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貴人 (5)
角單間,門口椅子上坐着兩個警惕的男人。他們見是李茵茵,連忙站起身說:“你爺爺剛醒,還念叨你來着。”
李茵茵笑着點點頭,拉着楊耀坤敲門進去。
一個老人正在兩個護士的攙扶下,慢慢往窗邊的單人沙發挪動着。
李茵茵歡快的叫了一聲:“爺爺,我回來啦。您感覺怎麽樣呀?”便丢下楊耀坤徑直跑過去。
老人應聲回頭,正是十幾年前在新聞聯播裏常常露面的李雲鵬。李雲鵬慈愛的笑笑,摸摸茵茵的頭說:“沒什麽大礙,是他們太緊張了。我聽他們說你出差了,怎麽樣,累不累?”
李茵茵回身指着還站在門口的楊耀坤說:“好累呀。爺爺,你看,那就是罪魁禍首,你替我好好教訓教訓他。”
楊耀坤急忙走過來,微微鞠躬道:“李老,您好,我是楊耀坤,是茵茵的同事。祝您早日康複。”
李雲鵬緩緩坐到沙發上,仔細凝視着面前這個高大俊朗的男人。良久,他說:“哦,好像聽康榮提起過你。謝謝你來看我。茵茵這孩子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讓你費心了。”
雖說李老已經不當權,但他的兒子,茵茵的父親還是政界大紅大紫的人物。楊耀坤也見過不少權貴,像李雲鵬這樣和藹客氣的倒是少見,不禁心下感慨老幹部的修養。
楊耀坤急忙笑笑說:“茵茵工作很努力,聰明又肯學,還真希望她一直在高林做下去。”
李雲鵬和氣的擺擺手說:“女孩子嘛,我其實是不同意讓她去做投行的,太辛苦了。倒是她爸爸,舍得把她送進去。”
說完,他對李茵茵說:“茵茵,你去樓下幫爺爺買份參考消息來。”
李茵茵知道爺爺是故意支開自己,便不情願的答應了。臨走前,還沖楊耀坤眨眨眼,做個鬼臉。
門關上後,李雲鵬喝了一口桌上涼好的茶,才說:“明人不說暗話,你和茵茵發展到什麽程度了?”
楊耀坤窘迫的一笑說:“李老,您誤會了,我們只是同事關系。”
李雲鵬搖頭道:“這幾年,我也暗地裏知道她交過幾個男朋友,但從來沒有一個,她肯帶回來讓我們見的。你是第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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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耀坤百口莫辯,說道:“其實,茵茵是個善良熱心的女孩兒。是我在工作上惹了點麻煩,剛才在走廊正好被她撞見,她好心拉我過來見您,說您一定能幫忙。”
“哦,是這樣。” 李雲鵬接着說:“那你說說看,既然我的孫女已經誇下海口,能幫的我一定幫。”
楊耀坤拿不準李雲鵬是真心想幫忙,還只是出于客氣,便試探道:“李老,您身體還沒痊愈,哪能讓您為我那點事兒操心?您安心休養,我就不打擾了,下次有機會再來拜訪您。”
說完,他站起來,颔首說:“李老,我先告辭了。”
李雲鵬看着他,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他一生閱人無數,怎不知楊耀坤這點小心思。便說:“不急不急,你先說說,我要是不能幫忙,也不會逞強。”
話已至此,如果自己再推辭,就顯得過于矯情,不知好歹了。所以,楊耀坤便說:“是杜總的一個客戶,陽光實業的任堂軍,任總。前兩天在東京請任總吃飯,發生了點誤會。我想找個機會解釋清楚,但還沒有頭緒。”
剛說完,李茵茵開門進來,顯然她不放心爺爺單獨和楊耀坤聊天,便早早趕了回來。小臉跑的紅撲撲的,一雙眼睛奕奕生光。
李雲鵬擡頭對孫女說:“茵茵,明天我就出院了。我正打算請楊先生這個周末來家裏吃飯呢,你說好嗎?”
李茵茵把報紙放在桌上,臉上露出明媚驚喜的笑容,說道:“當然好了,就這麽說定了。家裏終于也有我的客人啦。”
她回頭沖楊耀坤笑着說:“你有口福了,梅姨做的紅燒獅子頭可是一絕。保準讓你吃了還想再來。”
突然她意識到,自己在爺爺面前暴露了太多心思,低頭赧然。
楊耀坤說:“謝謝李老盛情,那我就周末再來打擾了。”
李茵茵把楊耀坤一直送到電梯口,才揮手調皮的道:“耀坤哥,我明天要接爺爺出院回家。所以先跟你請假不上班喽。”
等電梯門關上,李茵茵才轉身回病房,李雲鵬笑吟吟的看着她說:“我們的茵茵長大了,談戀愛了。”
李茵茵嬌羞的笑道:“爺爺,根本沒有。”
李雲鵬搖手說:“不急,等爺爺試一試他的為人。看他是不是真心喜歡你,還是為了我們李家的財勢地位。”
李茵茵無奈的說:“爺爺,你不用試了,他心裏沒有我。”
萬裏之外的紐約肯尼迪國際機場,梁子芊經過十六個小時的飛行,終于回到了她熟悉的城市。
坐上出租車,穿梭在傍晚的大街小巷中,梁子芊想起曾經有人這樣說過:紐約每一個街角都有它自己的味道。好像确實如此,你不一定喜歡那味道,但它是張揚而獨特的,讓你清楚的知道你曾來過這個街角。
這個星期發生的所有事,都仿佛是夢一場,不真實不可靠。可偏偏為什麽,這記憶似乎也有它自己的味道,讓你清楚的知道他曾來過你的生命。
作者有話要說:
☆、第18話 爵士
四個月後,高空之上,一架私人飛機正載着它的主人和客人,飛往他們的目的地—美國紐約。
當空姐彎腰替他服務時,楊耀坤忍不住瞥了一眼這個精致的女孩兒,心中暗嘆:前天聽任堂軍吹噓自己的空姐是全國海選出來的,他還有點不相信。如今一看,果然是百裏挑一的美人兒。
等她走去替其他人倒水,任堂軍才朝楊耀坤眨一下眼睛,炫耀似的輕聲說:“怎麽樣?”
楊耀坤豎起大拇指,贊道:“果然名不虛傳。”
任堂軍滿意的笑笑說:“這樣的女孩兒我有三個,她們輪流陪我飛。我給她們的工資可是外企白領的五倍。”說完,他張開五指,加強語氣。
楊耀坤又回頭瞥了一眼女孩兒曼妙的身姿,感嘆道:“任總,您這輩子做男人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任堂軍喝口酒,得意的說:“女人嘛,最愛聽的三個字不是‘我愛你’,而是‘随便花’。懂嗎?”
“經典!” 楊耀坤附和道。
楊耀坤一向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雖然有些奉承話他自己聽着都雞皮疙瘩掉一地,但也不妨礙他一臉真誠的吐出來。
他和任堂軍能冰釋前嫌,握手言歡,完全是依仗了李雲鵬的調和。
那個周末,李茵茵帶着他第一次來到中南海,那個廣為人知而敬如禁地的地方。中南海的花園中碧水巧石,花紅柳綠。李茵茵給他講着哪裏是高爾夫場,哪裏是當年毛主席跳舞的地方,竟是如數家珍。
楊耀坤停下來,指着水裏的魚,開玩笑的說:“估計連這池子裏的魚,都得政審通過才能住在這裏吧。”
李茵茵笑得彎了腰,說道:“你太貧了。”
差不多快到吃飯時間了,李茵茵便拉着楊耀坤往爺爺住的院子走去。這是一個四合院,還保持着傳統的磚瓦風格,只是內部已經裝修得适應現代人的起居習慣。
一進院子,便有警衛員和護士向他們打招呼。楊耀坤也跟着李茵茵微笑致意。
客廳中,已經來了一個人,胖胖的身軀,正站在那裏聽李雲鵬說話。從背影,楊耀坤就認出那個人就是任堂軍。心中不禁一駭:李老的面子果然大,這麽一個驕橫的人物在他面前也像個三歲孩子般恭順。
李雲鵬看到二人走進來,就微笑的招招手說:“耀坤,我正和小任說起你呢。”
楊耀坤急忙快步走上前,先對李雲鵬微一鞠躬,才轉頭跟任堂軍熱情的打招呼說:“任總,東京一別,總沒有機會跟您聚聚,沒想到在這裏遇到您。”
任堂軍看得出李雲鵬對這個年輕人另眼相看,又瞥了眼他旁邊的李茵茵,心下早已明白了七分。忙換上一副笑臉說:“我聽說李老前兩天身體不舒服,這不,一從東京回來就來家裏探望探望。”
李雲鵬擺擺手說:“我也沒什麽大毛病,人老了自然小毛小病多一些,也不用興師動衆的。走吧,邊吃邊聊。”說完,就要起身。
楊耀坤一步上前攙着老人,朝餐廳走來。穿過長廊時,他還能感覺到背後任堂軍炙熱的目光。
晚飯并不豐富,但每樣卻做得十分精致。楊耀坤扶李雲鵬剛坐下來,就聽老人說:“都是自己人,家常便飯,不要客氣啊。”
警衛員為衆人倒上酒,楊耀坤站起身,舉杯先敬李雲鵬說:“李老,我祝您身體健康,老當益壯。”
李雲鵬笑着抿一口酒,說:“我喝不了太多酒,你們自便,不要拘束。”
楊耀坤喝下杯中的酒,轉頭又敬任堂軍說:“任總,在東京是我沒招待好,您一定給我個機會好好補償一下。我先幹為敬。”說完,爽快的一仰頭,把酒送下。
任堂軍看在李雲鵬的面子上,哪還能端着架子?便也站起來,皮笑肉不笑的說:“耀坤你這是說哪兒的話?我虛長你幾歲,以後你就叫我一聲任哥,咱們是一家人。”
一頓飯吃下來,任堂軍和楊耀坤就算是有不共戴天之仇,都變成了交心換命的親兄弟,至少表面上是這樣。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放之四海而皆準。
此時,私人飛機開始在跑道上減慢了滑行的速度,終于停了下來。等飛機一停穩,所有人的第一反應便是打開手機。
楊耀坤的微信中,又是一條來自尹一玲的短信:
“聽說你搭上了高幹子女,怪不得這兩個月都見不到你人影。”
他看了,不禁心中一緊:其實,他故意躲着尹一玲并非因為李茵茵,而是他漸漸發現尹一玲對自己似乎有着越來越強烈的控制欲,近乎有些偏執。有幾次他沒有及時接起她的電話,她便會一連打來五十多個,讓楊耀坤疲于應付。
以前他總聽人說: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的。欠下了情債,自然也有讨債鬼。他煩惱的關上手機,随着任堂軍乘上來接機的黑色林肯,向派克大道的華爾道夫飯店駛去。自從這家酒店的主人變成中國人後,便成了國人時髦的下榻之所。
時隔半年,再回到這裏,依舊是鍍金的大字,依舊是流彩的水晶,依舊是精美的銅鐘。這裏的一切仿佛還停留在三十年代的繁榮錦繡。
只是銅鐘下沒有了那個嬌俏的身影,物是人非,恍如昨日。
銅鐘打起整點的報時,“叮,叮,叮….”,悠揚而低沉,一時間把楊耀坤帶回那段初遇的時光。他在銅鐘下忍不住停留了一秒,嘴角泛起一個微笑。
楊耀坤有那麽幾秒,突然有種沖動,無論梁子芊現在在哪裏,無論她願不願意,他只想飛到她的身邊,哪怕招來的是她的罵。
報時停止了,李茵茵的聲音把沉浸在短暫追憶中楊耀坤拉回現實。
“耀坤哥,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楊耀坤笑着搖搖頭,說:“這個酒店容易讓人懷舊。”
李茵茵親熱的挽起他的手說:“耀坤哥,晚上帶我出去聽爵士樂吧。”
楊耀坤不自然的說:“茵茵,別鬧了,我們是來公幹的。任總還在那邊呢。”
李茵茵噘起小嘴,不高興的說:“這有什麽嗎?我是你女朋友。”
“我什麽時候是你男朋友了?” 楊耀坤無可奈何的說。
“你就是,你就是,反正我就是喜歡你。” 李茵茵邊說邊搖着他的手臂,一副嬌憨的可人模樣。
楊耀坤被她吵得沒辦法,只好說:“今晚正好邀上任總他們一起去林肯中心的爵士樂酒吧,在正式路演之前,大家放松一下。”
其實,他們一行人來到紐約,正是為陽光實業在紐約證券交易所挂牌上市,進行上市前的路演,争取更多的投資人和更好的開盤價。
晚上十點,四個人坐在爵士樂吧中,喝着雞尾酒,聽着鋼琴,薩克斯風,還有低音大提琴配合演奏的爵士樂。一個黑人女歌手單腳打着節拍,聲音溫潤而有魅力。
有人說爵士樂就是在限定結構中的自由發揮。出色的爵士樂演唱者要把節拍和音符融入到身心中,再揉合加工,變成自己的靈魂發散出來。
這家酒吧在曼哈頓很有名氣,不僅因為音樂好,而且它位于林肯藝術中心的樓上,可以俯瞰林肯中心夜晚的轉盤路。今夜,秋雨如訴,光影迷離的車燈,娓娓道來的歌聲,讓人沉醉忘返,讓人不舍杯中酒,不舍夜未央。
這時,一個男侍者走上臺,在正準備唱下一曲的歌手耳邊說了一句話。歌手點點頭,一張厚實的嘴唇咧開來,對着麥克風,笑着說:“It is a special night for a very lucky man, let’s give the stage to this special lady.”(今天晚上,是一個幸運男士的特殊日子,讓我們把舞臺交個這位與衆不同的女士。)
一時間,酒吧安靜下來,一個身穿酒紅色小禮服的女孩兒從窗邊的一個角落裏站起來,在衆人矚目下低頭走上舞臺。
皮膚白皙,黑發高挽。她擡起頭,半帶羞澀的一笑,淺淺的酒窩蕩出萬分柔情。楊耀坤的心有一秒停止了跳動,是梁子芊,比他記憶裏的還動人,比他夢境中的還虛幻。
梁子芊對着麥克風微微清了清嗓子,才說:“Tonight is the 10th anniversary for my boyfriend and me, I still remember the day I met him as if it happened onlyyesterday. Shiyi, I want you to know that, wherever, whenever, I love you just like the moment I laid my eyes on you for the first time. ”
(今晚,是我和我男朋友的十周年紀念日。我還能清楚的記得我第一次看見他的那天,恍如昨日。詩毅,我只想讓你知道,無論何時,無論何地,我愛你,就像我初見你的那一刻。)
她回頭向樂團微微點頭,示意可以開始。音樂響起,是那首‘Make You Feel My Love’(讓你能感受我的愛)
“When the rain is blowing in your face, (當風吹着雨打落在你臉頰)
And the whole world is on your case, (當全世界都和你過不去)
I could offer you a warm embrace (我可以給你一個溫暖的擁抱)
To make you feel my love.”(讓你能感受到我的愛)
When the evening shadows and the stars appear, (當夜影遮蓋住星光)
And there is no one there to dryyour tears, (沒有人替你擦幹眼淚)
I could hold you for a million years (我可以擁你入懷萬年之久)
To make you feel my love. (讓你能感受我的愛)
梁子芊無限溫柔的望着臺下的陳詩毅,只有他才是她目光的焦點。她的歌聲微顫,音色單薄,但歌聲中的款款深情讓這些不完美,變得不再重要。
臺下深紅色的燈光中,有兩個男人在心中默默的流淚,一個感動,另一個是心痛。
作者有話要說:
☆、第19話 雨夜
楊耀坤的酒喝得越發急,眼光死死的盯着角落裏的那張桌子。梁子芊笑得那麽自然,那麽幸福,可是這一切都是對着另一個男人。
恨不得現在就走過去,不顧一切的拉着她從這裏消失。但是,他眼下要顧及的東西太多,年少輕狂早已離他而去,剩下的是必須隐忍的沖動。
三杯伏特加下去後,他突然感覺到一陣心慌,胃裏開始翻攪着的疼痛。這幾個月來,他為了陽光實業上市的事情,一方面要監督團隊做上市項目,一方面又要出席各種應酬,打通層層關節,飲食休息自然是毫無規律。
雖然仗着年輕,沒有倒下,但有幾次胃疼得實在受不了時,他就趴在辦公桌上稍微休息一下,便又起來繼續加班。此時,烈酒加上情緒上的震動,這胃又來向他讨債了。
楊耀坤放下酒杯,強烈的嘔吐感難以遏制。他勉強維持着表面的優雅,向其他三個人簡單說了一聲,便快步走開。
洗手間裏,他猛烈的嘔着,一陣鹹腥沖上喉嚨,看到池中鮮紅的血他愣住了,急忙放水沖掉那抹刺目的紅色。楊耀坤的心猛然一沉:終于這一天還是來了,沒想到這麽快。鏡中的自己,一層虛汗浮在蒼白的臉上。
他若無其事的回到座位上,瞥見正欲離開的梁子芊二人,便不露聲色的,對任堂軍笑着說:“任總,明天就要開始路演第一站了,紐約的團隊需要再跟我商榷一點細節。我得先告辭了,叫茵茵再陪你們坐一會兒。”
任堂軍正聽得興頭上,便說:“你忙你的,明早我們一起在孔雀廊吃早飯。”
楊耀坤微微颔首道別,來到林肯中心大廳。剛聽完音樂會或者觀賞完芭蕾舞的觀衆們,正陸陸續續從各個劇場裏面走出來。所以楊耀坤的存在并沒有引起梁子芊的注意。
他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幹什麽,只想單純的看看她,哪怕只是遠遠的。此時,她挽着陳詩毅,一臉笑意的随着人流向外走着。楊耀坤下意識的跟着他們,只見二人停下腳步,陳詩毅只身沖入雨中,顯然是去截計程車。
梁子芊一個人站在門口的角落,目光注視着玻璃門外。楊耀坤再也按捺不住,疾步走到她身邊,低聲說:“十周年紀念日,祝賀你。”
梁子芊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一臉驚愕的瞪着他,仿佛看到幽靈般說:“怎麽是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楊耀坤凝望着她,四個月不見,她依然讓他心動,就如他初見她的那一刻:“我想你了,所以就來了。”
“你想怎麽樣?”
“我想單獨見你,一兩個小時也好。”
梁子芊嘆了口氣,說道:“明天中午,中央公園船塢飯店。”
楊耀坤搖搖頭說:“不行,只能是今晚。”
“今晚絕對不行!” 梁子芊口氣堅決的說。
楊耀坤不容她反駁的說:“把你家地址告訴我,一個小時後,我會在你家附近等你。”
一輛空車正在朝陳詩毅開過來,梁子芊此時來不及多想,只得說:“110街和百老彙大道交叉口,有家咖啡店。你快走吧。”
楊耀坤的身影在陳詩毅轉頭的那一刻,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梁子芊不禁松了一口氣。
她坐上車時,陳詩毅笑着說:“你怎麽了?突然神不守舍的,像看見鬼似的。”
梁子芊敷衍的笑說:“沒事,有點累了。”她心想:這幾個月來,兩人并沒有聯系,這個人怎麽又陰魂不散的出現?他難道還沒有放棄?
雨還在不停的下着,梁子芊從公寓的窗口望出去,那家街角的咖啡店還亮着燈光,打在玻璃上的雨水此時把這光分解在一個個小水珠中,每一顆都提醒着她,那裏有一個人在等着自己。
終于,梁子芊對還在看電腦的陳詩毅說:“突然想喝杯咖啡,我現在去買,你要點什麽嗎?”
陳詩毅擡起頭說:“還是我去吧,這麽晚了。”
梁子芊拿着傘,站在門口說:“你還有工作,不用了。我很快就回來。”
她遲疑的踏進那家小小的咖啡店,靠窗的位置上,正是楊耀坤。他們的目光相遇,楊耀坤眼底泛出一抹笑意,說:“天氣冷了,我本來給你點了杯熱可可,不過現在涼了。再給你點一杯吧。”
梁子芊坐下來,淡淡的說:“不用了,有話就直說吧。”
楊耀坤笑笑,還是叫來服務員,給梁子芊換上一杯熱可可。
“你這個人還是這麽喜歡自作主張。”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嘛,何況我們才四個月不見。”
梁子芊喝着熱可可,一時間,沉默充滿兩個人的空間。
楊耀坤問:“你不想知道為什麽這幾個月我都沒有音訊?”
梁子芊搖搖頭,說:“我真的沒興趣知道。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麽又突然出現?為什麽可以随心所欲的打擾我的生活?”
楊耀坤望着她,低沉的說:“自從東京一別,我曾真的想就這麽放你回去屬于你的世界,簡單而美好。我拼命的工作,和任堂軍合作,替他的公司上市。我每天都逼着自己不要去想你,每天都工作到淩晨,再靠幾杯威士忌入眠,可是一閉眼還是你的樣子。”
梁子芊,氣息急促的打斷他說:“不要再說這些了,放過彼此,好不好?”
他苦笑了一聲,繼續道:“實話告訴你,我也曾經動搖過。有一個不錯的女孩兒喜歡我,而且她的家事可以助我平步青雲。我想過,這次美國的事情忙完,不如和她試試,也許可以真的忘掉你。”
“那你為什麽還來找我?”
“因為做不到,做不到今生就這麽錯過你。”
半晌,梁子芊低着頭,緩緩的說:“楊耀坤,結束吧。”
楊耀坤猛然抓住她拿着紙杯的手說,急切的說:“不可以,你知道嗎,當你今晚唱那首Make You Feel My Love的時候,我就想沖上臺,告訴你我願意做一切讓你快樂的事,讓你能感覺到我的愛。”
梁子芊站起來,微笑說:“和他在一起,我會快樂。希望你成全我們,別再苦苦糾纏。雖然我們的開始源于一場交易,但我希望我們的結局還能有一線美好。”
說完,她推門走出了咖啡店。到拐角時,楊耀坤從背後抱住她,大雨漂泊中,他緊緊扣住她的腰,唇壓住她的氣息,任憑雨水混着他的淚水在臉上流過。他感到一陣眩暈,仿佛此刻就會倒下去。
梁子芊掙脫開他,大聲哭喊道:“你有什麽權利這麽對我?”
楊耀坤抓住她的雙肩,喊着:“我愛你,子芊,我騙不了自己。在東京,你本來已經離開卻還是回來了,我知道你對我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的,不是嗎?”
“你錯了,我只是可憐你,我從來沒有一秒鐘喜歡過你,你死心吧。”
楊耀坤搖着頭,絕望的,痛心的看着她,突然,他“哇”一聲,吐出一大口血,暈厥在地上。倒下去的身軀激起一灘水花,冰冷的濺在她臉上。
梁子芊慌了神,她跪下來,抱住他軟軟的身體,看着他緊閉的雙眼,慘白清瘦的臉龐,才猛然間發覺,這個男人不再是平時那個玩世不恭,潇灑倜傥的楊耀坤。此時的他,竟然如此無助。那一刻,似乎也有一種叫心疼的情愫填進了她的心。
當救護車趕來時,梁子芊急迫的向救護人員解釋着情況。遠遠的,陳詩毅正朝着這個方向跑過來。就在梁子芊馬上要坐上車,随車去醫院急診室時,陳詩毅拉住她的胳膊,焦急的問:“子芊,發生了什麽事?”
梁子芊顧不上多解釋,匆匆的說:“楊耀坤突然吐血暈倒了,沒時間和你細說,我回頭再和你解釋。”
在陳詩毅迷惑不安的眼神中,救護車呼嘯的沖進雨夜,消失在遠處。
作者有話要說:
☆、第20話 陪伴
救護車裏,楊耀坤雙手垂在身邊,一張英俊的臉透着憔悴。梁子芊黯然:怎麽幾個月不見,他瘦了這麽多?她輕輕替他擦拭着,喃喃說:“不會有事,楊耀坤,別有事。”
紐約大學附屬醫院的急診室中,雖然已經是深夜,卻還是繁忙而緊張。從救護車上下來,梁子芊随着移動病床一路跑來,觸目所及是各種各樣病人的痛苦扭曲的臉,心中更是慌亂。
今晚正好是梁子芊過去的校友兼好友,岳志宣在值班。說起來,當年梁子芊在紐約大學讀書時,正在攻讀醫學院的岳志宣曾經喜歡過她。但他知道梁子芊已經心有所屬時,這份愛慕就發乎情,止乎禮,轉化成比友誼更深厚一點的一種感情。
所以,當六神無主的梁子芊在病床前看到他出現時,眼淚不由自主的湧出來。岳志宣擁抱了她一下,鎮定的說:“子芊,你別急,告訴我病人的名字,再簡單描述一下他的病狀。”
梁子芊這才點點頭,說:“他叫楊耀坤,是我,是我的朋友。”接着,她盡可能的敘述了楊耀坤暈倒前的症狀。
岳志宣走上前來,仔細查看了楊耀坤,測聽了心跳,又看了剛才護士收集的血壓記錄。他回頭問梁子芊說:“你朋友平時有沒有酗酒的情況?飲食和休息正常嗎?最近有沒有什麽影響心情的事發生?”
梁子芊皺着眉,咬了咬嘴唇,答道:“他應酬比較多,所以經常要喝酒,也時常加班熬夜。至于心情,”她遲疑了一下,說:“他暈倒前情緒比較激動。”
岳志宣邊聽邊記錄着,梁子芊焦急的問道:“他到底怎麽樣?嚴重嗎?”
“我初步懷疑是急性胃出血,但還要确認一下。暫時不要讓他吃任何東西”說完,他叫來護士,安排她替楊耀坤做X-光片。
“子芊,你先不要着急,在這裏等等,我很快就回來。”
梁子芊一個人被留在原地,她這才發現自己的牛仔褲上有一小片血跡,一定是自己抱着楊耀坤時沾上的。在醫院白色燈光下,那紅色是如此刺目驚心。她渾渾噩噩的坐下來,雙手十指緊扣,支撐在膝蓋上,頭抵着手,像是在禱告般。
半個小時後,楊耀坤被推了回來。他已經醒了,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微微的笑了。
岳志宣拍拍梁子芊的背說:“和我想的一樣,是急性胃出血,并沒有生命危險。不過最好今天就住院治療,防止進一步惡化。”
楊耀坤虛弱的說:“我不能住院,醫生,你幫我盡快止血,我明早八點以前必須出院。”
梁子芊才放下的一顆心,又重新緊了起來,她急道:“楊耀坤,你瘋了,什麽事比自己身體還重要?”
楊耀坤笑笑說:“賺錢的事呀。”
岳志宣一臉擔憂的說:“我可以暫時幫你注射止血藥,然後靜脈輸液補充一些營養,但是我還是強烈建議你盡早治療。”仔細交代了護士,岳志宣又被傳去看護其他病人。
“你簡直是要錢不要命,不可理喻。” 梁子芊惱道。
楊耀坤的笑意更深了,說:“我不能讓杜總失望,怎麽也得撐過這一次。知道你心疼我,我就全都好了。”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只知道油嘴滑舌,看來你也沒什麽大礙。”說完,就要轉身出去。
楊耀坤急忙拉住她的手,近乎懇求的說:“子芊,別走,留下來陪我,好嗎?”
梁子芊抽回手,嘆氣一笑說:“我本來只是要去買杯咖啡,和你這麽無聊的人呆一夜,必須得提提神才行呀。”
楊耀坤像個小孩子一樣,不相信的問:“你真的會回來?”
梁子芊點點頭說:“你安心輸液吧,我不像你鬼話連篇的。”
護士把床位周圍的簾子替他拉好,又把燈光調暗,要離開時,楊耀坤用英文問:“Nurse, how long does it take to finish this IV (護士,這瓶點滴要打多久)?”
護士是個強壯的黑人女子,看了看手表說:“About an hour, now is 2am,you will be able to leave here before 8am. So don’t worry, have some rest.(大約一小時吧,現在是淩晨兩點,趕得及讓你八點離開的。不要擔心太多,好好休息一下。)”
楊耀坤笑笑說:“Can you help me slow down the flow Make it two hours(你可以幫我調慢一點嗎?兩個小時打完。)”
黑人護士不解的說:“Why?(為什麽?)”
楊耀坤答道:“I don't wa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