”陸子航也并不隐瞞。
“聽說這獨孤大人同皇上年紀相仿,宮裏好多事都是交給他負責的。”鳳歌說到。
“正是,這好比皇上親臨,不可不慎重,一會,還真要勞煩鳳姑娘回避回避。”陸子航說道。
“那是自然,我就不多耽擱公子了。”鳳歌笑着說道,這正是大好時機,想必府上所有的注意力都會在這事情上吧!後院一片松樹林她可還沒有認認真真察看過有沒有密道!
鳳歌離開後,尋了幾個婢女,自然是一入穆府便收買好的,她最拿手的其實不是對付男人,而是對付女人。
“陸公子什麽時候回來的?”鳳歌冷冷問道,完全沒了方才的善顏,淡淡是那一雙犀眸便讓整個人透出了冷豔氣息。
“不清楚,主人向來都是這樣的,行蹤不定,身旁的侍衛也更換不定,或許管家會知道吧。”婢女如實答道。
“昨兒夜裏可有來什麽客人?”鳳歌又問道。
“沒有,奴婢也是今早才見這麽大動靜的。”婢女答道。
鳳歌點了點頭,沒再多問,只淡淡交待,道:“今日府上有大事,我出門去溜達溜達,若是有人尋我,知道怎麽說嗎?”
“知道,鳳姑娘放心。”婢女點頭。
鳳歌冷冷一笑,身影一閃便往後院而去了。
這是一片寒松林,若是在隆冬時節,便可在這裏看到霧凇美景,三年前陸子航曾獨自一人在渡過了整個冬天,當年的小木屋至今都還留着。
鳳歌落在寒松林,整個人便警覺了,這才發生身後一直有人跟着她!
是誰!?
頓了頓,還是堆起了和善的笑容來,緩緩轉身,剛要開了口,人便先愣了。
這人,一身利索白衣,腰帶袖口皆緊束,手持一把銀白長劍,墨發高束,眸涼如水。
明明就站在眼前,卻似乎下一刻便會消失,那麽近、那麽遠。
鳳歌就是這種感覺,了解他很多面,卻從來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獨獨見他的笑,才會安心,才真正覺得他在身旁。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銀白面具戴久了,還是那玄色蒙面戴太久了,這麽一副真相貌,反倒沒有多少人能認得出他便是穆子寒。
“好久不見了。”鳳歌開了口。
“來這裏做什麽?”穆子寒淡淡問道。
“替你尋人。”鳳歌答道,已經開始懂得在他面前說謊了。
“不必,回去吧。”穆子寒說道。
“我算是在陸家穩了,你若真想差出事情真相,我留着總能幫到的。”鳳歌認真說道。
穆子寒這才正眼看她,道:“鳳歌,這可不像你的性子。再插手我夫妻二人之事,休怪我不客氣。”
什麽都瞞不過他的眼睛,十年的江湖和商場闖蕩,造就了今日可以泰山崩于眼前都不動神色飲茶的他,造就了心中千百般透徹、一出手絕對狠絕誰都不留情面的他。
【秘密】
靜谧的寒松林中,穆子寒同鳳歌相對而立,皆已沉默了良久。
終于,鳳歌中間是忍不住,開了口,道:“我也不瞞着你說,即便是沒有這次的事情,陸子航我一樣要查。”
“是筆買賣?”穆子寒蹙眉問道。
鳳歌點了點頭,也不多說。
“既然如此,不多耽擱,互不相幹。”穆子寒淡淡說道,便往前方那小木屋而去。
幽月閣經常受托調查各大商人的底細,他無法判斷鳳歌究竟有沒有說謊。
鳳歌默默跟了上去,眸中隐着怒意,手都握緊了。
她忍,她學着忍!
這木屋并不大,前面一個小院子,門前十來階木階,門上落了個大鎖,是個銅鎖,長滿了銅綠。
“整個陸家這麽大的宅邸,竟沒有一處有密室暗道,若是這林子再尋不出什麽來,那只能說還有其他地方。”鳳歌低聲說道。
穆子寒沒有理睬她,轉身往小木屋後頭而去。
鳳歌氣得跺腳,還是跟了上去。
木屋後仍舊沒有什麽異樣,長滿了奈何的蕨類,倒是很熱鬧。
穆子寒認真地打量着四周,劍把時不時在牆壁上敲打,似乎在尋找什麽。
“你之前探過陸家的對不對。”鳳歌又忍不住問道。
穆子寒仍舊沒有回答,又繞道了屋前。
鳳歌追上攔在他前面,着實忍不住,怒聲道:“穆子寒,你什麽意思?我娘是不是又跟你說什麽了?”
“噓……”穆子寒冷冷看了她一眼,道:“讓開,我很忙。”
他不喜歡拖拖拉拉,當斷不斷的感覺,何況鳳老太太已經明确要求過他了,既然這小妹妹要不了,那只能幹脆點了。
說罷,繞過鳳歌,拔起長劍輕輕刺入了木屋右側牆壁上一副壁畫的中心。
就在這時候,木屋後突然傳來了一陣咿呀的聲音,像是開門的聲音。
鳳歌頓時大喜,找到了!
只是,她還沒緩過神來,穆子寒身影一掠,早已往屋後而去了,因為他聽到了不遠處的動靜,有人來了。
鳳歌卻不動,亦是察覺到了有人再靠近!
遲疑了須臾,竟是往前走了。
這是機會,不是嗎?
幫他的機會,他不讓她插手,不讓她幫,她就非要,非要他欠她人情!
快步往前走去,很快便見一群人迎面而來了,正是陸子航他們,其中一個少年,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一身錦白宮裝,尊貴不已,想必便是陸子航口中的獨孤影大人了。
“鳳歌,你怎麽會在這裏?”黑管家開了口。
陸子航連忙訓斥,道:“再獨孤大人面前,不得無禮!”
黑管家只得恭敬退下,鳳歌心下冷笑,恭恭敬敬走了過去,道:“見過獨孤大人,見過陸公子,奴婢剛到府上,不熟悉這後院,不小心迷路了。”
“免禮吧。”獨孤影笑着說道,年紀輕輕便是宮中紅人,就連這笑亦是超乎年紀的成熟。
鳳歌欠了欠身子,見陸子航沒有多問的意思便退到一旁。
“前面的木屋是何人所住?”獨孤影問道。
“臣閑暇時候會來小住幾日,這些年來都之外忙碌,也有三年沒來了。”陸子航答道。
“呵呵,去看看!陸府的後院我還真沒來過。”獨孤影笑着說道。
黑管家連忙上前引路,鳳歌心下慌着,只能跟在後頭,一會兒只能見機行事了。
然後,方才木屋後那密道卻沒有任何痕跡,衆人轉了一圈,黑管家打開了木屋的門,獨孤影一時興趣,便讓陸子航在這院子裏置辦了午膳。
鳳歌獲得準許,一起用膳,不一會兒安靜了許久的寒松林便熱鬧了起來。
而就在他們腳下,地宮裏,穆子寒還未尋到瑤瑤。
這地宮只有條路,下到地宮後,他便開始一直往前走,兩壁偶爾會有火把,昏暗暗,寂靜地可怕。
穆子寒不得不放輕腳步,一身戒備着。
只有這裏了,他昨夜便來,整個陸家都搜遍了,就只有這裏了!
終于,前方出現了一道石門,擋住了去路。
這密室的機關并不複雜,穆子寒輕輕轉動了旁牆壁的鐵虎頭,驟然側門,待門開啓。
然而,并沒有預料中的暗箭,門緩緩開啓,一切仍舊平靜極了。
門是一個大堂,空蕩蕩的,只有中央伫立着一個巨大的鐵牢,裏頭似乎囚禁這一個人。
穆子寒戒備地走了進去,環視了周遭一眼,心下頓時狐疑了起來,視線最後落到鐵牢裏。
這囚禁的究竟是什麽人?
小心翼翼走近,這才看得清楚,這囚犯不僅被困在鐵牢裏,還被四條大鐵鏈鎖住了手腳,披頭散發,滿臉胡渣,是個中年男子。
“哼哼,怎麽,那婢女還沒醒嗎?”男子低着頭,冷冷說道,認錯人了。
“她在哪裏?”穆子寒淡淡說着,緩緩拔起了銀白長劍。
男子這才連忙擡頭,還未以為又是黑管家來了!
他是陸家的大少爺陸蕭,被該是一家之主的,三年前卻被陸子航和黑管家聯手陷害囚禁。
三年了,黑管家一直逼着他交出家主令牌都沒有得逞,現在轉而讨好,事事順着他的意思。
要一個傻丫頭來陪着便是他要求的。
“你是什麽人?”陸蕭頓時激動了,已經三年沒見過外人了!
“就是你想要傻婢女的?”穆子寒問道。
“你是什麽人,問這事做什麽,你跟陸子航有仇嗎?你救我出去,我……”
“那婢女在哪裏!”穆子寒冷冷打斷,沒打算廢話,長劍已經刺到陸蕭面前了。
“你救我出去,我一定好好報答你,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我是陸家的大少爺,我才是陸家的主子,陸子航他卑鄙無恥,他聯合黑管家陷害我!”陸蕭急急說道。
“那,婢女,在哪裏!”穆子寒的耐性已經到頭了,劍尖抵到陸蕭喉部,聲音冷得駭人。
陸子航的家事,他沒興趣。
看樣子,事情是明了了,黑袍怪人正是借着這機會,把瑤瑤送到陸家,把他的注意引到陸家!
“在那邊石室裏,昨夜送來的,好像受傷了,我估計晚點會有人來探望,你要小心點。”陸蕭戰戰兢兢說道,不敢太多話,亦是聰明人,看得出穆子寒是來救人了,他只能這麽讨好了。
“什麽時候。”穆子寒問道。
“傍晚的時候,黑管家都是旁晚來的,你盡管去,他若是來了,我幫你拖着他!”陸蕭說道。
穆子寒意味深長都看了他一眼便急急往一旁石室而去……
門緩緩打開,只見瑤瑤安安靜靜躺在冰涼涼的石榻上,雙手包紮這白繃帶,一手放在身前,一手垂了下來。
穆子寒駐足了須臾,靜靜地看着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這瞬間,腦海裏是一片空白,竟有些不知所措。
緩過來,急急走近,小心翼翼推着想喚醒她。
瑤瑤條件反射一樣翻身,一手掃了過來,打在另一手上。
“啊……”
驟然一聲吃痛的叫,随即整個人彈了起來!
“噓……我是來救你的。”穆子寒連忙捂住了她的嘴巴。
瑤瑤緊緊蹙着眉頭,直直搖頭。
“夜裏我再救你走,先委屈一下。”穆子寒說着,這才放開了瑤瑤。
“疼死我了!”瑤瑤舉起雙手,觸碰不得,只得吹氣,看都不看穆子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