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經終于在那一刻斷裂。她驚心動魄地尖叫了一聲,情不自禁的拉住了楊耀坤的手臂。楊耀坤順勢攬過她的肩膀,把她帶入自己的懷裏,她皺着眉閉着眼睛,頭抵在他的肩頭微微顫抖。
走在前面的其他人聞聲都紛紛回頭。喬治大聲問:“Is everything ok?”(還好嗎?)
楊耀坤看着臉色發白的梁子芊說:“我送你回去好嗎?” 梁子芊點點頭,兩腿卻不聽使喚的挪不動腳步。
楊耀坤壞壞的笑笑,便對其他人喊話說:“Miss Liang is not feeling too well, I will take care of her. You guys continue, we are going to head back to the lobby. See you there. ”(梁小姐不太舒服,我會照顧她。大家請繼續,我們回大堂等你們。)
待衆人應聲離去之後,楊耀坤突然把梁子芊打橫抱起來,她慌忙說:“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
楊耀坤盯着她的眼睛,眼底盡是笑意,說:“我可不想再聽幾次你驚天地,泣鬼神的叫聲。”便不由分說地把她一路抱向出口。
一路上,二人再沒有說話,楊耀坤竟然覺得這空氣混濁,光線昏暗,還鼠影亂竄的地方,也突然變得浪漫起來。仿佛迎面而來的是清新的海風,沐浴的夕陽餘晖,周圍飛翔的是晚歸的白鳥,不自覺的一絲笑意在他的嘴角泛起。
作者有話要說:
☆、第4話 熊牛
走回到那狹窄的樓梯,梁子芊說:“這裏可以了,放我下來吧。”
楊耀坤把她輕輕放下,扶她站穩,他站在下面的臺階上,微微仰起頭看着她。壁燈把他俊秀的臉半隐在陰影中,一雙暗棕色深邃的眼睛閃出柔和的目光,分外明亮。
梁子芊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極力想打破這種尴尬的氣氛,便調侃說:“謝謝你,黑暗騎士。”
楊耀坤嘻嘻一笑,問:“作為你的黑暗騎士,可以請你一起吃晚餐嗎?”
梁子芊被這突兀的問題問得愣了一下,但她畢竟是受過高等教育并且見過世面的職業女性,便直截了當的回應道:“謝謝,不過我已經有了一位白馬王子。”說完,便轉身邁上通往地面的樓梯。
楊耀坤看着她的背影不以為然地聳聳肩,跑過去為她推開了沉重的鐵門,二人又重新回到了明亮悅目的文明世界。
其實對楊耀坤來說,單身貴族還是名花有主都無所謂,他有信心讓自己看中的獵物心甘情願的投入他的懷抱。如果他看上的女人有男朋友,那只是意味着除了那個愛上他的女人最終要傷心失望以外,還會多一個因為他才嘗到失戀痛苦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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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說楊耀坤光鮮紳士的外表下是一個毫無底線的鄙陋靈魂,那也不是一個過分誇張的評價。正如地面上的華爾道夫是如此的精致夢幻,誰能知道它的地下世界卻是這般簡陋肮髒。
楊耀坤和梁子芊剛剛走到大廳,便看到尹一玲迎面過來。尹一玲說:“我剛和盧總打完電話,你們就已經結束了,看來我不用去了。”
梁子芊不想在自己的客戶面前解釋他們為什麽提前結束,便回答說:“還沒有結束,邁克他們還在下面,團隊其他人會收集照片。我先回來整理一下剛才參觀過的其它照片。”
尹一玲說:“那也好,反正今晚你們就會住進酒店吧?”
梁子芊答道:“正是,今晚我們團隊的四個人會入住。”
尹一玲笑着說:“那好,晚上我請你們大家一起吃晚飯吧,預祝我們交割順利。就在飯店裏的牛排店 Bull and Bear (牛與熊)吧。”她轉頭又對楊耀坤說:“耀坤,你也一起來吧?晚上八點。”
楊耀坤微笑的點頭說:“好呀,我也來湊湊熱鬧。”
尹一玲拿起皮包,說道:“沒親眼看到那個地下車站,我還是有點不放心,怕盧總問我時我答不上來。我還是下去看看吧。”說完,眼睛瞟了一眼楊耀坤。
楊耀坤人精一樣的男人,馬上笑着站起身說:“下面不好走,我陪你去吧。”
二人便并肩離開。楊耀坤似乎想起了什麽,他回頭看了一眼尹一玲忘記在沙發上的淺灰色大衣,卻并沒有提醒她。有什麽比冷風中脫下自己的大衣給發抖的女人披上更能讓她感動呢?楊耀坤幾經習慣算計別人的感情,衡量自己付出與回報的比例。對于他來說,感情和金融一樣,都講究的是用最少的投資獲取最大的利益。
就在他心裏設計好披衣暖心的橋段後,一個從後面追上來的清脆聲音讓這個片段被提早的剪輯掉。
梁子芊趕上二人,手中拿着尹一玲的外套說:“尹小姐,下面很冷,你還是帶着大衣吧。”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楊耀坤。
楊耀坤有一絲困窘的笑笑,立刻恢複氣定神閑的神情。
尹一玲說:“瞧我,一直丢三落四的。謝謝你。那我們就晚上見了?” 梁子芊禮貌的笑着說:“好的,到時候見。”
Bull and Bear (牛與熊)是華爾道夫飯店裏面的高級牛排館,歷史上的牛與熊,是華爾街金融巨鱷和地産富商們聚集談生意的地方,所以資本市場的熊市與牛市也成為了這家餐廳最貼切的名字。一頭牛和一只熊的銅像矗立在餐廳門口,紀念着那個時代的輝煌。
幾經翻修,如今整個餐館三面用紅木做成裝飾牆壁,還有一面牆則貼滿了六英尺高的仿古大鏡子,讓餐廳中央的水晶燈可以完整地映照在鏡子中。除了水晶燈下一個高高的花瓶中插滿了梅花枝外,每張餐桌上還都擺放了精致的花藝和燭臺。餐廳中所有的椅子和沙發都采用意大利上乘的牛皮和布料制作,現代的舒适和經典的傳承在這裏得到完美的結合。
當晚,尹一玲訂了六個人的位置。餐廳為他們準備了可以入坐六人的長形餐桌,三三對坐。桌子中間擺着燭杯,搖曳的燭光為這夜備添幾分溫暖和柔情。因為是尹一玲代表公司請客,她便坐在了靠裏一面三個座位的正中央,而按例普安的合夥人邁克便坐在了她的對面。
楊耀坤等着尹一玲落座後,才替她推進去椅子。他瞥見梁子芊的位置是在邁克的旁邊,斜對着尹一玲,便不動聲色的在尹一玲的左邊坐下,正好可以對着桌子另外一邊的梁子芊。另外兩名普安的白人男生就自然而然的對坐在剩下的兩張椅子上。
楊耀坤坐好,才有機會仔細打量換了衣服的梁子芊。
只見她一身淡藕色的蕾絲小禮服,大弧度的圓形領口露出她好看的鎖骨。她的頭發高高挽起,更顯出修長的脖頸,雖然并沒有帶項鏈,但楊耀坤覺得任何首飾在她身上都是多餘的。禮服貼身的剪裁勾勒出她勻稱的身材,而镂空的蕾絲五分袖讓她白皙芊細的手臂若隐若現。
梁子芊的禮服無論從顏色樣式,還是剪裁質地,都恰到好處;既沒有搶今夜的主角尹一玲的風頭,也沒有讓她的紅色深V禮服壓蓋住風采。今夜的她,脫下黑色職業裝,自有她一份獨特的玲珑與嬌美。
這時,侍者走來遞上酒單,又詢問了一桌人要喝什麽水。在曼哈頓的高檔餐廳裏,一般來說,吃飯的程序是,先倒水,再點酒水,然後才是點菜,等主菜吃完了,才會再點甜品和餐後飲料。這每一道程序又有其中的說道。就拿水來說,一般水分三種:自來水,純淨水,和礦泉水。
這裏要說明一下,美國的自來水是可以直接飲用的,所以當你不願意花錢買純淨水或者礦泉水時,自來水也是不錯的選擇。通常,如果請客的主人點自來水的時候,其他的客人一般也就附和着說要自來水。
尹一玲常年随着盧建業出入歐美各大高檔場所,所以深知其中的細節,便對侍者說道:“Tab water is fine for me.(我要自來水就好。)”正如所料,其他人便也紛紛點了自來水。
尹一玲把厚厚的酒單随手遞給楊耀坤說:“我不擅長點酒,你來吧。”
曼哈頓高檔的牛排店大都會藏有大量的優質葡萄酒,以供客人選擇,這家餐廳也不例外,厚厚的酒單讓人目不暇接。楊耀坤當仁不讓的接過酒單,開始挑選品質和價錢都适中的紅酒。他最終挑選了美國加州納帕谷出産的一瓶2009年的紅酒。納帕谷的紅酒在質量上比起法國意大利的酒,一點也不遜色,而性價比卻會高一些。
侍者禮貌的用英文微笑着說:“先生,您選的非常好。”便轉身離去。
不多時,侍者取來酒,他托着酒瓶讓楊耀坤驗證過标牌,才熟練的打開瓶塞,為楊耀坤斟上淺淺一層紅酒。楊耀坤低頭聞了一下,甩着手腕把酒杯搖晃了幾圈,他襯衣袖口的純銀法式袖扣随着他手腕的旋轉在水晶燈下熠熠生輝。
投行是一個靠專業知識,頭腦口才,還有個人魅力為生的職業,所以有點資歷的投行家都對自己的外表談吐十分注意,力求處處彰顯品質和檔次,這樣才可以打造自己在這個紙醉金迷的行業中的成功地位。而楊耀坤無疑已經精通此道。
他一身深藍色西裝和淡粉色襯衫,都是為他量身訂做,面料舒适,剪裁完美。襯衣口袋邊上還手工繡着三個字母‘YYK’,正是他名字的縮寫。
楊耀坤喝了一口杯中的酒,在嘴裏熟練的打了一個轉,咽下去後點點頭,示意侍者他對這個酒很滿意。侍者這才替他斟上小半杯,再依次為其他五個人倒上酒。在高檔的西餐廳,一般侍者都會先從在座的女士那裏開始點餐,然後再逆時針一一問過來。這次也不例外,侍者先問了梁子芊,楊耀坤趁機留心的默默記下她喜歡七分熟的牛排。
待侍者離開後,尹一玲才舉起杯,用流利的英文說:“Cheers to a sessful closing!”(預祝酒店交割成功!)
衆人同時舉杯,輕輕地碰撞,面帶笑容的說:“Cheers!”
席間,楊耀坤盡量搜尋各種話題,時不時再插幾個幽默的段子,晚餐氣氛因為他的存在變得十分活躍。衆人吃完主菜等待甜品時,普安的合夥人邁克轉頭問楊耀坤說:“Mr. Yang,your English is great, did you study in the States?(楊先生,你的英文說的非常好,你以前在美國學習過嗎?)”
楊耀坤笑着回答說:“Yes, I went to college in the mid-west.” (是的,我在美國中西部上的大學。)
楊耀坤順勢問對面的梁子芊說:“梁小姐什麽時候來的紐約?之前在國內讀書嗎?”
梁子芊正在切着牛排,聽他問自己,便停下刀叉,笑着說:“快十年了吧,我在紐約大學房地産系畢業,然後就進入普安工作了。這之前我在新加坡讀高中。”
尹一玲接口道:“原來你也是紐約大學畢業的,那你可是我的小師妹了。”
梁子芊奉承的說:“我什麽時候能像師姐這麽成功就好了。” 尹一玲聽了不無得意地笑了。
這時,楊耀坤感覺到有一支腳在桌子下輕輕地誘惑地摩擦着他的小腿,他故作鎮定地擡起頭,正好遇見梁子芊的目光,只見她向自己笑了笑,才微微轉頭對大家說:“Excuse me, I need to powder my nose.(不好意思,我要去一下洗手間。)”
楊耀坤心中怦然一動,全身像過電了一般酥軟,他心想:看不出這個小姑娘表面淡淡的,倒是長得乖,放得開,我喜歡。看她剛才的舉動,明明就是暗示我跟她一起出去嘛。
想到這裏,楊耀坤男性的沖動讓他按捺不住,他又挨了兩分鐘,才用英文說:“不好意思,煙瘾犯了,我出去抽支煙。”說完,便将餐巾從腿上拿起來,放在桌子上朝門口走去。
等走出了衆人的視線,楊耀坤拐了一個彎兒,直奔洗手間方向而去。走到洗手間首先要通過一條狹長的走廊。只見走廊地面上鋪着黑白相間的大塊瓷磚,拱起的天花板上畫有精美的花鳥圖案,每隔兩米便垂吊着一盞雙層水晶燈,把地面照得锃亮。
楊耀坤在走廊盡頭遇到了梁子芊。他在她面前站定後,低下頭湊近她的耳邊,語氣中含着笑意,小聲說:“3016。”
梁子芊不解的問:“這是什麽?”
楊耀坤壞壞的笑說:“我的房間號呀。”
梁子芊有些惱怒的問:“你告訴我這個做什麽?”
楊耀坤心想:還裝?!但臉上還是一臉從容的反問道:“這不是你想知道的嗎?”
梁子芊真的生氣了,她毒舌的本性瞬間爆發,說道:“楊先生,雖然對你的光榮事跡早有耳聞,你的豔名也遠播重洋,可是你也不能自信到認為,所有女人都一門心思想生撲你吧?!你真以為自己身上長的是唐僧肉?”
楊耀坤碰了這麽一個大釘子,臉上有些挂不住的問:“你沒有這個意思,那你剛才為什麽拿腳蹭我的腿?”
梁子芊更加氣憤而篤定的說:“你有幻想症嗎?我!沒!有!”
說完,兩個人突然都恍然大悟,尴尬的沉默了。
半晌,梁子芊忍不住噗嗤一笑說:“楊先生,我師姐還等着你這位聖僧呢,快快歸去吧。”
楊耀坤一直自诩是百花叢中過,片葉不粘身的高手,竟沒料到今天如此跌份兒。
他又想起剛才借口抽煙才出來的,等一下回去身上沒有絲毫的香煙味,恐怕會惹人懷疑,尤其是女人的懷疑,便嬉笑着說道:“我得出去冷靜冷靜,你先回去吧。”
梁子芊笑着搖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嘲弄眼神,甩頭走開了。
楊耀坤看着她的背影苦笑一下,怎麽都不能把這個女孩兒娴雅的外表和毒辣的語言聯系在一起,可偏偏她就是這麽一個不和諧的組合。
作者有話要說:
☆、第5話 交割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比起以前那版,删去了楊耀坤過去的一些細節,留到以後再說。知道情節的小夥伴,快快忘記吧。
回到自己的酒店房間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梁子芊累得身子像散了架子一樣,每次和客戶應酬都讓她覺得身心疲憊。她以最快的速度卸妝洗澡,便鑽進被窩,打開微信撥通視頻電話。
鈴聲響了幾下,鏡頭中就出現了一個戴着半框眼鏡,面容清秀的男人的臉。他就是梁子芊的白馬王子陳詩毅。從十七歲開始,梁子芊就知道自己有一天一定要嫁給他,然後一輩子在幸福中慢慢老去。
梁子芊的高中就讀于新加坡華洋初級學院,是新加坡很有名氣的私立中學,學校的校園和設施絕對不遜色于任何一所國際一流大學。
他們的相遇是在梁子芊入學後的第三天。那一天是學校的課外社團日,每個社團都會向新生推廣本社團的活動,并面試有潛能的新生加入。梁子芊從小便學習小提琴,所以她第一個選擇便是去弦樂團碰碰運氣。
一般來說,弦樂團由幾種樂器組成: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低音提琴,有時還有鋼琴。新加坡華洋初級學院的弦樂團是學生樂團中水平很高的樂隊,所以對新會員的選擇也是十分挑剔的。因此,當梁子芊來到弦樂團所在的禮堂時,并沒有抱太大的希望自己會被錄取。
她同另外幾名新生遞交了申請表格後,便被一個學姐安排在禮堂的一角等待面試。梁子芊坐下來,才發現舞臺上正在進行着大提琴組的選拔,曲目自選,限定時間是三分鐘。
這時,一個俊逸的身影自信的走上了臺,他對着訓導老師和學長學姐們微微一鞠躬,便打開琴盒坐下來。他擺好姿勢,吸一口氣,巴赫的‘G大調無伴奏練習曲第一章前奏’的音符就在他的指尖悠然的流淌出來,充盈了整個禮堂。
他拉琴的樣子專注而略帶憂郁,一縷黑發松散下來,落在他光潔的額頭上。他的演奏無可挑剔,讓聽者仿佛置身于一個陽光充足的午後,手裏端着一杯咖啡,慢悠悠的懷念着舊時光。
如果你問梁子芊她用了多久愛上陳詩毅?答案是三分鐘。梁子芊在那首曲子結束時,便已經徹底的喜歡上了他。
之後,梁子芊也順利的進入了弦樂團的小提琴部,因為是新生,她便被安排在第二小提琴組。在演奏中,通常第一小提琴組負責演奏樂曲的主旋律,而第二小提組則負責伴奏和聲部分,練習起來會比較枯燥。
新加坡是一個華人為主的社會,還講究着按資排輩,所以只有二年級的學長和學姐們才有資格進入第一小提琴組。弦樂團每周練習三次,每次排練之前,新生都要輪流提前半小時到場,排放好所有的椅子和譜架,等待着高年級團員的到來;練習結束後,再負責把東西放回庫裏。
梁子芊最喜歡星期五下午的練習,因為足足有近一個小時的時光,她可以和陳詩毅單獨相處。陳詩毅性格沉穩,話不多,但因為兩個人同是遠離家鄉在外讀書的學生,便很快地熟絡起來,話題也越來越多。每次陳詩毅都只讓梁子芊擺擺譜架,自己則負責搬所有的椅子。
慢慢的,她了解到,陳詩毅的父親是北京一所小學裏的音樂教師,而母親則是同一所學校的語文老師。但是近年來因為身體不好,她便病退在家,教教小孩子寫作。所以,陳詩毅之所以能就讀這所學校,完全仰仗于新加坡華人總商會的獎學金。
新加坡華人總商會每年都會在大陸招募一批品學兼優的中國學生,通過考試和面試的應屆優等生,會得到商會提供的獎學金和生活費,就讀于新加坡頂級的初級學院和大學。
當然,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些學生需要和新加坡教育部簽訂合約,大學畢業後要留在新加坡工作至少六年。如果違約,就必需償還一筆巨額的賠償金。
梁子芊的家境優越,從小便沒有為錢發過愁,聽到後,不禁張大嘴巴說:“天啊,你這不是簽了賣身契嗎?” 陳詩毅輕輕皺了一下眉,沒有說話,繼續搬了三個摞在一起的椅子向禮堂走去。
梁子芊意識到自己的話刺傷了他的自尊心,紅了臉,小聲說:“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陳詩毅放下椅子,擦擦頭上的汗,笑笑說:“是我太敏感了,你說的沒錯,就是一張賣身契。但總有一天,我會成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再也不受限制。”
梁子芊“嗯”了一聲,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食堂的自動販賣機,買了兩罐冰紅茶。她笑着伸手遞一罐給陳詩毅說:“請你喝的。”
一對少男少女相視而笑,在那個炎熱的六月的下午,心滿意足的喝着冰涼的飲料,聊着那個年紀的夢。
此時,梁子芊盯着手機裏陳詩毅的圖像,撒嬌的說:“喂,人家跑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才能回房間跟你視頻,你卻還在打電腦。有沒有誠意嘛?”
陳詩毅是那種溫柔而包容,能給女生無限安全感的男人,所以梁子芊在他面前從來都不用掩飾和僞裝。
陳詩毅眼睛不離電腦屏幕,雙手繼續飛速敲打着鍵盤,只是頭微微側向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說:“乖,我明天就要陪客戶去路演了,手頭還有好多要處理的事情。你早點睡,聽話。”
梁子芊不高興的嘟起嘴,說:“你每天加班,每天才能跟我說一次話,每次都不超過十分鐘,你到底想不想我呀?”
陳詩毅邊繼續工作,邊說:“當然想了,不然我這麽努力工作為什麽呀?還不是為了能早點娶你。”
梁子芊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柔聲說:“好吧好吧,反正我做完這筆酒店交割就可以回家了。”
陳詩毅作了一個吻她的嘴形,說:“就是,還有48個小時就見到面了。”
他剛要挂斷視頻,梁子芊突然想到什麽事,急忙說:“ 哦,對了,你猜我在酒店遇到誰了?”
陳詩毅耐着性子說:“誰呀?”
“楊耀坤,高林證券的楊耀坤!” 梁子芊說。
陳詩毅終于停下來:“哦?他在那裏做什麽?”
梁子芊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答道:“我看他對定國財團老總的私秘大獻殷勤,肯定是想靠她見到盧總的龍顏吧。”
陳詩毅點點頭說:“在北京想約盧總見面,那真是難如登天,怪不得要追來紐約。他也真是夠拼的了。”
梁子芊撇撇嘴說:“北京投行圈裏,不早就流傳說他的拿手好戲就是美男計嗎?果然眼見為實。 ”
陳詩毅哈哈一笑說:“那你有沒有中計呀?”
梁子芊得意的說:“哪有人比你帥?你沒進演藝圈,是多少偶像劇的損失!”
陳詩毅開心的說:“那我适合什麽戲路呀?”
梁子芊調侃道:“看你斯斯文文,清清秀秀,戲路有點窄,只适合演高智商金融犯罪分子。”
陳詩毅忍俊不禁道:“虧你想得出,高智商金融犯罪分子也夠冷門了。”
梁子芊故意一本正經的說:“嗯,因為你穿西裝簡直帥到妖孽,但就是高智商那部分需要演技。”
陳詩毅寵溺的笑着說:“好呀,你繞着彎的說我傻?我就是傻傻的喜歡你。” 陳詩毅平時很少說出這麽肉麻的話,梁子芊心裏甜的好像全華爾道夫的蜂蜜都被她一個人吃了。
這時,梁子芊身旁的黑莓手機不停的閃着紅光,說明有工作的郵件寄來。梁子芊不情願的拿起來,快速浏覽了一下郵件內容,便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說:“邁克的工作狂模式又啓動了,他發郵件叫我們所有人到他房裏開會。他知不知道現在快半夜了?所以說猶太老板不把員工壓榨出最後一滴油,就誓不罷休。”
陳詩毅嘆口氣說:“如果我今年能升職,就可以一個人養家了,到時候你要是不喜歡工作,就不要上班了。”
梁子芊邊起床穿衣服邊說:“那哪行?你工作那麽辛苦,我怎麽舍得讓你一個人壓力那麽大?好了,放你繼續工作吧,我要去見邁克了。”
在走廊等電梯的時候,梁子芊又不禁感到一陣內疚。其實,陳詩毅進入投行,沒日沒夜地加班,有一半原因是她造成的。
說來話長,當年他們兩個人開始交往後,因為彼此都是對方的初戀,所以愛的很投入,很認真。可是,初級學院畢業後,梁子芊的父母一直希望她可以去紐約念大學,費用是每年至少四萬美金,而陳詩毅的父母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負擔得起如此昂貴的學費。一對熱戀中的情人注定要遠隔萬裏。
那一天,弦樂團練習結束後,他們照例牽着手去學校附近的奶茶店吃點心。那裏是學生們放學後最時髦的聚集地,可以讀雜志,看漫畫,聊天喝飲料。那時的陳詩毅,已經在學校外面替學生補習功課賺零花錢,所以每次他們兩個人約會,他都堅持自己買單。雖然現在看起來,那些開銷都是微乎其微的,但對那時的他來說,卻是一個作男朋友的驕傲和義務。
分別在即,兩個人都沉默着,就連梁子芊平時最愛吃的紐約芝士蛋糕,現在擺在那裏都好像是莫大的諷刺。
沉默了良久,梁子芊說:“詩毅,我們一起去紐約吧,我爸媽可以幫我們付學費。”
陳詩毅堅定的搖搖頭說:“我怎麽能用他們的錢?要去我也會自己想辦法的。”
梁子芊沒有再說下去,因為她了解他,他是一個如此倔強和清高的人,不會心安理得的接受別人的饋贈。
陳詩毅看她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便想安慰她,故作輕松的說:“至少,你以後就可以經常吃到真正的紐約芝士蛋糕了。”
沒想到,他這一句話,讓梁子芊的眼淚如洩洪一般流出來,再也停不下來,惹來奶茶店裏所有人的目光。陳詩毅心疼的握住她的手說:“別哭了,我死都不願意看到你這麽傷心。不就是去紐約讀書嗎?你放心,我一定陪你去。”
陳詩毅一直堅信:作為男人,要麽不說,說出來就一定要做到。之後的一段時間,他認真準備申請大學的材料,想了各種渠道解決學費問題,但最終還是借了十萬美金的學生貸款,再加上哥倫比亞大學提供的部分獎學金,陪着梁子芊坐上了去美國的航班。
大學四年,陳詩毅過的很節儉,畢業後為了盡快能償還學生貸款和新加坡教育部的賠償金,他選擇了進入摩信證券的投資銀行部,從此踏上了對體力和意志都是無限挑戰的投行分析員的荊棘之路。而付出的回報是比同齡人多出幾倍的高額獎金,所以陳詩毅常說:做投行的人一年中三百六十五天,只有一天是開心的,就是發獎金那天。
今年對于陳詩毅來說,是事業上至關重要的一年,不出意外,他只要能再做成一筆重要交易,公司便會升他為高級副總。這樣的話,他便離董事總經理的職位又近了一步。陳詩毅告訴梁子芊,等他升了職,他就可以有足夠的經濟能力娶她,讓她過的好。雖然梁子芊無數次告訴他自己不在乎他賺多少錢,可是陳詩毅說他在乎,他要給她一個完美的家。
所以梁子芊一直認為,如果當年不是為了陪她來美國讀書,陳詩毅完全可以輕輕松松的在新加坡上完大學,找一份還不錯的工作悠哉度日,不用為還債賠款吃這麽多年的苦,受這麽多年的罪。
每次想到這裏,她都打心底裏心疼他,只希望他能在事業上順意,這樣他才能安心的和自己結婚,永永遠遠的在一起,就像十七歲那年他們說好的那樣。
梁子芊匆匆趕到邁克房間的時候,團隊裏另外兩位同事已經到了。四個人把明天要完成的資料收集,數據校對,資産清查的各項任務仔細分配好,已然是淩晨兩點多。
邁克終于大發慈悲的說:“It’s too late,you should try to get some sleep, let’s start early tomorrow at 6:30am.”(現在太晚了,你們回去睡一會兒吧,明天早上咱們早點開始,六點半集合。)
梁子芊在心裏暗暗叫苦,但也知道交割就在後天中午,所以他們明天要完成的工作真的不能有一點差錯。
三個人剛要離開,邁克對梁子芊說:“Ziqian, can you stay back for a few minutes I want you to put together an activity schedule for everyone tomorrow.”(子芊,你留下來幾分鐘,我需要你把明天的工作日程表排一下。)
幾分鐘變成了一小時,等兩個人把時間表弄好,梁子芊簡直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她向邁克道了晚安,門在她身後剛剛關上,就擡頭看見楊耀坤正站在對面的房間門口。他背對着梁子芊,正低頭和送他出門的人道別。雖然他高大的身形遮住了門口的另一個人,梁子芊也能辨別出那是尹一玲的聲音。
楊耀坤合上門,轉身正遇到剛出來梁子芊,愣了一下。說不出為什麽,楊耀坤的心中竟有一種瞬間的惱怒,語氣譏諷的說:“這不是邁克的房間嗎?梁小姐這麽晚還在工作,真是敬業。”
梁子芊知道他誤會了,便說:“明天事情太多,邁克。。。”
還沒等她說完,楊耀坤輕蔑的打斷她說:“大家都是成年人,你不用對我解釋,和大老板出差嘛,理解理解。”
一句話讓梁子芊怒從中來,她以牙還牙的回敬道:“楊先生也很敬業呀,這客戶服務都升級為客房服務啦。聖僧,您這是西來取經(取精)呀。”
楊耀坤被她一句話噎得一時間語塞,臉色十分難看。
梁子芊也不理他,徑直向電梯走去。電梯門剛要關上的那一刻,楊耀坤伸手把門擋住,閃身擠進電梯。
梁子芊冷冷的說:“這是向下的電梯,楊先生的房間不是在樓上嗎?”
楊耀坤看了一眼手表,黑着臉說:“出去抽根煙。”
兩個人一路無語的坐到梁子芊的樓層,她看也沒看他一眼,便走出