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決定
“……所以，就是這樣了。”解雨晴把一大勺綠豆冰沙送進嘴裏，面無表情地盯着對面的凡爾納。
“總之是……很混亂啊。”凡爾納笑着說。
“豈止是很混亂，是混亂的要命……”解雨晴咽下嘴裏的綠豆沙，心中默默流淚，“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更何況是一聲不吭地跑到別人家去？這叫非法入侵吧？我今天也是趁老媽上班才溜出來的，她可能以為我要跟萊奧私奔，差點關我禁閉……幸好老爸網開一面……”
凡爾納寬容地笑笑：“可你到我這裏來，不就是想找到萊奧嗎？”
“找他做什麽？”解雨晴又吃了一勺綠豆沙，一臉哀怨地說，“我才不要看到他。”
“總之，你已經決定了吧？”
有些逆光。那個人就站在她面前，午後溫熱的陽光透過甜品店的茶色玻璃，給他的輪廓鑲嵌了一道淡金色的邊緣。他還穿着那件黑色的T恤，脖子上的金色沙漏閃了閃光。解雨晴突然很想看看他那雙金色的眸子，于是她急切地站起來，正對上萊奧微笑的目光。
“解雨晴。”萊奧笑了笑，拉開凡爾納身邊的椅子，面對解雨晴坐下來。
“萊、萊奧卡尼斯。”解雨晴有些臉紅，連忙也坐下來，結結巴巴地說。
“我想，昨天我已經向你的父母解釋清楚了吧？”萊奧問，“你決定好了嗎？”
“他們……清不清楚我不知道，但一定十分印象深刻就對了。”解雨晴洩氣地說。
萊奧點點頭，不置可否：“向他們解釋只是我的禮貌，其實這件事只要你決定就可以了——你已經決定了吧？”
“我——”
解雨晴張張嘴，突然就說不下去了。她看看凡爾納和萊奧，掙紮了一下，勉強笑笑：“我——覺得自己現在，就像踩在棉花上。”
凡爾納和萊奧都沒有說話，只是等待着。解雨晴狠狠心，鼓足勇氣一口氣說下去：“說到底，我還是沒辦法一下子就接受這一切吧？幻境，魔法，契約……我沒辦法相信這些是真的，可這一切又真切地發生在了我眼前。我害怕這些只是自己的臆想，擔心12點的鐘聲響起，魔法……就會消失。”
“契約。”萊奧突然說，他把雙手攤開放在桌子上，解雨晴清晰地看到，一個散發出淡淡白光的魔法陣出現在他的掌心裏。只聽萊奧繼續說：“這個魔法陣，代表我和你的契約。你可以把手放在上面試一試——”他等待着，鼓勵地看着解雨晴，“——只聽我說有什麽用呢？這是魔法，需要親自感受才會印象深刻。”
解雨晴将信将疑地伸出手，放在那個魔法陣上。一陣清涼舒适的感覺掠過她全身，她一下子就覺得自己的心跳平穩下來，心中只剩下平靜和淡淡的暖意，似乎連精神都恢複了。她有些驚訝地看着萊奧，萊奧笑了，又露出他的虎牙：“怎麽樣？感覺到了嗎？”
事實就擺在眼前，再猶豫下去，解雨晴都覺得自己太矯情了。她反握住萊奧的手，用力捏了捏，然後把手收回去，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這……就是魔法？”
“……對。不過不止如此，”萊奧輕松地點點頭，把自己的手也從桌子上放了下去，“它是我們的契約。永生永世，不離不棄。”
解雨晴驚訝地盯着萊奧，過了好久好久，她才回過神兒來，急切地問：“可、可是——之前你不是說，我拒絕了你？契約為什麽還會生效？”
“……你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施展了一個十分強力的時間魔法。你讓時間回到了我向你說出誓言的那一刻，然後同意了我的請求。”萊奧說的面不改色心不跳，凡爾納卻皺了皺眉頭。
“……”
“其實你，還是很有天賦的。”萊奧嚴肅地點點頭。
凡爾納劇烈地咳嗽起來。
***
晚上11點，露娜甜品店門外挂起了打烊的牌子，只剩下凡爾納和萊奧站在廚房裏。兩人一人端着一杯咖啡，盯着全力開動的洗碗機。黑貓露娜趴在微波爐上睡得很香。
“我說，”凡爾納呷了口咖啡，慢吞吞地說，“下午你給解雨晴看的東西，并不是什麽契約魔法吧？還有後來——”
“當然不是，我就是騙騙她，給她一點信心。”萊奧無所謂地聳聳肩膀，“那只是最基本的治療魔法，作用在健康人身上會讓人身心愉悅——你這個聖月學園的高材生總不會不知道吧？”
“這樣不太好吧？她要是到聖月去的話，不是很快就會知道你騙了她？”凡爾納雖然這麽說，可臉上還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好像只是覺得有趣。
“有什麽不好的，”萊奧出神的盯着洗碗機，“只要她去聖月學園——不，只要她可以去加納瑪，我就已經……已經很開心了。”
“萊奧？”看到萊奧露出失落的表情，凡爾納有些驚訝，“你……說起來，那天在店裏，是你第一次見到小晴吧？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我會那麽在意她？”萊奧苦笑着，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胸前的沙漏吊墜，“因為我感到她身上，有種特別熟悉的氣息。”
凡爾納沒有說話，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萊奧。萊奧自己出了會兒神，突然搖搖頭笑起來：“我跟你說這個幹嘛。算了，還是去看看小晴吧！”
“這個時間？”凡爾納感覺自己額頭上冒出一滴冷汗。
“是啊，我發現她的作息很規範，這個時候應該已經睡着了——我去給她洗洗腦，保證她不會突然改變主意。”萊奧咧嘴一笑，放下杯子轉身就走。
“喂喂，”凡爾納再也笑不出來了，“你最近不會每天晚上都去做這種事吧！”
***
萊奧輕車熟路地施展空間轉移術進入了解雨晴的卧室。房間裏的燈早就關閉了，解雨晴側身躺在床上，呼吸聲十分均勻。果然已經睡着了，萊奧笑笑，心中也覺得十分平靜。他輕輕地走到她床邊的地板上坐下來，盤膝閉上眼睛。
“是……萊奧吧。”
萊奧猛地睜開眼睛。解雨晴的姿勢卻并沒有改變，她只是輕輕地繼續說道：“果然……真的有魔法呢。能跟我仔細說說嗎？”
“……好啊。”萊奧自嘲地笑笑，又閉上了眼睛，壓低聲音說：“雖然你去學校就會學到一切，不過我也不介意幫你做一次課前輔導。就從最基本的地方說起吧：魔法的主要依據元素屬性來分類，分為比較常見的地、水、火、風四種和比較罕見的時間、空間兩種……”
“哇……好厲害，跟小說裏寫的一樣。”
“小說？我說的可是現實。在加納瑪大陸，人們不僅會在生活中使用魔法，還會在成年時與聖獸簽訂契約。”
“就像我們兩個一樣？”
“……對，就是這樣。與聖獸契約可以算是加納瑪的成年儀式了。當然，我絕對是最頂級的那種聖獸，你不用懷疑。”
“噗，當然啦，時空巨龍什麽的，聽起來就厲害得不得了。可是……我真的有這個資格嗎？我真的……使用了一個很厲害的魔法？”
“契約成立代表了一切。解雨晴，別害怕，我會一直跟你在一起的。”
“可是萊奧，為什麽……你會選擇我？”
“……因為，是你啊。”
“……謝謝。”
解雨晴的聲音很平靜，萊奧卻微微失神。等他回過神兒來，發現解雨晴似乎已經進入了夢鄉。萊奧自嘲地搖搖頭，感覺自己已經失去了繼續呆在這裏的勇氣，他站起身來，準備施展魔法離開。
“解雨晴……”萊奧最後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孩，卻發現她睜大雙眼，眼中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小晴！”萊奧低聲驚叫。他俯身看去才發現，從解雨晴的身體之中，正在慢慢滲出一種淡淡的黑色霧氣。接着，解雨晴從喉嚨裏發出一聲沙啞的咕嚕聲，萊奧金色的瞳孔瞬間縮成了一條細縫，一雙巨大的黑色翅膀從他背後猛地伸展開來——那絕不是她的聲音！
他胸前的金色沙漏發出了耀眼的光芒。
“謝謝你。”解雨晴嘴唇翕動，用一個不屬于她的陰冷男聲輕輕說。
“你是誰？”萊奧也用同樣冰冷的聲音說。
“我想，也許你的世界，可以回答你的疑問。”那男人說。
“別再故弄玄虛了，”萊奧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誰。”
“可以這麽說，也可以不這麽說，”男人完全不理會萊奧的挑釁，“說到底，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希望這個女孩受到傷害。”
“……”
“你身上的氣息讓我熟悉，又讓我厭惡……居然跟這個女孩給我的感覺一樣，倒是有趣的很。”
萊奧突然向前踏出一步，五指成抓向上托起。解雨晴的身體随着他的動作向上微微挺起又落下，她眉頭微微皺起，失神的眼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那男人發出一聲輕哼：“年輕人，我勸你不要這麽魯莽。”
“……”
“試過之後是不是就死心了？沒錯，我的确已經失去了幾乎一切能力，也忘記了所有的事情，但是你想讓我離開這個女孩的身體……似乎，不管怎樣都無法做到呢。”
萊奧閉上眼睛。他身上散發出的極具壓迫感的巨龍氣息也随之收斂，那雙巨大的黑色翅膀慢慢消失在空氣中。又過了一會兒，他睜開眼睛，瞳孔已經恢複了正常，只是那金色依然耀眼灼人。
“總有一天，我可以做到。”
“……很好，我迫不及待地等着那天早日到來。”
纏繞在解雨晴四周的黑霧慢慢滲透進了她的身體中。她的眼睛漸漸有了焦點，萊奧看着這一切，心中沒由來的微微發悶。
他想，他大概已經知道了“他”的名字。
那絕不是一個，會讓人露出笑容的名字。
***
“……萊奧？”
“……你醒了。”
萊奧的聲音不知為何有些沙啞。解雨晴拍拍自己的腦袋，強打起精神，昏昏沉沉地說：“真不好意思，剛才不知怎麽就睡着了……”
“……抱歉，已經很晚了。”
“咦？要道歉的是我，因為剛才差點忘記對你說最重要的事情——”
她用手支撐着身體費力地坐起來，微笑地看着萊奧。窗外只有一彎窄窄的娥眉月，可不知為何，她的全身都沐浴着清冷而柔美的月光。
“讓我跟你一起到聖月去吧，萊奧。”
他的臉上是什麽表情呢？好像是欣喜，卻又混雜着一絲不忍和不甘，甚至還有一點不易察覺的——殘忍。剛剛發生了什麽？算了，現在她的腦海中只有一件事。
“萊奧，你可以笑一笑嗎？”
他怔了怔，随後露出了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